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己亲朋甚多,每逢生辰,总会在高楼举宴,不醉不归。
可这次,虽然仍是宾朋满座,却尽是朝中权贵,军中骁将。
事反常则为妖,孙铭有些郁闷的喝尽了杯中残酒,堂下丝竹缠绵热闹,带来江南的清新韵味,主人翁微笑而惬意地看着这一切,孙金钟看着同僚们各个笑容满面,随兴和睦,再想起朝中的暗涛汹涌,不禁打了个寒战,酒意上涌。
他的双眼开始模糊起来。“我家大人请驸马去后堂一晤。”
身边悄然出现了一位身缠红绡地美貌侍女,她低声说完。
便冲他抛了个魅眼,雪白皓腕上金镯乱晃,一片叮当声。
在人们“真好艳福”的笑谑中。孙铭面色微红,起身离席。他在书房里等了许久,王沛之才从容而入。
“老师,好久没来拜望,您着实瘦了。”
孙铭有些愧疚道,这一年之中大小事务一桩接着一桩,他在京营之中忙得脚不着地。
倒真是许久没来王府了。
“跟我来这些虚礼做什么,我又不是那庙里的菩萨,需要人每日三供。”
王沛之笑道,仍如往常一般,风趣而洒脱。
他换过一身儒装,玉冠折扇,四五十岁的年纪,大笑之间。
孙铭感到一阵轻松和熟悉。
“你必定在猜想,我这次生辰,为何要大肆铺张?”王沛之叹息一声,望向窗外幽黑深邃的星空,眼神变得空旷寥远。
“我已经老了,这个世界要靠你们年轻人了。”他敏捷转身,举目毫不见颓态,鹰眸中灼然生辉。
“可是有些事,如果不在我手上解决,我死不瞑目。”
夜风从窗外席卷而入,将灯烛吹得摇曳闪烁。王沛之双目炯炯,整张面庞都沐浴在昏暗之中,晚期身形仿佛是远古的鬼魂一般。
“什么?”孙铭听完他所说的,已是双目尽赤,惊愕得不能成言。
“老师,您为何要如此!”
“孙铭你听着,今日之言,出于我口,入得你耳,跨出这道门,便再没第三人知道,除非我死,否则,绝不许跟任何人说!”
王沛之直视着他,目光犀利有如实质,他沉静地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连皇上那里也不能。”
“究竟为什么大家要斗个你死我活?这一年来内忧外患,难道还没受够吗?”
孙铭勃然大怒,嘶声吼道,连口中也泛上铁锈般的血腥苦味。
“这天下至尊的宝座只有一个,能号令天下的权柄也只能由一人执掌。在这无上威权之下,什么亲情友爱,都不过如纸糊一般脆弱。”
“那老师,你又为何要来趟这混水呢?在家颐养天年,不成吗?”孙铭几乎是哀求了。
王沛之轻笑着摇头,举止之间,依稀可见当年的俊逸不羁。
“我作的孽,天看着,终究是躲不过的。”
他笑着摇头,眼神朦胧,低喃道:“有时候我也奇怪,这二十多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一觉醒来,元旭和我还在破庙里煮食,黄梁还没熟呢,我们两个破落世家子,梦想着有一日能平靖天下,传诵千古。”
他叹息到底,却哽咽住了,窗外树影婆娑,仿佛亘古的幻境,风声凄厉呜咽,好似多年前看过的那场喧闹悲凉的戏剧。
“人这一生,总会有意外在拐角等着你,不知不觉间,便会成为年少时所痛恨的人物。”王沛之微笑道,那一抹笑容,温和而忧伤,然而隐忍决绝。
“是了结的时候了。”他转身拿了一颗小印,递给孙铭道:“这个你且收着,到‘那时’再用。”仿佛有万钧的力量,他将它放在孙铭的掌中,才舒了一口气。
“一切,全看你的了!”
夜已经深了,云庆宫已是一片寂静。
鲛绡裁成的窗纱被轻弹了两个,晨露很是警醒,睁眼披衣而起。
涧青亦是警觉,也在廓下候了,来的却是“辰楼”在宫中地联络人。
“主上,裴桢那边传来消息,静王有异动。”
“他要做什么?”
