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还在不在前面?”承欢双手向前慢慢地摸索着,一步步地向前挪动。
“在啊,来抓我啊。”周荷笑容满面,在承欢面前的不远处。
李锦然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欲往前继续走。假山尽头有一处向外延伸,造成曲径通幽的效果。李锦然身后跟着沈信与兰芝,即将要穿过假山时,承欢忽然迎面撞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延伸出来的地方上。沈信眼疾手快,立刻向前将承欢扶住。
承欢只觉脚下一软,掀开了遮住眼睛的布条,有些迷惑,再看自己离假山那么近的距离,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只差那么一点点,她今天就可能会毁了容。这假山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故意做的怪石嶙峋,棱角锋利。她回头去看周荷,见周荷也是大惊失色。
“妹妹,你怎么样,我没想到……”周荷欲上前去扶承欢。承欢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李锦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周小姐,这假山有棱有角,承欢蒙着布随便撞到哪里,留下疤痕都算轻的。如果要是毁了容,啧啧,想要再寻个好人家,那可就难了。”
周荷见承欢看向她的眼神都快要变了,急忙将她拉在怀里,语气有些急促:“妹妹,我一直在你前面的,只是没想到你会往那里去,是姐姐不好。”
李锦然笑道:“这倒是奇了,方才你分明是站在她左边的呀。”她又看着兰芝和沈信,疑惑地问:“莫非是我看错了?”
沈信与兰芝摇了摇头,再看向承欢时,眼里都带着些怜悯。承欢不是傻瓜,她自然能读得出来。她正前方的左边正好是一块空地,正前方与右边都有假山,如此说来是周荷故意设计的。难怪她最近对自己这般好,原来是想趁着自己掉以轻心的时候害她毁容,就因为她也喜欢赵灏吗?她从周荷的怀里挣脱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过了良久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方向正是琉璃阁。
承欢走后,周荷立刻变了脸,目光凶煞地看着李锦然。李锦然见她越是沉不住气,就越笑得灿烂无比,走到她耳边悄悄地说道:“四夫人是二夫人杀死的,对不对?”
周荷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又转瞬而逝:“你胡说,姨母做事光明磊落。”
李锦然也不再多说话,只笑眯眯地盯着周荷看。这让周荷心里发毛,却又不能奈何她。就在周荷欲要说话反驳时,她又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大病时父亲冒着被传染的风险来看我,他说让我小心二娘。你说这是为何?”李锦然故作疑惑地看着周荷,见她目瞪口呆的表情,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大步向前走去。
待绕过假山时,沈信方才开口:“那周荷心计颇深,在假山时见我们来就故意让承欢小姐走到假山拐角的地方。若不是我动作快,她回去一定会跟二夫人告状,说我们明明见到承欢小姐撞上假山却不搭手。她这是在挑拨是非呢。”
兰芝听沈信这样说,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就觉得奇怪,分明蒙着布的承欢只是在空旷的地方玩,好端端地突然去拐角,唾骂了一声:“贱人!”
