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前世父亲回来的第二天,府里送了株茶花,是极有名的牡丹点雪,是老太太花八百两买的。
打算送给宁太妃的礼物,最后因忽然下雨,小厮奔跑之间,把花给打碎了,老太太勃然大怒,将那小厮活活打死了。
好像就是今天。
安容抬眸道,“半个时辰后,有雨,我们该回府了。”
连轩望了望天色,回头看着安容,“天上一朵乌云都没有,你确定半个时辰后会下雨?”
安容轻咳一声,“确定。”
沈安北觉得这是安容在借理由逃走,方才吹牛过了火,是要赶紧溜了,不然一会儿下不来台。
萧老国公也不信,但是安容脸上写满了就是会下雨,我可不想淋雨的神情,萧老国公觉得可以信他一回。
“既然如此,让迁儿送你们出府,”萧老国公端茶笑道。
连轩接口道,“外祖父,还是我送他们出去吧,正好去济民堂前看看热闹,然后就回府了。”
萧老国公瞪了连轩一眼,“不务正业,哪里有热闹你都要插上一脚。”
连轩别有深意的看了安容一眼,笑道,“这不是听说济民堂老板找舅舅想办法,我去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安容眉头轻挑,萧国公府是济民堂身后的靠山?
“能有什么好办法,说出口的话,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反悔不了,”萧老国公道。
对于济民堂的买秘方的事,他是打心眼里鄙视,即便是竞争,也要正大光明,怎么能挖人墙角,结果掉人家坑里去了,如今被人逼着赔偿,保守估算也要十万两。
济民堂老板不愿意掏,要他们这些入股的人都拿钱出来填那个窟窿,要么就以权压人,可是柳大夫曾救治过萧大老爷的命,他能做绝吗?
更何况如今的柳记药铺,身后有瑞亲王府做靠山,还有武安侯府和建安伯府,想到武安侯府,萧老国公忽然眉头挑了一挑,“雪荣丸的秘方好像就是出自武安侯府?”
安容恨恨的剜了连轩一眼,他是故意的!
故意提及济民堂,好把她牵扯进去!
安容点点头,现在事情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坦诚道,“雪荣丸的秘方的确出自侯府,因为秘方太重要,就被舍妹锁在柜中,却不想遭小人偷窃。”
萧老国公面色沉冷,“是济民堂偷窃的?”
安容摇头。
“是不是济民堂我不知道,但是那份丢失的秘方最后肯定落到了济民堂,济民堂有今日也是活该,明知道侯府秘方给了柳记药铺,这份秘方来路不正,就不该与贼人同流合污,最后受人牵连,”安容丝毫不惧笑道。
萧迁不明白了,“既然秘方遗失了,怎么济民堂卖的是假药,难道是贼人成心坑害济民堂?”
虽然济民堂有错,可是被人算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安北终于逮到机会说话了,“其实舍妹锁在箱子底下的秘方只有一半,没有写全,所以济民堂卖的药丸才只有一半的效果,并非有人坑害他。”
萧湛眉头轻挑。
连轩睁大双眼,愈加疑惑了,“秘方只有一半?那为什么柳记药铺的药丸效果那么好?”
安容翻白眼,“其实秘方早就被烧毁了,怕时间久了遗忘才会写了锁在箱子里,又因为府里曾争抢过雪荣丸的秘方,秘方太重要,才会留一手,没想到还真的被人给偷了。”
她很想说那秘方就是用来抓贼的,只是济民堂会上钩实属意料之外,不过收到的效果也会出乎意料的好。
济民堂背后的靠山太多,利益牵扯太大,出了药丸一事,这一两年的分红估计都没了,这损失那些靠山不会乐意看到,更不会承担,最后还得找到卖假药方的人承担,应该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这一回,她看大夫人怎么逃的过去。
第七十五章 为难
屋子里几人怔怔的望着安容,济民堂会栽跟斗,全是自找的啊!
难怪柳记药铺在济民堂出了事之后,会从容不迫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还购买了万两银子的药丸,敢情是知道秘方的事,偏不说,看济民堂越陷越深,最后再狠狠的踩一脚,这样的算计,济民堂怎么会是对手?
