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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闻一听,想起先前她将自己侄女硬跟自己凑成堆,不由抿了抿唇,笑容越发带几起分不耐来。

此时正值晌午,骄阳犹如火球一般灼明,一群鸦雀仿佛被什么惊起,在窗下响鸣,却更显殿中深幽凝重。王后饮了一口热茶,以手中绢帕拭了唇角,笑道:“前阵子,我想着你尚无正妃,便想替自家侄女牵个线,还未及开口。便有人不怀好意,传得沸沸扬扬…”

谈及那不怀好意之人,她目光一森,随即又缓了声调,和颜悦色道:“如今想必你也听到风声了,那我便再多问一句----这桩姻缘,你自己是什么主意…”

朱闻微微一愕。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他目光直视。终于第一次对上王后----

深色墨瞳闪过锐利冷光。他微微眯起眼。缓缓道:“我自知行事荒唐孟浪。只怕耽误了这位小姐。”

这话近乎失礼。拒绝地实在不算婉约。王后却是静静听着。不见一丝怒色。

“你若无意也就作罢…强扭地瓜不甜。我们不过是白操心一场。大主意还要你拿才是---娶个不合心意地。彼此怨怼一辈子。这才真是恼人!”

王后笑得爽朗。仿佛极是通情达理。越是如此。朱闻就越觉警惕。见他仍带惊愕。王后轻叹一声。涩声道:“你当我真有这么刻薄么?”

见朱闻默然无语。她无奈别过头去。低声道:“天下间无不是之父母----你还要记恨我多久?”

朱闻仍是静默,只是双手紧握,俊逸面容闪过一道极为复杂地神情。半晌才道:“娘娘您多心了…”

王后听了这句,顿时柳眉微颤,仿佛瞬间有雷霆降下,她缓缓闭目,竭力压下汹涌怒意,苦笑道:“仍是这般冷漠疏离…在你心中。本宫就是那洪水猛兽吧。”

她的尾音带颤,隐约透出哽咽,随即别过头去,以袖掩面。

有悉悉索索的步料摩擦声响起,一方绢巾被递到她面前,王后心中一定,这才接过拭了泪痕,却仍是默然向隅,面色凄然。

她仿佛有些羞愧似的。低声道:“你的婚事。还须你自己做主,若是瞧上了哪家千金。只要人品上佳,即便是家世寒微些,我在你父王那边也会替你说项。”

她停了一瞬,随即又叹道:“你父王最近心情不好,也没给你是没赏赐,倒是委屈你了…”

她说到此处,仿佛再也忍耐不住,珠泪连滚而下,滴在手背上,紧攥的绢巾也飘过于地。

有脚步声响起,绢巾被重新放入她掌心,王后抬眼,眼圈微微红肿,“我儿,这几年都委屈你了…”

朱闻微微摇头,好似不愿被人窥见动容的模样,他随即匆匆起身辞出。

王后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唇角浮现一道雍容安宁的微笑,她手一松,绢巾缓缓飘落在地。

朱闻匆匆急走,走到树荫下才停下来,日光在他眼下形成淡淡阴翳,他冷然一笑,再抬眼时,已是了无痕迹---

“破碎之物,想要在一夕之间重新接上,这是何等可笑之事。”

他轻抚着枝头绿叶,低低又道:“这几年都委屈我了么…这话说得真是动听,可惜,却是晚了这么些年。”

他随即起身,任由绿叶坠落尘埃,此后再是枯黄凋萎,便于他再无一丝干系。

脚下步伐越见迅疾,眼前地朱漆回廊,姹紫嫣红,在他看来却只是叠嶂累赘,让人只觉窒息憋闷。

曲折回廊间,有女子声气笑语嫣然,突兀在他耳边响起---

“二王子…如此行色匆匆,却是为了哪一桩?”

