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嘲讽着对方的狡诈阴险,“九五至尊的性命,就被你这么清仓大甩卖了,实在是给我好大一份惊喜啊”

“说起来,皇帝也是你的其亲生骨肉,梦宗主你实在是偏心了,怎么能把后夫的孽种当成宝,把前夫的儿子看成草呢——象你这种朝三暮四的妇人,据说死后会被阎王拿锯子切成两半,一半分给前夫,一半分给后夫呢”

无翳公子的话实在是太过阴损了,梦流霜气得面色不正,双手都在颤抖

她一咬牙,断然道:“好,就依你所说,本座把话说个清楚——我愿意把次子怀熙的性命给你,用来赔偿令师之死。”

 


第一百八十二章 魄散巫山十二峰

“哦…梦宗主,你真舍得将心肝宝贝小儿子的性命赔我,以洗我心头之恨?“

冷然笑声响起,似魅似魔,莫测难辨喜怒,听入太后耳中,却似最肆意恶毒的讽刺。

太后眼中冒火,香肩剧烈起伏,几个瞬息却归为平静,只是双瞳中那两点寒光,却紧紧盯着钳制她玉颈的无翳公子——

“连我的性命都操在你手,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似讥似恨的低声道,似乎因颓然而垂下了头。

“果然不愧是毒如蛇蝎的梦宗主,一旦危急,就连心肝宝贝都弃如鄙履。”

无翳公子简直是在刻意燃起她的怒气了。

太后深深的盯了他一眼,那眼神并不锐利,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好似踩到了毒蛇的尾端,“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轻笑一声,无翳公子松开了手,任由太后从半空中跌落,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太后摔得很重,纤腰削肩的宫装不堪这等剧烈撞击,从肩头滑落半幅,雪白如玉的肌肤上,却露出一片狰狞的陈年疤痕,坑坑凹凹好不吓人。

梦流霜挣扎着起身,痛得全身都在颤抖,却极为硬气的一声不吭。

无翳公子清狂冷然的目光停留在那一闪而过的伤痕上——那好似被烟火烙铁所伤

无论是太后之尊,还是天门三宗的宗主,以她的身份,都不该受过这等**…

这个念头从他心头一闪而过,却不及细想。

此时太后已然整理好衣袍,面容恢复泰然,眼波流转之间,却是迷惑人心的魅华,“我答应把怀熙的性命赔你,但…并非是现在。”

“理由”

无翳公子眼中浮起残酷的兴味。

“这个人,我目前还有用。”

太后居然是嫣然笑着的,那般皎美如月的丽容,易喜易嗔的黑眸,仿佛是在倾吐着爱意,口中说出的,却是最残酷离奇的话语。

“你要留他多久?”

“直到三个月后。”

听到这等干脆利落的回答,无翳公子眼中闪过深沉笑意,“哦…三个月?”

他似乎是在问对方,又似在喃喃自语,不等太后回答,他展开折扇,遮住唇边诡异笑纹,“三个月不算太久,我可以等。”

蜃华迷离,他所有的神情都遮掩在面具之后,只有唇边那抹笑意,即使折扇半挡,却仍显得森然冰凛。

那是志在必得的杀意

啪的一声,他合上了纸扇,朝着太后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那么,我便静等三个月后。”

不待她回答,他哈哈大笑,随即袖一扬,身微动,银白羽氅翩然飞空,整个人竟转身而去

笑声震得门窗瞬间齐齐大开,躲闪在各自屋里的宫人宦官们,都胆战心惊的看着那个华丽而可怕的身影缓缓远去,吓得上下牙齿都在打战。

无翳公子飘然而去,并未化光消失,而是一个人独自在寂静深宫的巷道之中缓缓而行。

远处的宫灯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拖曳得深暗,无法看清的脸上,那一双浓若点漆的眼眸微微弯起,露出让人胆战心惊的神秘笑意——

“三个月吗?”

