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焦灼,有些坐立不安。
儿行千里母担忧。
老太太原本就有些担心。听她一说,就越发的担心了。
安容迈步进去,请安后,挨着老太太坐下,笑道,“祖母,爹爹又不是一个人去办差,能出什么事。十有*是回来途中遇到了好友,被拖着吃酒去了。”
听了安容的话,老太太心微微安。
“可我眼皮子一直跳,”大夫人碰着眼皮道。
是右眼皮。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老太太手里的佛珠握紧了。
安容脸色冷冷的,上了年纪的人切忌伤心动怒,焦虑不安,对身子不好,就算她眼皮跳,也该忍着不告诉老太太才是。
安容眸光闪了闪。抿唇道,“我从书上看到,说右眼跳灾。并非不能解,只要用针扎下眼皮,受了疼见了血,亲人就不会有事了,母亲你…。”
大夫人碰眼皮的手顿住。
眼神阴沉。
老太太没看见,吩咐孙妈妈道,“去拿根绣花针来。”
媳妇比起儿子来,那可是什么都不算的,不过就是被针扎一下。老太太连问大夫人的意思都没有。
她必须得照着做。
沈安玉捏紧粉拳,“你从什么书上看到的。我怎么没见过?”
安容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医书上写的啊。我觉得很有道理,不管有没有用,试试总不会错,万一灵验呢,要是我眼皮跳,我肯定扎了,十指连心,都不知道扎过多少呢,何况是眼皮了。”
大夫人笑着,笑意很冷,就想染了层霜似地,“说的对,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帮侯爷挡灾是应当应分的。”
孙妈妈把绣花针送上,大夫人咬牙戳了眼皮子一下。
第一下没见血。
不得不戳第二下。
安容睁着一双眼睛看,手攒的紧紧的,一脸的心疼,可是心底却笑开了花,看你还敢不敢一惊一乍的吓唬人了。
“果然有效,扎了就不跳了,”大夫人努力挤出一丝笑脸道。
不是不跳了,是不敢跳了吧!
安容腹诽的想,又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母亲牺牲那么大,神明也会庇佑爹爹的,这会儿城门都关了,咱们吃饭吧?”
老太太对安容的医书深信不疑,宽慰的笑道,“那就不等了,吃饭吧。”
丫鬟去请二老爷来。
屋子里摆了四桌。
二老爷二太太大夫人陪着老太太一桌。
府里的姑娘们一桌,少爷一桌,再有就是姨娘一桌。
要是过年的时候,屋子里要摆上七八桌,不过那时候并不在松鹤院用饭,而是在怡安堂,边吃饭边欣赏歌舞表演。
安容吃饭的时候,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大夫人,见她连眨眼睛,都疼的面容扭曲,顿时食欲大开。
沈安溪看着安容,关怀道,“吃那么快,小心伤胃。”
安容嚼着青菜,咽下去后才道,“中午急着给大哥抄书,根本没吃多少,这会儿实在饿了。”
嘴里有东西,说话是件极其不雅的事。
一般说话,都要歇下筷子。
安容说起抄书,大家就有话说了,福总管将经算大师要破例收安容做徒弟的事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担心安容女扮男装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有损闺誉,下令府里上下不许透露一句,否则家规伺候。
老太太这么围护安容,大家心里都妒忌呢。
尤其是沈安芸,她几天没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看她的神情很冷淡,全然不似见到四妹妹时的和蔼,同样是孙女儿,凭什么就那么不待见她!
沈安芸咬牙切齿的盯着盘子里的菜。
半晌后,才神情轻松。
是她蠢笨了,不应该和老太太对着干,应该顺着她,才有机会退亲。
ps:有粉红木有啊?
第六十二章 花笺
半个时辰,老太太歇了筷子后,大家就都不吃了。
一群人闲聊了会儿,就都各自散了。
等安容回到玲珑苑时,天已经很黑了。
正要迈步上台阶,忽然一只猫冲了出来,朝安容啊的一声叫了。
吓的她惊魂未定。
漆黑的夜里,一只眼睛透着幽光的黑猫显得整个院子都格外的阴森。
秋菊吓的身子哆嗦,用手里提着的灯去赶那只猫。
那只猫望了安容两眼,迈步走了。
秋菊拍着胸脯道,小脸苍白,“太吓人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屋吧。”
不用她说,安容也不想多停留一步。
赶紧进了院子,等见到屋内丫鬟忙活的样子,安容的心才安定。
进了二楼,芍药见安容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秋菊哆嗦着身子,道,“我跟姑娘一路走来都好好的,忽然从暗处冲出来一只黑猫,冲着姑娘就乱叫,你们听见了没有?”