“静王派系的人物,今晚二更秘密聚在他的别院,目前还未散去。”
“今晚?”
晨露皱了皱眉,忽然想起道:“王沛之的生辰大宴,好象也在今晚吧?!”
“果然是个多事之秋啊!”
她叹道,想起晨间亦有人报来,道是几位握有兵权武将家中,都有朝中之人拜访,不禁蹙眉冷笑道:“好不容易安生几日,难道要学曹操逼宫吗?!可惜,今上也不似汉献帝啊!”
她回身,断然道:“加紧侦听,必要时,可以支用‘干将’将相关人等诛杀!”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乱象
皇帝这几日也颇为头疼,朝堂上看似一团和气,暗中却都忙着在退敌的功劳簿上添上自己,抹去对头,户部与兵部,为了一批转调的粮草而互相扯皮,最后竟扭打到了朝堂上,什么官体尊严都不顾了。
市井里也颇有一些奇谈怪论,前次奉先殿倒塌,正逢林邝勾结鞑靼人赶明儿,于是朝野都传说凶多吉少,这次战争过后,本该谣言消散,却不料居然出了些古怪的童谣,隐射今上不孝无能,触怒了死祖列宗,才会有宗庙崩塌之事。这种无稽之谈,言官们当然不敢传到皇帝耳边,但他自有‘暗使’缇骑,也并非一无所知。
原本以为这等愚夫愚女之谈,几日便会烟消云散,没曾想,谣言越传越烈,看这架势,分明有人从中挑弄。紧接着,朝中官员家中也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出现,京兆尹才官复原职,又遇到了几起武将被刺案件,他从此落下一桩毛病,听得一个‘刺’字, 便要浑身打颤,口吐白沫。
这些武将,虽称不上是国之柱石,却也骁勇有力的高手,刺杀者却能一击毙命,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一日,皇帝正在跟户部商议此次亲征的善后抚恤银两,却又有噩耗传出——天牢被劫,又被点燃了几处大火,如今正是混乱一片。
皇帝这一气非同小可,望着阶下战战兢兢的官员,却一丝怒火也发不出来。于是调拨人手紧急去救,却已是断壁残垣,烟熏火燎的一塌糊涂了,皇帝问起大理寺的官员,却道是狱 中也没什么重要人物,只有羁押候审的前襄王林邝。听到亲舅舅的名字,皇帝心中一沉,想想前日晨露所说,心中更添了警惕。
直到回到宫中,他仍是闷闷不乐,秦喜在辇旁轻声问道:“万岁可要回乾清宫!”
“去云庆宫吧。”
御辇转了个方向,不一会便到了云庆宫。此时正是秋凉之时,百花都逐渐凋谢,梅树却是枝干苍虬,等待冬日来临,可以怒放盛雪。
皇帝见苑中花木扶疏,也不在意,径直朝着正殿而去。他眼角余光瞥见朱红廊柱旁有一道纤影飘过,于是回身道:“什么人?!”
那人影羞怯躲闪,却终于在他的呼唤下,现身出来。那是一个中等清秀的宫女,有一双爽朗大眼,她上前裣衽为礼,哆嗦着不知说什么好。
“朕好象见过你,你是晨妃原先的同伴,是吗?”皇帝很是和蔼地问道。
“是,娘娘原先,跟奴婢们同一间房舍。”
“你是叫?”
皇帝记忆颇佳,却也一时唤不出她的名字。
“奴婢叫蓉儿。”
皇帝瞥了一眼,见她虽然惊恐,眉宇间却堆积了重重愁绪,他想起晨露所说,于是笑道:“急着出宫返乡是吧,你先安心住下吧,要遣宫女出去,也得要开春过后,这是规矩,朕也不好打乱的。”
“奴婢感谢皇上和娘娘的恩德。”蓉儿张了张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还是咽下了。
她望了花圃一眼,低声道:“奴婢和晨妃娘娘,以前都是料理花圃和走廊的。”
她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什么来,终于福了福身,转身离去了。
皇帝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迈步进了大殿,只见其中宽敞明亮,十六扇花鸟精雕木门,都齐齐畅开,显得无比敞亮。
晨露正在绘制丹青,是一幅晚荷的水墨画,虽然用色只有黑白,却显得亭亭玉立,气韵不凡。皇帝在旁看着,正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忽然外面秦喜踉跄着跑进,惊慌道:“不好了!”
