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岩伸手一挡,睁开眼晴沉声道:“送丧的人全部带走,立即搜山。”
“是。”方队长抿了抿唇,想到牧岩孤身一人展开的枪场,又想到犯罪份子竟然在眼皮儿子底下劫走了人,面色十分难看,转头冷声喝道:“一队带捕送丧的人,二队搜山。”
抽回抚在胸口的手,牧岩拧眉咝了一声,感觉胸前的衣服微有些湿,伤口流血了,渗透了衬衫。收起配枪,在方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深吸了口气,清冷了声音:“调派人手,全力搜捕。”然后,挥挥手示意他不必照顾他。
方队长看见牧岩眼中凌厉的风芒,点头称是,转身去安排搜山事宜。
牧岩径自往山下走,直到手机有了信号,他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切断电话,眼里眸光深聚,唇角微抿,右手紧握成拳。
事情表面上如他所料,却不完全在他撑握之中。
直到黄昏时分,在牧岩示意下终于结束了长达近一天之久的搜山行动,回到警局,他的手机适时响起。
“萧然已不在国内,现在的准确位置位于缅甸对外贸易口岸木姐市……”话未说完,牧岩霍然站起,眼中霎时迸射出的厉芒仿佛能将人凌迟,握着手机,好半晌说不出话。
他知萧然不会真正带路换回安以若,却不得不随她而去;她明知事有蹊跷,却依然假意前往。结果就是,他状似无力令她脱逃引她真正带路。结果就是,她竟然这么快就出了国界,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原来,他们都有天生的演员,舞台上似是天衣无缝,却不知,早已被对方看穿。
方队将牧岩的反应看在眼里,顿时惊愕地怔在原地,目光落在他面孔上,有些不明所以。
前天晚上接到指令,上头交代要全力配合这位从A城携重犯赶来营救人质的牧队长,一切行动听从他的安排,昨晚接到人后将他们送至酒店,听从他的交代只派出四人守在酒店外待命,今天一早跟着二人上山,牧岩也只让他们远远跟随,不能露面,在喇叭声的掩盖下他们错过了那场激战,近而让人劫走了重犯,原本就有些惶恐,然而,牧岩却没表什么态,只是命令要全力搜捕,不能放过任何蛛丝。然,搜山似是进行得如火如荼,实际上他说的全力却只是做个样子,方队长显然很迷茫。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丢了人也不见牧岩发火,此时,他的怒意却是那么显而易见。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方队略显无奈地站在不远处侯命。
警队里,牧岩侧身静立窗前,眉心稍皱,目光久久投向远处,眼里流露出的某种怅然与隐伤令人无从猜解其意,许久之后,他只是沉了声音,说:“安排船,送我过江。”
劫之根源
挂断电话,顾夜在书房坐了很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着桌面,良久之后,似是豁然了悟什么,唇边渐渐浮现出一个极为傲慢的笑容,似是那种有恃无恐的张扬,“牧岩,看来我小看你了。”原计划在救萧然的同时杀了牧岩,却不料令他损失了六名杀手,而他却是毫发无伤,顾夜心有不甘。
双手交握身前,微仰着头闲适地靠在宽大的靠背椅中,顾夜闭目养神。
“少爷。”侍从立在门外,微低着头轻喊。
顾夜睁开眼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时,神色静冷。推开门,他直奔卧室而去,同时对身后的侍从冷声吩咐道:“二小姐回来让她来见我。”
“是。”侍从应下,转身而去,他只是来提醒主人该用晚餐了。
顾夜三步并两步跑上二楼,阳台上,那一幕定格成一幅画,震撼沉醉了他的心神,例如九个月前初遇时的情景被他永远珍藏在血脉里。
女人赤脚站在阳台上,身上穿着他白色的衬衣,极不合身的男式衬衫突出她盈盈一握骨感身体的娇小,甚至下摆都已到她的膝盖,露出修长匀称的小腿,而长袖被她挽高了些,纤瘦细嫩的手臂□在空气里,长长的卷发被夜风扬起,凌乱而妖冶。
顾夜没有急着走进去,欣长的身体随意倚在门边,沉静地欣赏着安以若温婉的身姿,眼底不由自主放柔了许多。
“以若。”看着女人微仰起了头,他想像着她微闭着眼的样子,着迷地唤着她的名字,移动着脚步向她靠近。
安以若专心致志地陷入凝思里,全然不知顾夜来了,直到身体自背后被搂进怀里,她才恍然惊醒。
蓦然之间,女人的身体绷得很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不可否认,对于他,她十分恐惧。他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令她害怕至极。
弯唇一笑,顾夜不着痕迹地微微收紧手臂,双手交握在她腰际,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脸颊隔着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记得去年八月六号在做什么吗?”男人的声音既轻又柔,说不出的玉润精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他阴狠毒辣的一面?