芍药摇头。
海棠给安容倒杯热茶,不解道,“没听说府里养了黑猫啊,哪来的黑猫?”
安容碰着茶水,努力平复惊吓的心,正好这时候,雪团在她脚边乱转,吓的安容把手里的茶盏丢了,砸在桌子上,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滴。
芍药赶紧把雪团抱起来,海棠则问安容烫伤了没有。
安容狠狠的剜了雪团一眼,恨不得丢了她才好。
安容抖着裙摆上的水,幸好是大冬天,不然肯定会烫伤。
海棠蹲下来帮她擦拭裙摆,安容瞧着,忽然眼睛凝了起来。
一大块湿迹中。有铜钱大小的地方颜色深一些。
安容转身去了浴室,把裙裳换下,轻嗅了嗅。倏然眼神冰冷,嘴角一抹讥笑划过。
一样的伎俩用两次。这一次还想她将玲珑苑让出来?
把手里的裙裳往地上一丢。
由着冬梅伺候穿上干净裙裳,若无其事的迈步出了屋。
昨晚熬夜,下午又用心写书,安容早就乏了,舆洗了一番,就睡下了。
一夜沉眠。
第二天,秋菊把天蓝织金纱帐挂到折枝莲花铜钩上,又掀开薄纱内帐。见安容睡的沉,许是光线照射的缘故,眼睛动了动。
秋菊俯身,打算唤醒安容,却见到她耳朵里堵着一团棉花,不由得怔了怔。
芍药凑过来,打着哈欠道,“昨夜那只死猫叫了一夜,扰的人都睡不着,姑娘肯定也没睡好。别叫醒姑娘,让她多睡会儿。”
“小点声儿,就属你说话声最大了。”海棠压低声音道。
芍药嘴一撅,恨恨的看了海棠一眼。
海棠朝她一笑。
这空档,安容已经醒了。
见三个丫鬟围在床边,安容把塞着耳朵的棉花取下来,丢在了床边的小几上,问道,“昨夜那只猫叫了没有?”
三个丫鬟连连点头。
“那猫叫声好凄惨,就跟孩子哭似的,叫的人发慌。偏没人敢起床去轰它走。”
安容伸着懒腰下床,眯眼笑道。“往后睡觉前,把耳朵堵起来便听不着了。”
芍药哆嗦了下。“那猫还叫啊?”
不但会叫,只怕还会飘呢。
安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粉嫩如三月桃花,只是眸底有丝寒意,渐渐寒意化开,变成一股柔软的春风。
笑意盎然的眼眸里,分明写着四个字:礼尚往来。
吃过早饭后,安容带着冬梅去给大夫人和老太太请安。
走到半路,就瞧见夏荷带着四五个婆子过来,见了安容,忙福身行。
安容微微诧异,“夏荷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夏荷恭谨的福身,抬眸看着安容道,“老太太听说玲珑苑昨夜有猫叫,还是黑猫,说不吉利,让奴婢领着婆子把猫撵出去。”
安容眼脸轻动,“老太太怎么知道有猫叫?”
“是大姑娘去给大夫人请安时,听到丫鬟禀告的,”夏荷回道。
先是大夫人莫名的眼皮跳,又是黑猫冲大姑娘乱叫,说好的归期,侯爷没有归来,老太太的脸色很难看。
安容往旁边让了让,温和的笑着,“那你们先去吧,仔细瞧瞧玲珑苑外有没有什么狗洞,估计是从哪里钻进来的野猫。”
进了松鹤院,就见到好些丫鬟婆子往她脸上瞧,等安容走后,还隐约听到谈话。
“莫不是又跟前些年似地,四姑娘又被脏东西缠上了吧?”
“嘘,你想死啊,四姑娘是你能编排的吗?!”
安容眼角轻轻一斜,一抹璀璨流光飞过。
饶过屏风,安容就碰触到老太太关切的眼神,温和而慈蔼,像一缕暖阳温暖着她的心。
安容鼻尖泛酸。
老太太瞧了更加的心疼,摸着安容的手道,“吓坏了吧?”
安容摇头。
老太太严厉的骂道,“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一而再吓你,玲珑阁不住了,搬来跟祖母住。”
安容狠狠的摇头,“祖母,安容没有被吓到,昨儿安容睡前用棉花堵着耳朵,没听到有猫叫。”
二太太坐在一旁,同情的看着安容,“两年前,四姑娘被吓的夜不能寐,从蒹葭苑搬了出来,这好不容易安生了两年,那脏东西莫不是追到了玲珑苑吧,不是说五姑娘能震的住吗?”
