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草颤着身,磕头跪在地上,现在,是判她生死的时候了。
厅内在座的几位少奶奶,有的眼里已经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但因为此时的气氛太过严肃,所以没有谁敢开口就这事发表意见,只是一个个重新坐下,静待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叶楠夕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紫草一眼,此时的紫草,以一种待宰的,等待的姿势,将头贴在地板上。
丫鬟命贱,特别是如她这等身份不明,背叛旧主的丫鬟,到了这一刻,命是完全握在别人手上了。可是,她愿意赌一把,没有人希望永远活在黑暗中。三奶奶要挣脱这个牢笼,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愿意豁出一切去争取这个重生的机会。
没有人喜欢背叛,特别是身份越是高贵的人,对于背叛自己的人,就越是痛恨。紫草,一个卑微如尘的丫鬟,成令座上的花蕊夫人正眼,认认真真地看了她好一会,然后缓缓开口:“你为何要陷害三奶奶?说!”
此刻,任谁都看得出来,花蕊夫人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萧幕氏和萧丁氏看相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颤的情绪
紫草不敢抬脸额头依旧贴着地板,颤着声道:“是,是因为那天三奶奶斥责了我几句,我我心里不服,一时鬼迷心窍,就犯了糊涂,结果又,又不慎被康嬷嬷给发现了,所以才…···”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绿珠听到紫草这样的回答后不禁一怔,即往叶楠夕那看了一眼,却见叶楠夕面上神色如常,似并不意外紫草这样的说法。事情都到了这样的地步,紫草为何不直接说出是康嬷嬷指使?绿珠不解,只是当她偷偷往花蕊夫人那看了一眼,瞧着花蕊夫人面上那冷凝的表情后,心头猛地一跳,随后隐约想明白了什么。
供出康嬷嬷,就等于是在指控花蕊夫人。即便事实如此可此情此景,若真将花蕊夫人牵扯进来,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而且,紫草手里更是没有可以拿得出来的证据证明。所以这种话要真的说出来,就等于污蔑侯府的主母,到时无论是谁,都救不了紫草。
而花蕊夫人这么一问,显然也是诱使紫草犯这个错,既然紫草敢背叛她,那么这颗棋子就不能留了。
然而她却没想,紫草竟自己杜撰出这样一个理由。
并且不等她接着出言,叶楠夕就已经开口怒指紫草:“枉我一直以来待你那么好,之前怕你受苦,宁得罪大嫂也要将你回到我身边,可你,你竟然这么陷害我!我是短你吃的还是短你穿的,不过说你几句,你就…”
紫草即转向叶楠夕这边,不停地磕头道:“当时是我鬼迷了心窍做出对不起三奶奶的事这段时间我一直不曾睡过一日好觉,如今说出来了但凭三奶奶责罚!”
康婆子已经会过意,就接着刚刚花蕊夫人的话喝骂道:“这府里哪个丫鬟没被主子斥责过只是被责骂上几句就能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谁信你这话,你还不如实道来,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是谁想跟夫人过不去?是谁想给侯府抹黑?”
叶楠夕侧目,这婆子不愧是花蕊夫人的左右手,刚刚花蕊夫人不过是使了个眼色,就能将话说得这么漂亮。几句话下来,此事已不可能跟花蕊夫人有关了,而紫草若是再不供出谁,接下来很可能就会将话绕到是她示意紫草出来给她背黑锅。
紫草是叶楠夕调教出来的人,叶楠夕能想到这一层,紫草自然也想到了,于是忙道:“真没有人指使,是我鬼迷心窍!”
康婆子阴测测地笑道:“没人指使你,你会先是陷害了自个的主子,然后这会儿事发了,明知道即便是承认了也落不得好,却还敢站出来承认?真没人指使你?也没人许了你什么?”
