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看着她的侧脸,赞赏地点头。
着陆无疑也是顺利的。程潇作为辅助操纵者,和教官配合得十分默契。下降高度、收油门减速、对准跑道中线、坡度适中、稳住、贴地、带住——教官都以为坐在右座的她是自己的老搭档。

程潇必然成为此次飞行大考中现现最突出的那个。当她下机,包括新锐老总裁和教官在内,所有人都在为她鼓掌。
程潇朝教官伸手,表示感谢。
教官布朗笑出了鱼尾纹:“除了给你制造小麻烦,有意把你飞晕,我什么都没做。”
程潇笑对他的“谦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你去中国。”
原来她发现了他的故意为之。布朗私下里向顾南亭告状:“你那个小女飞嘴不饶人啊,我只是执行大考规则,她却记我的仇了。”
作为老朋友,顾南亭拍拍他肩膀,平静地护短:“有本事的人都有个性,你多包涵。”
布朗发现了端倪:“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程小飞……”
顾南亭唇边隐有笑意:“我表现那么明显吗?”
布朗像个调皮的孩子似的挑眉,“我想你是忘了掩饰。”

训练到此结束,基地为远道而来的中国中南航空七位飞行员准备了“剪衫礼”。由新锐航空的老总裁和顾南亭一起。
这是飞行界神圣的仪式。为了纪念很早以前,教员以拽学员衬衣提醒他们什么时候该拉平,什么时候收油门的教学方式,以示学员具备了独自驾机飞行的能力,不用再被拽衣服了。可是,顾南亭动手剪程潇衬衫时,她显然很不乐意,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好好的制服非要剪了,枉我亲自动手改过腰形。”
顾南亭还是毫不吝惜地剪下她衬衫背部的一块布料,并对她的抱怨低声回应:“公司不差这么件衫衣!”确认她有备而来,衬衫里面穿着一件同色的吊带背心不至于裸背示人,他把试先脱下来拿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须的西装重新穿上。
当几位飞行员请教官、新锐老总裁在剪下的衬衫上签名,并拍照留念时,顾南亭主动在程潇的衬衣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三个字——顾南亭。
签名确实刚劲有力,但是,“我又没打算收藏这块破布,你浪费的什么墨水?”
顾南亭横她一眼,以命令的口吻说:“带回去和聘任文件放在一起,否则扣你工资。”
程潇当即表示:“那我只能把它带回去交到财务部了。”
顾南亭半天没说话。
林子继转过身去,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第19章 天空19

回国前,飞行员获得一天的假期奖励。
程潇是单独行动的,回来很晚,错过了训练基地的饯行宴。
布朗笑言:“放老板鸽子这种事,确实像是她干出来的。”
顾南亭笑得很绅士,“她在这里学习飞行,同学朋友不少。”
布朗有点听不下去了:“依她高冷的个性,能聊得来的朋友未必有多少吧?”
事实确实如此,可是,“我只是她的老板,她工作之外的时间由不得我支配。”
言不由衷。不对,是无可奈何。布朗的成语显然运用得不太得心应手,但补刀还是很在行的,“那倒是,尤其约会这种事是不需要向老板请示的。”
顾南亭听出了他的揶揄,一笑置之:“她在中南航空一天,我不会让她飞这条航线,所以今天,我允许她告个别。”
布朗听出了别有用意的味道。

