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亭说:“嫁得出去再说。”
萧语珩听不懂了。

程潇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顾南亭的视线之内。
月光皎洁,衣香鬓影,她在微风徐徐的江畔,身穿一袭黑色镂空礼服,气质清冷地站在角落的吧台前,用莹白如玉的手,执一杯红酒,独酌。
接到商亿电话得知商语一意孤行要举行这场订婚宴时,他就有预感程潇可能会到场。果然,不仅来了,还是盛装出席。只是,就她那点酒量——顾南亭眉心微聚。
程潇是被他的视线惊扰的。她看向餐台尽头,就见顾南亭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然后,她在悠扬的音乐里,穿过如茵绿草和用繁花装扮的路引,走到他面前。
在此之前,顾南亭把萧语珩支去餐台另一侧了。
程潇的嗓音里有后知后觉的懊恼:“你认识商语。”
顾南亭坦言:“我和她哥哥是旧识。”
商语的哥哥,代表的是商氏。
程潇像是洞察了此刻他所想:“那你猜到我出现在这儿的用意了?”
顾南亭幽深漆黑的眼晴里,有让她适可而止的情绪,程潇以为他会劝阻她不要冲动,或是提醒她不要当众打商家的脸,她甚至都准备好了反驳的台词,却听他说:“不要太过就行。”
不要太过,就行——竟像是纵容。
程潇问:“是警告还是规劝?”
顾南亭看着她的眼睛,“你自己判断。”
程潇环视浪漫的花海现场,忽然没了兴致。
何必像个怨妇一样,降低自己的格调?
程潇无意继续下去,她在夏至跟过来时说:“我们走吧。”
“走?”夏至脑中一片乱码,反应了几秒才缓过劲来,却是问顾南亭:“你怎么在这儿?”
顾南亭见到她也是一怔,随即想到商亿,笑着答非所问了两个字:“天意。”
夏至没听懂顾南亭的话外之音,但她顾不上再问什么,去追先走一步的程潇:“白被她欺负啦?就这么算了?那怎么可以?!”
程潇眉目淡淡:“愚蠢一次就够了,不想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再跌份。”
夏至还想再说什么,被尾随而来的咖啡制止了,他说:“那我先去处理u盘。”
夏至给他递了个眼色。
咖啡有一瞬的犹豫,最终点头。
夏至这才跟上程潇:“行,就当是一个值得铭记一生的教训。”
“铭记一生太抬举他了。我程潇是任性,但更有记性。”程潇把手执的红酒仰头干了:“和他斐耀,再见陌路。”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明天各大报纸杂志的头条会被这场完美而盛大的订婚宴占据,商语幸福依人,斐耀风光无限。却没想到在临走前遇见一位陌生的熟人,令事情反转。
祁玉没想到会遇见那个在飞机上帮忙劝阻乘客的女子,她小跑着追上来,把走到路引尽头的程潇拦下:“真的是你啊?我还担心认错人呢。”
程潇对她还有印象,目光在她身上的白色礼服上掠过,心下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判断,她语气略淡:“没认错可未必是好事。”
她语气那么怪,身上又是一袭黑礼服,祁玉心下隐有不满,“你是斐耀的朋友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样子,”她看看面色不善的夏至,问完整句:“是要走吗?”
“我是斐耀的前女友。”程潇站在树影下,反问:“不该先走一步吗?”
谁能想到会得到如此直白的回答。祁玉瞬间石化。
程潇从她身旁走过,眼看着就要离开,却听反应过来的祁玉以主人之姿表示:“不如留下来观礼,当面说声恭喜,相信小语不会介意多备一份礼物给她未婚夫的……前任。”
她刻意把“前任”两个字咬得极重,傻子都听得出来语气中的讥讽和不屑。
夏至忍不住了,反击道:“身为别人感情的破坏者,她当然不会介意屈屈一份薄礼。可惜,我们不稀罕。”
话音刚落,一道女声冷冷传来:“我凭什么那么崇高,要给一个不识时务的前任准备礼物!”视线在程潇黑色的礼服上掠过,疾步而来的商语气焰嚣张:“给你妈扫墓吗,穿得这么隆重?”
斐耀拉她胳膊:“小语!”
“你闭嘴!”商语搡他一下,盯着程潇的眼睛:“不甘心是吗?可是他已经不要你了,你这么死缠烂地追过来,你说你是不是贱?”
作为宴会的主角,商语在仪式开始前突然出现,已经引人侧目,现下她又言语刻薄地与人争执,惹得全场宾客驻足观望。
萧语珩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小丫头皱眉:“商语姐姐在说什么啊,也太难听了吧?”
顾南亭皱眉:“以她的攻击力,不可能轻易算了。”
“谁?”萧语珩仰头看他:“刚刚和你说话的漂亮姐姐吗?她穿黑色真帅。”
顾南亭语气严厉地警告她:“站这儿别动。”然后直奔程潇而去。