就几句话的功夫,事情,似乎要朝花蕊夫人意指的方向走去了。
在座的人里头,或许还有不少没反应过来,但绿珠已隐隐觉得形势又将出现新的变化,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那了。可是,她脑子本就不怎么灵活,身份更是低微,此时此刻,她是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一场花蕊夫人和叶楠夕之间的首次正面交锋,高下还未分出,旁的人皆插不了
紫草被康婆子一句一句地逼问,一时没了声,叶楠夕便轻轻一叹,然后转过脸,对座上的花蕊夫人道:“我明白了,这事最开始,确实是我的错。”
绿珠一惊,难道三奶奶是打算承认?萧慕氏等人也都有些怔住,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番,越发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花蕊夫人看了叶楠夕一眼:“哦,怎么又是你的错了?”
叶楠夕叹息道:“一开始是因为我发现紫草心里有了中意的人,却不知到底是谁,我问她,她也不说,于是我就怀疑她是对三爷有了心思。我心里吃味,所以就提出要将她许配给外院的一个小厮,打算将她打发出去,好让她离了三爷的视线。哪知她心里意中的人却不是三爷,而我因自己的多疑,就要将她随意打发出去,不仅是断了她的心思,还坏了她的一生,所以她心里才会怨了我。”
在座的少奶奶们都有些呆住了,今儿,这令人意外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啊,简直令人应接不暇。
‘妲有意中的人?”花蕊夫人微微眯起眼,却不看紫草,只是看着叶楠夕。她有些小瞧了这个女人了,不仅心思转得很快,在这种情况下,言谈举止竟还不见一丝慌乱。而且这女人还对子迩和子乾有那么大的影响,偏这样的女人却不能为她所用,跟叶家一样,又硬又臭,可恨至极!
叶楠夕看着还跪着的紫草道:“事到如今,你便说出来吧,你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有了叶楠夕前面的提示,紫草自然会意,于是怯怯地抬起脸看了花蕊夫人一眼,然后又垂下眼,低声道:“是,是时少爷。”
绿珠张着嘴,看了看叶楠夕,又看了看紫草,有些傻了。
此时紫草也不管旁的人怎么看自己,就接着道:“我当时心里确实对三奶奶有怨,但,但并没想要害三奶奶,只是瞧着三奶奶写的那几句诗词很,很合我心意,又想着三奶奶要将我指给别人,心中难过万分,就,我就忍不住提笔加了几个字。只是写完后,才知道自己此举不妥,我生怕让三奶奶发现了,又舍不得将那张纸烧了,就偷偷收了起来,哪知却还是不慎被人发现了。而一开始被发现的时候,我心里害怕,加上又怨着三奶奶,所以就没说实话。”
康婆子没想这话还能扯出这么个事来,一下子将她刚刚暗示的意思给抹了个干干净净,经主仆俩这么一唱一和,紫草的理由和动机是完全站住了脚。
花蕊夫人冷冷看了她们一会,忽然道:“既然这么痴情,我就做主,成全你这片心意,让你从今后,就服侍时少爷一人吧。”
紫草震惊抬起脸,然而她此时的表情,看在旁的人眼里,自动被解释成是因为心愿达成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不知还如何应对,只能是露出这等不敢相信的表情。
然而,绿珠心头却是猛地一颤,花蕊夫人这是要对紫草下死手了,只要离了三奶奶,紫草就绝无活命的可能。
绿珠焦急地看向叶楠夕,正好叶楠夕开口:“夫人有成人之美,只是紫草到底是我的丫鬟。即便这件事她是事出有因,但还是构成了陷害我的事实,令我平白无故地受了冤屈,损了我的清誉。所以,我想先将她领回去,责罚一通,免得以后还有丫鬟如她这般胆大包天。”
“这等刁奴,你留着也无用,既然今日之事是在我这说开的,那么责罚的事就交给我吧。”花蕊夫人慢悠悠地道,“你放心,看在她伺候你这么些年的份上,我责罚完后,便会全了她这份心。”
“多谢夫人如此为我着想,只是紫草到底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无论是赏是罚,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亲自办理,更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就这么将她踢开的话,心里终究是不甘。”叶楠夕说着就一脸诚挚地看向花蕊夫人道,“再说,夫人今日已经为此事烦心多时,再不敢劳烦夫人。”