他喃喃低笑道:“你下的这一期限,不过是迷惑人心的又一个骗局而已。”

“事实上,就在这三天之内,你就要动手了”

他哈哈一笑,随即却在深巷之中站定,头也不回的扬声道:“夜深露重,却劳动美人一路默默跟随,本座实在是过意不去”

“果然瞒不过无翳公子的耳目。”

浅语嫣然之间,有纤瘦而窈窕的身影从他身后的深巷阴影里缓缓出现。

一身纯然之黑,蒙面之巾却蜿蜒着翡绿绣纹,光泽熠熠,好似闪着妖魅的咒文。

暗夜的宫灯浮光照在少女面上,双眸宛如水银一般明幽。

“原来是青鸾姑娘…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少主?”

无翳公子背对着她,漫不经心的站着,把玩着手中纸扇。

“公子真是太过客套了——方才,连我师尊的性命都在你股掌之中,更何况是我这一介弱女?你唤我一声青鸾,我便该受宠若惊了。”

轻声笑语,乘夜色潜随着来的青鸾,比起平时的冷然静默,却是多了一种狡狯迷离之美。

“哈…你这番话,却是小看你师尊的能为了——我之术法虽然胜她一筹,但真要取她性命,却也是鱼死网破之势,她方才在我手中输得凄惨,乃是她故意示弱而已。”

无翳公子面色如常,所说的真相,却是让人倒抽一口冷气。

“刻意的示弱,被我数次重重侮辱却仍能按捺住怒气,梦宗主的气度和胸襟,实在是非凡过人”

“呵…原来,我师尊的计划,早已被你看穿了。”

青鸾惊讶而笑,一步一步的,朝着无翳公子走近——暗夜之中,她的气息宛如沉渊之昙,丝丝脉脉染入耳边,刻入心间。

“无翳公子,你大概是这个世上,眼睛最利的人了。”

明明是在抱怨讽刺,她却吐气如兰的在耳边低笑,似乎所说的是世上最惊奇的赞扬。

无翳公子侧过脸来,幽深黑瞳之中映出她的身影——他捏住她的下颌,轻轻的,却又无比强势的抬起,“这话真是赞缪了,我实在不敢当——别人不说,起码…青鸾姑娘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就丝毫不能看透。”

“我吗?”

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暗夜里,两人眼神交缠,看似暧昧旖旎,却是各怀心思的探究与猜疑——

“我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了…比起我的师尊,我要的更少…”

她终于凑在无翳公子耳边低喃,随意又而又甜蜜的笑了起来。

暗夜里奔波忙碌的人,并非只有无翳公子一人。

静阁之中,昭元帝看完手中一份秘报,将它扔在桌上,冷哼道:“动作越来越大了,真以为朕不能发觉吗?”

左相眼中的冷意更为凝重,“想不到,这么多世族门阀也不安分,居然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朝廷当初对他们宽仁,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要搞风搅雨”

“朕再怎么优待,也不能给予他们十几年前呼风唤雨的种种特权——盐引、铸钱等等,今后起都不会由地方豪强任意主宰”

昭元帝断然道:“这次他们有所动作也好,正好能看清各方的真实面目和手腕”

话未说完,他只觉得一阵晕眩,浑身血液都好似失去控制,整个人摇晃了一下,随即竟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繁华着锦齐省亲

“皇上”
左相一楞之下,顿时急怒交加,他趋步冲上前去,将人扶起。
压制住胸中焦灼,他一探昭元帝的脉息,面色却变为惨白铁青——脉搏十分微弱,几乎已摸不到了
只听咣当一声,瓷盏落地的声音震得人身上一颤,回头看时,却是进来伺奉茶水的宫女偶然撞见这一幕,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僵得手中漆盘都摔落在地。
左相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微一弹指,一道指风袭去,顿时见血封喉,一着毙命。
宫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便软绵绵的倒地了。
不能让此事传扬出去
他心念一转,随即听到外间有人问道:“万岁有什么吩咐?”
左相的声音,一如往常一般镇定无波,“无事,万岁与我正在议事,你们退下吧”
窗外静默了片刻,似乎有人犹豫了一下,却听左相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们连我也不放心,要进来查验一下吗?”
“左相大人恕罪…”