沈安玉脸颊微红,扭着帕子道,“四姐姐,是我没本事震住那些脏东西,让你受了惊吓。”
沈安芸嘴角轻弧,笑道,“祖母的松鹤院是咱们侯府最有福气的地方,四妹妹你不如搬来跟祖母住吧?”
安容轻咬唇瓣,犹豫不决了好一会儿,最后摇头道。“还是不搬了,一而再再而三搬院子,传扬出去。肯定没人跟我玩了,玲珑苑我花了那么多银子才建好的。若是被两个小鬼占了,我肯定会气的夜不能寐,再说了,今儿叫的不过只是一只小夜猫,我都没听到它的叫声。”
安容一脸的故作轻松。
老太太想了想,安容说的确实有理,被脏东西缠上,可不是好事。要是传扬出去,那些有意求亲的人肯定有所顾忌。
老太太决定多派两个婆子去玲珑苑。
沈安玉轻笑道,“祖母,玲珑苑的丫鬟婆子只比您院子里少两个呢。”
安容把头靠着老太太道,“祖母,不用给我派婆子了,我想请幅画回来,可不可以?”
“什么画?”老太太问道。
“钟馗捉鬼。”
老太太连连点头,“祖母怎么没想到,是该挂幅钟馗捉鬼图放屋子里震着。一会儿让丫鬟去买。”
安容嘟嚷道,“安容想自己去,那样更有诚意一些。”
沈安玉眼前一亮。问道,“四姐姐是要去青玉轩吗?”
“那我们都陪四妹妹买画去吧,”沈安芙笑道。
安容眼神轻动,没有拒绝。
老太太拿了二百两银子给安容,就让她们出去了。
一行六个人。
浩浩汤汤的出了门,上了马车。
青玉轩在东平街,是京都最大的字画铺子。
两层楼,第一层卖的是笔墨纸砚,第二层才是卖的字画和书籍。
安容是青玉轩的常客。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安容没有来,着实让青玉轩的小伙子两眼望穿。
这不。见到武安侯府的马车停下,小伙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一脸灿烂笑容。
“铺子里新进了一批花笺,特地给沈四姑娘留着呢,您要再不来,小的实在帮不了您留着了。”
安容喜欢收集各色花笺。
听了小伙计的话,脸上绽放一抹笑意。
小伙计连忙转身,去拿了一沓花笺过来,刚要递到安容的手里。
那边一声怒声传来,“好个青玉轩,做买卖还挑起了客人!”
说话的是个青色裙裳的丫鬟,梳着双丫髻,杏眼圆瞪。
她身后还站着个姑娘,一身金丝海棠花湖绸袄,鹅黄百褶裙,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白皙,吹弹可破。
安容暗叫一声晦气。
竟然遇到了苏映雪,忠勇侯府大姑娘,以前和她在青玉轩抢过花笺。
两人上辈子做了好几年的对头。
后来因为她遭遇可叹,安容才没有对她冷眼相待。
想到上一世苏映雪满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哭晕差点丧命的情形,即便这会儿苏映雪冷视她,安容对她也提不起怒气来。
为了几张花笺,就结仇,实在没必要。
安容笑看着小厮道,“给我留两张,其余的都给苏姑娘,账算我的。”
苏映雪眉头几不可擦的皱了皱。
沈安玉几个也都望着安容。像是不认识安容了一般。
上回闹的不可开交,连掌柜的都出了门,她也没让两张给苏映雪啊,今天怎么?
她没吃错药吧?
安容朝苏映雪轻轻一笑,迈步就上了台阶。
苏映雪回头看着安容的背影,这还是那个剑拔弩张的沈四姑娘吗?
安容迈步上台阶,姿态优雅,笑容纯美。
迈上最后一台阶,安容眼睛忽然被光亮给慌了下,脑袋一空。
忙转身要下楼,却因为急切了些,脚踏空了。
“啊!”
安容三魂没了两魂,以为自己会摔的很惨,可是好半天也没感觉到预料中疼痛传来。
这才睁开眼。
忽然身子一动,自己被拉了回去。
安容摊开的胳膊,不小心打到了楼梯,疼的她呲牙。
男子松了手,浑身冒着一股寒气。
安容抬头看了他一眼,触及到那双如寒潭的黑眸,下意识的把揉胳膊的手放了下来,满脸通红,恨不得钻了地洞才好。
“大哥!”
正好这时,一声熟悉的轻唤传来。
安容这才敢顺畅的呼吸,再不呼吸,她都能把自己憋死了,可是一抬头,就见到萧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安容的脸立马火烧火燎起来,这人懂不懂礼貌,人家喊你,你都不回头!