花蕊夫人看了叶楠夕许久,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所以更不能再让这等奴才跟在你身边。”
说话时,康嬷嬷已经示意好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守住了门口。
这是侯府,是花蕊夫人的地盘,即便是她站住了理,但拳头却没有人家的大。
只是,这里,真的就由花蕊夫人一人说了算吗,叶楠夕转头,看着门口,微微眯起眼。
第068章 侯爷
见叶楠夕看向门口的动作,康嬷嬷冷笑,三爷刚刚已让请出府了,这会儿是不可能回来的,这女人若是抱着等三爷过来帮她解围的话,注定会失望。
“把她带下去!”康嬷嬷从叶楠夕那收回目光,看向紫草,朝旁边吩咐道。
已经做好准备的两婆子即走上前,叶楠夕即往旁一步,挡在那两婆子前。康嬷嬷瞥了她一眼,便道:“三奶奶莫要再犯糊涂,别为个心思歹毒的丫鬟惹得夫人不快,还让人以为自个好赖不分,治下无能。”
叶楠夕没有看康嬷嬷,而是转过脸,看着座上的花蕊夫人道:“夫人为何一定要留下紫草?”
花蕊夫人淡淡道:“侯府里不能没了规矩。”
叶楠夕道:“紫草是我的丫鬟,她犯了事,自然是由我来罚。”
花蕊夫人皱眉,就看了康嬷嬷一眼。康嬷嬷即走到叶楠夕身边,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奶奶,您请让一让吧,您身子娇贵,这两婆子都是做粗活的,不知轻重,万一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叶楠夕忽然提高的声音:“夫人这是一定要插手管我身边的事?”
萧慕氏等人不禁倒抽一口气,叶楠夕这句话可是敞开了指责花蕊夫人,这种时候不紧着想怎么明哲保身,反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不知死活!
今日,她已算是耐着性子跟叶楠夕绕着圈说些场面话,早已不耐烦·于是叶楠夕的话一出,花蕊夫人即一声厉喝:“放肆!”
“什么事这么大火气啊。”却花蕊夫人的话刚落,厅外就传来一个有些懒怠的声音。
叶楠夕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紫草跪在地上的身子也跟着放松了稍许。
花蕊夫人则诧异地看了康嬷嬷一眼,然后往大门口那看去,正好这会儿那厚重的锦帘被人从外掀起,随后就见一个身材略有发福,穿着墨蓝滚边长袍的中年男人背着手从外进来,正是寿宁侯。
萧幕氏等人纷纷站起身·同叶楠夕一块曲膝行礼,花蕊夫人依旧不动,只是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寿宁侯。
以往,侯爷是从不过问内院之事,更不会在这个时间过来这边,今日怎么?她想着,即看向叶楠夕,这个女人竟敢——
意识到事情有变,康嬷嬷感紧朝那两婆子使用了个眼色,那两婆子会意·就要绕过叶楠夕去拽紫草,打算偷偷拉出去。
“放肆!”叶楠夕亦出口一声喝斥,似将刚刚花蕊夫人对她的喝斥还回去一般。
寿宁侯这才看了她们一眼,问:“怎么了?这么大仗势。”
“回父亲,是我身边的丫鬟犯了些错,夫人想待我责罚她,我不敢劳烦夫人动手。”叶楠夕说着就是一声叹息,“这丫鬟毕竟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人,既然我之前没能教好她,眼下自然要补回来的·不然以后还怎么管束身边的人。”
“是三媳妇啊。”寿宁侯看了叶楠夕一眼,然后点点头,“既然是自己院里的事·在自己院里解决就行,怎么还闹到夫人这边。行了,快将人带回去吧,别再让人看笑话了。”
“是。”叶楠夕立马应声,然后看了紫草一眼。紫草站起身,垂着脸跟在叶楠夕身边。只是两人才转手,座上的花蕊夫人却开口:“且慢,今日我是在清肃内院风气·还请侯爷别插手得好。”
寿宁侯却道:“既然是三媳妇身边的人·就让三媳妇自己调教去,她若是没这个能力管好身边的人·求到你跟前,你再插手不迟。”寿宁侯说着就朝叶楠夕抬了抬下巴道·“去吧去吧,日后记得好好管教,别再出什么事了。”
叶楠夕点头轻轻应了声是,就领着紫草往外走。
紫草若真这么被叶楠夕带走的话,今日就算她在这事上输了叶楠夕一筹,这等事她如何受得了,花蕊夫人即从座上站起身,提高了声道:“侯爷!”