皇帝一听这三个字,就怒从心起,他这几日一遇这话,就有无穷的麻烦上身,当下瞪住了秦喜,问道:“什么不好?”
“梅妃娘娘!”秦喜有如见了鬼魅,又急又气道:“她跌了一交。”
当的一声,却是皇帝手中砚台落地。
晨露目光一凛,起身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宸宫 第六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宫变
与上次云萝那拙劣的‘小产’事件不同,梅妃的西华宫到处充满草药熏香,太医们正在商量着,饱蘸了浓墨的狼毫放在一旁,却始终无法动笔。
“脉象怎样?”
皇帝驾临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他扫视了四周,便问起了太医。
太医们匍匐在地,身若筛糠,谁也不肯开口。
“你们都不死了吗?”皇帝森然道。
领头的医正面有难色,只叩首不语,每日诊脉的两位太医都是魂飞魄散,急道:“脉象一直平和,现在也无任何不妥。”
“好,你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胎儿有个万一,少不得要尔等性命!”
医正见性命攸关,不由低声道:“腋下好似有所不顺。"
“什么?”
“腋下三寸。”晨露从内室返回,接过话来说道。她目光一闪,看着医正求恳感激的目光,继续道:“脉象虽然平和,却内火虚寒,腋下三寸有些微淤青。”
“那是娘娘跌交摔的。”岳姑姑在旁颤声道。
“是吗?”晨露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道:“眼下就有你这等刁奴,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在梅家伺候了半辈子,有带针孔的摔伤吗?”
这一句如晴天霹雳,岳姑姑面色惨白,浑身都为之瘫软。
医正这才恍然大悟,颤抖着指定了她道:“微臣是隔帘诊脉,就是请这位姑姑为娘娘验伤的。”
皇帝一挥手,就有人将岳姑姑拖到一旁。
“母子都还有救吗?”医正不敢回答,半晌。
殿中都没有声响。
寂静得令人发颤。
“可以。”晨露终于开口,她目光幽邃,仿佛瞧着不知名的虚空之中。
皇帝霍然转身,凝望着她,仿若针刺心房,他痛得一个激灵。
“怪我无能,把你扯进这件事里。”
“难道我是那等拈酸吃醋的妇人吗?”
她绽开一道微笑,清雅从容,黑眸深处却有一分黯然。由太医处取了金针,以火焰沸水烫过,在相关穴道以内力贯穿,梅妃的面色由紫转白,却仍是呻吟不醒。
晨露拔出金针。在脚底以利刃划开一道,顿时黑血涌出,浸透被褥。
“孩子中毒还浅,侥幸能救回来,但母亲恐怕寿元不久了。”她缓缓摇头。
表示回天航乏术。岳姑姑再也撑不住。挣扎着低泣道:“我的孙儿,可怜这一根独苗在他们手上啊,天地良心,我看着娘娘长大的,再没什么歹心的,老天爷啊,是他们逼我。”
她哭嚎着,声音绝望转高。皇帝逼近她问道:“他们是谁?”
岳姑姑被他眼中的冷戾吓住,拼命摇头,却一字不吐。
“梅妃身上淤青和针孔,是怎么来的?”
“是我搀扶她的时候,用手帕裹了这针戳的,她当时完全不痛。”
晨露检视着那几枚细如牛毛的黑针,很平凡地塞外毒物,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榻上的梅妃微微呻吟着,即将醒来,露低叹一声,对元祈道:“你陪陪她吧!”