从人们略显慌乱的道歉,随后衣袍摩挲的声音渐渐远去,静阁之中恢复了平静。
左相将昭元帝扶上了长榻,心头一片昏乱,险些踉跄一交——皇帝这一晕,竟让他心头空落落的,仿佛没了主心骨一般。
无论如何杀伐决断,他所有的权势和自信,都是出自皇权。
如果皇帝有个万一…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断然道:“不,我绝不会让此事情发生”
他咬牙低声说道,银白长发垂落在发冠之侧,仿佛一只暗夜里蛰伏的银狼,正在因疼痛不甘而嘶吼着
翌日黄昏,昭元帝终于还是醒来了,左相松一口气,却又陷入了更深的惊恐之中——皇帝的脉搏,居然仍是微弱得摸不出来,他的肌肤血肉,也是冰冷毫无温度
好似一具行走的僵冷尸体…这个想象让左相打了个寒战,他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这并非什么怪病或是奇毒”

对医学浸润良久的左相,勃然大怒道:“此乃妖术所致”
说到妖术两字,他眉心阴霾更盛,微一楞神,随即又冷哼道:“国师何在?”
昭元帝站起身来,仿佛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奇冷,“我已派人前去延请。”
话音未落,却听支呀一声,一个人有些鬼祟的探头进来。
“薛汶,国师那边怎么说?”
未等昭元帝开口,左相蓦然起身问道。
薛汶苦着一张脸,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他究竟怎样说?”
左相再也压制不住心头躁火,厉声喝问道。
“国师他…”薛汶被他这一声吓得浑身一抖,硬着头皮小声说道:“国师他不在。”
“不在?”
这一声惊问,却是出自昭元帝之口。
“是,他那个贴身女侍甄儿说,她家主人已然失踪多日。”


什么?
无翳公子失踪?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昭元帝与国师换了个眼色,沉声问道。
“大概是,从七日前,国师便行踪不明。”
七日前
那不就是…盛宴之上刺客行刺的日子么
昭元帝越发觉得此事迷雾重重。
此时左相定了定神,却是恢复了冷静,他眼中冷光一闪,低声道:“昨夜太后寝宫也很不太平…“
他于是娓娓将昨夜之事说了——半夜三更闹得长乐宫上下震动,不过半个时辰,他便接到了秘报,只是恰逢昭元帝无故昏迷,此事便不及细查。

昭元帝静静听了,神色仍是不变,“也就是说,失踪多日的国师,却于昨夜闯入太后寝宫,而且气势汹汹,去意不善?”
左相眼中闪过晶莹复杂的光芒,既是解气,又是讥讽的说道:“太后本就是术者妖人,这次惹上更为傲慢凶残的无翳公子,只怕在他手上讨不了好”
他冷笑了一声,眉头却皱得更紧,“无翳公子神出鬼没,究竟是去了哪里——此人的心思,很难以常理开揣度,他应该知道万岁中了莫名术法,却到现在也不露面,究竟是打着什么念头?”
“你说谁打什么念头啊?”
活泼俏皮的笑声宛如天籁,又似玉蝶振翅的轻吟,突兀在门外响起。
左相悚然一惊,随后又是暗怒——是谁,竟悄无声息出现在咫尺之间?
只听碰的一声,来人将静阁的檀木正门推了大开,随后轻快的跃上一步,只将一张易喜易嗔的小脸露了出来,笑眼盈盈的看向三人。
“是你”
左相先是一楞,随即很是不悦的沉下脸来,“贤妃娘娘,你这样成何体统?”
薛汶回过头去,才看了一眼,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见丹离着一件缠枝莲纹的冰蓝襦裙,上披雪色半臂,腰间一条浅朱缎结,衬得小脸玉雪可爱——唯一的笑点,在于她插了满头满鬓的珠玉钗饰,简直是危颤颤抖动不已,刺得人睁不开眼。
“你这是什么打扮,唱大戏呢?”
昭元帝在一旁看了,立刻黑了脸,沉声斥道,“把那只点翠九凤重钗取下来,还有那猫眼石步摇——你这是要晃花我的眼不成?”
左相简直想揉眉头叹气了——这个紧要关头,你还有闲心指点她如何打扮


