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在夜色中纤瘦又倔强的背影,走过去,从背后把她裹进了怀里,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说:“你生气可以,发脾气可以,我做错了事,你打我脸也行。但是程程,我的心,在你这里。”

第55章 天空5

顾南亭走出程家后,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车里,身体前倾伏在方向盘上,挫败无力的样子让站在二楼窗前的程潇心酸不已。
倪湛怀着目的结识程潇,又在误以为自己是程厚臣儿子时拒绝程潇那天;夏至在街上撞见斐耀与商语举止亲昵地在一起,程潇得知自己被劈腿那天,都没像确认顾南亭喜欢过萧语珩这样难受。
无论倪湛还是斐耀,无论有多喜欢,相识多久,在挥手说再见时程潇没有丝毫不舍。轮到顾南亭,只要想到他曾对别的女人,还是一个此生都不可能和他划清界线的女人像对自己一样好过,光想想,就觉得接受不了。
程潇觉得,这世上,应该只有他顾南亭能让自己如此难受和矛盾,委屈到再不想见他,却舍不得到此为止。
对于萧语珩,程潇进入中南的第一天,就曾听人提起,说那是个活泼漂亮的女孩子,虽然是老顾总的继女,却深得顾家人宠爱,尤其是顾家长子,未来的中南掌舵人,对她的呵护比恋人更胜。
程潇因此确认,被商语泼咖啡那天,顾南亭手上的甜点是他买给妹妹的。而那个他带在身边出席商语订婚宴的小姑娘就是众人口中深得顾家人喜爱的萧语珩。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萧语珩的名字印在了程潇的脑海里。
顾长铭携爱妻出国度假的消息,不知怎么也传到了公司。正在接受改装训练的程潇在洗手间听人笑言:“老顾总带夫人出门了,小顾总在家陪未来的小夫人,这种安排真心不错。”
对于顾南亭,从他捡到自己的登机牌时起,程潇并不讨厌他。他那样一个男人,且不说人有多俊朗有型,行为有多优雅绅士,单单是那双充满睿智与城府的眼睛,都让人抗拒不了。而他所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兴趣,敏感如程潇早有所觉。但是,在似乎是全天下皆知的顾南亭对继妹有意的信息包裹下,程潇说服不了自己坦然接受他的示好。
却依然没能对叶语诺对他的诬蔑坐视不理。在程潇看来,即便她叶语诺年轻漂亮,优秀如顾南亭亦不会用卑鄙的手段对她有所图谋。这份维护,出于对他人格的信任。
但是,叶语诺敢以一己之力与中南航空高高在上的副总为敌,程潇当然要了解一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于是,程潇有请程厚臣的助理查过她,然后发现,叶语诺与萧语珩是姐妹。程潇隐隐明白,顾南亭与叶语诺的矛盾点是萧语珩。而她在出国培训那天,林子继说:“难道顾总上了去古城的飞机。”时,在没有任何探听的情况下,程潇几乎可以肯定,他之所以要去古城与萧语珩有关。从那一刻起,程潇决定,远离顾南亭。
趁心尚未完全给出去,尽量毫发无损地拿回来。
夏至却说他一直在公司,没有去古城。随后,他不远万里去了美国,出现在她的病床前。说程潇不意外,不感动,一定是假的。他留在训练基地期间,他的宝贝妹妹在古城遇到了危险,和冯晋骁。他对冯晋骁的态度,程潇理解,毕竟是因为冯晋骁导致萧语珩被牵涉进了案件里,他身为兄长,心疼妹妹理所当然。而他明知萧语珩在古城有危险的情况下,坚持留在美国,直到她完成本场训练,并亲自带她飞回国,以业内最高礼遇纪念她被正式聘用,让程潇在心底否定了那些关于他与萧语珩的传言。