这清脆曼妙声音传来,却让他又是一阵头疼,下意识欲闪避,却终究定住了脚步。

萧淑容手摇宫扇,身着蔷色纱衣,发间步摇宝光熠熠,在日光下瞧来,更显得姿容不凡。

她轻笑着走近,低声笑道:“日光炎热,二王子若无要事,不妨到亭中歇息。”

朱闻听完便想拒绝,转念一想,眼中浮现幽深光芒,从容笑道:“也好。”

水榭后的亭边早有两三侍女相候,却是不近不远地站在三丈开外,又不显瓜田李下之嫌,却又听不见些许私言窃语。

不远处假山嶙峋,莲叶初绿,却也有半亩方圆,幽静清新之外,更添仙逸之气。

朱闻打量着四周环境,赞道:“果然有江南风情,听说这是疏容亲自指点打理,果然是气韵上佳。”

萧淑容以扇掩面,只露出一双魅惑美眸,轻笑道:“常听人说二王子你为人冷峻寡言,原来也会甜言蜜语。”

“淑容说笑了…”

朱闻坐得笔挺,丝毫不为她话中暧昧所动,“父王素爱江南山水,淑容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到,却是让我等为人子者钦佩。”

“原来你也知道,这里是因为你父王喜好,才布置得如此---既然这样,又何必夸我…”

萧淑容微微冷笑,眉梢眼角,却是浮现出淡淡凄婉忧悒,“他在这江南山水中,可以思念他的烽火佳人,画中神仙,我就算尽了心劳了力,却又算得了什么?”

她越说越是无力,到后来,几乎是凑到朱闻面容之侧,周身都弱不胜衣,一派娇慵,最后几字,可说是吐气如兰,在朱闻耳边轻吹。

第八十章 沉疴

 

“烽火佳人,画中神仙…?”

朱闻正襟危坐,对近在咫尺的朱颜丽色视若无睹,只是低声发问。

“你又何必假装不知----你父王爱不释手的那卷画里,才是他心头眷爱,我又算哪牌名上的人?”

萧淑容柔声细气说道,语气中带着深深酸怨。浓密的长发漆黑如瀑,高高低底的遮下来,将她眼中神思都湮没不见,

朱闻目光微动,他想起前次觐见时的情景,心下明白了几分,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这位画中仙究竟是谁?”

萧淑容张口欲答,却在瞬间又改了主意,低笑道:“反正不是王后娘娘----你若是想知道,何不去问你父王?”

她说着,神情越发暧昧,只是轻声娇笑道:“那画中人瞧起来身份尊贵,连个笑模样也无---你们男人就爱这个调调,越是难以征服的,就越有兴趣…”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欲以小指勾起朱闻颈下的系带丝绦,却被对方手掌瞬间反握。

朱闻携了她的手,一送一放之间,仍归到了石桌另一端,“淑容,你的扇子要落地了。”

萧淑容漫不经心的将险些坠落的宫扇一抛,浑然不顾其上的宝石蝴蝶磕飞一角,嗔道:“何必当我是洪水猛兽一般防备?”

“淑容言重了…只是孤男寡女,身份有别,如此纠缠,只是白白让人看了笑话----你也不想宫中有什么流言传出吧?”

朱闻说完便拂袖起身。亭外落英缤纷。更衬得他长身玉立。眉目俊逸。

萧淑容望着他远去地身影。唇角微微扯动。愤然之外。带出些诡谲阴森来----

“你以为你能逃出我地掌心么…”

朱闻回到自己殿中时。已过了正午。天候已然有些热意。日光照得飞檐微灼。各房中都换了纱帐竹席。远处瞧来珠光柔雾一般。分外旖旎。

他进了疏真房中。只见床边放着一盏空碗。里面残剩些药汁。疏真盖了锦衾。只露出一截白生生地脖颈。已然沉沉睡去。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地眉头仍是微蹙。仿佛是在沉思。又好似遇到了大悲大苦。却偏偏冷凝着性子。倔犟着不肯哭出声来。

朱闻的心中又是一疼,没来由的轻叹一声,黑眸深处也有些黯然了。他伸手替她盖好被角,触手之间,却仍觉对方肌肤沁凉,透着病态的诡异。

珠帘微动,带出些声响来,倒是把房中安息香地味道散了不少,朱闻回头。只见虹菱蹑手蹑脚走来,正要取走药碗。

两人对视一眼,出了房门,朱闻问道:“叶太医过来诊脉了没?”“来过了,稍稍改了一剂药的分量。”

虹菱微微举高药碗,思量着朱闻神色,又道:“他还在前殿没走呢----瑗夫人正在招待他。”

“哦?”

