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说不下去了,捂着脸,他蹲了下去。
眼睛血红一片的陈少将背过身去,看见“闪电”小组的另外四名成员,都在哭!
直到那时陈少将才知道,厉行之所以受那么重的伤,是为了掩护五名队友撤退。他身上的枪伤,大部份是替兄弟们挨的。
当时敌人越打越多,情况对“闪电”小组十分不利。为保战友突围,厉行身负十二处枪伤,除了距离心脏两毫米的一处,最严重的一枪打在他第四根和第五根肋骨之间,如果不是利剑血止得好,估计他根本下不了战场。
当时连厉行自己都以为没命回来了。趁利剑替他止血的空档,他像交代遗言似的说:“等会要是我不行了,不用管我,你带着兄弟们回家……”厉行的年纪不是参战队员中最大的,但他的军衔却是最高的,负责指挥作战。
哪里还顾得了什么上下级观念,利剑眼底血红一片,哑着嗓子吼道:“你他妈给我闭嘴!多说一句我弊了你信不信?!” sJ
厉行居然笑了:“你看你,可真暴燥。”然后虚弱地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没等“闪电”小组缓过劲来,敌人已经有了动作。绷带在腋下绕了一圈又一圈,系紧,额头冷汗直流的厉行端枪指挥道:“扇形散开!”
之后的战斗愈发惨烈,当敌人在一个身穿旧式迷彩的军官带领下以标准的战斗队型扑过来,厉行已经没有子弹了,他喝道:“利剑,给我干掉他!”
利剑闻声扣动扳机,下一秒,子弹在军官的脑袋上开出一朵血红的花。
随着军官的倒下,敌人的阵形被瓦解,为“闪电”小组争取了时间。
将身体的重量依附在树杆上,涂着油脸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厉行说:“要是现在有根烟就好了。”
利剑就地翻滚靠过来,将腰间的微冲递给他,没好气:“有空的话多练练酒量吧,每次都被兄弟们抬回来,你不嫌丢脸我们都寒碜。”深怕厉行挺不住,利剑激他。
厉行轻笑,然而这个轻微的动作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然后说:“我女朋友不让喝。”接到利剑不解的眼神,他苦笑:“分手快六年了。”
利剑只知道有个姓夏的女人对他死缠乱打,从没听厉行提过任何一个女人,他眉一皱,“被人截胡了?没用!妈的谁敢抢老子的女人,回头就扫了他!” '
厉行拧眉纠正:“什么你女人?我的!”然后继续投入战斗。
利剑在他身后喊道:“给我挺住,回头咱兄弟六个把媳妇儿给你抢回来!””
那时候,厉行的心脏已经在超负荷工作了,疲惫和失血让他整个人极度虚弱,可他却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直到救援部队的到来。
厉行倒下的时候,利剑隐约听到他唤:“小七……”
厉行实现了要将兄弟们带回家的诺言,自己却在七个昼夜后才脱离生命危险。
那一战,“闪电”小组以六人之力干掉了二百八十七名敌人。一敌四十七的战绩,空前绝后。而在生死关头不顾自身安危为兄弟挡子弹的判官,让全集团军敬佩。所以,当厉行出现在礼堂的瞬间,全军将士自动自发地起立,全体敬礼。
那份荣耀,是一辈子的光采!
劫后余生!厉行脑海里当时只有这四个字。他眼睛湿着,回礼。.
礼毕,厉行对陈少将说:“这是我惟一也是最后一次参加集团军的嘉奖会。”
陈少将忽然明白这枚肩章于他意味着什么。于是,他缓慢而细致地为他佩戴上那枚中校肩章。第二天,厉行离开了X省的特种大队。
大队所有的兄弟都来送行,他们没有言语,只是拥抱,无声的拥抱!