也不能说柳记药铺做的不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济民堂如此打压他们,还指望他们提醒一二,那就跟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差不多。
萧湛嘴角上扬,眸底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萧老国公活了这么大年纪,还能不明白安容话里的意思,药方原本就是防备人用的,倒也没有成心的给济民堂下套,可是济民堂往套里钻,和人狼狈为奸,说来武安侯府还是受害者,要是让她找柳大夫说情,那就强人所难了。
何况这小子深得他心,他怎么可能会叫他为难呢?
连轩送安容和沈安北出院子。
连轩几次扫向安容,眉头拢了又张开,又陇紧,安容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连轩蹬了安容一眼,也就不隐瞒了,“卖给济民堂药方的是江二老爷,就是你二舅舅,如今济民堂名声受损,还面临着赔偿问题,济民堂背后靠山太大,不可能坐视济民堂损失十几万两而无动于衷,最后倒霉的还是建安伯府。”
沈安北眼神沉冷,“怎么会是建安伯府,他的手怎么能伸到玲珑苑里去?”
安容冷笑一声,她能猜到大夫人,却没想到江二老爷也插手了,到底是大夫人。做事滴水不漏,不过江二老爷即便是大夫人嫡亲的哥哥,面对济民堂给的压力。江二老爷承担不起,势必会拖大夫人入水。这一回看他们兄妹怎么收拾。
“依靖北侯世子话里的意思,为了保住建安伯府,我要把真秘方交出来给济民堂?”安容笑的灿烂,比那阳光还要耀眼,差点晃了连轩的眼。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怕被安容误解,连轩赶紧摇头。他可不是这个意思,老实说,他比较喜欢柳记药铺。
安容淡淡垂眸,她懂连轩话里的意思,她不可能坐视建安伯府遭难而不理,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要想挽救还来得及,越往后拖越麻烦。
“我知道江二老爷闯了祸,最后还得舅舅和外祖父帮着收拾烂摊子,就算最后需要我帮忙。那也是他们罚过江二老爷之后的事,敢把手伸到我这里来,我没剁了他双手已经很给外祖父面子了。”安容冷哼道。
因为大夫人主动给父亲做填房,照顾他们兄妹,外祖父和舅舅对江二老爷一直不错,更是扶了大夫人的姨娘做伯夫人,却滋养了他们的野心,谋害了舅舅。
祸是江二老爷和大夫人闯的,既然有胆量偷秘方,就该有那胆量承担后果。
即便外祖父和舅舅的名声也会受到些影响,被人排挤。总比最后糊里糊涂送了命强!
她要让外祖父和舅舅知道,他们眼中贤良的女儿庶妹是怎么个贤良法。竟然伙同兄长偷她的秘方!
沈安北心中气恼,却觉得安容话说过了些。靖北侯世子可是外人啊,当着他的面说要剁掉二舅舅的手,不管怎么说,总有些大逆不道的凉薄,望着安容,犹豫再三道,“做舅舅的偷外甥女的秘方,这是极没脸的事,传扬出去,建安伯府名誉扫地,外祖父和舅舅还怎么在京都立足?你不能因为恼了二舅舅,就置外祖父和舅舅于不顾啊,还有沐风表弟…。”
大哥心地宽厚,安容又是欣慰又是恨铁不成钢,“大哥,依你的意思,我是该在建安伯府名誉扫地之前就出手相助了?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凭什么要帮助他,他卖秘方的时候,有想过我没有,他收银票那会儿,可曾想过我会被柳记药铺责怪?”
