他的表情平静得,就好似刚刚那句话,不是出自他的口一般。
马车在紫竹林门口停下后,叶楠夕扶着萧玄的手下了车后,再问一句:“你今晚真要宿在这?”
萧玄看了看紫竹林的大门,示意绿珠过去敲门,然后就示意叶楠夕跟他一块进去。萧玄去洗澡时,叶楠夕便吩咐下人将厢房收拾一下,他有事瞒着她,即便他不愿说,她也就懒得再追问。
只是,当叶楠夕在屋里卸了钗环,换了寝衣,将上床歇下时,萧玄却从外进来了。叶楠夕一怔,就眯着眼看着他道:“你该不会想睡在我这屋吧。”
萧玄点头,就示意正在铺床的绿珠出去。绿珠有些迟疑地看着叶楠夕,若是再侯府,萧玄一个眼神,她自然是得马上出去的,可是在紫竹林,她便觉得自己应该以叶楠夕的意愿为主。
“出去!”萧玄看了绿珠一眼,然后对叶楠夕道,“我有话跟你说。”
叶楠夕蹙眉,想了想,就对绿珠道:“你去外屋候着。”
绿珠应声出去后,萧玄叹了一声,有些不悦地看着叶楠夕道:“你——能不能别将我想得那么龌龊,非得用这等态度对我。”
叶楠夕笑了笑:“夫君要说什么。”
第085章 同床
“睡吧。”萧玄说着就一边脱下外衣,一边往她的床走
叶楠夕瞧了他一会,直到他在她床上坐下,开始拖鞋的时候,她才有些不敢相信地走过去,打量着他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两字?”
萧玄将鞋脱了后,抬眼看她,迟疑了一下才道:“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静得如他们真是和睦相处多年的夫妻,只是那眼神,却还是闪过几分复杂和无奈。两人明明是多年夫妻,却眼下的相处,连他都觉得多了几分陌生和拘谨。原就该同床共寝的夫妻,却独处一室时,竟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紧张。
叶楠夕怔了好一会才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让你睡在这?”
“我就歇在你身边,你安心睡你的。”萧玄说到这,迟疑了一下,就转开目光,微微皱了皱眉补充道,“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你想对我做什么!”叶楠夕说出这句话后,就吁了口气,接着道,“已经给你收拾好厢房了,你去那边睡吧,不用跟我挤一个屋。”
萧玄干脆不理她,将腿往床上一抬,就躺了下去。
叶楠夕瞪圆了眼睛,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闷骚到极点的男人,竟给她玩起无赖的做法。与其说她觉得别扭,不如说是被他这态度给刺激到了,什么事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非得要这么给她一个看着办的态度。
“你——”叶楠夕被气得笑了,点点头道“行,这里就先让给你。”她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却刚走到门口,他却从床上下来,一手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一手压住将被她拉开的房门。
只是他做出这个阻止的动作后,却没马上开口说话,只是拿下巴碰着她一边的鬓角。温热的气息碰在她脸色,叶楠夕微侧过脸看着他道:“你——”
“算了,你若真的不喜欢,我今晚就睡在榻上。”他说着便放开她的胳膊,只是压住门的那只手却未松开,颇有种她不往回走,就不松开的意思。这样的动作,带着几分压迫性的暧昧,他虽没碰到她,但此时两人靠得太近,于是彼此都能闻得到对方沐浴完后的味道。
萧玄垂下眼便看到她微松的领下,修长白皙的脖颈。
许久没有碰她了,今夜这么贴近一看,特别是如此刻这样的动作,两人间的身材差异愈加明显起来。真的清减了许多,萧玄眸色微黯,又道:“夜里跟我独处一屋,让你这么在意吗?”
询问的华语,却被他说得如哄求一般,声音依旧那么好听特别是眼下,几乎是附在她耳朵旁开口,那带着磁性的暗哑声线令她差点就起了鸡皮疙瘩。真不知他是无意还是天生就有这等调情的本事,一个动作,一句话,就足以令人觉得他似已情根深种。
叶楠夕低头笑了笑,然后转身,抬手在他胸口拍了拍,一边将他往后推开,一边道:“夫君你再不跟我说实话我真会误会夫君是没有我不行呢!”