厉行不想回头,他怕多停留一秒眼泪就会控制不住地掉下来,然而终究没能忍住,然后看见昔日并肩而战的兄弟们纷纷抹脸。
最后是利剑,那个长了厉行三岁、曾在在他第一次执行任务中替他挨了一枪子的家伙挑头唱起那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那么严肃的一首歌,被军校时代的厉行篡改得面目全非,后来竟被队友们传唱了六年。六年后,一群绿林好汉以它为他们的兄弟“判官”送行!
“革命军人个个要老婆,你要我要哪来那么多……”歌声回荡在军营里,很久很久。
那是一种怎样的场面,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一群铁铮铮的汉子,一滴滴滚烫的泪水,一声声铿锵的呐喊,那种过命的交情,世间只有极少一部份人经历过。
厉行的泪抑制不住地涌出来,他转身上了军车。
送别的一幕,贺珩亲眼所见。
厉行始终不知道,他离开特种大队那天,贺珩就站在陈少将办公室的窗前。
其实可以有其它选择,可陈少将始终觉得厉行是最合适的人选。或许是因为,在特种大队服役期间,利剑与判官的关系最为亲密无间。
从回忆里抽身出来,陈少将用力拍了拍厉行的肩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辛苦你了‘判官’!”
“首长言重,厉行义不容辞!”然后他笑了,补充道:“只是我得算算多久能凯旋,回来好娶媳妇儿。”
这样的判官才是真实的厉行,却是陈少将从未见过的。
特种军旅生涯的终结,是一种缺憾。如果心中没有牵挂,厉行或许会在离开特种大队时倒下;如果没有心爱的女孩,厉行的生命或许再不可能圆满。
但这才是真实的人生,总是不能尽善尽美。
幸好,在一次次的变故面前,他总能顽强以对。
这就够了。足以让他们凯旋!
莫名的,陈少将的担忧少了许多。他不禁想,利剑也许还活着,凯旋这个词不该是他的部下留给他这位老首长的一句空话。这样的认知,使得陈少将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这样,厉行正式加入案件之中。只不过他的身份除了贺珩和牧岩,没人知道。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确认利剑的下落和萧熠的身份。
这两件事,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个难题。
长久的沉默过后,陈少将揽下一件:“我将动用军方的力量,在不影响警方任务的情况下,竭尽全力查找利剑的下落。”
身为市局副局长的牧岩义不容辞揽下另一件:“我来制定行动计划,在最短的时间内以不惊动‘老鬼’为前提,确认萧熠的身份。”
厉行该做什么已不必言明。执行过很多特殊任务的他很清楚,如果萧熠是老鬼,他就需要配合警方实施抓捕行动,绝不能让犯罪份子逃脱法律的制裁;如果萧熠是自己人,则要想方设法在不惊动老鬼的情况下助萧熠“归位”。
总之无论怎样,厉行是不希望萧熠是老鬼的。说到底,他始终不愿意与一个于贺熹而言举足轻重的人正面冲突!可一旦利剑牺牲、又与萧熠有关,厉行誓必与他势不两立。因为除了法理不容,判官与利剑之间,是那种“他的命就是我的命”的交情!为了兄弟,厉行也不可能放过他!


半生熟 59

将陈少将送回军区后,厉行和牧岩一起随贺珩去了公安厅。
厅长办公室里,牧岩神色凝重:“依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瞒不住也不能瞒贺熹了。既然萧熠的口供中提到她,时机成熟时需要她的配合,而且一旦厉行接手任务,也不可能不让她知道。” `
这也是贺珩最担心的。依贺熹的脾气,依她和厉行深厚的感情,如果等厉行要走时才告诉她真相,她的反应肯定会很强烈。萧熠是她重视的朋友,牵涉进案子中已经很难接受了,厉行再突然离开,于贺熹而言会是非常大的打击。
厉行更是有太多的割舍不下。事情的发展几乎超出了控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哪天忽然就要走。如果萧熠和案子无关倒还好说,一旦证实他是案中人,真相暴露时无疑是贺熹最需要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要如何撇下脆弱的她离开?又让她如何面对他不知归期的离去?这么多年,除了惹她哭,除了用“想念”这么空洞的字眼,他其实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回想清晨时分她猫儿般绻在自己怀里憨睡的样子,厉行已经开始心疼了。 `
不是别无选择,不是非他不可,可是,他自私了。
忽然之间,厉行怕见贺熹。她的娇嗔妩媚,她的浓情依赖,一切的一切,都足以绊住他的脚步。可他明明舍不得,却必须拼命挣脱,这种两难,让人揪心。
接到贺珩递过来的目光,厉行说:“再缓两天。”如果可以,他想等她伤好。
怕的,就是没有时间!