略显迷离的声音如呼吸般流连在耳际,安以若偏头,依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去年八月六日?她在做什么?她哪里会记得。
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顾夜脸上的失望一闪而逝,叹息着搂紧了她,胸膛紧贴在她背上,不急不徐地说:“我记得那天你也像现在这样披散着长发,只不过身上穿得不是我的衬衫,而是一条白色的真丝长裙。”衣橱里成排挂着的全是他的西装及衬衫,他故意不留女装,就是逼着她穿上他的衣服。男人满意的笑了,思绪飘回那一日,径自悠悠说道:“那首曲子浑厚磅礴,真有点荡气回肠的感觉,你好像是在屏息静气,连眼晴都不眨,那样子就像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和音符。”湖边音乐喷泉旁,水幕冲天而起,他站在她对面,透过晶莹跳跃的水珠看着歪着头的她,他看见她轻轻笑了,柔美的情态,璨然的笑容牢牢抓住他的目光,不知不觉地,他也勾起了唇角,而她,全然不知有个男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她,将她几分钟内变幻的表情尽收眼底。
那一天对于安以若而言或许是极普通的一天,她与同去进修设计的同学相约去湖边看音乐喷泉,而顾夜的私人飞机刚好降落在巴黎,那么巧的,他漫无目的地走去那里,而素颜的她不经意就闯进了他的视线里,安以若当然不知道她那时真心的笑容有多纯净,多娇艳,而她专注的眼神又有多迷人,多妩媚。
然而,她现在知道了,那一天对于自己而言,绝对是一场劫难的开始。
为什么遇见他?怎么就遇上了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在劫难逃?她惨淡笑着,心想老天确实是最大的玩笑家,向来将人类玩弄于手掌之间,乐此不疲,乐此不疲啊。
与顾夜之间,早在九个月前就注定了今时今日的交集,只是安以若祈祷,一切就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吧。
可是顾夜显然并不这么想的,当她从地上捡起那串钥匙,轻声问他:“先生,是你的吗?”