程潇却已经忍无可忍,她倏地上前一步,扬手给了商语一记耳光,动作又快又狠。
商语被打得侧过脸去,连斐耀都怔了,反应慢了半拍。
程潇看着商语,眼眸凌厉如刀:“这一巴掌是替我健在的妈教训你。”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商语和祁玉几乎同时朝程潇扑过来。
场面眼看就要不受控制。
夏至第一反应是冲上去迎战。顾南亭却抢在她动手前,一把把程潇拉至身后护得稳妥,同时展手拦住她,“这种场合大动干戈,商语,让你哥怎么收场?!”
他目光沉凉如水,最后一句话又说得犀利冰冷,姿态如同阻止晚辈胡闹,让人不敢造次。
斐耀适时把商语抱住,“冷静点小语。”
祁玉则在见到顾南亭时堪堪站住。
这时,仪式台后的大屏幕骤然亮了起来,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的是——考究的西装,简洁的白衬衫,一丝不苟的头发,以及神色郑重严肃的男人,不是此场订婚宴的男主角斐耀,还会是谁?
“我斐耀对天发誓,会爱程潇一辈子,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永远待她眉眼如初,岁月如故。如违此誓,将来的伴侣必定身如天使,貌若……”
这是去年她生日时,他在国内给她录制的视频。程潇还记得,身在大洋彼岸的自己收到他的邮件和礼物时,意外的心情。
眉眼如初,岁月如故——承诺犹言在而,现实已是物是人非。
没有什么能够万无一失,尤其是爱情。永远不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卑微自己,当你足够努力,足够优秀,你会得到更好的,然后俯视那个不懂珍惜你的人,谢他当年不娶之恩。
程潇从顾南亭身后走出来,平静地看着斐耀:“本想制造一出闹剧,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决定生下来向你要抚养费,作为送给你的订婚贺礼。现在想想,都是多余,”她眼神冷静,语速适中:“你的余热到今天为止,在我这里,被用尽了。从此刻开始,我程潇和你,一别两宽,各自生欢。”话至此,程潇的视线坦荡地落在商语愤怒的脸上,“那杯咖啡我就不回请你了,作为对你们的祝福。”
她说完,不顾商语的愤怒和现场的窃窃私语,踏着红毯,穿过花门,在这个众人皆欢的夜晚,骄傲地离去。
事后多年,顾南亭依然对那一幕记忆犹新:一袭黑衣穿过人群的少女,身上隐隐的杀手气场像结界一样,非常人所能触碰。