不幸被顾南亭言中,程潇在这一天拒绝了一位高大帅气的中法混血男人,“我有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
她读航校期间结识的私人医生好朋友艾米惊讶:“你明明和那位斐先生分手了!”
程潇原谅了她的乱点鸳鸯谱:“我的男朋友只有斐耀一个吗?”
艾米瞪大了眼睛:“你不是随便的女孩。”
程潇笑容灿烂:“我说的男朋友只是男性朋友,别多想。”
艾米哭笑不得:“哦卖噶特,我要不要先为你的新男友抱个不平?”
程潇心情愉悦地和她碰杯:“我要结婚的对象,我会称呼他:我爷们儿!”
正在努力学习中文的艾米皱眉:“什么是——爷们?”
爷们儿就是——程潇注视着昏暗灯光下稳步而来的身影,“身上带着江湖气。”
“江湖气?”作为不懂武侠是神马的外国人,艾米理解不了什么是江湖。
程潇挑了下一侧的眉毛,用眼角余光瞥向背后落座的男人,“你可以理解为野蛮。”
这样艾米就懂了,只是,“我以为你该喜欢绅士。”
程潇笑而不语。

等艾米被男朋友接走,顾南亭侧过身来,“白白浪费了别人的好意。”
果然是早来了,见证了中法混血表白的过程,程潇转身看向他侧脸:“人倒是帅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是中文太烂了。”
顾南亭不置可否。
程潇有意再点一杯酒,却听他说:“到此为止的话明天让你进驾驶室。”
程潇抬起的手放下了,她问:“真的?”
“信不信由你。”顾南亭拍拍身边的位置:“反正我说了算。”
程潇被诱惑了,她起身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不会明天回国的班机你要亲自飞吧?”
顾南亭看着她的眼睛,默认。
他穿着白色衬衣,没有打领带,领口的扣子随意解开两颗,袖子也挽起一些,露出健康的麦色肌肤,而此时他一手搭在她身后沙发靠背上的姿态,慵懒到性感。
程潇端起桌上显然不含精酒成分的饮品,和他碰杯:“成交。”

考虑到他明天要飞,程潇提议早点回去休息。
这回换顾南亭笑而不语。
程潇几乎以为他笑容背后的含义是让她到他下榻的酒店休息,她甚至已经准备他敢开这种玩笑,就回敬他一脸酒。结果他只是笑着说:“我送你回去。”
到了基地,车刚停稳他就有电话进来。见顾南亭看着来电显示没动,程潇有意回避,正要解安全带车门就锁了。
顾南亭面上有明显不悦的情绪,他接通后冷淡地说一句:“冯警官。”
程潇隐约听见那端有个男声说:“很抱歉把她卷进来,案件已经……”
话还没说完就顾南亭打断了,“道歉就不必了,只要别再发生类似的事,我会很感激。另外提醒冯警官一句,你要和她做朋友的话,首先要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那端承诺:“明天我会把她平安送回g市。”
“我就不说谢谢了。”顾南亭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程潇是怎么听的,竟然理解成另外一层意思,“前女友有麻烦?光动气不动作有什么用?我以女人的立场建议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过去还有机会挽回。”
前女友?简直是个天大的坑!顾南亭佩服她的联想力,他没好气:“我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夏至在那边看着她。”
“主要你语气里心有不甘的味道太浓了,很难不让人误会。”程潇更来劲了:“或者是你口味太重,妹妹都不放过?别不承认,你的脸色和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
顾南亭被气笑了,他故意倾身凑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重来一次,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确切地说,看见的是谁?”
“这种情况下,还能是谁?”程潇没有正面回答,只轻轻推了他一下:“让我下车。”
顾南亭却展手扣住她的腰,五指一收,把她拉近自己。
车内回响的依然是lanadelrey-highbythebeach,可原本宽敞的空间,顿时因他的靠近变得狭小压抑,而他温暖干燥的手掌,那么紧地隔着薄薄的夏装贴在她腰间。
程潇的脸和他只是咫尺之距,顾南亭稍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唇。而她此时的怔忡,正是可乘之机。但他没有。顾南亭的左手从程潇腰上滑下来,覆在她手背上,右手抚上她脸颊,目光专注,“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
程潇看着他,静待下文。
顾南亭声音低柔地说:“你所谓的我的前女友,不存在。”
他们离得太近,近到他温热的呼吸那么轻易就扑在她脸上,如同一杯烈酒,饮下后直抵胸臆,烧得她——心热不已。
完全的,措手不及。
程潇僵了一瞬才有力气抽回手。她解开安全带,然后忽然倾身向他。
那个瞬间,顾南亭以为——以为她是要主动吻自己。
当然是想多了。
程潇只是自实其力解开中控锁,在下车时冷冷表示:“我对顾总的私生活没有兴趣。”
当车门被大力甩上,顾南亭苦笑。
好吧,我承认我有些心急。但是,单身是恋爱的前提,我必须向你表明诚意。哪怕我确实没想好,要如何对你解释自己处于错位的时间之中,而我们,又有怎样的时间差。
情不自禁。