她也不乘辇车,独自步行而回,一路之上,但见秋景萧瑟,绚烂枫华,她也无心观看,回到了云庆宫。花圃中泥土湿润,一道人影正在其中忙碌,晨露微微一笑,上前唤道:“蓉姐!”
蓉儿猛然抬头,仿佛受了惊吓,手中花铲落地。她慌忙叩兔崽子,晨连忙拦住,问道:“不是让你歇着,怎么你又来干活了?”
“没办法,闲不住。”
蓉儿的面色有些苍白,她额前的乱发被风吹拂着,低声道:“我是个闲不住的,帮其他姐妹做些事也好。”
晨露笑道:“这些花都即将凋谢,却仍有余香,都是你调理得好。”
蓉儿听着这话,身子一颤,慌忙道是不敢当,目光 却一直没曾离开晨露。直到晨露走入殿中,她仍倚在朱红廊柱旁,呆呆地看着。
晨露还没坐定,涧青就匆匆而来,她面带焦虑道:“裴桢那边传来消息,静王即日怕是有大变!”“他要做什么?”
“他与己方人员密商,好似在议论京中防务。”
涧青答道,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黛色面容之上,也露出了一丝羞怯的暗红,“那个侍卫郭升,今晨也跟我说,他在上朝路上遇到她几位父执辈的车马,他们都是归隐的老将,从不轻易外出的。”
晨露以古怪而微妙的目光看着她,直到她脸红地低头,才笑着调侃道:“你跟郭升这么熟了啊!”笑完,她面色转为凝重,低喃道:“京中防务,他想搞出一场宫变吗?”
“难道他自信可以制衡京营吗?孙铭可是今上的姐夫啊?”涧青不敢置信道。
“哼,主将的忠诚与否,其实并不重要。”
晨露冷笑道,谈及军政,她的双眸瞬间晶莹生辉,仿佛是世间无坚不摧的绝世神兵。
“若能策反中下级军官,要在京城翻云覆雨都可以,军队的灵魂都在他们身上。”
她起身道:“等皇帝回来,我会请他严密防备,如今正是图穷匕现的进修,若有差池,就会一败涂地。”
她换过一套简装,出了寝殿,一个从人不带,到了御花园旁的废墟前,又一次步入其中。那座熟悉的宫殿,仍如往日一般,遗世伫立于前朝废墟之中,仿佛在无言诉说着它的悲愤。
她走入其中,熟练地打开正殿大门,进入阴暗的书房之中。
这里早就被洗劫一空,排外地墙角里,有一人被五花大绑地蜷缩着。
“林邝,如今你总该知道,你姐姐除去你的决心有多么坚决了吧?!”
宸宫 第六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酷刑
幽暗的书房里,窗纱都被密密封住,奇形怪状的墙壁虽然颜色剥落,却更添诡异。
“这间是原先的天宸宫吧?”
林用手被灰尘呛得咳嗽连连,嗡声嗡气地说着。
“难为你记得?”晨露无声地笑了。
“怎么能不记得呢?当年我陪送林媛至此,我们两人战战兢兢地跪候,却希望林宸能不念旧恶,宽恕林家,当时此地巍峨典雅,锦乡千重,是何等盛景,弹指一挥间,却已衰败如此…”
林邝感叹着,晨露站在殿门前,任由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眯眼回忆那一幕,却了无痕迹。
我竟记不得了啊,她想起自己那时的匆忙和漫不经心,几乎要大笑出声。
“当时我心中羞愤,而姐姐跪在身旁,却是轻声道:‘如此盛景,他日我也会拥有。’当时以为她不过是女子戏言,却不料,她真正成功了。”
林邝摄影师着四周的符纸,笑谑道:“姐姐终于大获全胜,从林宸手中夺走夫君和荣华,却害怕她鬼魅作崇,在这贴满了符咒,女人啊!”
他感叹嘲笑着,仿佛在为妇人的胆量而好笑,却听不远处传来清渺的声音,“你不怕鬼吗?”
“无稽之谈,这些达官贵人手上的血腥多了,若悠悠来作崇算帐,京城可成为鬼蜮了!”