见她回身了,萧玄觉得刚刚忽然生出的紧张陡然一松就算之前再怎么忽略,如今他已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情绪受她影响得太厉害。刚刚她一转身,他几乎是反射性地就从床上跃起,对她执意不愿跟自己同屋共寝,他说不出自己到底是生气还是失望。
叶楠夕走回屋里,然后看着萧玄,一副等他说话的样子。
萧玄叹了口气,想了想,才低声道:“有些人以为我早一步拿到了他们想要的消息,所以一直盯着我,而我需找出到底都有哪方的人参与其中。所以,今晚他们有可能会动手,因此我不能不看着你。”
“既如此,刚刚为何不说。”
“我甚少去说不能确定的事,而且说了也怕你会觉得不安。”
叶楠夕看了他一会,再问:“这事不会是跟那张珐琅屏风有关吧?”
今天,他最反常,最引人主意的举止就是这个。
萧玄却道:“那张屏风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用来引蛇出洞罢了。”
叶楠夕忽然笑了,然后摇了摇头道:“我就说,夫君怎么可能就因为我喜欢而一掷千金呢。”
女人的思维跳跃得真厉害,萧玄怔了怔,这种事,他明明没有解释的必要,可此时,他却忍不住开口道:“你若不喜欢那张屏风,我就不会选它了。”
事情既然说明了,她自然就没有要出去,或是赶他出去的必要。叶楠夕往床上一坐,然后笑着道:“夫君心中有大志向,我能在这其中占有一席之位,让夫君能特别考虑到,实在是荣幸,之前倒是我不识好歹了。”看着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听此时出自她口的这一番话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她仅是说着玩玩,或是,在讽刺他之前的解释。
“夕娘——”他不由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有些事,解释清了,却反不如不说。
叶楠夕浅浅一笑,然后往床上一趟:“既如此,我就先睡了,今儿确实太累了。
她说完,就真的闭上眼,刚刚还一副非赶他出去不可的样子,此时竟就这么坦然地在他面前睡下。转变之快,令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是真的介意,还是仅是为了跟他赌怔怔地看着那张睡颜许久,他才转身,往摆在屋里的那张软榻走去。
“被子在衣橱里,觉得冷就自己拿。”他才坐下,叶楠夕忽然就道了一句。他看过去,却见她依旧安静地闭着眼,就好似刚刚那句话,只是她的梦呓一般。
虽是打算,要等着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但她今日确实是觉得异常疲倦,加上心里放松后。于是不到二更半,叶楠夕就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了过去。
然而,就在正坐着梦的时候,忽然被冷不丁响起的刀剑声惊醒过来。屋里很暗,睁眼就是漆黑一片,宛若她刚从棺材里醒过来的那一瞬,她僵硬的动了动脖子,突然发现她旁边竟睡着一个人。
胸口猛地一跳,却还来不及品尝恐惧的滋味,身边的人即转过身按住她道:“醒了?别怕,没事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感觉肩膀上传来坚定的力量,她刚猛地抬起的那颗心放了下去,然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
他什么时候爬上床的?!
刚刚陡然响起的刀剑声忽然消失了,随后又传来几个听着很是细微,但却给人很是危险的感觉,就像是什么锐利的东西突然划破空气一般。深夜的气氛,紧绷得像是拉到极限的弓弦,似下一刻马上就会断掉。
“外面?”叶楠夕忽然想起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忙道,“绿珠她们…”
萧玄低声道:“她们不是目标对象,没有人想节外生枝,她们不会有事的。”
似乎是被他平静的声音感染,叶楠夕觉得之前僵硬的身体慢慢松缓下去,于是又问一句:“你,不出去看看?”