康嬷嬷赶紧朝两边打了个眼色,刚刚那两婆子立马快步往花厅大门那走去,疾步越过将要出去的叶楠夕主仆三人,守在门口,颇有种要将人拦下的意思。
寿宁侯这会也沉下脸,看着花蕊夫人一脸严肃地道:“你既然叫我侯爷,就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我寿宁侯府,不是你的公主府!”
花蕊夫人被噎了一下,冷着脸,看着寿宁侯,寿宁侯亦沉着脸看过
侯爷和花蕊夫人竟当着一众晚辈的面闹出矛盾,一时间花厅里人人噤若寒蝉,康嬷嬷这会儿也垂下脸,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叶楠夕刚刚只是微停了一下,瞧着眼下这情况后,再不迟疑,即走到门口处。守在那里妁婆子却有些迟疑了,叶楠夕瞥了她两一眼,冷笑,抬步迈出去。侯爷在这,没有花蕊夫人的明确示意,两婆子到底不敢真将人拦下。
于是叶楠夕领着紫草,还有急忙跟出来的绿珠,安然无恙地出了明华堂,回了暗香院。而她们刚走,萧慕氏等人也赶紧告辞,随后康嬷嬷也示意厅里的丫鬟全都退出去,不多会,这厅内就只剩下花蕊夫人和寿宁侯两人。
花蕊夫人重新坐下,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愠怒,只不过她却将情绪控制得很好:“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竟让你巴巴地赶过来替她出头。”
“你收手吧,趁着还来得及,别再错下去了。”寿宁侯看了花蕊夫人好一会,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
花蕊夫人冷笑:“你永远都是这样,所以将自己大半辈子的时间白白浪费了,你这侯爷的爵位,还能传得了几代。”
寿宁侯愤然道:“你这是要把整个侯府给葬送掉!”
花蕊夫人扬了扬眉毛,一脸倨傲地道:“我是在替你铺就封王之路,你就等着那一天吧。”°
“你——你简直是鬼迷心窍!”两人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寿宁侯抬手指了指花蕊夫人,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结果永远都一样。
“你若真想侯府能走得顺,就想法子让叶明投诚到我这边,别再有什么明哲保身的心思了。如今叶萧两家是亲家,只有我好了,他叶家才能真正有好果子吃。”
寿宁侯看了花蕊好一会,摇了摇头,终于放弃说服她的想法,转身,甩袖离开了花厅。
寿宁侯走后,外头的丫鬟不见花蕊夫人喊人,也不敢进来。
厅内寂静了好一会后,花蕊夫人才重新开口:“你出来吧。”
这话,是对着空气说的,可片刻后,一个身影却从花蕊夫人座后的屏风后走了出来。锦带朱袍,墨发玉面,双目狭长,眉飞入鬓,精致得丝毫不逊于女子的容貌,但看起来并无一丝脂粉气,此人正是萧时
“刚刚,你已经听清楚了。”花蕊夫人看着萧时远道,“那封信里的几句诗词,并非是写给你。”
萧时远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他面上的表情就有些冷,再听花蕊夫人这么一说,并着想起那几句诗词,他面上的表情愈加难看了。负在身后的手,不由紧紧握成拳,若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他将无法原谅!