但顾南亭对萧语珩的关心,在萧语珩瞒着家人偷跑去a市时,还是被程潇洞察到了。所以当他在电话里问她,怎么遇见了萧语珩却没有告诉他时,程潇发了脾气。那个时候情绪的不受控制,让程潇意识到,顾南亭在自己心里,有了位置。
顾南亭在当天晚上赶到了a市,程潇认定他为萧语珩而来。他那么坚定地否认,程潇信了他。他在罗永事件中不自觉表现出来的对她的担心,他在自己和萧语珩同时在酒吧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地朝她伸出了手,程潇在为他拎酒瓶子砸人时,已完全认可了他。
赫饶的出现让程潇有些许的情绪波动。但顾南亭从未在她面前遮掩对赫饶的担心,这份坦然让程潇压下了心中的疑问,静观其变。后来,赫饶经历了那么惨烈的生死之劫,顾南亭的无力、自责,让程潇心疼不已。赫饶的坚强、坚决,让程潇心生佩服。她当时都在想,如果他们此前确实相爱过,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彼此都动了心,对于顾南亭,程潇不再矫情了,准确地说,是不再矛盾。
中南成立40周年的纪念酒会,他带她见了家长,她给了他最期待的惊喜。程潇以为,爱与不爱,适不适合,能不能在一起这三件完全不同的事,成为她和顾南亭共同努力的一件事。
那个雪夜,他们牵手走在江畔,不知不觉就白了头。程潇在心里笑自己,竟然也会如此渴望一个男人,和这个男人的爱情。
他给她的一切,美好到让她丢盔弃甲。
然而,他在机场遇到叶语诺,却是字字句句都在维护萧语珩。他竟然为了一个毫发无伤的萧语珩与一个女人为敌!过往的传言,他所表现出来的点点滴滴,瞬间涌入程潇脑海里,她终于确定,那年他执意裁掉考核成绩第一的叶语诺,确实因起萧语珩。
这个身为她男朋友的男人,不顾身份,不顾媒体,不顾中伤,竟然不是为了自己!
程潇是真的想当场甩给顾南亭一个耳光,然后和他说:再也不见。甚至在她问:是不是为了萧语珩,可以与任何人为敌时,他那一瞬的迟疑,都让程潇动了辞职的念头。
却舍不得做太狠。
那是因为你,顾南亭。
萧语珩与赫饶不同。即便赫饶是顾南亭的前女友,她经历了那么沉重的伤痛成为孤女,别说顾南亭会施以援手,相识不久的程潇都于心不忍,又怎么会向顾南亭发难?为了让他安心,程潇愿意帮他寻找赫饶,鼓励赫饶。萧语珩却是顾家的公主,不仅有家人宠爱保护,更有冯晋骁的爱情呵护,根本就是无忧无虑。顾南亭却为了避免她受伤害,不惜与叶语诺一介女流计较!
这份过于强烈的维护之心,说明了什么?
顾南亭已近而立,此前喜欢过别人,不足为奇。可他把对萧语珩动过的心思隐藏起来了。如此的不坦然,是对过往的念念不忘吗?这种猜测形成一道无形的隔阂,让程潇无法像从前那样,心无芥蒂。
可是,当他登门,被程厚臣骂得无力反驳,程潇还是愿意为他解围,并在老程面前维护他,没有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摆出来,只说,是她心情不好不想见他。
程潇不惜自欺欺人,他没有喜欢过萧语珩。他却承认了,承认对继妹动过的心思,承认对她的刻意隐瞒,承认那是一个只为他自己所知的秘密,还字字句句都在担心萧语珩被叶语诺伤害。程潇相信他爱自己,但程潇不相信自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一个他喜欢过的,这辈子都会始终保有亲密关系的萧语珩好好相处。
如果顾南亭曾经喜欢的是赫饶,是叶语诺,她不会有任何的为难,她只要顾南亭一句话: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她们。他答应,她不再提。他不答应,那么,再见,再也不见。
偏偏是萧语珩。