为避免被珠光宝气刺痛了眼,他微微侧过脸去,直截了当的问出了最关键之处,“贤妃娘娘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好似没听出他话中的驱离之意,丹离仍是没心没肺的笑弯了眼,一步一跳的到了昭元帝跟前,微微嘟起朱唇抱怨道:“自从封我做了这个闲妃,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这…简直是恃宠而娇
左相眼光更为冷峻不耐,昭元帝皱了皱眉头,却终究狠不下心来斥责,他的声调,在其余两人听来,竟是罕见的温柔细心,“朕这一阵有事要商议,你若是无聊,可以跟宫女去学着玩投壶或是莳花。”
“那些都太无聊了——”
丹离居然一口否定,一旁满怀八卦之心偷听的薛汶顿时目瞪口呆:居然有女人敢这么对当今圣上说话
没等他反应过来,丹离笑吟吟的说道:“好在有这次省亲可以玩,这几天不会无聊了。”
“省亲?”
昭元帝一楞,随即冷下了脸,“宫中后妃,无昭令不得随意离宫省亲,你这是要做什么?”
“什么呀…我可没自作主张这是太后娘娘给所有宫妃的懿旨”
丹离一句娇嗔,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楞。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赢得生前死后名

什么?太后让所有宫妃回母家省亲?

三人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觉得这个消息来得措手不及。

“什么时候有这道懿旨的?”

昭元帝冷然问道。

“昨天…长乐宫女官颁的旨,让我们明日午后回至母家,各自归宁三日,各宫的姐妹都欢喜的大哭大笑呢”

丹离笑得眼角弯弯。

这么紧急的出宫省亲?

三人换了个眼色,都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居然让这群宫妃急匆匆的明日就出宫归宁,太后到底在谋划什么?

左相眼中一冷,“这么大的事情,太后就单发了懿旨,丝毫不曾对万岁提起吗?”

昭元帝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怨怼之言,随即转过头来看向丹离,“你也想回家省亲?”

从她平时提及的琐事来看,她在唐国旧宫时,一向不受唐王看重,父女两人简直跟陌生人差不多,可说是感情稀薄。

丹离想也不想,爽快的点头笑道:“是啊,长住宫中真是憋闷,能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感情她是把出宫省亲当成是游戏玩耍了。

昭元帝唇角露出一道笑纹,虽然板着脸,声音却不似平时的冷硬,“宫妃省亲,不仅仅是回家探望父母亲眷,还代表着朝廷的颜面,你这次回去,要注意自身言行,不许到处乱逛,也不要多说多做,。”

丹离两条黛眉快皱成一块了——还没出去呢,就给我来念紧箍咒,真没劲

“是…”

她有气无力的答应道。

昭元帝看她口不应心的模样,知道她不把这叮嘱放在心上,早晚又要闹出不着调的事来。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追加了一句,“若是让朕听到什么不妥当的流言,今后你休想跨出宫门一步”

好直截了当的威胁,却是正中丹离的死穴

顿时丹离气得腮帮鼓起,圆溜溜大眼狠狠的瞪住了他,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一旁的薛汶看得有趣,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昭元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又把目光凝在丹离那满头珠翠上——怎么看怎么碍眼,他皱紧了眉,干脆出声道:“你过来。”