林邝大笑,却在抬眼看时,将笑声呛在喉中。
一只木匣被轻轻打开,中有一座珠冠,凤首高昂,光华璀璨。“你见过这个吗?”
“这是林宸的凤冠。”
林邝沉声道,他有些不安地抬头看着晨露,“我知道你与她颇有渊源。”
“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啊。”昏暗的书房里烛光摇曳,那道纤弱的身影似乎跟着飘荡,林邝不免觉得眼前的只是一道魂魄。
寂静中,晨露叹了口气,伸手拿住了桌上的烛台,慢慢走到他跟前。
“你那时见我一次,便要率着恶奴,将我迫在墙角踢打,直到我武功略有小成,才有所收敛。”
灯花暴了一声,突如其来的明亮,将她眉宇间的刻骨冷笑照亮。
“你说什么?”林邝瞳孔猛地收缩,却随即又大笑道:“别装神弄鬼了。”
他的笑声带着不安惊恐,风声在窗外呜咽着,仿佛无穷的妖魔鬼怪倾巢而出,正在张牙舞爪。
“每次你贴着我耳边说的,都只有四个字——杂种、贼人!”
那声音幽渺清冷,仿佛从天外传来。
晨露直到他的跟前,贴着他的面庞含笑打量:“兄长向来无恙?”
林邝听到这‘兄长’二字,终于支撑不住全身的力量跌倒在地,他双手哆嗦挣扎着,想要挣脱开绳索。
雪白柔腻的玉手伸到眼前,仿佛要搀扶他,林邝狂叫一声,咬牙道:“不是害得你。”
“我知道。”晨露清宛微笑道,神态高远飘逸,“你听说过十大酷刑吗?”
“十大酷刑中,有剥皮、剃骨、腰斩、车裂、缢首、宫刑、刖刑、棍刑、灌铅等等,各有名目,都是前人心血所聚。”
林邝听着这寒幽的声音,只是怒叫道:“不是我害得你,你去找林媛!”
“我会的,林家和元氏的每一丝血脉,我都不会放过。”
晨露继续道:“世俗只以为伤筋动骨便是极尽惨烈的酷刑了,却偏不知江湖人的手段,有过之而不及。”
她的手指轻戳着林邝的头颅,林邝只觉得一阵冰冷彻骨。
“从这里,用刀划个口子,再灌入水银,瞒瞒地剥下,一套完整的人皮便能取下…”
“你别发抖啊,我还没说完呢,那时候,你还没死呢,只有一个粉红的人形肉团在地上翻滚呻吟,我再在上面细细撒上蜂蜜,无数的蚂蚁就会——”
“别说了!!”
林邝终于崩溃了,他剧烈颤抖着,瞳孔几乎涣散!
“我还没说完呢!”
晨露微笑道:“我在地狱二十六年,孜孜不念的,就是把你们林家人挫骨成灰,撒到十八层地狱里!”
宸宫 第六卷 第一百九十章 遗旨
林邝无力地呻吟着,仿佛被那目光中的锋芒所摄,再也无法解脱。他垂着头,喃喃道:“不关我的事,是林媛设计的?”
“可我目前,无法找她的晦气,只有你,近在眼前。”
晨露轻笑着,呛然一声,长剑出鞘,对着林邝的脖项缓缓划去。
“住手!”
林邝大喊,见那凛冽的锋刃逐渐靠近,终于大喊道:“你去找林媛吧!”
锋刃不为所动,刺骨的寒意侵入肌肤,竟沁出血来。
“住手!我把先帝的遗旨给你!”锋刃在千钧一发之际停止,林邝大口喘息着,仍是惊魂未定。
“我把圣旨给你可以,但你如何保证不杀我?”