次日晨曦微露之时,身穿飞行制服的顾南亭以机长身份出现在机场,作为机组成员,副驾林子继,观察员程潇,以及四位空乘随行左右。
登机前,套上反光背心的顾南亭带程潇到停机坪检查飞机外观,“到我们手里的飞机,都是通过了机务检查的。机长只对飞机外部结构做简单检查,确保飞机饰面无破损,轮胎无扎伤,雷达罩、航灯……”
这些都是基础飞行常识,程潇早就熟记于心。但她明白顾南亭此举是为了培养她良好的飞行细节,故而认真倾听,没有半点敷衍或不耐。
随后,顾南亭把本应是副驾份内的事指示给程潇:“检查机内基本设备,把航行数据输入飞行管理电脑。副驾监督。”
程潇全程操作无一有误。

旅客登机完毕,顾南亭再次确认飞行计划,并要求程潇再要一次航路最新的气象资料。
程潇立即用英语与塔台交流。
确认前方航路天气达到适航标准,顾南亭下达指令执行起飞前检查单,完成后操纵飞机进跑道,对正。待塔台指示可以起飞,他第一次前推油门。
林子继检查各项参数正常,“推力稳定。”
顾南亭再前推油门至起飞位,并报出相应指示。
当速度达到80节、100节,林子继相继报出:“推力调定、速度100。”
顾南亭指示:“检查。”等速度再次变化,林子继报“v1”时,他把手从油门上移开。
随后,林子继报:“抬轮。”
顾南亭操纵侧杆使飞机柔和离地。
等他们完成起飞后爬升线上检查单,管制员指示:“2688联系进近,119.6,再见。”
程潇坐在后排,心里重复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指令,并在飞机经历不同航段时,提前与塔台联系,确认天气情况,还要随时应对顾南亭提出的有关航段的一切问题。
对于她的对答如流,林子继说:“程潇的功课做得不错。”
程潇刚想说“执飞必备常识”顾南亭已经抢答:“她应该的。”
确实——无可辩驳。

本次美国到g市的直飞航班,预计空中飞行时间12小时30分钟,是程潇成为飞行员后首次经历的长途飞行。顾南亭面上不动声色,却一直关注她的状态。见她没有受高空缺氧、低气压、燥声、振动,以及加速度等环境的影响,始终神采奕奕,他说:“飞行耐力还不错。”
程潇的回答很真实:“首次执飞,有点兴奋。”
顾南亭侧身看她一眼,“难道不是因为我在,你才不敢懈怠?”
要不是林子继在场,程潇肯定会控制不住给他一下子:“飞行无小事。飞行员的状态应该不受外界影响。”
外界?这是和他划清壁垒界线吗?顾南亭与林子继对视一眼:“布朗说她嘴不饶人一点没错。在我面前她都不吃亏,日后有你受的。”
作为飞行部领导的林子继现在就受不了了,他说:“我去下洗手间。”
当驾驶舱只剩他们两个,程潇的视线落在他侧脸上,“你能不能注意下身份?”
顾南亭一脸无辜:“我哪句话说错了?”
程潇回敬他:“你不说话就对了。”
顾南亭消停了片刻,直到飞机进入中国空域,他才问:“我能说话了吗?”
先前隐身过的林子继不明所以。
程潇咬牙,她以观察员的身份说:“前方航路的积雨云团已经散了,不用绕行。”
顾南亭眼里有笑意,他对林子继说:“控制好飞机姿态。”想到七年前他们第一次飞行,他忍不住问:“为什么选择飞行专业?”
程潇注视着外面天空的景色,“免费的旅行,还可以沿途领略空中万象,除了飞行,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确实,不开飞机,永远不知道地球有多美。可是,七年前她明明说飞行最安全。
顾南亭批评:“从业初衷太不高尚?!”
程潇笑得漫不经心,“比起手抖填错专业负责多了。”
等了半天不见她回问,顾南亭又发话了,“怎么不问问我?”
程潇颇有几分嫌弃似的回答:“那么显而易见还用问吗?身为继承者,你不飞谁飞?”
还继承者?!顾南亭不想和她说话了,冷她……一个小时先。