沈安北被反问的哑口无言,竟不知反驳。
“可是犯错的是他,受牵连的却是外祖父和舅舅啊…。”
安容恨不得敲他脑袋了,“事情走到这一步,我该怎么帮舅舅和外祖父?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要是可行的话,我照做。”
沈安北再次哑然。
连轩望着安容,好像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我没办法,”沈安北摇头道。
安容朝他呲牙,没办法还要她帮忙,她这大哥真是糊涂,“我能帮的,帮的到的也只有让柳大夫压低价格卖药丸给济民堂而已。”
沈安北没再说话,他还是想不通,江二老爷怎么会有安容的秘方,竟还卖给了济民堂。
一路出府,路上好多丫鬟小厮指指点点看着他们,还交头接耳。
安容刚踏上马车,天空中一个晴天响雷传来。
连轩怔了半天,再抬眸时,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何时多了好些乌云。
不会,真的下雨吧?
连轩呐呐的望着马车,她是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于此同时,书房内,萧湛也望着天空出神。
银色面具下,一双深邃如潭水的双眸,像是光华璀璨的夜明珠一般,闪耀着烁烁光华。
半晌之后,他的眸光落到书架上,书架的角落里有一个小竹筒静静的摆在那儿。

安容很想去济民堂前凑个热闹,可惜天色突变,她不想浑身湿透的回府,只能先回侯府了。
可是等到了侯府,她又后悔了,她应该去看热闹的!
此刻,侯府门前,来了五个模样清秀儒雅的少年,风度翩翩,和沈安北年纪不相上下。
正是他那群玩的开的同窗好友!
福总管正苦口婆心的劝道,“几位来的实在不巧,大少爷和二少爷昨儿接了萧国公府的请帖,这会儿出门会客去了。”
几位少年很失望,怎么就那么巧了呢,昨天说来拜访时,北兄就连番推诿,他们只是仰慕安安兄的气概,再就是劝说他进琼山书院求学而已,没别的企图啊,不会是成心躲着他们吧?
几人打算回去了,刚要转身,便听到有马车声传来,赵尧忙下了台阶,远远的就见到骑在马背上的沈安北,当即笑道,“巧了,安北兄回来了!”
沈安北瞧见几人双眼冒光的样子,就跟饿了三五日见到一块肉时的样子,恨不得扑过来,不由得一阵头疼,想掉头跑走才好,却不得不笑的一脸欢迎。
安容很后悔,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脑袋转的飞快,看有什么办法能逃过跟他们的接触。
装崴脚了?
不行不行,他们肯定会帮大哥扶她进府的,那不是更有碍清誉。
装咳嗽?
还是不行,病了怎么还能去萧国公府做客,太假了!
安容定了定神,嘴角勾起一抹罂粟般的笑,轻启娇唇,唤道,“大哥?”
声音空灵如黄莺轻啼,沥沥如水一般清澈,清脆宛若金器碰撞,闻之如沐春风,恨不能掀帘一见。
沈安北恍惚了一下,见几个同窗眼睛直往马车里钻,忙拦着他们。
“快下雨了,我们先进府吧?”沈安北笑道。
此时,马车滚动起来,朝后门走去。
赵尧指着那马车,“怎么走了啊?”
沈安北笑道,“马车里坐的是我四妹妹,这两日有些上火,脸上长了个小包,羞于见人,今儿就不见你们了。”
赵尧、董锋四个没有怀疑,而是有些诧异,方才那好听柔软的声音就是那因为胆小才退了萧国公府表少爷亲事的沈四姑娘?
武安侯府的教养还真是奇特,世子穷养,次嫡子豪迈爽朗,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嫡姑娘却胆小如鼠,庶姑娘偏才华洋溢。
董锋左右看看,纳闷道,“同你一起出门的安安兄呢?”
沈安北崩溃,安安兄?
你们没那么熟好么!
沈安北假咳一声,掩饰了下无语的神情,“舅舅府上出了些事,他去看看能不能帮点忙,我先护送四妹妹回府了。”
赵尧点点头,道,“昨儿我回府,闲聊之时,也听我爹说起过,济民堂和柳记药铺斗的你死我活,甚至原本一直都是济民堂承包的军药坊,似乎都要落到柳记药铺手里了,好像济民堂形势急转直下,就是因为建安伯府闹起来的,建安伯府一下子惹到了济民堂,日子估计不会好过。”
赵尧是定南伯嫡子,董锋则是安平侯府嫡次子,对于朝廷上的大事,他们多少都有些耳闻,又因为和江沐风玩的熟,更是多问了一句。
“这么大的事,安安兄能帮上什么忙?”董锋好奇道,他总觉得安安兄非比寻常。
周太傅何许人也,要收他做关门弟子,他竟然拒绝了!