对于周荷的伎俩,李锦然到不觉得稀奇。周荷深得二夫人欢心,必然是有些本事的。只是今天这一计她太过着急,何况承欢本身并不讨厌自己,再加上她们都喜欢同一个人,呵!承欢本就没有周荷生的美丽,若是毁了容,赵灏就更瞧不上了,承欢心里不气才怪。她都能想到依承欢的性子,回去该弄出多大的动静。她嘴角扬了扬,你们不让我的日子好过,那你们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刚走进琉璃阁,便看见周荷的房门此刻敞得大开。张妈妈站在门前来来回回地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李锦然站在大门口,不进去也不出去,就这么看着。张妈妈转过身就看见李锦然含笑看着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让兰芝心里不平衡,同样都是奴才,她凭什么这么跋扈?李锦然不计较不代表她能咽得下这口气,正要破口大骂。被李锦然轻声拦下:“一条狗咬了你,你还要咬回去吗?”兰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信听力绝佳,这番话自然也落入了他的耳里,也强忍住笑意。
张妈妈见她们在笑,心里更是生气,却又无处发火,恰巧从周荷屋里走出来一个丫鬟。那丫鬟手里还拿着周荷的衣衫,张妈妈走上前伸手打了那丫鬟一耳光。那丫鬟似是没料到会挨这一巴掌,完全没有防备,倒在了地上,左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张妈妈打完犹不解气,恶言恶语地骂道:“周小姐喊夫人一声姨母,夫人没让她走,你敢擅自做主?”将那丫鬟拉起来作势又要打。
李锦然眼睛冷了几分,是不是紫鹃在琉璃阁的时候,也是这样无缘无故地被人打?她对沈信使了个眼色。沈信当下会意,疾步走上前捏住张妈妈的手腕。张妈妈痛得大叫,狠狠地瞪了一眼沈信:“你敢管我?”
张妈妈话音刚落,屋内便扔出来一个包裹,紧接着承欢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了眼张妈妈,冷嘲热讽道:“谁敢管你?呵!张妈妈,有人要毁我的容,我只不过将她赶出去,怎么,还要征得你的同意?捏住你手腕的大哥,如果不是他扶着我,现在你见到的李承欢,就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了。”
沈信冷哼了一声,松开了张妈妈的手,又走回李锦然的身边。
李承欢冲着屋内命令道:“给我收拾,不要停,今天必须让她滚出去。”
张妈妈见李承欢一脸怒容,又不知该如何去劝。这些日子她见承欢跟周荷多有来往还开心不已,可今天承欢一回来就要让周荷走人。她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李锦然,猜测是她在其中作梗,在承欢耳边小声道:“前几日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嘛,小姐,咱别气坏了身体。夫人那么心疼你,等夫人回来让她替你讨回公道好不好?”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她就更生气。自从周荷来了之后,每日都与母亲在一起,她何曾跟母亲好好说说知心话。她冷笑道:“只怕母亲来了,该走的便是我了。”见屋内没有动静,她又往屋里跑去,只听砰的一声,是什么被摔碎的声音。
张妈妈急急地跟了进去,见碎了一地的瓷器,心疼地道:“周小姐最喜欢的花瓶……碎了可如何是好!”
随着话落,又一件瓷器被摔碎了。
……
也不知摔碎了多少件瓷器,张妈妈原先惋惜的劝解,到最后不再发声。瓷器摔的越多,李锦然越觉得高兴,在兰芝耳边吩咐了几句。兰芝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
见差不多该她出场时,才向周荷的屋里走去。见李承欢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喘着气。她只得将承欢丢在外面的衣衫和包袱捡了进来放在案桌上,又将承欢从地上扶起来,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像安慰锦绣那般劝道:“张妈妈说得不错,周小姐是留是走,总得要二娘定夺。你擅做主张将周小姐的东西扔出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李承欢站在原地喘着气,看着碎了一地的瓷器,心里很是烦躁。李锦然说的也不差,分明是周荷做错事在先,而经过自己这一闹,反而变成自己的不是了。她双手握住李锦然的手,轻声道:“你会替我作证的对不对,分明是她要害我!”
不待李锦然开口,门再次被打开,李锦然眯着眼睛向外看去。二夫人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眼睛看向她时寒彻透骨。周荷在二夫人的左侧低垂着头,看上去小鸟依人,她的手轻轻地挽住面无表情的男人。那男人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她频频地点着头,模样毕恭毕敬。这男人,想来就是周良了。
周良目光忽地扫向李锦然,眼里有说不明的情绪,却没有停留多长时间,转而看向沈信,像是要从上到下将他看个仔细。李锦然在承欢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轻声道:“去给二娘认个错,瞧你把这屋里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屋里因周荷搬进来久住,每个角落都经过精心的布置。而经过承欢这么一闹,书卷扔的满地都是,几幅画卷已被撕得看不出所画何物。二夫人踏进屋里时,脸色变了几变,却碍于李锦然在场没有发作,只冷着脸看向承欢,沉着声音问:“知错不知?”