朱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他低声吩咐道:“照看好她。我去去就来。便朝着前殿而去。

广雅阁乃是前殿侧边招待贵客之地,布置仍是簇新,大气之外不脱尊贵。瑗夫人一派端庄,抿了一口茶,打量着叶秋,柔声笑道:“这一阵真是有劳太医您了。”

“不敢当,小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叶秋冷眼看着对面贵妇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冷笑不耐,却终究按捺住了。和颜悦色道:“夫人今日请我来。可是有什么疑难杂症?”

“疑难杂症倒是没有…”

瑗夫人略微踌躇,却是带了些幽愁神气。叹道:“我只是放心不下妹妹,所以想问问太医----昭训她如今这么不上不下的病着,可有什么起色吗?”

叶秋眼中冷光一闪,却是干咳一声道:“她的病乃是顽疾,非一日之功可以奏效,只能徐徐调养。”

媛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隐晦喜色,却又敛住了,别过脸去低声哽咽道:“这位妹妹也是个福薄地,自从得了君侯宠爱,时常抱病在榻她叹气又道:“也是我这个作姐姐的照顾不周,真是不知该如何对君侯交代。”

她望了一眼叶秋,口中娓娓道:“叶太医你也不是外人…说来我们睦元殿中也真是作孽,先头的燕姬与人行那苟且之事,弄得君侯颜面无光,如今这位新封的昭训又时常卧病,这般折腾,我又是个侧室,可真是为难

她话风一转,低声问道:“昭训的病究竟如何,这么拖下去,会不会…”

她的双目沉浸在阴影中,竟有些熠熠发光,叶秋看着心头火起,正欲反唇相讥,却听阁外有人森然道:“阿瑗,你问这话,倒似在咒人一般!”

“君侯!”

瑗夫人一惊,花容为之变色,随即却强笑着起身,颤声道:“君侯您真是误会臣妾了,我只是担心…”

“我知道你最近忙碌,有些话不及意。”

朱闻淡然将她的话截断,却也顺便给了个台阶下,随即吩咐道:“我与叶太医有话要说,你先退下吧。”

瑗夫人柔顺应是,双手却无意识的将长袖绞紧,尖长指甲几乎要将丝绢划破,她裣衽而下,阁中便只剩下心思各异的两人了。

“她地病丝毫不见气色,反而更加沉重了。”

朱闻沉声道。

叶秋面上丝毫不见惶恐之色,微微一礼后,仍是神情自若,“她得的不是病。”

朱闻悚然一惊,双目瞬间锐利有如实质,“那是什么?”

“是毒。”

叶秋的笑容凉薄淡定,却是深深望入朱闻眼中,观察他地神色。

“被人下如此奇毒,弄得沉疴缠身,她的过去,定然带着不可预期的危险----二王子您难道没有丝毫好奇心么?”

第八十一章 嫌疑

朱闻黑瞳缩为一点,仿佛从未见过叶秋似的,深深审视着他

“叶太医,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君侯究竟如何作想,才能决定究竟该开出什么样的药方。”

“以前的那些药难道不行吗?”

“只能治标,不能及里,要想永绝后患,所用之药并非唾手可得。”

叶秋言语平淡,在朱闻面前,却是直视而对,侃侃而谈,丝毫不曾为他森然眸光所摄。他顿了一顿,目光清澈有如冷泉,看定了朱闻的双眼,再次问道:“即使她来历不明,即使她可能带来危险,您仍是执意要救她吗

朱闻抬起头,亦是深深瞥了他一眼,宛如寒光冰雪一般凛然,黑瞳深处却带着一抹坚决的灼热

“我会等到她自己想说的那一日。”

“如果她不想说呢?”

朱闻剑眉微动,仿佛听见了什么趣味之事,轻笑之间,竟是暖融宠溺,看似无奈,却是不假思索

“那我就不问。”

叶秋瞬间一窒。眼中闪过复杂已极地情绪。“假如…她有着不堪回首地过去呢?”