“你一个人不怕?”黑暗中,一直注意着外头的萧玄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随后又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一会再出去。”
既然蛇已经出洞入笼,他就得将这出戏做足了,好收线。
此时,萧玄已经坐起身,黑暗中,他即便只是坐着的背影,看起来也是异常高大。叶楠夕也坐起身,听到身后的动静,萧玄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别起来,安心睡着,不会有事的。”
“会不会…死人?”
萧玄沉默一会,才低声道:“别担心。”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五更了。”
快黎明了,难怪天这么暗,听说,黎明是人睡得最香,并且是警觉性降为最低的一个时间。叶楠夕抱着腿坐在床上,看着挡在床沿的背影出神,他不会是这一整夜都没合过眼吧?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了约半刻钟后,萧玄听到外头的暗号,才动身下了床,并对她道:“我出去看看,你在屋里待着,我让丫鬟进来陪你,天亮后你再出去。”
他说完,就去将床边的纱灯点起,然后穿好衣服,再看了她一眼,就出去了。片刻后,绿珠和紫草皆是心有余悸地走进来。
“有人死了没?”叶楠夕忙问了一句,此时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紫草摇了摇头,绿珠却点了点头。
叶楠夕一怔,紫草忙解释道:“好像是有死的,不过不是紫竹林的人,三奶奶放心。”
叶楠夕松了口气,然后道:“天快亮了吧。”
“在半个时辰天就亮了。”紫草走到叶楠夕身边,帮她拉了拉被子,“好像三爷让人去报官场了,大约天一亮,官兵们就会过来。要不三奶奶再睡一会,明儿怕是又有得忙了。”
东边的天刚刚现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侯府的明华堂这,早起的洒扫丫鬟才拎着水往地上一泼,就瞧着康嬷嬷一脸急色的从外头走进来。
片刻后,那屋内即传出花蕊夫人既愤怒又不敢置信的喝斥声,并且还带着很严重的起床气。洒扫的丫鬟赶紧领着水桶,远远避开那里。
第086章 吩咐
重重纱幔内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紫红色的帐幔飞起,花蕊人阴沉着脸从雕着凤穿牡丹的水滴拔步床上下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怒火:“是谁擅自决定的!”
此时她刚起,所以看起来跟往日有许些不同,一头乌黑顺直的青丝一直垂到臀下。对花蕊夫人来说,她的这把头发,应当是最令她感到骄傲的事情之一。别的女人到了她这个年纪,头发基本都已开始渐白渐少,她却不一样,即便她如今连孙子都有了,但她的头发却依旧如年轻时一般,乌黑浓密亮泽,所以平日里她只需在脸上仔细上些脂粉,就没有人能瞧得出她到底是多少年纪了。
不过,这个假象是在她施了脂粉,穿上华服的前提下才会出现。而眼下,她因是刚刚起来,脸上自然是未施脂粉,加上此时面带怒容,于是脸上即现出一种一种不太正常的苍白,并且眼角的细纹亦是一眼就能看得清,跟平日里的她相比,年纪看起来起码相差了十岁。只是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却是有增无减。
“好像还是昨日拍下那两副画的人,并且如今查出,当时咱送到那边的那女人,早在两年前,就被晋王那边的人收买了,所以才出了这两件事。”
“果真是又出了叛徒!”花蕊夫人似早已猜到,面上不见什么愤怒的神色,只是表情愈加阴冷,“她跟紫草不一样,她知道的事情不少。”
“现在已经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康嬷嬷低声道·然后又开口,“不过······”只是她刚一张口,却又迟疑了一下,面上露出些许拿不定是不是要说的表情。
花蕊夫人即喝斥一声:“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昨晚的事,时少爷好像也参与其中。”康嬷嬷微躬着身子,小心道,“如今三爷已报了官,瞧着样子,三爷似乎是打算接着官府的手·查出到底多少人参与了…此事,或许,或许三爷就是想查到夫人这边来。”
康嬷嬷越说心里越是忐忑,三爷如今报了官,就等于将此事摆在明面上,而如此,三爷也就有十足的理由用任何手段一直追究下去,反之,花蕊夫人为了避嫌,自然是不好插手。除非花蕊夫人打算提前将某些事摆出来·否则就只能忍下眼前处于被动的局面。
花蕊夫人铁青着脸站在那,胸口有些剧烈地起伏着,似气得有些顺不过气了。亲生儿子一直就忤逆她,如今更是明摆着要跟她作对;而当年费尽心思救出来的孩子,并且这些年一直寄予厚望的人,却如此地沉不住气!