顾夜怔忡,看着她手中那枚白金钥匙,回神后伸手接过,“谢谢。”那钥匙不仅仅是白金打造,对他的意义更是非同一般。
“不客气。”女孩儿微笑,将钥匙递到他手中,柔软的手与他修长的手指轻碰。
他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她已转身走了,然而,五分钟后他又在湖边看到她,那时她就站在他正对面欣赏着音乐喷泉,于是,他拿出手机隔着水雾拍下她那一瞬专注的神情。
音乐声戛然停止,扬起的颗颗水珠落回水面,激起阵阵涟漪,一如他的心潮,再也无法回归平静。或许是从小生活在黑暗里,或许他太过渴望暖暖的纯净,顾夜竟在刹那间动情了。不理会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他抬步向她而去,只是他晚了一步,她回身时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然后他看着安以若扶起她,看着她抬手拍着小女孩儿的公主裙,蹲在她面前仰着脸哄着女孩儿,然后抱起她离去。
璀璨的灯火下她的背影渐渐淡去,最后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顾夜微笑着站在原地,灯光映在他眼晴里,异常明亮。
随后,他派人查了她,知道她在巴黎的设计学院进修,可他,却不得不因为一担极为重要的生意回国。几个月后她回国时,他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为什么同意这次的交易在A城进行,因为她,在那里。
他喜欢她,她浅浅微笑的样子定格在他脑海里,很多时候他静坐在书房里,反反复复看着那张他用手机拍下的照片,都会情不自禁淡笑,那一瞬的笑容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温柔。
顾夜并不知道,一切命运的折转都源于她,眼前这个名叫安以若的女人。
遇上她,乱了他的生命。
安以若默然,想起在巴黎学习期间是曾去看过音乐喷泉,那天她因为大意撞倒了晨晨,近尔与温行远夫妇相识。想到小公主晨晨,下意识想到她的小叔叔牧岩,那个冷静迅捷的警察,偶尔有些孩子气的男人。
紧咬着唇,安以若的眼晴微微湿润。心里仿佛有什么在翻滚,然后又被轻轻掩盖,最终又归于惊惧。是的,惊惧。从被顾夜莫名其妙地抓来,没有一刻是她不恐惧的,清醒的时候害怕,昏睡的时候也得不到宁静。
牧岩,牧岩,这一次你是不是能救我脱险?在心中破碎地喃喃,安以若潜意识里的软弱被一点点挑起。
夕阳近距离洒在她身上,却无丝毫暖意,安以若只觉心情哀伤到谷底。
稍稍挪开了脸庞避开他的碰触,咬着牙咽回了眼泪,目光空茫地飘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群山,她突然想,除了牧岩,又有谁救得了自己?
她等着他。她相信他会来救她。这份信任似乎来得很突兀,但却是支撑她挨下去的惟一支柱。
“那天的我似乎没有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双手扳正她的身体让安以若面对他,顾夜温柔地注视着她,像轻哄一个别扭的孩子,“那就从现在开始认识我。”话语间已俯低了头,吻向她的唇。
看着他的脸渐渐压下来,安以若手脚霎时冰冷,他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她吗?难道她必须向命运妥胁,成为他的人?心中腾起的恐慌如深黑的潮水漫过咽喉,然而,她却抿着唇角倔强地偏头避开,冷静地说道:“别碰我。”声音泠然如激流,坚决得不容置疑。
抚在她肩膀上的双手微微着力,顾夜眼里忽然涌起风雨欲来的阴沉,霎时将先前无意间展露的温柔掩去,她到底还是学不会乖顺,他最讨厌女人不听话,没人敢拒绝他,就算他喜欢她,也不会宠她太多。
安以若迎上他冷寒的目光,静静说道:“请你别碰我。”如果激怒他换来的是精神上乃至于身体上的折磨,她都心甘情愿,只要他别碰她,怎么样都行。
两人陷入静默之中,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安以若清晰地感觉到他瞬间涌起的怒意,可是她别无它法,她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哪怕是死,她也不会屈服。
“二小姐?”侍从的声音率先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顾夜?”萧然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房门随即被人从外面推开。
维持着扣住安以若肩膀的姿势不变,顾夜垂下眼,极缓地呼出一口气,沉声斥道:“规矩都忘了吗?”
萧然愣在当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安以若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这间房,除了她和萧雨,从不曾有任何一个女人来过,而她身上,竟然还穿着他的衬衫。
骤然之间感到从未有过的讽刺,萧然的神色深奥难辩,锁定在安以若身上的目光是掩蔽不住的恨意,良久,她的眸光渐渐冷却下去,最终归为一片沉静,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地对顾夜说道:“我在书房等你。”不等他说话,转身而去,甚至顺手关上了房门。
看见萧然的瞬间,安以若心潮起伏,悲哀地看向顾夜,然后凄凉的笑了,终于知道是因为这个案子再次被牵扯进来,忽然间感觉毫无生机可言,静静地垂下眉眼,选择了默然。
对于她避开他的吻,或许是因为萧然的突然闯入让他没心情深究,冷厉着神情松开手,抬步离去。
安以若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望向门边的眼神剧烈地变幻着,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沉坠,原本在夹缝中生长的丝丝希望被淹没,然后脚下一软,重重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终于,她捂着脸低低哭了起来,同时破碎着喃喃着:“牧岩……救我……”
“你对得起萧雨吗?”萧然合了双眸又睁开,冷冷指责。
“我欠她什么吗?”顾夜似笑非笑,“男欢女爱再平常不过,难道她死了我就不能碰别的女人?”在他眼中,萧雨和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她多了个义妹的身份,他才纵容她随意出入他的别墅。
“你有心吗?你是冷血动物。”容颜瞬间变得冷硬,眸中翻滚着波澜,妹妹的深情到底是枉付了,萧然低骂,“你抓她来并不是为了救我,那为什么不杀了我?”