对视一眼,贺珩与牧岩几可不闻的叹气。
贺熹的事先行放下,三个男人开始分析目前的形式。
“萧熠的反应不合常理。”凭借多年工作经验和与萧熠之间为数不多的接触,牧岩提出一个关键性的疑点:“即便我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是‘老鬼’,他未免也太配合了点。我在想到底是他太胸有成竹不会被查出什么而耍弄我们,还是另有企图?可如果他不是案中人,依现下的情况为什么不肯让贺熹知道?清者自清的道理他不会不懂,那封邮件究竟是发给贺熹看的还是做给我们看的?这么做的目又是什么?”
贺珩其实也有同样的疑问。如果萧熠和案子无关,何必刻意隐瞒?难道贺熹不足以让他信任?还是他想……“利用”两个字猛地跳出来,贺珩聚紧眉心。别说是贺熹,换成自己,首先在情感上他就接受不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萧熠是案中人的可能性基本已经不能排除了。
看向牧岩,厉行问:“如果他是警方的人,应该有资料可查,会是‘黑户’?”
尽管有此一问,厉行心里明白这个其实不好说。因为卧底工作具有高度的危险性,为保证参案人员的生命安全,一般知道其身份的人不会超过两个,而且详细的档案资料都存放得极为隐密,调档不是件容易的事。
果然,牧岩回答:“我们这边没有任何关于萧熠的档案。”他指的是萧熠是卧底的资料。
贺珩接口:“我和X省公安厅联系从他们那边调档,如果萧熠和‘利剑’有关系,或许他的档案会在X省。”
不排除这种可能!萧熠和利剑不同,利剑是军方的人,即便在协助警方办案,他的档案也是在部队的。可如果萧熠后期加入了行动,为了避免有人出意外无法确认他的身份,利剑应该会通过某种渠道把他的资料报上来,那么有可能就在X省的机密档案库里。
那现在就只能等。在确认萧熠的档案是否存在前,不能在他面前提起利剑。因为万一他不是自己人,无疑就暴露了利剑。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利剑的失踪和萧熠有关。他之所以像现在这样泰然自若,是已经排除了利剑为“老鬼”带来的某种“危险”。现在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看警方的笑话。
如此阴险狡诈且目无法纪的犯罪份子,绝对堪称精装歹徒。
当时只是句玩笑话,厉行不希望一语成谶。
忽然想到什么,他提醒:“盯紧沈明悉。身为萧熠最得力的下属,他是关键性人物。”
牧岩点头:“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监控。暂时没有特别发现。”
那就不正常了。沈明悉是萧熠的亲信,明知道他不是出国渡假而是被警方控制,怎么可能没有反应?无论如何,给老板请个律师的动作应该有。
厉行抿唇,对此没有发表意见。然后,他和牧岩去了趟市局,准备研究下陈彪和萧熠的口供,希望从中有所发现。与此同时,贺熹回了趟警队,使得众人想要瞒着她确认萧熠身份的计划全盘落空。
和奚衍婷逛完街后,趁妈妈休息的时间,贺熹准备回警队找卓尧销假。却在警队外的街道上见卓尧的车匆匆驶过。
摇下出租车车窗探出半个身子,贺熹扬声喊:“头儿?头儿?”