这是何等魄力。
不做周太傅的弟子,而是要学医,武安侯竟然纵容他,要换做他们父亲,估计腿都给打折掉两条。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儿子优异到不需要他管束了,可以任由他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么大的事,去的不是安北兄而是安安兄,可见安安兄说话做事比安北兄靠谱有效。
董锋拍拍沈安北的肩膀,小声问道,“有个这么优秀的弟弟,你这个做大哥肯定没少被你爹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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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茶花(100+)
沈安北脸皮抽了抽,他知道董锋因为他大哥太优秀,才过十九,已经是御前三品带刀侍卫,他没少被他爹安平侯骂,以己度人,对他格外的同情呢。
可是,那是我四妹妹啊,因为她,爹对我是另眼相看,各种乐趣,就不说出来招人羡慕妒忌恨了。
所以,沈安北点了点头。
颇叹息道,“没办法,我二弟天资聪颖,为人豪迈,我是拍马难及一二,被爹骂也是应该的。”
赵尧同情的看着他,笑道,“这也不怪你,是你们侯府管教方法别具一格,哪有穷养世子的道理,谁家不是好的都是给嫡长子的,老实说,我很同情你,看开点,那是你亲弟弟。”
小厮跟在后面,差点笑晕,心底甚至想,四姑娘做二少爷比做姑娘成功,做姑娘的时候,名声不显,没想到才做了几日二少爷,就震住了这些贵家少爷。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大表哥!”
沈安北嘴角抽了一抽,哭笑不得的回头,“沐风表弟,你怎么来了?”
董锋望着他,不解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安安兄呢?”
江沐风一头雾水,安容又没有跟他在一起,他哪知道他的安安兄在哪儿,他还急着找她有事呢。
怕露馅,沈安北忙给江沐风使眼色,江沐风明白的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锦盒,笑道,“我找安容有事,一会儿再来,美酒多给我留两杯。”
说完,溜之大吉。
再说,安容从后门下了马车。守门的婆子盯着安容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行礼,“见过四姑娘。”
安容轻点了下头。从容迈步进了府。
没有丫鬟跟着,又穿着方便的男装。安容走的很轻快,一路踢着小石子,玩的很欢乐。
忽然,听到一阵说话声传来。
“小心点,粗手粗脚的,里面装的都是上等瓷器,磕坏了一点儿,卖了你全家也赔不起!”有粗壮婆子呵斥道。
两小厮唯唯诺诺的应是。
安容忙躲到一旁的大树后。
那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蹙眉问道,“可够数了?”
粗壮婆子摇了摇头,“怕是不够,大夫人要的数目太大了,这些瓷器虽然精致,可顶多也就一二百两银子,那些最值钱的宝贝都在内库房,钥匙在福总管身上,拿不到,大库房一下子少这么多瓷器。肯定会起疑。”
中年男子名叫李财全,他是外院二总管,平常大家都唤他财总管。那婆子是他媳妇,在大厨房做管事妈妈,是大夫人的心腹。
“就先搬两箱子,余下的只能想办法拿到内库房钥匙了,”财总管思岑了好一会儿,打定主意道。
李妈妈叹息道,“大夫人这回算是栽了跟头,没想到四姑娘会在秘方上留一手,幸好济民堂吝啬。只卖了万两银子,要是多卖点。这窟窿可真的堵不上了。”
济民堂要二舅老爷赔五万两,二舅老爷哪里拿的出来。只能找大夫人想办法了,大夫人舍不得压箱底的银子,只能从库房拿了,他的心一直在颤抖,总觉得会出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偷梁换柱的事,可是这一回数目实在太大了,难道要烧了库房来隐瞒?