“不堪回首?”

朱闻一楞。随即。却是几乎要放声大笑。

他地声音清朗明快。一字一句间不见停歇。“即便真有什么不堪过往。那又如何?本君地手上也不甚干净。我们两个正好是天生一对。”

这话又快又是清晰。果断坚决掷地有声。终于让叶秋眼中升起奇异光芒。他几乎要拍掌大赞。却终究是敛住了。一声轻叹之下。竟是以从未有过地郑重姿态。向他深深一躬。“二王子地意思。小臣已经明白了。”

不等朱闻开口。他缓缓道:“她身上地毒偏于阴邪。又未得及时诊治。纠缠肺腑之中太久。只有真正地天材地宝才能彻底涤清根除。”

他看了一眼朱闻,见后者正在聚精会神听着,于是微微一笑,道:“这些所谓的天材地宝被传得神乎其神,几乎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其实全是无稽之谈。只有一点倒是真的----入药为引,却是比什么人参茯苓都要有效。”

“我所需要地,就是北狄族中视为珍奇。数十年只产一颗的水晶果。”

这话一出口,朱闻的剑眉便深深蹙起,他身在边疆久矣,却也隐约听说此物,据说乃是天然生处漠北极处的寒冰之颠,极昼极夜,狂风怒雪,采摘者安然回归的少之又少,每得一颗。便被当代狄王视若珙璧,密而不宣。

“怎么了,觉得为难了?”

“地确如此。”

朱闻连眉梢都未动,就恢复了平静,迎着叶秋似笑非笑的眼神,坦荡承认之后,又道:“但再是为难,我也要设法取得。”

疏真眼帘微颤,却迟迟才睁开眼。她思及方才所听到的两人对话,不禁心潮起伏,陷入沉思之中。

主闻见她醒来,黑幽幽双眸看着自己默然不语,却有些不自在起来,他上前为她披上外袍,一边说起宫中见闻,说起王后与萧淑容,更是连眉梢都泛起冷笑来

“如今他们各怀鬼胎。都想把我拉到自己一边…真以为我是痴人么?”

疏真静静听着。却是笑着揶揄道:“一个以亲情动之,另一个以美色惑之。你如今真是身价备增了。”

朱闻有些无奈道:“她们都在父王身边多年,不会为他暂时的冷淡而对我放松警惕----父王性格莫测,越是要大用的臣子,他越是冷淡疏离,不假辞色。这次我在王驾前略微显眼了些,她们便又是拉拢又是防备,这样的手腕,以为我瞧不出么?”

疏真想起这一阵混乱,眉头微蹙,“这次真是惊涛骇浪一夜即过,世子虽然不中用,我还指望他支撑个一年半载,没想到一夕之间,就遭人毒手。”

朱闻打趣道:“难得你还挺惋惜我这位大哥,他如今已是被传得了失心疯,被关在上历院里无人理会呢。”“燮王不会容他再活着了,此事虽有蹊跷,但也算证据确凿,再说闹得这般满城风雨,总须有人为此负责。”

疏真静静说完,眉间凝痕却不减反深,“只是燮王心中,真正相信是世子所为吗?”

朱闻闻言一楞,他也不是笨人,电光火石一瞬,却也猜中了其中诀窍,“你是说,他们会怀疑是我?”

“倒不仅仅怀疑你一个,这个连环计先是嫁祸于朱瑞,在燮王死后将他问罪,随后便可抛出世子的铁证,将世子剪除,这样,剩下能继大位的只有你和朱闵了,如此说来,萧淑容也脱不了嫌疑。”

“你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女人从中捣鬼?”

“她还没这么大手笔。”

疏真想象着萧淑容惊见枕边人尸首时地狼狈情形,不由微笑道:“她那里也是自顾不

她咳了一声,不欲多说,只是低声道:“最近你身处嫌疑之地,一个弄不好,你便不再是救驾功臣,而是弑君叛逆,总之你自己要万分小心。”

她凝眉沉思,心中一个怀疑却越来越清晰

“其实世人都错过了一点,这场鸠杀中,得利的并非只有你二人。”

朱闻一时愕然,“还有谁?”