冷漠俊美的脸上裂开一丝冷笑,沉默数秒,顾夜微挑了挑眉,“作为家族的主人,我不能放弃任何一名成员。”
原来如此,原来是做给外人看的。
唇边渗出一抹笑意,再度开口时声音冷若冰霜,“杀了她或许神不知鬼不觉,想留在身边?你最好想清楚她的身份。”
萧然退出房间的时候,顾夜敛了笑,心底无端烦燥起来,劈手挥落桌上的茶杯,起身立于窗前,直至深夜。
萧然愤然离开别墅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窗子潜回二楼顾夜的房间,进来之后就看见安以若跪坐在床边,枕着胳膊趴在那里,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安以若缓缓抬头看着她,无法忽视她眼中惊腾的愤怒与恨意,刹那间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下去,似是置身冰原。
那一刻的对望,安以若终身难忘。那一夜的经历,如同鬼魅般纠缠她许久。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依然令她冷汗直流。她永远都忘不了萧然将她带到地下室,在她面前上演的那一幕血腥的嘶咬。
这个女人,竟然比那个恶魔般的男人更加可怕。
希望乍现
外面雨落如注,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轰隆一阵响动,随却响起一声惊雷,安以若霍然睁眼,蜇伏在心底的恐惧已被彻底唤醒,内心深处的惶恐直击心底最脆弱之处,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眼泪一滴滴滑出眼眶。
阴暗的地下室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那双泛着绿光的眼晴死死盯着被嘶咬过的身体,却仍像是饥饿般使劲向那鲜血之处探着身体,如果不是它脖子上有项圈,安以若不敢想像是不是下一秒它就会冲过去将那具身体嘶咬成碎片。
额头抵在潮湿的地面上,嗓子像是被什么塞了东西,安以若根本哭不出声音。
她从不曾想过世界上竟有这么可怕的人。她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下令让狼嘶咬一具身体,她太残忍,太恐怖。眼前的女人令安以若毛骨悚然,身体紧绷地几乎要断裂掉。为什么要让她看?她做错了什么?她在心底无声地哀鸣,不敢抬头多看一眼,胃里开始绞痛起来,她不停地干呕。
萧然看着她匍匐在地上,清冷地笑着,目光瞥向那团血肉模糊的身体,若无其事地轻笑道:“你以为这畜生是养着玩的吗?它真的会咬死人的。”不顾腿上未愈枪伤的疼痛,她在安以若面前蹲下身去,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视线因为升腾起的恨意开始模糊,声音冷得足以令人凝冻,“我记得你好像胆子很大,这就怕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个恶心的畜生是顾夜送给萧雨的礼物?只有他才能送出这么别出心裁的东西……”脸色忽地惨白,萧然苍白无力地笑了,“要是送给你你敢要吗?”手中突然使力,狠狠拉扯安以若的头发,重重磕向地面,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敢不敢要?你要得起吗?”音量不自觉提高,后面五个字几乎是低吼出来。萧然是真的不懂,为什么她和萧雨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东西,安以若却能轻而易举就拥有?如果可以选择,她们又何尝愿意踏入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安以若被迫仰起头,弥漫开来的惊惧毫无掩饰地从眼底流出来,她剧烈地咳嗽,嘴唇都已经被咬破,鲜红的血渗出嘴角,“即便你愿意给,我也不屑要。”深深的恐惧令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然而,她依然倔强地想以从容掩盖惶恐。
女人都是敏感的,萧然恨意的由来安以若隐约猜到了原因,她没有忘记晨晨被挟持时萧然对牧岩说过的话,她更清楚地记得先前她闯进顾夜房里看见她时的讶然与愤怒。她对自己似是恨之入骨,那恨意或许七分来自于牧岩,三分来自于顾夜吧。