财总管和两个小厮走了,李妈妈则拍了拍衣裳,转身从另一条路离开。
大树后面,安容一张脸冷冽如冰。
竟然拿侯府的东西去填他们兄妹造的孽,侯府欠他们兄妹的吗?!
安容继续朝前走,没有回内院,而是去了前院,七福正在搬花盆,见了安容忙行礼。
安容点点头,问道,“福总管呢?”
“爷爷给侯爷送账册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四姑娘要是有急事的话,我去喊他,”七福殷勤道。
安容点点头。
七福放下花盆,飞奔着就朝外书房奔去,生怕安容等着急了。
半盏茶时间过去,福总管气喘吁吁的赶来,“四姑娘可是有什么大事?”
安容扫了四下一眼,朝福总管走近两步,低言了两句,福总管脸色一变,阴晴不定起来。
“这么大的事该禀告侯爷,”福总管道。
安容勾唇一笑,风华无双,却也冷如天山寒雪,“捉奸捉双,捉贼拿脏,要抓就要抓个现行。”
福总管点头称是。
安容迈步回内院,想到那盆价值八百两的牡丹点雪,肯定会被偷出去卖掉,最后还让个小厮做替死鬼,前世她就没见到那盆茶花,是不是真的摔了,谁知道?
便转道去了花房。
府里上下都知道老太太和侯爷准许四姑娘穿男装,也就没人诧异,反而是她来花房叫人纳闷。
“四姑娘要什么花,奴才瞧瞧有没有,没有的话,得去外面买,最早也得明儿才能给您送去,”小厮恭谨的道。
花房是专门用来养花之所,温暖如春日,里面各种花都有,争相开放,空气中有一股混合的清香,沁人心脾。
安容扫视了一圈,方才开口,“我听说老太太买了一盆牡丹点雪,今儿送来了,在哪儿呢?”
小厮茫然的看着安容,一头雾水道,“老太太没有买过什么牡丹点雪啊。”
安容微微一鄂。
“真没有买过?”安容不信。
小厮重重的点头,“松鹤院的盆栽一直都是奴才媳妇送的,老太太没有要求过买什么茶花,四姑娘是不是听错了?”
安容不解了,怎么会呢,前世祖母还因此大怒,这一世,怎么会不买牡丹点雪了?
安容站在那里走神,想了半天,最后一拍脑门,哭笑不得。
前世,祖母送那么珍贵的牡丹点雪,就是为了讨好宁太妃,明年父亲升官时,也好求宁王帮着说几句好话,可是这一世,父亲已经是兵部侍郎了,这一两年之内,想再升一级,很难。
就算要巴结,也不会送这么珍贵的寿礼,两三百两足够了。
安容讪笑两声,“估计是我记错了,我来是找你办件小事的。”
小厮连连点头,听了安容一番吩咐后,小厮眼前一亮,“能成吗?”
“怎么不能成,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安容打赏了他五钱银子,笑道,“这事记得保密,若是成功了,回头开个作坊,咱们冬日里卖豆芽,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小厮名叫豆五,听了连连点头,心里豪气干云,四姑娘这是信任他,才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办啊,忙表起了忠心,“四姑娘放心,奴才一定办好这事。”
从花房出来时,就下起了雨,安容知道这场雨不会下很久,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停,便在花房欣赏起花来了。
心里对牡丹点雪的事还唏嘘不已,原以为自己占着重生,能预知很多事,可是随着她的改变,有许多事都跟前世不同了,唯一不变的是这天气。
豆五媳妇端了盏茶给安容,安容打开一看,青碧色的茶汤上漂浮着两花瓣,娇艳欲滴。
安容眉头一挑。
“四姑娘别嫌弃,这花房没什么好茶,你将就着润润喉,”怕安容嫌弃,豆五媳妇忙笑道。
安容怎么会嫌弃呢,笑道,“冬日皮肤容易干燥,玫瑰花茶正好有凉血,养颜,改善皮肤干枯的作用。”
豆五媳妇听得眼前一亮,颇有些拘谨的笑着,“奴婢不知道这茶有这么多名头,就是觉得茶里放两花瓣好看些。”
安容啜了一口,鼻尖是玫瑰的芬芳。
她想起了前世,她因为懊悔奔马小产,有些精神恍惚,还烦躁失眠,清颜没有给她开什么药,就是一杯百合花茶,里面还有几朵金银花。
那时候起,京都开始盛行花茶,更有“上品饮茶,极品饮花”之言。
清颜还开了间铺子,就叫“花间一壶茶”。
花茶铺子对面还有一间铺子,叫“花间一壶酒”。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不爱饮酒的人,听到这两句诗,都会想浅酌两杯清酒。
安容走神间,有丫鬟跑进来,破口骂道,“三姑娘要的花呢,怎么还不给送去?!”