现在,在她不肯原谅他的情况下,他就那么坐在车里,许久都没动一下。让程潇否定他,怎么能?!当没发生……程潇意识到,自己竟也是个小气的女人!
顾南亭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车里呆了多久,他抬起头,看向二楼的窗户,程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顾南亭在这一刻恨透了自己的隐瞒。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他坦诚,程潇或许会生气,会发脾气,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伤害。他爱的程程,被他伤害了。
顾南亭右手握拳抵在胸口,竭力压抑住那里边涌起的酸涩和疼痛。许久,他拿出手机,拨通程潇的手机。
程潇接了,她说:“先回去。”
顾南亭推开车门下来,仰头注视她,“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对不起,但我……程程,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一次。”
他语气里的哽咽程潇听出来了,可原谅的话鲠在喉间,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顾南亭说:“休息吧,我回去了。晚安,程程。”
他没有逼她,没有利用她的爱,她的不舍,逼她。

程潇躺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而她明明也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飞机遭遇雷击那天,自己处于昏迷状态时,眼前出现的如同幻境的画面。
一个女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有个男人守在她身边。他握着她的手,亲吻她额头。
程潇猛地坐起来,她转头看向窗户,玻璃上似乎倒映出萧语珩的面孔,而她身后站着的人,不是顾南亭,还能是谁?
程潇用双手捂住脸。
病房里的那一幕终究是已经发生过的自己住院时的情景,还是,和预见赫饶遇险一样,是一种征兆?如果是后者,程潇觉得,病床上的不可能是自己,而是萧语珩。那么,那个男人到底是冯晋骁,还是顾南亭?如果是后者,程潇意识到,自己再不可能和顾南亭继续。

程潇几乎一夜未睡,所幸当天没有飞行任务。她不必上航线。既然睡不着,她起来陪程厚臣吃早餐。然后她发现,她爹竟然也像是一夜没睡似的满面倦容。
程潇感到抱歉,她安慰程厚臣,“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你不用跟着操心。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家常便饭而已。”
程厚臣倒没再发脾气,只是问:“是他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吗?”
程潇借着喝牛奶的机会沉默了几秒,回答,“没有。”
程厚臣竟然如释重负似的点点头,出人意料地说:“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好好相处,别太作了。”
生平第一次,她爹让她适可而止。
程潇抬眸,“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你不反对了?昨晚你才劈头盖脸把人家骂了。”
程厚臣神色不动,话却说得铿锵有力,“总要有个人压着他,免得他太放肆。”
程潇心里感动于她爹的疼爱,嘴上却玩笑道:“还是我爹霸气。”
程厚臣拍拍她的手,几不可察地叹气,“那有什么用,未必能护好你妈和你。”
程潇觉察到什么,她说:“怎么忽然变伤感了?你的妃妃又欺负你了?”
程厚臣端起杯子,程潇来不及提醒他烫,他已经喝了一大口,“她都不理我,怎么会欺负我?”
程潇的视线停留在他略显憔悴的脸上,“我妈今年的复查结果出来了吧,一切如常吗?”
程厚臣没有看她,只“嗯”了一声。
程潇放下杯子,朝他伸手,“报告给我看下。”
“都说了没事。难道你希望有事吗?”见程潇坚持,程厚臣说:“在你妈那。”