“不是别人,正是你那位良善笃厚的三弟,朱瑞。朱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这怎么可能?”

 

第八十二章 猜忌

疏真微微一笑,眉间浮上淡淡阴霾,他这次看似被陷害入狱,实则人人都知事有蹊跷,于他名声丝毫无损,这一次闹得轰轰烈烈,却也让世人知晓了这位为父王钻研药材的三王子---不过几日的牢狱之灾,却换来如今朝野称颂的孝子贤名,这笔生意很是合算。”

朱闻有些吃惊于她的奇思妙想,“就算王后再蠢,也不会行险到如此地步----她难道不怕还没抓到世子做替死鬼,父王就一命呜呼了,这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要设计缜密,行险也并非不可,更何况,只要你和萧淑容在,就不会容许世子顺利登基上位----只要他一日不是国君,便有一日翻案的可能。”

说到此处,疏真黑眸为之一凝,幽深之色越重,“另外,你不可将目光一味放在王后身上。世人总是觉得牵线木偶能在掌中随心所欲,却不曾想过木偶也会自己拨弄丝线。”

朱闻目光霍然一闪,瞬间警觉起来,“你的意思是…三弟他!”

“目前局势混沌未明,这也不过是个假设,并非一定成真。”

疏真看向床畔的清俊男子,黑瞳中染起一色玩味,“你一向怎么看待这位三弟?”

朱闻不防有这一问,仔细思索后,叹了一声,道:“璞玉天成,是个可以不理会凡尘烦扰的人。”

疏真凝望着他,清澈黑眸仿佛可以透视人心,“你很羡慕他…”

朱闻许久没有出声,良久,才涩声道:“我与他志向不同,也没什么可羡慕的。”

话虽如此,他眉宇间的黯然,却是将平日的犀利冷峻都变得柔和起来。“真正要说有些介意的,却是他少年时平安喜乐,身边总有人关怀注视,而我孑然一身,即使战死沙场。也不会有人为我长夜垂泪。”

他想起王后。此时心中已无怨恨酸楚。却只剩下绵长遗憾。那般阴郁不乐地少时岁月。终究是人生第一道风景----那样地开端。终究留有遗憾。

柔腻微凉地玉手覆在他地手背上。并无任何动作。却于朦胧光华下宛如莲花盛放。抚平他心中地伤疤。

“这世上鲜少人可以真正平安喜乐。你又怎知你是不幸地?比起他深锁深宫。我却觉得你长驰疆场更显自在。”

疏真凝目看着他。晶莹剔透地眼波中。漾出坚定和温柔。在朱闻看来。却是比世上任何明灯都要让他感觉敞亮!

窗外日光正炽。浅浅深深地印上竹帘。将纱幔也打得斑驳。房内两人此时双手相叠。靠得极近。女子身上地独特冷香与朱闻地清檀味道缠染在一起。显得格外暧昧。疏真咳了一声。仿佛有些发觉。不着痕迹地将身子侧过些。格开了两人之间地距离。

那般迷离地神韵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声音清晰沉静。传入他地耳中。却恍如隔世

“过往种种已不能改变,你也无须去介意,更何况,我不认为这世上有如此不染凡尘之人。”

说到此处,她低下头,双眸浸润在阴影中。却更显得如冰似雪,“这样的宫闱,呆久了,再怎么淡泊无争的人,都会被染黑了心肝,你这位三弟并非圣贤,我不觉得他有此定力。”

她声音越说越低,胸腑之中却激越自生,说到中间那句时更是意有所指。仿佛沉浸于什么异样地情绪之中。

窗外海棠的枝条上绽满了绯红。时日越发见热,窗上新换了雨过天青色蝉翼纱。朦胧如烟,和暖的风吹得那轻薄地窗纱微微拂动,原本的清凉惬意,迎入萧淑容眼中,却越发焦躁不耐。

安乐侯在一旁垂手而立,对这位姐姐的大发雷霆却是有些畏缩。

萧淑容啪的一掌扫下,桌上的茶盏玉盒全数倒在地上,叮叮当当好不热闹,她玉面含煞,怒得朱唇乱颤,“岂有此理,市井之间居然流传这等恶毒的谣言!”