一开始跟他说话的是她,对他表现出关心的也是她,即便出了那等事,她从叶府回来后,亦没有刻意避着她…···
花蕊夫人淡淡道:“我说过,那女人惯会装样子,你偏是不信,还死活要护着她。”
萧时远咬着牙,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夫人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花蕊夫人点点头,她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今日之事,因此也不再多说,总归是成功让他看清楚那女人的面目。如此,日后那女人对他的影响将会慢慢减弱,直至消失。
这就是她要的目的之一,子迩绝不能别任何人影响,只能听她的话
然而,萧时远转身前,却又道了一句:“之前,我对夫人说过的话依旧是有效的,请夫人别忘了。”
他说完,就出去了,花蕊夫人却猛地沉下脸。
康嬷嬷进来,走到花蕊夫人身边,小心翼翼地道:“紫草还要留下吗?”
“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花蕊夫人沉默了好一会,才喝出一句,“就为一个贱人,几次三番地忤逆我!”
康嬷嬷忙道:“夫人息怒,此事既已如此,就只能慢慢来了,夫人千万别为这等小事气坏了身子。”
花蕊夫人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才缓住气,问:“侯爷到底是怎么过来这边的!”
“咱一直就防着她找三爷,却不想这次她竟直接找到侯爷那里。”康嬷嬷说着也有些不甘,“那女人太过奸诈,如今是连侯爷都着了她的道。”
花蕊夫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冷哼道:“我倒要看看,她有能耐到什么时候!”
晚上,萧玄回来,却意外被寿宁侯给叫过去说了会话,随后,又被请到明华堂这边。花蕊夫人将今日那封信给了他,萧玄接过,怔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就退了出去。
于是暗香院这边,叶楠夕才在饭桌上坐下,就瞧着萧玄从外头走了进来。
第069章 开窍
因中午那会闹出点不愉快,故叶楠夕这会儿看到他后,挑了挑眉,就垂下眼,拿着碗里的勺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汤。这是杜二娘特意给她炖的枸杞乌鸡汤,里面还加了好些给她补身子用的药材,用文火煨了三个时辰,整只鸡的精华已整个化在汤里,此时满屋都飘着浓郁的带着许些药材的鸡汤味。
似闻到这股淡淡的药材味后,萧玄才真正意识到她的身体,因之前服了毒药的关系,留下了很大的隐患。前两日那位从京城下来的大夫过来给她把脉时,他没在,回来后问她,她只跟他说没大事。
站在门口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然后觉得放在胸口的那封信有些似有些发烫起来。他在男女情爱上,本就不是细心的人,加上之前那三年的夫妻生活,她都表现得非常得体懂事,因此他更不曾在这上面花过什么心思,直到那天突然出事…
叶楠夕轻轻啜了一小勺鸡汤后,萧玄才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叶楠夕依旧没有看他,似当他不存在般,于是萧玄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道:“今天,你没事吧?”
叶楠夕这才抬眼,瞧了他一下,淡淡道:“能有什么事?”
这会儿,绿珠拿了一副碗筷进来,摆在萧玄跟前。
叶楠夕就瞅了绿珠一眼,张口问:“今儿加菜了?够两个人吃吗?”
绿珠一愣,三奶奶这话·是不让三爷在这用膳?虽说三奶奶已经打算搬出去了,可是这么明着赶三爷,实在不是件明智的事。眼下,到底还是要依仗三爷的,否则夫人那边发难下来,总不能又去麻烦侯爷。
萧玄自然也听出叶楠夕是在赶自己的意思,只是想着今日发生的事,他不仅没因此而生气,反还生出几分愧疚。再想着怀里揣着的那封心·更觉得胸口那又软了三分,于是便往旁吩咐道:“你去跟厨房说再添两个菜。”
见叶楠夕没说什么,绿珠便应声,退了出去。
叶楠夕自顾自地喝着鸡汤,萧玄想找点话来说,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讪讪的,再加上叶楠夕一直没搭理他,于是愈发不知该说什么好。
干坐了一会,终于等到叶楠夕将碗里的汤喝了大半·暂时放下了勺子。萧玄似终于找到机会,即伸手给她新添上一碗汤,然后道:“这汤不错,你多喝点。”
第一次这么没事找事,没话找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刻意得有些滑稽,于是那动作越发笨拙起来。
叶楠夕这才看了他一眼,抬起脸问:“你一口都没喝,怎么知道不错。”
终于肯跟他说话了,萧玄松了口气·就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尽量自然地道:“闻着······味道不错,看你似乎也很喜欢喝的样子。”
叶楠夕却道:“我不喜欢喝这个·药味太重了。”
萧玄一怔,叶楠夕看着他,忽然问出一句:“夫君知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萧玄又是一怔,然后垂下眼,看着桌上的那两菜一汤道:“这些···…不都是你喜欢吃的吗?”