就这样你来我往着完成了整个航程,连林子继都没觉得疲惫。只是,他全程都被自己身为灯泡散发出的高瓦数烦恼不已。
即将到达g市时,正值黎明时分,晨光划破长空,揭去夜幕之纱,地平线附近一颗星绽放出奇异的光亮,让视线所及充斥着暖意。
顾南亭在漫天星光里问:“知道那是什么星吗?”
程潇注视着外面,“比地球距离太阳更近的金星。”
没错,是与月亮一样,具有周期性圆缺变化的金星。此时,他们的飞机正朝着星光航行。
程潇,记住这次飞行。从黎明时起,我亲自带你。此后,天空是我们的主场,云之彼端,彩虹尽头,每一寸距离,都会有痕迹。

北京时间六点四十分,g市太平国际机场,中南航空zn3696次航班平安降落。当飞机沿跑道滑向停机坪,刚刚在跑道两侧就位的消防车同时动作,向空中喷射出强大水柱。
顾南亭神色不动,操纵着飞机缓缓地穿过水柱形成的拱门,稳稳滑向停机位。
水门接机,民航业公认的高规格礼仪级别,寓意“接风洗尘”。
旅客首次见识这样的仪式,欢呼着拍照留念,中南航空则在此时为完成改装训练归来的飞行员颁发聘任文件。
顾南亭与程潇握手:“欢迎加入中南航空。”——欢迎来到我身边。

第20章 天空20

【第四章】我想我们在一起

因为曾经执念的初心,险些错过了路上最美的风景。现在,面对你比以前更胜的随时可以走开的姿态,我哪里还敢奢求你来迎合我的记忆,只求这一次换我褪去满身骄傲,执着你到疯掉。

程潇首次上航线的飞行总结,是顾南亭签的字。
把飞行记录本还给程潇时,他说:“跟我来。”
程潇以为是工作上的事,结果顾南亭把她领到了国内到达厅。几乎同一时间,古城到g市的航班降落。是他妹妹和夏至她们从古城回来了?程潇站在顾南亭身侧翻看手机。
十几个小时前,有程厚臣的未接来电。
刚刚肖妃发来信息,问她:“程程,是今天回来吗?”
她回复:“落地,平安。明天去看你。”
还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今天的航班回国吧?我去机场接你。”
她理都没理直接删除,改而拔夏至的手机,接通后问:“下机了?”
夏至才落地,手机也是前一秒刚开,闻言兴奋地说:“你怎么知道?果然心有灵犀。姐姐我活着从古城回来了。”
程潇唇边有不易觉察的笑意:“我在a出口。”挂断前她听见夏至急吼吼地嚷嚷:“你负责拿行李,我先出去了,潇在出口等我……”
乔其诺真是命苦,永远都在为她们两个女人收拾残局。