程厚臣去公司后,程潇也出门了,她先去了中心医院,拜访了肖妃当年手术的主治医生,那位说:“你母亲最近两年没有在我们医院复查,都是你父亲安排的专家为她做的检查。”
程潇没有耽误,直奔肖妃公司。
肖妃在,见她来有些意外,“今天不用飞吗?”
程潇打量她,发现她脸色无异,“休息,过来看看你。”
肖妃抬腕看了下表,“我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你去我办公室玩会,中午我们一起吃饭?”
程潇点头,“好。”
程潇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她随手翻了翻肖妃的办公桌,上面除了一些待她审阅的合同、图书封面,及稿件外,没有其它。程潇想了想,伸手去拉抽屉,都没锁。最后一层放着历年来她的复查报告,程潇逐一翻看,今年复查是在半个月前进行的,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程潇很有耐心地一直等到肖妃会议结束,两人选了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一起吃午饭。等餐时,程潇直言不讳地说:“我看老程情绪有点不对,担心你身体出问题,才过来的。”
肖妃的表情从意外到好笑,“我就说你没事跑来公司干嘛。”说完她还故意挺挺胸,没心没肺地继续:“怕什么,真有问题就把另一个也切了。”
程潇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东西长你身上确实也是浪费,切了省心。”
肖妃笑得爽朗,“你还是吃它长大的呢,现在倒嫌弃它了。再说了,没我的遗传,你会有这么好的身材?”
程潇给她倒水,“我遗传你的东西太多了,简直感谢不过来。”
肖妃得意地挑眉,然后才说:“你爸跟我提复婚,我没同意。”
“干嘛不同意。反正你也没适合的害,他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你客气什么?”程潇拆穿她,“又不是没有追求者,却还是单了这么多年,凭的不就是对他的旧情未了吗?”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肖妃把目光投向窗外,话锋一转,“我给南亭打了个电话,他过来了。”
程潇才意识到自己被她娘摆了一道。
顾南亭已经走进餐厅,他身上还穿了昨天的衬衣,或许也是一夜未睡,眼底隐隐有红色的血丝。他先客气有礼地和肖妃打过招呼,才在程潇身边坐下,语气温柔地问,“点餐了吗?”
肖妃在这时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顾南亭感谢肖妃的成全。当只剩他们两个人,他紧紧握住程潇的手,低声问:“还在生气?”见程潇垂眸不语,他坦言:“我是怕你一直冷着我,才请伯母出面的。程程,你说得没错,珩珩的事情,该操心的人是冯晋骁。我答应你,以后她的事我不再管。”