瞧着花蕊夫人变了脸色,康嬷嬷吓一跳,慌忙走过去扶着她坐下,然后将桌上的安神热汤端过来,一边服侍她喝下一边安抚道:“夫人别着急·小心气坏了身子。
其实也就抓住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罢了,起不了什么作用,就算是将他们送到牢里去·只要悄悄让人去打点一下,到时自然什么事也没有。”
花蕊夫人喝了口茶汤后,稍稍顺了口气,才缓过神,然后冷笑着道:“他们这是在逼我早点动手!”
康嬷嬷沉默了片刻,忽然改了称呼:“殿下,您其实应该对三爷说出实情,三爷如今只是误会您·所以才跟叶明越走越近·殿下若是将前后的事对三爷说明白了,终究是母子·到时即便三爷不站在您这边,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去帮着一个外人。”
一直以来·只要是在侯府,康嬷嬷就都称花蕊夫人为“夫人”,只有在公主府的时候,才会恢复以前在宫里时的称呼。所以此时忽然改口,自然是将侯府里的规矩放到一边去了。
“那个孽障,要真听我的话,也不至走到如今这等地步。叶明果真是打得好算盘,只送出个女儿,就成功让那孽障跟我离了心。”花蕊夫人说着就看向康嬷嬷,“去让子迩过来。”
康嬷嬷即应声,只是刚要转身时,花蕊夫人却又叫住她:“先不用了,让丫鬟们进来给我梳洗,一会去公主府,还有——”她说到这,就看了康嬷嬷一眼,“紫草,你打算怎么解决?”
这种小事,花蕊夫人一般不会过问具体过程,如今特意提出来,就说明花蕊夫人对此事有别的想法。于是康嬷嬷便道:“之前没在侯府里动手,是不想让那贱人弄脏了侯府。如今三奶奶既然已经搬出去了,也就没了这方面的顾忌,本是打算这两日就让人动手的,只是不知夫人是不是还有别的吩咐?”
花蕊夫人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声调,缓缓开口:“如今已是打草惊蛇,既然官府开始追查了,这个时候你别动用那边的人,借他人之手除去吧。弄得干净一些,别再偷鸡不成蚀把米,白送给别人机会。”
康嬷嬷会意地点了点头,只是跟着又问一句:“那三奶奶,夫人真的就任她这般嚣张下去。”
“她······”花蕊夫人冷笑,“她就交给子迩,总归是我答应过的事。既然子乾怨我,那这等事我就不再管他,看他能不能将自己的女人看好。到了那时,他也怨不到我头上。”
下午的时候,丁四奶奶就过来了,原本这两日应该是叶楠夕过去找她的。因为十五那日的拍卖,总共的进账细项,都是由叶楠夕整理出来后,交代丁四奶奶那边,然后结一下自己该得的红利。而接下来的运作,就不是她能过问的了。
招待丁四奶奶坐下后,叶楠夕就道了一句:“四奶奶怎么今日就过来了,那些账目我还未整理好呢,不是说好明日才送过去的吗?”
丁四奶奶打量了她一眼才道:“我是听说昨晚你这里出了点事,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
叶楠夕点点头:“有惊无险,多谢四奶奶关心。
丁四奶奶便问:“到底怎么回事?”