第7章 天空07

【第二章】记忆说它忘记了

我忘了很多细节,包括那一年,你是如何来到我身边。我努力回忆,却发现记忆也都忘记了。我只好在这里,等时间陈述。只因我不想错过,和你的过去。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到脸上,尽管有些晃眼,但那份自然的温暖让人觉得格外舒服。程潇伸了个懒腰,在一片晨光中醒来。
她赤脚下床走出卧室,习惯性右转。不是浴室!眼前的是什么鬼?
程潇回身看看全然陌生的卧室,又走到对面房间,敲门。没人应,她推一下,门就开了,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书房。她下楼,参观了一楼的客厅、餐厅和厨房。
简约大气的装修,整洁枯燥的男性化布置,不是程家,更不是夏至和咖啡合租的两居室公寓。
“什么情况?”身处陌生空间,刚刚睡醒的程潇有点懵。被绑架?手气没那么好吧。
客厅沙发上随意地放着一条毯子,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而她身上,还穿着昨天出席订婚宴的礼服。
订婚宴?程潇想起来,离开江畔酒店后,夏至和咖啡提议去喝歌,庆祝她恢复单身。刚刚失了恋,没有半点难过表现的话,似乎很不合群。于是她去了,然后毫无悬念的喝醉。
那么,夏至和咖啡人呢?凭他们的交情,她不应该遭遇被抛弃的尴尬。
程潇挠挠头发,扬声喊:“有人吗?”
没人回应,房间内静得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程潇重新回到楼上的卧室,试图在床上,或是枕头旁找到自己的手机。
差不多把床都拆了,一无所获。她又下楼到客厅,开始在沙发上翻找,靠垫被扔到了地上,毯子也被堆放到了脚下,还是没有手机的影子。
房门在这时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程潇保持着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回头,就见顾南亭站在门口,眸色安然地注视她。
而她为了方便上下楼,刚刚才任性地把礼服撕开了一角,此刻修长的腿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里,确切地说,是他的眼前。顾南亭默了一瞬,然后收回视线,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过去,弯身捡起地毯上的靠垫:“你干什么呢,抄家还是打劫?”语气随意,没有责备之意。
是他家?!程潇的大脑有片刻的短路:“怎么又是你?”
顾南亭闻言语气变得不是太好,“幸亏是我,否则你就露宿街头了。”
程潇不服气:“我像是无家可归的人吗?”
“不像。”顾南亭看看她,被撕破的礼服,睡得乱遭遭的头发,以及被他用毛巾擦去妆容的素净却依然美得过份的脸:“倒有几分失足少女的气质!”
“你才失足少女!”程潇随手抓起一个靠垫扔过去,发现身上礼服的破绽,她立即站起来:“非礼勿视的道理绅士都懂。”
“稀罕!”顾南亭接住靠垫,丢还给她:“把毯子叠好。”
程潇拒绝得很干脆:“凭什么?我又不是给你做家政的小妹。”
“凭我昨晚收留了你。”顾南亭提着手中的袋子走向餐厅,“否则就你醉得不省人世的样子,能平安回家肯定是奇迹。”
程潇却不领情,“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危险机率才是爆表。”
顾南亭有些生气地盯她一眼,“我没瞎!”
程潇微恼:“你什么意思?”
顾南亭理都不理她。
程潇压着火气问:“我手机呢?”
顾南亭像是没听见似的,沉默。
程潇冲到他面前,提高了音量:“你听力不好啊顾南亭,我问你,我手机呢。”
相比她的气急败坏,被记住名字的顾南亭的眼里有丝缕笑意。
程潇把这笑理解为嘲笑,她嘴里骂着“神经病”,手上竟然开始搜他的身。
顾南亭也不急着阻止,任由她胡来:“这又是干什么,投怀送抱的意思吗?”直到她的手朝他西裤口袋伸去,他才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握住。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男人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程潇的每一根手指,都被他牢牢攥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于他的温暖和力量。
程潇对这份温暖似乎很抗拒,在挣脱不成时语气严厉地说:“松手!”
顾南亭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与那双乌沉的眼眸对视,“我可以纵容你胡闹,但记住,不要和我较劲,尤其在力量方面。”然后把她拉到餐桌前坐下,“看看报纸,有你感兴趣的。”松手后很自然地抚了下她的发顶。
无论是言语,还是最后的动作,都那么熟稔而……温存。
他这是在,挑逗自己?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这个男人太久没有女人了?
程潇决定对他的轻薄予以教训。然而,不及出手,注意力就被报纸头条吸引了。
“商盛传媒年度军旅大剧《春风十里不如你》的庆功晚宴可谓大手笔,为感谢宾客亲临捧场,除了抽奖环节,商氏竟然为每位到场嘉宾都准备了丰厚的红包……”而报道的旁边则附上了大幅的《春风》宣传海报,除此之外,有关商语订婚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程潇颇有些意外,“商氏的公关能力果然不容小觑。”她不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商氏是怎么做到把订婚宴变成了庆功宴?
程潇离场后,商语首先朝斐耀发难,把自己挨的那记耳光奉还给了斐耀,不仅仅因为他对前女友的表白被曝光,更因为他说:“如违此誓,将来的伴侣必定身如天使,貌若……”
商语忍着眼泪说:“你说前女友贪慕虚荣跟人出国,我相信了。你说她被人抛弃了回国纠缠你,我也相信了。但事实却是,斐耀,你可以不要脸,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但我们商家还要!”
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笑话,商语恨不得砸了整个会场。
然而,在她推倒第一个路引时,就被阻止了。
是商亿。正装在身的他适时出现扣住商语的手,边不着痕迹地把她推给身旁的祁玉,以锐利黑眸警告她闭嘴,边以低沉的嗓音对在场的众人说:“让诸位久等了!”
一语过后,仪式台后的大屏幕震撼亮起,激昂乐声里,主持人登台宣布:“商盛传媒年度军旅大剧《春风十里不如你》庆功晚宴正式开始——”
至于要如何封住媒体的嘴保住商语的名誉,对于商氏来说,无非就是钱的问题,商亿还出得起。