心底泛起无限悲凉,安以若只觉无力,让她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枉然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凝结了唇边的冷笑,萧然愤然,她还真是硬骨头,亲眼看见那只狼生生嘶咬了一具身体,甚至被吓得动也不敢动,却还这么嘴不饶人?她倒要看看她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安以若眼帘一抬,将翻涌的泪意封存在眼底,神情木然地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微抿着唇,竟然绽开清淡笑意,那么凄美,那么悲凉,又那么绝望。她想她撑不住了,她等不到救援了,在她面前上演的这一幕血腥已然令她崩溃,她想活着走出这里像是成为一种奢望,她似乎已不敢强求。
寂冷的夜,雨落如倾盆,细密的声音隐约传进来,安以若觉得眼前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
萧然极怒,眼底闪过狠戾,腾地站起身,背对着安以若,冷声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目光扫过守在门边的侍从,不带丝毫感情地命令:“动手。”
侍从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接过鞭子。顾夜是他们的主子没错,可眼前这位二小姐也不能得罪,否则一样是死,看看她如何让狼嘶咬着地上那具身体就该知道后果。别无选择之下,惟有听命行事。
执鞭的侍从身材魁梧,挥鞭时很有技巧,且力度狠猛,似是鞭鞭都可要人性命,当第一鞭落在安以若背上,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闪过:疼。背上像是瞬间皮开肉绽,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五脏六腑都已经裂开了。
背上火辣般疼着,惹得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死死咬着下唇,腥甜的血泌出嘴角,安以若紧紧绻缩着身体,竟然没有喊一声。
惨白的脸色,唇边那一抹刺目的鲜红,令此刻憔悴不堪的她更显娇弱,牵着狼的侍从握紧手中的链子,抿紧了嘴唇,目光一瞬不离地盯着地上的女人。
五鞭落下,背上凌厉钻心的裂痛感让她的呼吸霎时变得困难,安以若的神智变得飘忽,嘴里细若蚊声地喃喃着,虚弱地低吟让人根本分辩不清她终究说了什么。
萧然制止第六鞭的落下,从侍从手中劈手夺过软鞭,当鞭子在安以若身上留下第七道暗痕的时候,地下室外传来鬼魅般的声音:“把门打开。”
身体顿时僵直,然而她又瞬间回神,在门被踢开前抢先抽下第八鞭。
地下室的门被顾夜的贴身侍从狠狠踢开,里面所有的人都石化在原地,没人敢吭声,甚至都已屏住了呼吸。
眸光扫过不远处血肉模糊的裸体,落在安以若身上时浓眉霎时皱起,眼底极速沉寂下去,目光中的寒冷弥漫着残忍,清冷的声音徐徐响起:“谁碰了她?”
刚刚抽过安以若的侍从畏缩着后退了两步,不及开口争辩,顾夜已经抬起执枪的右手。
“砰!”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冰冷的子弹刹那间冲向他脑门,下一秒钟,鲜血汩汩而下,魅梧的男人应声倒在血泊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仍然握着鞭子的萧然。顾夜从不杀人,这话他曾对安以若说过,他说血很脏,可她根本不信,但却是事实。家族里的人都知道,杀人的工作向来都是由他们去做,今夜是主子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
地下室陷入一片死寂之中,训狼的侍从已经感觉到了顾夜的怒意,下意识收紧拉住连着项圈的链子,隐隐感觉到死亡的逼近,以及一种难以言明的缈缈希望。
“萧然,看在萧雨的面子上这次我不杀你。”执枪的手缓缓垂下,顾夜身上散发着阴寒,仿佛是地狱里的罗刹,枪被侍从接过,他行至安以若身边,看着静静趴在地上的她,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蹲下身拂开她额前凌乱的长发,露出精致却惨白的脸,眼底涌上难以铭状的心疼,声音轻柔得尤如一摊水,“以若?”