李承欢一声冷笑,却不答她。李锦然捏了捏她的手,暗示她不要惹怒二夫人。这周荷真是聪明,知道承欢的脾性,所以并不着急回住处,反而先将二夫人和周良找来。等承欢该扔的都扔了,该摔的都摔了,她再回来,二夫人必定是先治承欢的罪。可是承欢年纪太小,以为二夫人一定会向着自己,却不知她跑来大闹大家都亲眼看见,而周荷设计害她鲜有人知。
门外站着十来个丫鬟,一个个都低着头,冷不防二夫人将李承欢拽了过来,当场扬手给了她一巴掌。那些丫鬟头低得更甚,没一个敢上前来。张妈妈动了动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第十七章 合作伙伴
“姨母……那些东西不值钱,别怪承欢,她还小!”周荷朱唇轻启,好听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李锦然心里冷笑,若不是知道她的为人,还真会被她宛若人间仙子般的模样迷惑住。
李承欢摸着自己的脸,像是不相信似的,眼里还有泪水直打转,瞪大了眼睛看着二夫人。其实二夫人那巴掌打得并不狠,承欢却伤心极了,忽然跑到周荷身边,对她又骂又打:“你这个贱人!”
周荷家境虽不如李府,却也算小家碧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不留神便被承欢推倒在地。她痛苦地喊了一声,手下意识地去摸后背,顿时变了脸色,惊慌失措地喊道:“姨母……救我,血,好多的血啊!”
在她身上拳打脚踢的李承欢也停下了动作,见她手上已染满了鲜血。她不自主地后退好几步。李锦然在她身后及时地将她扶住:“别怕,没事的。”
确实没什么事,比起兰巧的死,浣衣房里的瘟疫,流这点血又算得了什么?她冷冷地看着周荷吓得惨白的脸,二夫人慌慌张张地将她扶起来,朝着门外的丫鬟命令将周大夫请来。张妈妈朝门外跑出去,过了一会又端了一盆水,看样子是要给周荷清洗伤口。
李承欢紧紧地抓住李锦然的手,有一丝害怕。李锦然知道她这是在怕会将周荷害死,也是,她从小到大哪里见过有人流过这么多的鲜血呢。她轻轻地在身后拍着她:“不怕啊,那些瓷器碎片只是划伤了她的背,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李承欢扑到李锦然的怀里,带着些哭腔:“我没想过会这样的,我……我就是想吓吓她。”
“我知道。”李锦然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却感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她转过头去看,是周良!他见她回头,仍旧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看。李锦然腼腆地笑了笑:“舅舅!”
周良是二夫人的兄长,按辈分来说,她确实该叫他一声舅舅,可哪个舅舅来李府从来不见自己的外甥女呢。她知道周良不喜欢她,正好她也不喜欢周良。见周良点了点头,她在承欢的耳边道:“舅舅向来疼你,你将今天发生的事跟舅舅说说,也许他就会明白你今天为什么会做这些事来。”
周良膝下只有一子,而承欢长的又与二夫人十分相像,因此周良每逢来李府,总是将从天下搜罗的稀罕玩意带给她。承欢跟锦绣年纪相仿,对锦绣也算大方,故而那些稀罕玩意有时也会被锦绣带到梅苑。若不是这样,李锦然断然不敢站在一旁看好戏。虽然她想让周荷吃苦头,却不代表她愿意让承欢难过。
只见李承欢有些胆怯地走到周良跟前,脸上还挂着泪珠,看上去可怜不已。周良冷着脸,却不见怒容。李承欢将在假山时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周良说了,周良不时地点点头。待承欢将原委都说明白时,已泣不成声。
周良转过身叫来了门外两个丫鬟,命她们将李承欢扶回去好生休息。李承欢站在原地不肯走,眼神带着些倔强。周良在她耳边又说了几句话,她才肯走。被丫鬟往回扶时,还时不时地回头看李锦然。李锦然朝她挥了挥手,她才肯老老实实地往回走了。
琉璃阁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更显得此刻安静无比。周良对这间屋像是极为熟悉,很快找了一处坐下来,正面对着李锦然。这让李锦然心里更加提防起来,下意识地掩饰好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只觉眼前正襟危坐的人是只老狐狸。
“瘦了,也漂亮了。”过了半晌,周良才开口,倒是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锦然抿着嘴,轻轻地笑了:“女大十八变嘛。”
周良又问:“也好些年没见锦绣了,今儿怎么没见她来?”