“商语应该不敢再忤逆商亿为难你,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还是心有不甘,”顾南亭抽走她手上的报纸,掷地有声地抛出两个字,“我来。”
“你?”程潇冷笑,“为了我这个陌生人与身为朋友的商家为敌?”
顾南亭注视她的眼睛,姿态认真,“需要商语道歉,还是商氏,你告诉我。”
程潇以咄咄逼人的目光看他,“你凭什么帮我?”
顾南亭神色不动,“凭我亲眼看见你受了委屈。”
“还以为我真的像你前女友呢。”程潇哼一声,“那点事也算委屈的话,这世上委屈的事就太多了。”她说完朝他伸手,语气凉凉地说:“手机给我。”
顾南亭从西裤兜里拿出她的手机托在掌心,“如果我说是呢?”
是什么?前女友?程潇与他对视。
顾南亭的表情没有外露太多情绪,但他的眼神格外专注。两个人之间明明隔着一点距离,可程潇竟然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到了自己脸上,迅速蔓延到了脖子和耳朵。
她竟然可耻地脸红了!几次对决,终于轮到程潇落荒而逃,她避重就轻地说:“我长得太漂亮,一般人没那份荣幸。”
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顾南亭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赞同似的说:“有几分道理。”然后把手机放在她手里,“一起吃个早餐?”
程潇看着餐桌上她最爱的牛奶玉米粥和鸡蛋软饼,故意说:“我早上习惯喝咖啡。”
顾南亭眼神不悦,声音低沉,“嗜饮咖啡是一种恶习。”
“至少可以预防老年痴呆。”程潇说完径直朝门口走,算是拒绝了他的邀请。
预防老年痴呆?急了点吧!顾南亭把端着的杯子放下,因为手上用了力,瓷器与桌面碰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悦地问:“你就准备穿成这样出门?”
程潇已经走到门口,蹬上了高跟鞋:“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没错,她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他不允许她穿成这样,出门招摇。
顾南亭拿起自己随手搭在餐椅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以命令的口吻说:“穿上。”
程潇也不接,自顾自地推开门走出去,随后又探回个脑袋挤兑他:“一身的男人味,不待见。”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她就这样穿着被撕破的礼服,顶着乱蓬蓬地头发走了,留下顾南亭一个人,神经质似的把西装放到鼻子前闻,像是在寻找她所说的,男人味。

把自己“糟蹋”得那么惨,程潇当然不会回家吓老程,她决定先去找夏至,问问夏姑娘为什么把醉酒的她推给了顾南亭,让她遭遇如此尴尬。结果,尴尬并没有到此为止,程潇竟然在顾南亭家楼下,碰上了似乎是彻夜未归的斐耀。
不会是路过。难道,他和顾南亭是邻居?
忽然对顾南亭的印象更坏了几分。尽管程潇心里清楚这样的迁怒没有道理,但看见斐耀一副“你等我很久了?”的表情,她根本控制不住。
斐耀下车,直奔程潇而来。
程潇深呼一口气:“别误会,我没有等你。”
她清晨出现在他家楼下,身上还穿着未及换下的礼服,说不是等他,怎么信?
斐耀的眼里有隐隐的得意,程潇捕捉到了,但她无意再解释。
斐耀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你气也出了,慢慢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保证……”
程潇不想再听下去。她用尽全力,几乎是粗鲁地挣脱了斐耀的钳制,“在此之前我以为,世上最难堪的事情是,一个承诺爱你到永远的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轻易地抛弃了你。现在我觉得,变心和抛弃都不是最可耻的,像你这种在背叛过别人之后,还试图用三言两语哄得别人甘为备胎的行为,才最不堪。”
她从来都是尖锐的,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言语刻薄地斥责他。斐耀内心有些接受不了,可或许是真的想要挽回什么吧,他放低了身段:“程潇,我爱的人是你,和商语不过是逢场作戏。”
程潇笑了:“你的内心戏还真是丰富。可惜,我把你所谓的逢场作戏当真了。斐耀,我们完了,连朋友都不必做。”
依她的性格,决定了的事,很难回心转意。既然如此,斐耀注视她被撕破的礼服及散落的碎发,也笑了:“我是不是该庆幸抽身及时,才没被戴上一顶带颜色的帽子?”
这就是她曾经恋爱过的男人,竟然把她想像得如此不堪。
程潇很想故意气他说:“恭喜你终于发现自己头上的绿帽子。”
转念一想又觉无聊。就在她准备一走了之,不再理会斐耀时,突然听见有人喊:“程程。”
程潇和斐耀同时仰头。
九楼窗口的顾南亭扬声说:“耳环落在枕边了,等我给你送下来。”
耳环?枕边?这是男女之间极为暧昧的信号。
当然,能够以此为信号的,都是有心人。
比如,斐耀。
他在自以为明白了话外之音后,眼神瞬间变了。那种身为男人尊严受辱的感觉,似乎要在下一秒爆发。他用手指着程潇,语气冷得不像话:“程潇,我看错你了。”
是一个可以解释的误会,程潇却懒得向他多说一个字:“现在发现也不晚。”如同默认。
斐耀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撇下她,走进了隔壁单元。