安以若已然失去了知觉,没有听到他温柔至极,心疼至极的轻唤,当她瘦弱的身体被顾夜抱起的瞬间,梗在喉间的一口鲜血吐在他颈间。
“我不会杀你,但你必须十倍偿还。”顾夜抬头的瞬间,目光素冷,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放肆,尤其是伤了安以若的人,他决不轻饶。
接到顾夜冷寒的眼神,侍从微低着头接过萧然手中的软鞭,“得罪了,二小姐。”
刹那间雷声四起,地下室内的鞭声相继响起,顾夜抱着安以若急步向卧室而去,同时冷声吩咐:“五分钟之内让我见到医生。”
怕躺着压到背上的鞭伤,顾夜让安以若趴在床上,体贴地为她盖上薄被,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拭去她唇边的血迹,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温柔,“以若……”
“少爷,外面有警察。”将医生带回,侍从恭敬地立在床边沉声提醒,“他们包围了别墅。”
顾夜专注地凝望着床上昏睡的人儿,弯身吻了下她红肿的额头,对于侍从的话置若罔闻,“仔细给她检查,我要她马上醒。”起身的时候温柔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落在医生的脸上。
“是,少爷。”医生惶恐地应下,不敢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马上为安以若诊治。
去到洗手间擦去颈上鲜红的血,顾夜换了衣服出去的时候,牧岩孤身潜进了别墅,根据被植入萧然肩膀的精密追踪器直奔地下室而去,他隐在楼梯口,素冷的目光定格在那一隅,看着有人被拖了出来,眼里是极复杂的神色,却到底没多说一句,只是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到底是什么人,少爷发这么大的火,差点要了二小姐的命。”
“少爷亲自出门带回来的,什么背景不知道。”
“要是三小姐在说不定二小姐能躲过这一劫……”
“谁在也没用,能留一口气已是万幸,要是那个女人捱不住死了,估计二小姐也别想活了……”
黑衣侍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牧岩拧眉,眼底的锋利如利刃般破茧而出,握紧手中的配枪,嘴唇抿成一线。
他连夜过江赶到缅甸木姐市,跟据追踪器追踪到的结果显示萧然停留的准确位置,他拨通了警局的电话报案,声称这栋别墅有被绑架人质,将缅甸的警务人员引到这里,而他孤身潜了进来。没办法,他实在心急,等不了上头与临国的警局沟通好了再行动,惟有暗渡陈仓,以身涉险,如果找不到安以若他并不难脱身,如果找到她,即便难如登天,他也要带她出去。为了安以若,牧岩第一次没有服从上级领导的安排,应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这句话。
顾夜与例行检查的警察在楼下周旋,牧岩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二楼,一间间房找过来,终于在主卧室发现要找的人。
侍从似是有所觉,冷冷的目光移向走廓,皱着眉迎过去,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牧岩以枪托打在后颈,昏倒的瞬间人已被拖进隔壁的空房间,一系列动作在几秒钟内完成,没有惊动任何人。
枪口抵在医生的额头,冰冷的眸底愈加深沉,牧岩沉声:“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医生明显慌乱起来,目光望向门口,发现那里空无一人,又转头看着牧岩,被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凌厉慑住,“她,她只是受了惊吓……鞭伤,鞭伤虽然严重,不足以致命……”
医生倒下的刹那,牧岩蹲在床边,看着安以若惨白如纸的脸,眸底的锋锐被心疼所替代,伸出微带薄茧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温柔地注视着她,很轻很轻地唤道,“安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