她想起方才从胞弟口中听闻的传言,不禁悚然心惊,“居然说是本宫设计,让世子买通三王子身边人下毒,是谁竟敢如此大胆造谣!”

安乐侯缩了缩脖子,将剩下半截更不堪入耳的流言吞下肚中----市井好事之徒甚至绘声绘色的说起这位淑容娘娘与世子之间有不伦奸情,这话传到她耳中,怕不会气出个好歹来?!

萧淑容来回走了几躺,咬牙道:“看这架势,倒是让朱闻捡了便宜----本宫一时失策,在与王后口角时太心急了些,看到有心人眼里,本宫确实染了嫌疑,倒只有他,显得重孝果断,在燮王面前露脸显眼!”

她随即一个激灵,眼中因愤怒而剔亮,“难道这一切都是在他作祟?!”

她越想越有可能,“燮王若是有个万一,世子与三王子都脱不了干系,论起立嫡立长都该是他,若是燮王有救,可不就是他力挽狂澜救驾于前?!”

她冷笑一声,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冷峻清秀地男子身影,想起那一瞬倒入他臂弯的安心和温暖,她凤眸一眯,眼中浮现痛恨、眷恋、不甘、甜蜜以及算计种种情绪,眸光幽华之下,竟一时说不出酸甜苦辣。

“这个冤家…真是好手腕!”

她轻笑一声,咬着嘴唇道:“这一局,我该怎么还你呢?”

声音越低越是甜蜜,然而却只让人脊背生出冷汗来,“就从你最在意的人身上下手吧…”

“我也想瞧瞧,她有什么本事,让你如此专宠维护!”

 


第八十三章 诡诈

 

此刻她美眸熠熠,却只剩下阴狠光芒,斩钉截铁的一句,留下人让人心悸的余韵。

她微一扬下巴,冲着自己兄长吩咐道:“是时候动到那颗棋子了。”

她仿佛是对他解释,却又好似喃喃自语,“本来打算让她隐而不发,到最后关头反戈一击的,他的刀锋都逼到眼前来了,本宫也不必容让了!”

安乐侯小声请示道:“那个人也一直养在我们手中,这次让她去出首告发,才显得在情理之中。”

萧淑容微微颔首,细腻肌肤在朦胧烟色下越发显得绯红,那是怨恨混合着喜悦的光泽。

初夏的清晨有些雨丝朦胧,上历院的地面原本就凹凸不平,如今越发泥泞,燮王一路行来不禁脚下蹒跚,一旁的朱瑞及时伸手相扶。到得正房,只见光线幽暗,三尺白绫,短刀,毒酒都已准备齐全,世子佝偻着肩,正坐在凳上呆呆出神。

他听得脚步声,乍然回首,却顿时惊了一颤。

仿佛是落水之人骤然抓住了一根浮木,他眼中闪过希冀与绝望并存的光彩,顿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连连叩首之下,染得一头一脑都是泥水,“父

燮王别过头去不看他,他威严不脱儒雅的身影将窗边的微光遮挡,在世子头上形成大片的阴影,让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昏暗之中,只剩下一双眼睛,闪着惶恐不安的光芒,宛如鬼火幽幽。

见朱炎沉默不语,朱棠的心中好似升起了希望,他越发泣不成声,将头磕得砰砰作响,“父王,儿臣已经知错了…”

“已经晚了。”

朱炎声音淡漠。近乎是带着倦意地。惟有站在他身旁地朱瑞清楚看到他眼中地一抹怅然---终究是骨肉亲情。始终不能无动于衷。

“父王…您不能如此啊…就算不顾惜我。您也要想想九泉下地母后!”

朱棠情知这是最后生机。越发喊得声嘶力竭。

朱炎地眼神越发黯了一下。他想起新魂燕尔时地妻子。温柔爱笑。少年夫妻也颇见缱绻。却在生下朱棠后。就此散手人寰。

他心中一痛。然而紧握地双手下。却仍不见一丝颤抖。锐利鹰眸黯淡过后。只剩下冷然冰霜。

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