顾南亭下来时,手上没有什么耳环,只有一件他没有穿过的干净的西装外套。
程潇也没有等他,此时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走远。
顾南亭打电话问:“怎么把耳环还你?”
她的手机他拿了一个早上,知道她的号码不足为奇。程潇静了一下,“我没有耳洞!”
顾南亭也不遮掩,直言不讳:“我是故意的,帮他斩断最后的念想。”
程潇咬牙:“顾南亭,你给我等着!”
顾南亭心情舒畅地回应她:“我等着你,程潇。”

第8章 天空08

同一时间的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晚的商语此时正眼睛红肿地站在书房里。
身穿黑色衬衫的商亿交叠着长腿靠坐在舒适的转椅中,眼里的责备之意尚未消褪,“你之前所有的任性我可以不计较,当没发生。斐耀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心里应该有数了,再和他来往,就别怪我不客气。”
提到斐耀,商语的泪意又涌了上来,她负气地说:“我不会放过他的,还有那个程潇!”
“不放过他?”商亿神色清冷,黑眸中火气更盛,“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动用商氏的力量去对付一个小摄影师?他配吗?自己识人不清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还怪别人骗你?!”
商语不服气,“可那个女人打了我!”
商亿的语气更冷了几分,“不是你那杯咖啡惹的祸吗?我还没谢她替我教训你。”
“哥!”
“别叫我!”
商语忍不住哭出来,“我是你妹妹,你就看着我被别人欺负不管吗?”
“能欺负到你头上也是厉害!”商亿恨不得也给她一个耳光,打醒她的无理取闹,“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敢再起争端,看我还护不护着你!”
“哥!”
“或者你想我现在就带着你去找程潇道歉?”
商语不可置信地看着商亿,“她凭什么?”
商亿眼神犀利,“凭你南亭哥护定她了!”兄弟多年,顾南亭唯一一次开口,他不能不给这份薄面。更何况,自己妹妹是什么脾气,他太清楚了。

等商语抹着眼泪走了,商亿揉太阳穴。对于这个从小被父母娇惯,任性到跋扈的妹妹,他是真的很头疼。当然,是可以宠着她的,商家具备这个实力,但商亿不希望商语除了倚仗家世和外貌,再无其它优点。
女孩子要可爱才会被爱被珍惜。为她日后的幸福着想,商亿觉得不能再任她胡闹下去。至于程潇当众动手的行为,因为顾南亭的维护,商亿得原谅她。甚至对于商语的所作所为,他是感到抱歉的。
昨晚两人见面,顾南亭率先表态:“抱歉,我不能让小语还回那一巴掌。”
对于他阻止商语还击的反应,商亿以为,“我都不知道你交女朋友了,还是斐耀的前女友。”
顾南亭坦言:“现在还不是。她才见过我几面而已。”
商亿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你早认识她,暗恋人家?”
不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不过,顾南亭还没有想好,如何对商亿解释自己正在经历重走一遍七年青春这样的异状,而此时的他是七年后认定了程潇的状态。他只好承认:“是。”
“是?”商亿就笑了,“枉我以为你不近女色。”
顾南亭捶他一拳,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味道,“我又不是和尚,喜欢个女孩子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那是庆功宴后,两人在江畔酒店休息室的对话。事后,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半路顾南亭打来电话,商亿驱车赶过去。
原来,顾南亭遇到了从ktv出来的程潇、夏至和咖啡。
当顾南亭欲把醉酒的程潇扶上车,像是恢复了意识一样,程潇一离开夏至的怀抱忽然不安份起来,她如同遭遇流氓似的十分抗拒旁人的碰触,挣扎间一挥手,不轻不重地打在顾南亭脸上。
夏至吓一跳,深怕顾南亭发作,她赶紧拉住程潇的手,“祖宗你消停点吧,我一个人可扛不动你和咖啡啊。再不听话,把你卖了!”然后就要向顾南亭道歉。
却不需要了。顾南亭根本不在意地把站都站不稳的程潇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地说:“是我,顾南亭!”
商亿到时,恰巧看到这一幕。男人的爱意,表露无疑。所以,当顾南亭指指马路边坐着的男人和正跑过去的女人,说:“帮个忙,把他们送回去。”时,他没有拒绝。
然后,顾南亭又叫住他,嘱咐似的强调:“她叫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