叶楠夕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昨日的拍卖成交的银子太惹人主意了,让有的人动了歪心思,也幸好昨日进账的银子不是放在我这边,不然我以后就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见叶楠夕明显是不想明说昨儿的事,丁四奶奶便道:“没事就好,不过我今儿过来,除了是担心你外,还真有件事想跟你说说,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萧玄一大早出去,到现在都不见回来,叶楠夕本是打算一会去书院看看,于是丁四奶奶说出这话时,她也只是笑了笑,礼貌地问道:“不知四奶奶指的是什么事?”
只是这话才问出口,紫草就进来道:“三奶奶,陆真少爷过来了
“这会儿不是正上课的时候?”叶楠夕诧异地道了一句,随后就明白过来,那小子就住在隔壁,多半也是听说了昨晚的事,于是便道,“我这里有客人,你先带他去偏厅那坐坐,若是没要紧的事,让他先回去也行。”
紫草应声出去了,丁四奶奶便笑了一句:“这位陆少爷是你那表兄弟吧,跟你倒是真亲。”
“是跟我亲弟弟一般,小时候一起玩过泥巴打过架的。”叶楠夕笑着道了一句,然后问,“刚刚四奶奶要说的是什么?”
丁四奶奶喝了口茶,然后才道:“我听着一个消息,是关于花蕊那婆娘的事。”
第087章 契机
叶楠夕端起茶盏的手微顿,特意跑过来告诉她花蕊夫人的事?虽说丁四奶奶跟花蕊夫人不和,但如今有了丁录跟萧蓉嫣的那事,在还没最后定论前,似丁四奶奶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对花蕊夫人多嘴什么,因为于人于己都无益。而且紫竹林昨夜还出了事,在这等情况下,她也是无心听花蕊夫人的闲事。
叶楠夕这么想着,却也不开口,只是询问地看了丁四奶奶一眼。
“南门十九巷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吧。”丁四奶奶先是问了一句。
叶楠夕想了想便道:“南门十九巷?可是在钟楼大街南的那的地方,我记得那里是专门供一些勋贵人家的子弟饮酒作乐之地。”
“没错,而且那个地方离码头也不远,所以很多豪商也常光临那边
“只是您这会儿为何忽然说这个?”叶楠夕不解地看着丁四奶奶,刚刚不是说要说关于花蕊夫人的事,怎么开口后,却绕到另一边去了?
“那里,马上要开一家拍卖行,虽名义上是那南门十九巷的主人李老爷主办,但实际上真正做这个决定的却是花蕊夫人。说起来,南门十九巷那边的生意,花蕊夫人和慕家都有份,而那李老爷,二十年前不过是公主府里的一个看门的奴才。”
“拍卖行?”叶楠夕一怔,想了想,便道,“难不成是专门针对百善会?”
丁四奶奶点头:“一直以来,花蕊都想将百善会整个握在自己手中·只是其中的牵扯太深,想要剔除异己,独揽专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而且今年的百善会的又由我丁家主持,如今她的胃口是越来越大,看来是没有耐心慢慢来了,所以她干脆直接另外开一家拍卖行,然后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多年来经营百善会取得的人脉,意欲将百善会的资金流移到她那边去。说白了,她做的是跟百善会差不多的事,但却换了一个名头,如此既没有违反四家的和平协议,也能达到她的目的。
叶楠夕听完此事后,并未着急开口,只是微皱了皱眉。
丁四奶奶接着道:“我听说,下个月十五南门十九巷那里就要开第一场拍卖会了,日子选的跟百善会往年定的时间一样。”
“百善会这边,不是有很大一批长期联系的客人,无论是提供拍卖品的,还是专门捐赠善款的,都不在少数。”看得出丁四奶奶的神色有些凝重,叶楠夕便缓声道了一句。