卓尧没听见,车子急驰而过。
归队心切的贺熹迅速钻进车内,命令司机:“跟上前面的车,车牌号****。”
司机发现车牌的不同,边打方向盘调头边迟疑地说:“不好吧,好像是警察的车……”
贺熹深怕他走神跟丢了,语速极快地说:“我只是让你跟着又不是打劫,怕什么?”说着摸出手机准备给卓尧打个电话让他停车,结果手机居然没电了。
像是有急事要办,卓尧车速很快,排量不大的普通出租车想要超车很有难度,加之街道上车流量不少,贺熹担心跟丢了,催促司机:“再近点,别跟丢了。”
注意着路状,好信儿的司机问:“姑娘你要干什么啊?谁抓谁啊这是?”
“师傅你不用紧张,我不过是有急事要当面和前面车里的人说清楚。”贺熹随口解释,想了下又说:“能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嘛,我的没电了。”
司机说:“姑娘不是我抠门不想借你,今天出门急忘带了,不过车上有对讲机,用吗?”
对讲机?她就是想当面向卓尧申请归队的事,还不至于急得拿对讲机命令上司停车吧。
贺熹笑笑:“不用了,谢谢师傅。跟住就行,等他到了地方停车我再找他也不迟。”
起初依路线判断贺熹以为卓尧是去医院看老虎的,可他却在一个三叉路口拐弯了,那是和医院完全相反的方向。或许他是去办私事,或许他是去办案,她这样跟着会不会不好?是不是又犯纪律了?贺熹思索间发现卓尧在绕路。
反侦察?!思及此,贺熹反应迅捷地吩咐司机:“别跟太紧,让后面的车超过去。”
司机闻言又紧张起来了,实则也是好心,他说:“姑娘你要是有事还是报警吧,看你弱不禁风的追上了好像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我就是警察!”神色顿时凝重了几分,贺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抄票递过去,“跟住别被发现。”
正所谓人为财死,司机见状立马警觉了起来,遵照贺熹的提示和卓尧的车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跟在后面,没再言语。
半个小时后,卓尧的车驶进一座高级住宅小区。贺熹没让司机直接跟进去,而是让他径直开过去,没给卓尧发现被跟踪的机会。
出租车在街口转弯处停下,贺熹跳下来跑向小区。站在隐蔽的角落,她看到卓尧的车停在距离门卫不远处的小区主道边上,而他的人则站在车旁边打电话边状似无意地环顾四周。对于卓尧的举动一般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可身为刑警的贺熹立刻意识到队长是在确认是否有尾巴。
如此警惕!直觉告诉她事情不简单。这样的认知让贺熹看着卓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后,决定一探究竟。
小区的保全措施很好,无卡的访客需登记,有主人来接方可进入。
贺熹稳了下情绪,大方地从角落里走到小区门口。然后,她朝警卫室里的男子旋出一抹恬静柔和的笑,以甜糯的嗓音说:“大哥能不能帮我个忙?”
贺熹是美丽的,站在哪里都格外引人注目,哪怕她身上只随意地穿了套休闲运动装。
男子被女孩儿甜甜的笑容吸引,语气温和地问:“什么事啊姑娘,你说吧。”
“出门急把钥匙落在家里了,能不能帮我刷下卡?我是,”大脑快速运转,贺熹记起刚刚从后门绕过来时的那栋别墅的门牌号:“C区16座的。家里就爷爷在,还去隔壁李爷爷那下棋去了,您看可以吗?要是为难的话,我在这等等也行,我爸爸应该快回来了。”说着还真事似的抬腕看了下表。
小区很大,业主很多,保全人员自然不可能认识所有人,所以对于贺熹的说词完全没有怀疑。而且见她柔柔弱弱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坏人,加之语气又很诚恳,于是男子很爽快地打开了大门,友善地提醒:“下不为例啊,快进来吧。”
贺熹眉眼含笑:“谢谢你了大哥。”说着进了小区,走出几步还回头朝男子摆摆手表示感谢,实则是想确认他没有刻意注意自己。
离开门卫的视线,贺熹动作利落地隐到树影下尽量贴着墙行走,同时警觉性极高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之后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走到小区的最角落。然后,很巧合很意外地发现对面的落地窗前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贺熹讶然:“萧熠?”