好端端地怎么会提起锦绣,她手心不觉间已有些细汗,故作镇定地说道:“前两天我带着锦绣来拜访您,估摸着通报的丫鬟没及时向您说。我们等了好几时辰,锦绣以为您不喜欢我们,吓得不敢再来了呢。”
李锦然说话间,周良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见她举止端庄,笑容得体大方。对于她的这一番说辞,他显然十分满意,笑道:“真是个傻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得一样疼。”
李锦然乖巧地点了点头,这周良真不是省油的灯。明明周荷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他表现出半点关心的样子,反而对自己关怀备至。她可不认为周良会无缘无故地与自己说这番话来。她深知周良纵横官场多年,说老谋深算绝不为过,在他面前耍伎俩就是班门弄斧,反而会叫他看出破绽。面对周良审视的目光,她只温温柔柔地笑着,眼神清澈纯洁。
周良眯着眼睛问道:“听你二娘说,锦绣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可有这事?”
李锦然心跳慢了半拍,手心里的汗比方才更多,却轻声地笑了笑,眼里带着些伤感:“妹妹命不好,这是没办法的事。”她看向周良时,眼眶有些泛红,像是极力地在忍住眼泪,却很快又笑道,“好在虽然有些痴傻,却少了些大人的烦恼。”
周良站了起来,笑道:“谁说没有办法,之前锦绣的事是我不知道。如今知道了我岂能让她再傻下去?”
果然,她担心的事还是要来了。周良来李府这么多天未走,怕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四夫人马上要下葬,说明李铮已将四夫人死亡的原因查的八九不离十。二夫人不确定她知道多少关于四夫人的事,却也明白在这个时候只有握住她的要害,才不会从中生乱。再加上自己设计周荷现已被张蔚然和赵灏孤立,怕当皇妃已是无望,所以他们才更气愤。
周良将话说的这样圆满,她没有丝毫理由去拒绝。她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早已紧紧地握住。她本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给自己找麻烦,可是现在她还不能反击,她还不够强大。但是她不是一只软柿子,任人捏扁搓圆。她心里暗道:周良,今天这一笔,我也记下了。
李锦然像是不相信似的,极力掩饰兴奋的样子:“舅舅,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良满眼的慈爱:“自然是真的,今日我就回府给锦绣腾一间上房出来。大夫这两日也该到了,让她先去熟悉熟悉环境,你看怎么样?”
虽是征求的口气,可李锦然却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她眼里流露出满满的惊喜,对周良千恩万谢后,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舅舅,您认识卫相吗?”
卫相在长阳城内家喻户晓,他自然是认识,只是此时提他做啥,他带着疑问看向李锦然。
李锦然低垂着头,饶是这样也掩饰不住兴奋:“前些日子卫相给我看病,无意间听说了母亲的事,说是要试一试。”
原来是孙氏,那个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女人,纵然卫相再有本事,也无法将她的怪病医治得药到病除。他笑道:“那是好事。”
李锦然笑意更加明显,又不时地往张妈妈扶住周荷的方向看,眼里有一丝犹豫,却不知该如何说。她的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周良锐利的眼睛。周良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她想耍花样,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客气:“你想说什么?”