丁四奶奶却摇了摇头:“那些名单同时也在花蕊夫人手里,她完全可以将那些人请到她南门十九巷去。如果南门十九巷的拍卖行真的建立起来的话,那么就真说不准客人会偏向哪一边。私底下的好处,百善会能给的,花蕊夫人一样也能给予许诺。她这么多年的经验以及对各家的拉拢和打压,成效不容小觑。所以,最终的竞争,归终结底,还是在谁能将拍卖品拍出更高的价格。”
叶楠夕闻言点头,这个道理很简单,照后世思维分析,其实就是公司的股东出现了矛盾,只是由于几个股东在前期签了个什么不能随意退股的合约,所以暂时无法分裂,并且每个人都不想便宜别人。但由于矛盾已经激化,因此想独揽大权的人开始另辟蹊跷,新起一家性质一样的公司,形成竞争关系,同时再将原公司的客户源一点一点挪移到新公司那边,如此就等于断了原公司的资金流。若花蕊夫人的计划真能成功的话,那么不久,百善会将成为空盒子,到时百善会必将自行解散,而花蕊夫人的南门十九巷拍卖行,将彻底代替百善会的一切,而最重要的是,拍卖会从一开始就是花蕊夫人掌控的。
“难不成下个月的要进入百善会的拍卖品,已经开始大幅度缩水了吗?”叶楠夕沉默一会,便问了一句。提供拍卖品的客人,都是由丁家去联系的,叶楠夕并不清楚其中情况。
“倒还没有,但我听说花蕊已跟好些个有意要将东西放在百善会拍卖的人见过面了。”丁四奶奶说到这,就看着叶楠夕道,“百善会有叶家的一分在里头的,虽近几年叶家已经不见初始的锋芒,但其中牵扯到的利益,对一个家族的兴衰还是有着莫大的影响,我今日来跟你说这事,就是让你心里需有个准备,不仅下个月,以后的每一场拍卖会,都需多花点心思了。若是叶院长能在其中帮忙一二,自是再好不过了。”
叶楠夕笑了笑:“我明白,多谢您过来这一趟,昨儿的账目我整理好后就给您送去。”
“你心里晓得厉害轻重就行,既然你这还有客人,我就不多打扰了。”丁四奶奶笑着站起身,然后又道,“陆家在俞川这边也是有些根基的,陆九漕帮里的那几位当家,也都是姓陆。听说每年从漕帮手里进出的东西,着实不少,除此外,他们人脉也是极广,特别是南北的富商,跟他们应该都有打交道。”
丁家在官场上比较吃得开,但在商场这一边,却不如花蕊夫人的手那么长。而官家手里的钱,包括国库里的银子,说白了,还不是从天下商人的手里收来的。
叶楠夕只得又笑了笑:“似乎有这么一说。”
丁四奶奶也轻轻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别错失机会,毕竟花蕊已经动了心思了。有机会你若不抓住,就等于是白白送给她那边,再说了,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很好的契机。我将你带进来,只是让你帮忙处理些杂事,别的是无法替你做主。所以照往年来说,到了明年,丁家将百善会的主办权交出去后,你还是得回去原来的地方。但现在,事情却有了转变,你若能趁着这个机会培养好自己的影响力,到时自会有人留你,而你也就不需事事都得依靠着娘家,和看丈夫的眼色了。”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叶楠夕面上依旧带着笑,心里却微微吃了一惊。她从侯府搬出来,丁四奶奶虽什么也不问,但却将她的心思猜到了大半。难怪在当了一家主母的同时,还兼管着百善会的运作之事。
将丁四奶奶送出去后,叶楠夕轻轻舒了口气,听说陆真还未走,她想了想,便往偏厅那走去。
紫草帮忙抬起帘子时,正好陆真从里出来,两人差点撞上,叶楠夕忙往后一退,然后打量着他道:“今日书院没有开课吗?你这个时候过来,还是逃课了?”
陆真有些不大自然地哼了一声:“连先生都撒手不管了,我算什么逃课。”
叶楠夕想了想,便试探着问道:“今儿不会是有子乾的课?这么说,你是过来找他去上课的?”
“谁有空找他,我是来看你的。”陆真说着就打量了她一眼,“你没事吧,那家伙到底惹到谁了,竟遭来这样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