然而这还不是最意外的。
站在树影里,贺熹发现客厅里除了萧熠和卓尧外,赫然是——周定远和肖锋。
刑警队的人怎么会和萧熠出现在这里?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贺熹的心跳,莫名失速。


半生熟60

眼睛一瞬不离地盯着一楼半的落地窗,贺熹拿出手机拨萧熠的号码。这次不再是无法接通或是关机状态,居然通了。片刻,她看见卓尧回身从周定远手中接过什么,思索后递给了萧熠。
果然连他的个人无线通讯器材也被没收了。猜测被证实,贺熹神色黯然。
视线之内萧熠低头盯着掌心,耳边响着彩铃的手机始终点没有接通。
当话筒里传来:“您拨打的手机无人接听”时,贺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耐心,她不停地、一遍遍地重拨。
萧熠的坚持被瓦解,在手机屏幕上显示十六通未接电话时,他投降了。
电话接通的瞬间,萧熠问:“什么事?”
他的声音冷淡而不带感情蚂蚁社区,透着刻意的疏离。
这样的萧熠,这样冷漠的语气,让贺熹有种陌生感。
竭力稳住情绪,她以惯常责备的口吻问:“怎么不接电话?”
对于她的询问,萧熠的回答很是轻描淡写,他说:“有事,没听见。”
无关出国,他这样说已经是在撒谎。
贺熹闭了闭眼,又问:“你在哪儿?”
萧熠的回答蚂蚁社区愈发简洁,他说:“家里。”
贺熹咬唇:“美国吗?还是回来了在A城?”
有一瞬的迟疑,萧熠说:“美国!”似乎意识到贺熹情绪不对,他缓和了语气再问:“有什么事吗?”
目光从落地窗上抬起,移向地面,贺熹低着头缓慢地回答:“没有。”
接下来是一阵莫名的沉默,周围在瞬间静寂下来,惟有耳畔传来彼此的呼吸声。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贺熹不言,萧熠亦不语。仿佛在较量谁更有耐心。
如此令人费解的对峙持续了良久,后来,贺熹问他:“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然后她隐约听到萧熠叹了口气,回答:“没有。”
他既然说没有必然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可此时此刻贺熹没办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若无其事地挂断电话。她不是三岁孩子,就凭萧熠故意骗她蚂蚁社区说去了美国,就凭刑警队的人现在和他一起出现在一栋别墅里,就凭她三番五次向牧岩和卓尧申请归队而不获批,贺熹可以断定,所有人都在瞒着她。至于是什么事要瞒着她,尽管她还不清楚,但因为牵扯进了萧熠,贺熹觉得有必要弄清楚。
于是她说:“你低头。”
萧熠不解,下意识说:“什么?”
贺熹坦白地说:“我在楼下。”
通话就这样结束了。
很快地,卓尧从别墅里出来。
站在树影里,贺熹没有动。和卓尧冷凝下来的神色相比,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当然不是因为肩伤未愈显得虚弱,而是此时此地意外的发现使她无法接受。
不等卓尧开口,贺熹一针见血地问:“其实放大假都是借口,因为萧熠牵涉进案子里,需要我回避蚂蚁社区才是真相,是这样吗?”