叶楠夕笑了笑,没说什么,就又垂下脸继续喝汤。
虽不喜欢这药味,但也不至于讨厌·既然大夫说吃了对身体好·那她就听话,用食疗好好养上一阵子。无论如何·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好容易才捡回一条命·不能再垮了。
两人一块吃完饭后,天也彻底黑了,院外走廊上的灯笼都点了起来。萧玄漱了口后,就接过绿珠递上来的茶,依旧坐在那儿,轻轻拨弄着茶盖,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叶楠夕便瞧了他一眼:“你还有事?”
萧玄似做了决定一般,放下茶盏,抬起眼看着她道:“你若真想搬去紫竹林住上些时候就去吧,我不拦着你了。只是这屋里的东西就别动了,终归每月也要回侯府住上几日,那边需要添什么,我让人给你置办去。”
叶楠夕有些愣住,瞧了他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夫君这是开窍了!”
这话,多少有种取笑他呆愣的意思在里头,但不知为何,他却并不觉生气,反因听她又恢复那等含着三分笑的语气后,心里不由松了口气。随后,甚至有种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间浮现,隐隐约约,并不明显,但也令他无法忽略。
“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萧玄接着道,并说这话时,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嗯,我知道。”叶楠夕勾了勾嘴角,“想必夫人被气得不轻,眼下定是恨不能将我提过去,好好责罚一通,再给安个忤逆之罪。”
“不会有这种事的。”萧玄看着她,平静地道,“我不会答应。”
叶楠夕淡淡一笑,没就他这话多做评价,而是转过脸,看着这屋里的摆设。说起来,这房间里值钱的东西可真不少,当年李氏给她准备的嫁妆,除了金银首饰盒陪嫁的庄子外,还有好些摆着撑门面的古董物件。
只是这些东西要放进棺材里不容易,所以当时被送回叶家的,就只有那些黄白之物。这两天她还想着是不是也将这屋里的一部分古董运
正出神间,搁在炕几上的手忽然被覆盖住,温柔粗糙并且还有点熟悉的触感令她回过神,然后不解地转过脸。萧玄刚刚只是瞧着她放在几上的手,在灯烛的映照之下,细白柔嫩得似带着一股魔力,于是他下意识的就仲出了手。
待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将手放在上面的,而此时,叶楠夕正一脸询问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尴尬,只是总不能解释自己刚刚只是失了神的原因,于是萧玄微咳了一声,便道:“那封信,真的是写给我的?”
叶楠夕愣了一下:“啊?”
从来不曾问过她这样的事,萧玄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之前他也知道他母亲那边握着叶楠夕的一封信,不过那信里到底写着什么,花蕊夫人并未告诉他,只是从花蕊夫人几次谈及这事的态度上,他隐约猜出个大概。要说是一点都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只是事情牵扯太大,为顾全大局,他才一直忍着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唯等着什么时候寻得合适的机会,然母亲将那封信交给他销毁就是。
“为何,一开始不跟我说?”萧玄顿了一顿后,低哑着声道,“难不成,也忘了这事?”
第070章 心动
叶楠夕看了萧玄一会,要抽出手,萧玄却压紧。她便笑了笑,张口道:“夫君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