丹离苦着脸,脚步拖拉的到了他跟前,昭元帝伸出手,一一拔下了她发间的大部分金玉珠饰,只留下白玉扁簪、一只累珠飞仙钗和三枝金刚石发针,将小巧的堕马髻斜绾脑后。

“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他低声说道,似乎还唇角抿了抿,似乎有些满意的笑意,“明天省亲就这么打扮,多的首饰一件不要。“

两人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头顶,丹离不自在的侧过头去,猛然摇晃间,半边发丝受不住力,斜落下来。

昭元帝伸手欲扶,却是越帮越忙,连妩媚别致的堕马髻都有些摇摇欲坠了——这可是丹离那两个侍女一大早巧手而成的

丹离拢住乱落的发丝,眼角眉梢睨了他一眼,似嗔似笑的风情娇艳,心里却暗骂:

笨手笨脚捣什么乱

她叹了口气,从衣内香包中取出一物,递给昭元帝,“皇上用此物帮我挽发吧”

昭元帝定睛一看,却是一枝水晶莲花钗,虽然用料不算多好,却胜在做工精致别有巧思。

他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听丹离低声道:“这是我母妃亲手为我制的…”

原来如此

她的懒散笑意仍浮在眼角,眉心却是微蹙,幽黑眼眸却是漾起了盈盈的水光,衬得雪白脸庞都显得朦胧模糊了。

昭元帝一个恍惚,蓦然想起了,初见时,她婉约承欢,也是这般似喜又悒的神韵,这般懒洋洋的,不着调的笑意。

那时候,她头上戴的,好似也是这枝钗

不知怎的,昭元帝心头咯噔一声,隐隐作疼了一下。

他默不作声,只是替她正了正钗头,低声吩咐道:“明天归宁,你就插这枝钗回去,让你父亲好好看看。”

听出他话中之意,丹离有些惊讶的抬眼看他。

昭元帝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既温暖和煦,又带着讥讽的森然,“你父亲既然忘记给你生母追封,那朕就下一道旨意,追封她一个名份”

丹离睁大了眼,就这么呆呆的望定了他,仿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渐渐的,盈盈大眼却蓄满了泪水

“皇上”

她咬着唇,却是笑得欢畅和乐,一个踉跄,眼泪都滴在他衣襟上。

一旁传来不满的轻咳声,是左相实在看不下去,想要提醒这两人,丹离擦一把眼角,颊飞嫣红道:“皇上…”

嗓音软糯清甜,让人听了简直要酥了半边。

“怎么了?”

昭元帝低声问道,虽然好似面无表情,但仔细观察,仍能看出他唇角略微上扬的弧度——那是疑似微笑的神情。

只是一个追封的名号,就引得这丫头如此感激涕零

“您要追封我母妃什么样的名份?”

昭元帝想也不想,道:“你觉得唐国夫人怎样?”

国夫人位比诸侯之正妻,一般是封给皇帝的姨母或是皇后长姐的,如今唐王已经被废为庶人,此时追封丹离的生母,简直是超擢厚恤,只怕要引得天下人议论纷纷

一旁的左相听了又惊又怒,正要插嘴,却被薛汶扯住了衣角。

左相哼了一声,决定静观其变,但他眉间紧皱,面色阴沉得吓人。

“唐国夫人?”

丹离大喜之下,连连点头,“太好了…皇上您真是英明神武”

昭元帝虽然面无表,但仔细看他眼神,此刻他心中也是五分舒爽,五分得意。

然而,只听丹离甜甜笑道:“皇上,我想问一下,将来等我死了,是不是也能追封我做皇后?”