视线对峙间,卓尧不难发现她目光中隐含的犀利,以及几许掩饰不了的恼意。
卓尧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缓和了神色如实说:“目前只是请他回来协助调查,采取这样的监控方式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种保护。”
“其实大可不必这么辛苦。”直视着卓尧的眼睛,贺熹淡冷地说:“身为一名警务人员,当熟人牵涉进案子的时候,回避的道理我还懂。”
尽管贺熹陈述的是事实,可也不难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但原则就是这样,再加上她火暴的脾气,其实也没有两全齐美的方法,毕竟事情一步步的发展并不在掌握之中。卓尧也是无可奈何。
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卓尧只是说:“单单懂了还不够,要让理智战胜情感才可以。比如现在需要你接受的是,你的朋友就站在距离你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而看守他的是和你并肩作战的队友,但原则就是,没有上级的命令,你不能上去,不能见他。”
原本还想问能不能让她和萧熠面对面谈一谈,结果被堵得哑口无言。贺熹放弃了追问萧熠是如何牵涉进案子来的,仰头看着落地窗,她说:“我知道。”然后转身就走。
从接到卓尧电话到两个小时过去,牧岩没有等到贺熹出现。
不应该的。依贺熹的蚂蚁社区脾气势必要找他求证萧熠的事情,可她居然什么动作都没有。抬腕看表,牧岩问厉行:“手机还关着?”
厉行的表情淡淡的,“可能没电了。”
没等牧岩说话,厉行的手机就响了。看到号码,他迅速按下通话键,接着贺珩的声音自那端传过来,“小七给她妈妈打电话说不过来吃晚饭了,阿行你回公寓看看。”
厉行起身往外走:“我这就回去。”
厉行驱车回来的时候,十二楼的窗子漆黑一片。打开房门,他看见贺熹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僵直的背影形成等待的姿势。
厉行走过去坐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格外的凉。
贺熹偏头,目光在空气中与他的相遇,然后说:“现在可以说了吗?”她其实去了市局,却看到厉行和牧岩站在窗前说话。那个瞬间,贺熹什么都明白了。
最糟糕的局面无非像现在这样。由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贺熹的怨气必然要他来承受。
厉行静静地看着她,凝视了几秒钟,然后没有任何铺垫,简明扼要地告诉警方所发现的所有和萧熠有关的蚂蚁社区疑点,以及那些还需要进一步证实的猜侧。
贺熹安静地听着,直到厉行停下来,她在片刻的沉默后以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厉行以一种思虑的神态看着她。
心里憋闷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强自压抑的情绪终于还是爆发了,贺熹微微拔高了音量:“就凭一把军刺,就凭几张照片,你们就认定他是案中人,甚至还是‘老鬼’?你们凭什么判定?那些所谓的直觉吗?简直可笑!他萧熠最不缺的就是钱,有什么理由去贩毒?就算阿姨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他们一直比亲生的母子还亲密,他有什么理由去犯罪?”
“那么你呢?你又客观地分析过吗?如果说我们凭直觉在推断,你是不是又完全站在了情感的角度?”厉行的神色微有变化,按住她的肩膀稳住她,他说:“没有谁认定他是案中人!因为他的不配合,因为那些不该出现的巧合,我们才需要证实。你冷静地想一想,如果他和案子蚂蚁社区全无关系,为什么任由警方扣留他?就像你说的,他萧熠最不缺的就是钱,难道会请不起几个律师吗?警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身为警察,你应该清楚。”
贺熹倔强如昔:“没错,我是站在了情感的角度,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了解他。外人眼里他或许是骄傲,是自负,甚至目中无人,可这些都不能说明他就会犯罪!他根本没有动机!”
非常清楚见面免不了经历一场暴风雨,厉行控制着脾气,手掌覆在她手背上,似是想要借由身体的温度安抚她的暴燥,他说:“所以我们需要进一步的证实。在真相大白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贺熹急切拉住厉行的手,“让我去问他,他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让我和他谈谈。”
厉行坦言:“他似乎最不想让你知道整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