和夏至一起出来的,还有萧语珩。年轻的女孩儿身穿白色t恤配棉布长裙,脚上一双平底凉鞋,一身清爽,气质轻灵。如果不是在看见顾南亭时收敛了笑容,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夏至扑向程潇时,萧语珩不情不愿地走到顾南亭面前,低头叫了声:“哥哥。”
连程潇都以为迎接她的会是顾南亭的一番训斥,因为他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但他却“嗯”了一声,然后吩咐:“和程潇去车里等我,我有几句话和冯警官说。”
语气的确很生硬,也远比斥责更能让人接受。可他一说要和冯晋骁说话,萧语珩就紧张了,她看了身穿飞行制服的程潇一眼,有点胆怯地说:“是我闯的祸,晋骁哥哥为了保护我都受伤了呢。”
身形挺拔的冯晋骁尾随而至,听见萧语珩低声说“这是我哥哥”时,便装在身的他朝顾南亭伸出手:“你好,我是冯晋骁。”
冯晋骁!冯晋骁!他那可爱的不满周岁的小外甥女的爸爸,他呵护了十六年的妹妹深爱的男人。真的是,好久不见!——顾南亭注视他,沉默。
夏日的清晨,初生的一寸日光透过玻璃门投射进来,两个男人的身影被拉长,投射在干净的理石地面上,显得他们此时的对峙,静谧而剑拔弩张。
七年前初次相见,他们也像现在这样迎面而立。然后,顾南亭忽然动作,一记重拳招呼向冯晋骁面门。利落狠猛,毫不手软。冯晋骁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还击是本能反应。就这样,古城中,夜色里,两个男人大动干戈。
此时此刻,顾南亭的视线落在冯晋骁右手背的纱布上——竟然和那时一样,他也受伤了,为了保护萧语珩?怎么别人的经历,细节都能对上,偏偏自己的却不行?如此的匪夷所思让顾南亭的神色愈发地凝重。
萧语珩眼巴巴地看着顾南亭,期待他伸手。
等待的时间里,冯晋骁固执地任由自己的手僵在半空,置尴尬于不顾。
终于,顾南亭递出手,重重地握了下他受了刀伤的右手,“久仰冯警官大名。”
当然是疼的。很疼。冯晋骁面上却不动声色,“顾总的名字才是如雷贯耳。”
程潇听不下去了,她抬眸示意夏至。
夏至领会,上前一步拉住萧语珩的手:“走吧,我们去车里等。”
萧语珩不情愿,但顾南亭有吩附,她不敢忤逆。
冯晋骁洞悉了她的心思,笑了,“去吧,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萧语珩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那你别忘了呀。还有,小心手上的伤,对了,我欠你的钱……”
在顾南亭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前,夏至把萧公主拽走了。
程潇拉着自己的飞行箱也要走,手腕就被人扣住了。
是顾南亭,他说:“车钥匙。”
程潇接过他的车钥匙,朝冯晋骁微一点头,转身就走。
她所不知的是,自己和冯晋骁点头致意的举动,令顾南亭心生不悦。当然,面对这种事,程潇的态度永远是:“你不高兴?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顾南亭也是无计可施。