森寒而清脆的笑声,仿佛从幽冥中传来,晨露敛了笑意,静静道:“以我母亲的名义发下誓言,交出圣旨后,若再伤你一丝一毫,让她在天之灵永不安宁。”
林邝听了这等毒誓,方才满意地笑了,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那道圣旨,其实…”
轰隆一声,满天的乌云都化为暴雨倾泻而下。
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室中的一切声响,只那一道灯火,闪烁未熄。
皇后颇为担忧地踱着步,焦急地等待着西华宫的消息。
“是谁下了这等毒手?!”她又气又急,眉间露出一丝冷怒。
那个孩子…
她想起梅妃腹中的胎儿,御医私下断定,这是个男胎,心中象被剜去一块,火辣辣的疼痛。
是谁?
她第一个想起太后莫测高深的微笑,却又自己否定了。
不会是她。太后虽然表面不甚在意,却也暗中派稳波看了好几次男女,她定然也想挟这孩子,做她的太皇太后。
想得真好!
皇后咬牙道,她的眼前又浮现了一道俊美已极的男子容貌。
静王!一定是他!
此人虽然面事微笑,却是条不折不扣的毒蛇,他对皇位觊觎已久,若是皇帝无子,他便是当然的皇嗣,若再从中动些手脚。皇后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担忧更甚。
她烦燥地等着西华宫的消息,却听廊下有人报道:“晨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
皇后愠怒更生,真想闭门不见,再不转念,终于勉强道:“请她进来。”
晨露进来的进修,皇后仍是一脸冷漠凛然,并不开口说话。
“我刚从西华宫来。”皇后抬起头,看向她。
晨露微笑道:“托皇上洪福,我尽绵力,皇嗣终于无恙了。”
仿佛从心中轻松下来,皇后吁了一口气,全身都瘫软下来。
“可是,梅妃娘娘却是中毒已深,寿元所剩无几了。”
晨露的下一句,让皇后愕然生惊。
“怎么会?!”
一阵悚然后,皇后心中冒出淡淡喜悦,面上却是痛心疾首道。
“这是天命,谁也强求不得。”晨露继续道。
“天命?”
皇后讽刺地笑了,“晨妃,你信这个吗?”
宸宫 第六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试炼
“所谓天命,也不过是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晨露的话,仿佛大有玄机,皇后咀嚼着话意,面色阴晴不定。
“晨妃的意思,本宫不太明白。”
“娘娘又何必如此,说起来,你自己也很是疑虑,不是吗?”
晨露微笑着走近,“若不是我金针渡穴,今日便是一尸两命了,娘娘你以为,会是谁做的呢?!”
皇后面容苍白,咬牙不语。
“这胎儿对您大有裨益,如今梅妃元气溃损,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很难保证胎儿能顺利出世啊。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听闻您家世渊远,云燕二州又是林家所属,想必珍藏不少,我想到府上取一株北地雪参,要八叶的。”
晨露好整以暇道:“云燕二州以人参为特产,宫中只找到五叶的,梅妃的身体却是耽搁不起了。”
皇后一听居然是这等请求,不由面色缓和,却仍道:“区区小事,由我派人去便是。”
“不然,必须我亲自去您府上!”
晨露坚决道:“这药非同小可,即使是珍贵已极的八叶参,也有性味的区别,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更何况,再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您可就百口莫辩了。”
皇后一听,大觉有理,由晨露经手,即使有什么好歹,也算不到她头上,她有些狐疑地赞叹道:“你对梅妃和皇嗣这么关心,真不枉皇上宠爱倍至了。”
晨露听她话中有话。坦荡微笑道:“皇上子嗣艰难,若不能替他分忧,也是平白便宜了别人。”
皇后听到别人二字,禁不住想起静王来,两人皆是玲珑剔透的人物,对视一眼,顿时生出微妙的默契来。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宫去吧。”
于是皇后命人准备车驾,两人轻装简从,向着靖安公府而去。靖安府很是惶恐地接驾,听说来意后,很是为难,但仍带了两人来到了秘库,将药材都取出陈列,让晨露一一挑选。
八叶的雪参本就是稀世珍品。
晨露挑选得仔细,皇后完全插不上手,觉得气闷不耐,于是便让家中管事伺候着,自己径自离去。
“娘娘真是识货,这是几根都是襄王送来,连存放的匣子都是上乘乌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