李锦然向身边看了看,又不做声。
周良衣袖一挥,让丫环都退了下去。沈信站在门口,不肯离去。李锦然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安心,他才退了下去。
屋里此刻只有他二人,李锦然也不再兜圈子,在他耳边道:“舅舅,今日之事并不能怪承欢。承欢喜欢二殿下,因此才向我请教江曲之计。我原本设计让殿下将计谋拿去用,后面会发现问题所在,却无法解决,到时会再来找承欢的。这样一来二去,定能增加彼此的感情。却不知……这计策怎么到了小荷那里。我见小荷胸有成竹,以为她定能妥善处理,因此便再未过问江曲之事。可是承欢却因为这事对小荷心生不满,我多次劝过之后她才重新跟小荷关系好了起来。可这种好,并不能够让她们冰释前嫌。今天我恰好从假山路过,也许小荷一时疏忽,让她差点撞上假山。可承欢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话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下来,后面发生的事,周良已是亲眼看见。说的多了,反而会令周良心生厌恶。她一脸真诚地看向周良,似是略有惋惜:“前些日子殿下还说要带承欢出去狩猎……”
李锦然前面所说的话并未让周良有何变化,而最后那句却让周良的脸色变了几变,虽快得让人察觉不出,但李锦然依旧看到了。周荷虽然生的貌美如花、也聪明伶俐,可她的母亲周秀却与周良并非一母所生。虽有着血缘关系,在周良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妾的女儿。比起一母同胞的二夫人周氏来说,可就差得太远了。她在说这番话时,就已将周良的家世打听得一清二楚。若是承欢当不了皇妃,周荷能当自然是好的。可明明本该是承欢的位置,却因为周荷自作聪明地夺了去,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她轻轻地叹息,似是自言自语:“承欢真可怜,现在二殿下对她似是不如从前那般好了。她本就心里难过得紧,现在又认为小荷要害她……”
周良皱着眉没有说话,李锦然见他似是信了自己的话,也不再添油加醋,只微微地行了礼,便要回去,像是生怕给周良一个不好的印象,连连解释了半天,只听得周良心生不耐时才准备离去。周良起身送她时,她一副受了大恩的模样,又是连连道谢。周良暗道:这丫头能退能进,又识时务,说出的话又不像是假的,不是愚昧就是太聪明。
李锦然站在门口,见他一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装作一副他不信任自己的样子,略有些委屈地道:“我跟舅舅自是没有小荷亲近,您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周良笑着看她,意有所指:“承欢确实受了惊吓,至于到底怎么回事,确实要查。”
李锦然自然知道他说这话不是没有原因的,周荷跟二夫人与周良待在一起那么久都未回琉璃阁,以她的聪明才智,再加上楚楚动人的神色,定是将自己说的蛇虫心肠见死不救。她再看向周良时,眼里带着些泪水:“舅舅,我什么都跟你说了,您还是不信我?”
周良见她一脸的泪,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冷着声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还要再查。不可能只有你们几个人在假山那里,事情的真相最终都会还原的。你说对不对?”
李锦然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便听见身后一阵爽朗的笑声传过来。她转过头去看,见是赵灏。李锦然心里顿时感觉到有些烦躁,不是叫兰芝去叫大哥来吗,怎么会叫来了赵灏?