室内一片死寂。

下一刻,薛汶再也忍耐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欢爆的笑声,随即,他在昭元帝恶狠狠的瞪视下,吓得捂住了嘴,就差没贴个封条了。

昭元帝眼中冷得几乎要将一切化为寒冰,两点眸子却似闪着火光,他额头青筋剧烈跳动,目光凝聚在眼前这小丫头身上,简直是要将她射个对穿。

丹离好似浑然不觉室内气氛僵窒,居然仍是笑语聒噪道:“据说做了皇后,连死后棺材里的陪葬都要多十倍,还能享受单独墓室,不用跟别人挤着住——这样做鬼才算舒畅啊”

这一刻,连左相的嘴巴都出现了古怪的抽搐——薛汶从未在他脸上看过如此扭曲可怕的笑容

“你…“

昭元帝深吸一口气,防止自己因爆怒而失去理智,他咬紧了牙,一字一句道:“你可以回去准备省亲的事宜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各有前缘莫怨人

他嗓音不大,却震得人身上一颤
丹离好似被他这一声沉喝吓了一跳,扁了扁嘴不敢多说,识相的溜之大吉了。
她哼着小调,很是轻快的走下静阁,水岸边青草蔓延,桃花开过又凋,却在残蕊处结出黄豆大小的青果子来。

微风阵阵而来,
“追封一个名份吗…” 她低声喃喃。“其实…母妃已经不需要了,但,还是谢谢你。” 她微扬起头,任由熟春的暖风将她的乌黑长发扬起。
发间的水晶钗带来熟悉的凉意,不知怎的,她心头却是一阵热烫酸涩。
“士为知己者死——既然承你这份厚赐,我便会以十倍报偿。”
淡然低语后,她露出一个神秘而狡黠的笑容,继续哼着小曲转身而去。
静阁之中,昭元帝已经平复了怒气,仍是一派冷然无波,他一个冷冷眼风,仍在窃笑的薛汶也不敢造次,立刻收起了笑容。
“你们怎么看?”
昭元帝沉声问道。 左相一挑眉,竟露出冷厉的杀伐之气,“太后忽然让宫妃省亲,只怕所谋非深,这几日间她就要动手了” 他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的晴空丽日,缓缓道:“只怕,这天时要变了” 浅浅的日光照在他身上,阴冷莫测的声调,却让静阁内气氛变得肃杀凝重 一旁的薛汶听了这句,吓得身上一颤,连脖子也为之一缩,“什么?左相大人的意思是,太后要谋逆?”
接到左相冷刀一般的可怕眼神,他苦着脸不敢再说了。
昭元帝漠然听着两位臣子的对话,神色间不见任何喜怒,他将目光移到桌面上的沉金虎符印信上,唇角露出的笑意,却是冰冷而残酷——
“有人以为,手上略多了些兵马,就可以在朕眼皮底下作乱——既然有如此自信,就不妨试试看吧。”
嗓音淡漠微倦,却是胜券在握的气势。“可是万岁,您的身体…”
左相皱眉,心中却有隐忧——昭元帝频频出现原因不明的昏厥,只怕是遭了术者的暗算。
修长而略带薄茧的手,将沉金虎符拈起,放入左相掌中,“这个给你 迎着他惊疑的目光,昭元帝的嗓音,仍是淡然无波,却是说出惊天之言,“若是朕在关键时刻有异状,一切军权便由你来执掌。”
左相目光一跳,随即,竟撂起朝服下摆,郑重跪了下来,“陛下何至于此?”
他的嗓音都有些颤抖嘶哑了,双眼瞪大发红,与平日的冷面大相径庭
昭元帝面如寒冰,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术法诡谲奇能,谁也不能预测,我到底是中了什么——若是到时候,朕神智不清,有所乱命,你们千万不可遵从——实在不行,就把我打昏吧。” .

他朝左相深深看了一眼,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紧咬住唇,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
气氛肃杀中蕴含着凄然,一旁的薛汶,也受了感染,嗓音都有些酸涩,“皇上”

“这只是预防万一的周全之论,你们也不必担心成这样——实在不行,我朝也有国师坐镇,必定不会容许敌方的术者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