等三个女孩子走远,冯晋骁率先开腔,他语带歉意地说:“把她牵扯进来,是我的责任。不过我保证,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似乎从初次见面,冯晋骁就因为萧语珩对自己有所忌惮。谈忌惮并不恰当,确切地说,是谦让?礼让?还是敬重?从前顾南亭因对萧语珩的执念对他看不顺眼,现在却是,每每想到刚满二十岁的萧语珩曾因他的疏忽大意而遭遇磨难,就控制不住地想要训斥他。
训斥?面对准妹夫,身为舅哥的顾南亭一字一句:“你拿什么保证?只怕再经历一次,你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冯晋骁把他的不满理解为萧语珩因自己警察身份遭遇了险境。不过,他还是听出了对方的语里有话,“顾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顾南亭眼前闪过很多场景,萧语珩含泪的双眼,冯晋骁怒不可抑的面孔,以及医院里那令人不舒服的洁白和消毒水的味道,都那么的伤感而沉重。他冗长地呼出一口气:“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让她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是我的心愿。现在,他遇见了你。”
注视着冯晋骁的眼睛,顾南亭说:“凡事都未必一帆风顺,尤其是感情。我只想提醒你,既然相识,看在珩珩被我们宠惯了的份上,相处中多让着她点,多为她着想。”
他的语气并没有缓和之意,依然和脸色一样,冷漠倨傲。但冯晋骁却觉察到了那言语背后深深的兄长之情,以及隐隐的嘱托。其实,冯晋骁并不是太确定,顾南亭的所谓感情,是不是指自己和萧语珩。就在他想否认“我们只是一般朋友”时,萧语珩天真无邪的笑容莫名地浮现在眼前,于是,他承诺说:“放心,我会的。”会谦让她,会保护她,会……怎么样呢,冯晋骁此时回答不了自己。
如果顾南亭什么都不知道,他或许会因为冯晋骁的承诺有所安心。然而,预知有时未必是好事。
顾南亭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告诉冯晋骁,造成你和珩珩感情不顺的根源,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你未来的大嫂叶语诺。可是,要怎么解释那三年之后才发生的意外呢?或者……有希望改变那场变故?
总之,顾虑重重。最后,他终是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许了萧语珩与冯晋骁的交往。

那边程潇到停车场时,遇见了国际到达厅久候不到她的倪湛。当着萧语珩和夏至的面,他说:“还以为错过了航班,没想到你到国内出发厅这边来了。”
没错,先前她收到的接机信息就来自于倪先生。
萧语珩对程潇印象深刻,现在又见她穿着中南航空的飞行员制服,而刚刚哥哥还有吩咐,让她们在车里等,她瞬间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要替哥哥留住程潇。于是,机灵的萧姑娘格外天真烂漫地说:“没错过是没错过,不过我抢先一步接到程姐姐了,哥哥你不会和我抢人吧?”
对于萧姑娘的小无赖体质,夏至已经通过为数不多的几天相处有所了解。现下她毫不客气地出面和倪湛抢人,让夏至对她生出几分好感,顿时同仇敌忾似的挽住她胳膊:“真替倪先生可惜,棋差一招。”
程潇没有闲情逸致逞口舌之争,她直切主题:“接机这种事完全没必要麻烦你,有什么事你说。”
倪湛没想到夏至也在,还有一个似乎不太好打发的小妹妹。
他有心接过程潇的飞行箱:“路上说吧。”
程潇一如既往地不给他面子,抢先一步把飞行箱拉到了身后,“如果是问我为什么放弃了海航。”她偏头看他:“没错,你就是答案。”
机灵鬼似的萧语珩听出了端倪,她频频看向出发厅,希望顾南亭快点出来。夏至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稳如泰山地看着倪湛如何收场。
倪湛意识到,程潇不会上他的车。既然如此,有什么话,只能现在说。
他收回手,注视程潇,“单纯从日后的发展考虑,凭你的天赋和努力,在海航和在中南航空,都一样。”
本以为他会指出海航的种种优势,以此说明她的选择是错的,意气用事。结果——程潇反而有些意外。
倪湛看着她的眼睛:“站在我的立场,我当然是希望你最终的选择是海航。所以当我知道冯总对你发出了邀请,我很高兴。不过,我也有预感,为了肖阿姨,你会放弃。”
肖阿姨!不知情的,或许会被他言语中的敬意和诚意感动。或者他以为,他这样直面问题的根源,她会有所感激?
程潇年纪是轻,心思却远比同龄的女孩子要成熟睿智得多。即便从小时候起,她就被肖妃和程厚臣娇惯,嚣张惯了。可性子冷淡的她,也从不仗势欺人。当然,前提是:人不犯她。现下,有人拿肖妃说事,让她善罢干休?万万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