第56章 天空56

顾南亭说:以后萧语珩的事,他不再管。可那是与他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尽管不能以爱情的形式在一起,亲情却是无可替代。当萧语珩真的有事需要依赖哥哥,他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程潇抬眸看着他,“你是在告诉我,在我和萧语珩之间,你的选择是我吗?”
顾南亭眼眸深沉,“她是我的亲人,这辈子我们不太可能割断联系,是让你为难的症结。程程,你是我爱的人,我不遗余力地追你,争取你,不是为了伤害你,而是怀着和你共度余生的期待。而珩珩未来的伴侣是冯晋骁。照顾她,保护她,此前我身为哥哥责无旁贷,此后却是冯晋骁的责任了。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选择还是取舍,我只确定,当我面临可能失去你的境地,我只想留住你,哪怕用所有换取。”
程潇相信他的诚意,但她几乎可以确定,他做不到。萧语珩平安无事怎样都好,当她有事,凭顾南亭的担当和责任感,不可能坐视不管。但他现在,可能是太怕失去自己了。所以,即便为难,也要挽回她。
自相识以来,其实每当她遇到难处或危险,顾南亭都在。对他,程潇无可挑剔。她以前曾有过疑问:她凭什么让顾南亭对她所有的任性和矫情照单全收。她昨夜甚至还在想,如果是萧语珩讨厌自己多好,那么不必她决定什么,把问题丢给他们兄妹就好。
程潇问他,“假如萧语珩不喜欢我,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就好回答多了,顾南亭没用思考,直接说:“无论她是否喜欢你,只要我认定了你,她就必须接受,而且还要敬重会成为她嫂子的你,不敢对你无礼。”
他能如此强硬,凭借的是亲情的权力。
程潇说:“我既然能说:你的过去,我不过问,我就该做到。你是喜欢过萧语珩,还是其他别的谁,照理说都一样。我是气你的隐瞒。虽然我说服自己要理解你的顾虑,可亲眼所见你抛开身份与叶语诺计较,再想到多年来你与萧语珩相处的点滴,我不再敢说信任。我会想,会不会某个场景,某件事,甚至是她某个时候的笑,都会勾起你的回忆。顾南亭,我是个自私的人,且有强烈的占有欲,我爱你,只希望你为我所有。连你妹妹要分享,也不行。”
顾南亭感动得无以复加,他怕的就是她对自己没有占有欲。
程潇停顿了片刻,继续,“但是‘以后她的事,你不再管’这样的话,你还是收回去。我几乎可以预见你失言的一天,那个时候,别怪我不原谅你。”
她懂他的为难,他却不懂她的大气与豁达。顾南亭有些无地自容,他沉默了一下,才坦言:“昨晚我回了趟家,我告诉珩珩,不要试图和叶语诺修补姐妹之情,尤其在嫁给冯晋骁之前,避免单独去冯家。我还给冯晋骁打了一个电话,我说:叶语诺对珩珩是有敌意的,不像他们看到的那样相处融洽,让他看住珩珩,不要和叶语诺接触。否则,发生意外的话,我管不了。我其实,”他注视着程潇,深怕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是在有所安排后才决定,不再管她。”
程潇回视他,许久,她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不想骗你,我是……”顾南亭眉心聚紧,“预见了一些事。”
程潇脑海里迅速盘旋起曾经关于病房的那幕她认为的幻像,“像上次赫饶那样吗?”
顾南亭深呼吸,点头。
程潇讶然,她追问,“你的意思是,萧语珩会因为叶语诺遇到危险?”
顾南亭回答:“她会经历一些痛苦,还会……退学。”
“那冯晋骁呢?那个时候他在哪儿?”
“他们因误会分手了。”
“会和好如初吗?”
“会。但是,需要一些时间。”
顾南亭盯着她。程潇从他的眼神判断,他不希望自己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程潇转头看向窗外,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不要问太多。因为知道多了,好像也是负担。
程潇似乎懂得了他的焦虑,“我能为你做什么?”
顾南亭以指腹触摸她的脸,“无论我们做多少准备,都可能是徒劳,未必能扭转结局。”
却不能坐以待毙。
再看向顾南亭时,程潇问:“那你能预见我们的结局吗?”
正常的时间轨迹里,他没有得到程潇的答案。重置的时间里,程潇刚刚因为获知他曾对萧语珩动过情令他们的爱情陷入危机。顾南亭的脸色在日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说:“我不能。”
所以相比那些可能会发生在萧语珩身上的不可改变的经历,他更担心,与程潇最终走不到一起。
程潇的心思在瞬间百转千回,她想到有本古书里记载,一位被天下人称之为神算子的占卜大师,却无法占卜自己未来的事。她注视着顾南亭,在他的眉目之间看到他的忐忑与不安。她忽然想豁出去赌一把,赌他虽然用心爱过别人,对她的真心才是最终可以结出的善果。
爱他,就是敢赌的理由。
程潇静默地注视他几秒,笑了,“我还是喜欢你沉稳有度,野心勃勃的样子。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自信全无。”
顾南亭微怔。
程潇挣开他的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早点告诉我是因为预见了一些事,才对萧语珩那么紧张和维护,我应该能少生点气。不过,少生气不代表我能接受你的隐瞒和无条件保护她,毕竟,你们除了是兄妹关系,你喜欢过人家,为了让我舒服,分寸你自己把握好。如果你因她给我添一点赌,我不保证不会像叶语诺那样,把怨气回敬在她身上。你了解我的脾气,让她委屈难受,我分分钟办得到。到时候我新账旧账一起算,你也好过不了。”
顾南亭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原谅我了?”
程潇用手指戳他胸口,“再敢瞒我什么事,摔飞机给你看,让你把中南和我都赔上。”
顾南亭闻言脸色从欣喜转为严肃,他倾身拥住她,“你怎么作我都行,就是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程潇推他,“你刚惹完我,这么快就恢复你的福利,我怕你没记性。”
顾南亭却不松手:“程程,谢谢你。”
那声音微有些哑,那唇,擦在程潇耳朵上。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愿最终的结局不会辜负我的这份勇气。