“说得太对了,事情的真相确实需要还原,好巧不巧,我正好经过假山。若不是李锦然的随从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李承欢,也许现在的李承欢脸上早已是血肉模糊了。”赵灏剑眉上扬,笑着看向周良。
赵灏的到来显然不在李锦然的预料之内,他说的话更是李锦然没有想到的。在假山时周荷名目张大地用李承欢设计她,必然是在四下无人时进行的。可这时候他却为自己作证,怎么可能?李锦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如今有二殿下做证人,必是不用再查了。”周良扯了一抹笑,“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在周良转身时,赵灏又道:“莫要再怪罪李承欢了,比起周荷来说,我更喜欢李承欢,至少她心思单纯,对人无害。”
周良身形明显一顿,不由多看了几眼李锦然。李锦然自是知道赵灏的这番话已是让周良相信了她之前的说辞,估计连二夫人不久之后都会知道。原本皇妃之位非李承欢莫属,可周荷却抢了这个位子,还要害了李承欢。
周良走后,李锦然也不在琉璃阁门口逗留,大步地向梅苑的方向走去。沈信与她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她要走,也跟了上去。
这让赵灏很是懊恼,自己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连句谢谢的话也不会说?他正要开口,便听见她开口道:“兰芝,还不跟上?”
兰芝有些心虚地看着赵灏,小跑着追上了李锦然。
赵灏站在原地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下去,迈开步子追了上去。他身形高大,不一会儿便将她追上。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目光凶狠:“我替你作了证,你用完就走?”
李锦然一点也不怕她,仰着脸问:“我让你来的吗,你应该知道我叫的是谁?”
赵灏立刻变了脸色,当时他与张蔚然正在商议大事,见兰芝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便猜测到是李锦然遇到了什么事。他知道李锦然此时不愿意接受他,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来向她示好。于是他立刻停止了正在商讨的事,让兰芝表明了来意。多么巧啊,连他都以为是老天都在帮助他。可她呢,他放下手中的事来了,她却一副不愿见到自己的样子。
“看来是我来错了?”赵灏捏住她的下颚,目光复杂又阴冷,“不知好歹,嗯?”
沈信见李锦然会吃亏,想要上前阻止。李锦然一声呵斥:“给我退下。”
李锦然果断的命令让沈信向后退了几步。李锦然又道:“再退,你与兰芝给我回梅苑。”
在李锦然没有危险的时候,沈信把她当成自己的主子。他又打量了几眼赵灏,见他不会让李锦然有性命之忧,才与兰芝一起回了梅苑。
四下无人,李锦然也不顾他是二殿下的身份,伸手想将他的手掰开。可她稍微一使劲,赵灏的力就用的多一分。她只觉得下颚痛得好像要裂开了,恼怒地看向赵灏:“你想怎么样?”
赵灏哈哈大笑:“我想怎么样,你再清楚不过了。别再跟我装单纯,装无辜。你知道我今天来的原因,也知道我的心思。”
李锦然冷冷地看着他,任由他捏着自己的下颚:“既然你这样了解我,那大家就把话挑明了说。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瓜葛。前些日子我已经说了一次,如果上次是我说的含蓄让你不清楚,那我今天再说一遍,我永远不想见到你!”
赵灏因她说的这番话脸色已是差到极致,下手也变得更重,直到她下颚渐渐变成了紫色。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却犹不解气,为什么自己已表现得这样明显,可她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最近这些日子,他见到赵澈时不时地来梅苑,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透顶。在赵澈面前,她笑靥如花、娇娇羞羞。在自己面前,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李锦然被他捏得很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让赵灏更是气愤不已,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不觉间已退到了人工修建的池塘边上。等李锦然察觉险些要掉了下去,情急之下她急忙抓住赵灏的肩膀。赵灏冷笑一声,顺势将她带进怀里,让她远离了池塘。
想到方才她差点落水,面色变得苍白。没有人知道她怕水,她又想起当年锦绣贪玩,夜色已深,她却在梅苑怎么也找不到。她顺着绿荫小道一直找,直到走到现在站着的池塘边上,忽然被什么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扑通一声落下了水。那时正直盛夏,池塘水底密密麻麻地长着旺盛的水草,她拼命地向岸边游去。可水草却偏偏缠住了她的脚,她一次次地挣扎,却连连地喝了好多池水。苦苦地挣扎中,一行丫鬟提着灯笼缓缓走来,她大声呼叫救命,可她们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走在最前面的人,在她筋疲力尽沉入水底的最后一刻终于看清了,是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