豆五忙陪笑道,“麻烦春柳姐姐跑一趟了,我这不是看天下雨,打着伞不好送花么,怕磕着碰着了,天还下着雨呢,你先喝杯茶歇会儿,一会儿我就给三姑娘送去。”
春柳见豆五殷勤,心里的气熨烫了不少,脸上的怒气也消了很多,她是三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这些粗使小厮,谁见了不恭敬有加?
春柳得意的笑着,转过脸瞧见安容,心下一惊,忙上前行礼。
豆五媳妇已经把一盆玉玲珑送了过来,形如盏台,花味清香。
安容多瞧了玉玲珑两眼,眉头挑了一挑,她记得沈安姒不喜欢玉玲珑,玉玲珑虽然美,可是不够大气,沈安姒喜欢牡丹的雍容华贵,不过也没在意。
雨歇了之后,安容便出了花房,去了外书房偏屋,把男装换下。
然后才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
“你爹也真是的,明知道你退了萧国公府的亲,为了点面子,让你去萧国公府,也不怕万一露馅了,你会难堪,”怕安容委屈,老太太对武安侯一阵数落。
第七十七章 沐风
安容挨着老太太坐着,亲昵的道,“是安容任性,才伤了两府的和气,爹爹说的对,既然萧国公府递了台阶,若是侯府还端着架子,关系只怕会更僵,那就是安容的罪过了。”
安容懂事乖巧,老太太深感欣慰,对于这个孙女儿,她是越来越满意了,只是有一点,她很不赞同,“你三叔和二哥也快回来了,那时候,再有人登门找二少爷,下帖子请二少爷去玩,是你去还是他去?”
安容满脸窘红,她是没辄了,在女扮男装这条路上她是没法回头了,好在祖母和父亲都知道,不怪她离经叛道。
老太太无奈轻笑。
想起一件事,老太太问道,“你是从玲珑苑过来的?”
安容摇头。
老太太笑道,“那你赶紧回玲珑苑吧,你江大表哥寻你有事,估计这会儿还在玲珑苑等着呢。”
安容轻轻一笑,她还想找大表哥说话呢,正巧了。
“上回大表哥说感谢我让柳大夫送他股,要送我礼物呢,”安容双眼冒光,兴奋道。
老太太嗔了安容一眼,安容福身告退。
等安容走后,孙妈妈望着老太太道,“四姑娘心软,不可能坐视建安伯府不管,万一…。”
老太太眸底微动,最后摇头一笑,“她有那个分寸,连柳大夫都相信她,我这个做祖母的还能不信她?”
她这孙女儿做事稳重,跟以前的她是天差地别,她也能放心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管账,提了好几回,都被她打岔过去了。将来学了管账,再挑个好婆家,她也就放心了。
玲珑阁。正屋内,江沐风都快等疯了。没道理啊,安北表哥都回来了,安容怎么会没回来?
茶一杯接一杯,肚子都撑着了。
“表少爷别急,已经让丫鬟去找四姑娘了,”见茶杯见底了,冬梅一边添茶一边笑道。
江沐风苦笑一声,他能不急么。喝了这么多茶,实在喝不下去了,天知道还得喝多少下去,表妹才回来,祖父还等他消息呢。
冬梅添满茶水,江沐风刚要端起来,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抬眸看去。
只见安容笑着走进来,笑容清冽干净,让人焦躁的心忽然就镇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