午餐照常进行。席间,肖妃别有深意地说:“恋爱中吵吵闹闹是常有的事,只要别真的做错什么,伤了感情。”
顾南亭听出来她的话外之音是对自己的提醒,他适时表态:“我记住了,伯母。”
肖妃又对程潇说:“不要遇到什么事就觉得过不去了。人这一辈子,难处多了。遇事先为难自己,就活得太辛苦了。”
程潇当然不会像顾南亭那么听话,她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透了?是倪一心的从中作梗让你明白的吗?”
肖妃倒不忌讳在顾南亭面前提到倪一心,她漫不经心地说:“我早点明白的话,她会比现在更惨。只是,也许她还有赢的机会。”
“你说什么?”程潇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想再说点什么,肖妃的手机响了,因为公司有事,她要先走。
程潇于是只是说:“注意身体,别总熬夜。”
肖妃答应了,然后她拍拍顾南亭的肩膀,“替我多照顾程程。”
程潇透过玻璃窗目送肖妃离开,自言自语似地说:“我有种她和老程有事瞒着我的错觉。”但她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顾南亭很少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关切地问:“怎么了?”
程潇沉默了下,说:“我考进航校那年,我妈做了左乳切除手术,还进行了整形再造手术。”
“那距今已有八年。”顾南亭想了想,明白了她在忧心什么,“复发转移的时间以术后两年最为常见。随着术后时间的延长,复发转移的机率会逐渐减少。坚持每年复查,不会有事的。”
程潇点点头。

两个人昨晚都没休息好,吃过午饭程潇有意让顾南亭回公寓休息,他关心的却是,“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程潇还在回想程厚臣和肖妃最近的表现,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她闻言说:“我又没嫁给你,成天去你那算什么?”
顾南亭眸底有温柔笑意,“那就早点嫁过来。”
程潇不太有心情和他调侃,“趁老程和我妈都在公司,我回去翻翻他们的书房。”
“翻书房?”顾南亭眉心微蹙,“你是要找伯母的复查报告?”
程潇似乎想通了什么,她神色凝重,“她连做手术都瞒着我们,又怎么会把复查报告随手放在办公室。完全像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她这样说,顾南亭也有些担心起来。他方向盘一打,“我陪你去。”
然而,路上萧语珩打来电话,她哭着说:“哥哥你快来,爸爸进医院了。”
于是,顾南亭再次改变路线,先去中心医院。

顾长铭其实昨天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但未免萧素担心他没说。结果今天午休后下楼时头突然有些晕,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幸好没有骨折,但司机把他送到医院后,他的血压持续升高。
顾长铭确实患有高血压,但顾南亭对于他每年体检的结果很了解,知道他只属于第一期,临床无心、脑、肾损害的征象。是萧语珩听医生让顾长铭做x线、心电图什么的,吓到了。
见顾南亭匆匆赶来,萧素说:“刚做了超声心动图,都是正常的,现在在吊水。”
她眼睛也红着,显然是哭过,顾南亭像安慰母亲一样拍拍她肩膀:“还有没有摔坏别的地方?”听萧素说没有,他说:“我去问问医生具体情况。”
程潇表示:“你去吧,我在这儿陪萧姨。”
萧素闻言不用顾南亭介绍,主动问:“是程潇吧?”
程潇点头,客气地说:“萧姨你好。”见萧语珩坐在一边的长椅上抹眼泪,她没再说什么。
顾南亭适时松开她的手,“别乱跑,在这儿等我。”说完先去医生办公室了。
萧素眼里有明显的歉意,“你伯父是老毛病了,我的意思是先不惊动南亭,等吊了水血压降下来再说,偏偏珩珩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