萧湛眉头皱了皱,他有那么吓人吗?吓的她都不敢呼吸了。
连轩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过来,瞧见安容满脸通红,呼吸不畅,担忧道,“你生病了?”
“你才生病了!”安容没好气道。
说完,赶紧迈步走,活像有恶狗撵她似地。
萧湛脸色沉冷。
沈安溪红着脸给萧湛行礼,“四姐姐受了些惊吓,这才失礼,还请…。”
“她至于那么胆小吗,我大哥有那么吓人吗?”连轩斜视萧湛的眼神带着揶揄,让你整天绷着个脸。
沈安溪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满脸窘红,慌乱的解释道,“不,不是,不是萧少爷吓唬的,是被猫吓的。”
可是方才明明是见了他,四姐姐才忽然转身的…
她这么说肯定被误会她在说萧少爷是猫。
沈安溪也解释不清了,忙福了福身,追着安容跑了。
沈安玉几个都抿唇笑,笑容怎么看怎么讥讽,这萧国公府表少爷是傻子吧,被退婚了,还一而再救她?
在靖北侯世子跟前,沈安玉表现的格外懂礼,落落大方的帮安容道谢。
连轩总算是相信安容是真的怕他大哥了,漂亮的双眸一闪,一抹算计一闪而逝。
连轩转身回去。
第六十三章 草包
把小伙计招呼过来,低声吩咐了他两句,小伙计连连点头。
安容欣赏了会儿画作,等小伙计过来伺候,“沈四姑娘要买什么画?”
“拿一幅《钟馗捉鬼图》给我。”
小伙计为难道,“铺子里是有一幅《钟馗捉鬼图》,只是姑娘来之前,被萧少爷定了,四姑娘要是急着需要,不如和他商议…。”
安容的脸顿时涨成了茄子。
连轩就在一旁看画,听了小伙计的话,过来问安容,“你真那么急着要那幅画,我可以帮你。”
安容抬眸看着他,眉头扭了扭,警惕的看着他,“你会那么好心?”
连轩脸一沉,这女人天生就来气他的,他满满的都是好心,怎么她就看出了是坏心,连轩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是自然,你帮我提幅字画。”
果然。
安容正要冷哼,却忽然眉头一挑,“你好像还欠我一个条件?”
连轩怔了一怔,耳根忽然一红,撞人家枪口上了,他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我去帮你要画。”
转身便要走。
安容忙道,“题字的画呢?”
她不保证能题字,但是看看又不少什么,好不容易赢来的许诺,怎么能这样轻易就用了?
安容乞求画作别太难了,结果连轩伸手一指。
所指之处,是青玉轩最热闹的地方,千金阁。
和二楼用月形拱门隔开,那一边挂的都是未完成的画作。
“就是那幅图了,只要你的题字能让画主满意了,我拿到谢仪,你的画立马给你送上。”连轩笑的恍若春风。
青玉轩画作出名,经常会卖历代先贤的遗作,也有人画了画。一时没有匹配的诗词,就挂在这里。让有才之士题词。
这会儿那幅画下面围着好几个人。
被人挡着,看不清画的是什么,沈安溪拉着安容过去。
看了一眼,沈安溪的黛眉就蹙了起来,竟然是《博弈图》。
她上个月来买书,就见到这幅画挂在这里,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人题字成功。可见画主要求之苛刻,靖北侯世子不是成心的为难四姐姐吗?
沈安溪替安容忧愁。
沈安玉几个则等着瞧好戏,生怕不热闹,还浇起了油来,上前轰人道,“麻烦几位让让,我四姐姐要题诗。”
正在思岑的几个人忽然被打扰,不悦的皱陇了眉头。
首先回头的是个年约十四的姑娘,肤色润白,大眼睛。瓜子脸,精致的妆容显的她越加的美丽脱俗,动人心扉。
只是眼神冷淡。还带着薄怒,破坏了三分美感。
她是国子监祭酒孙府嫡女,孙心素。
国子监祭酒,虽然官爵不高,只是从四品,可是地位特殊,有一群官员弟子做他门生,不比三品官差什么。
孙心素出身,在京都大家闺秀的圈子里。颇具才名,为人又很有傲气。
武安侯府在京都立足不过三十年。又是武将出生,那些清流贵族压根就没把侯府放在眼里。何况孙府与齐州沈氏还沾亲带故,对武安侯府更是不待见。
孙心素目光清淡的扫过沈安玉,落到安容身上时,成了赤果果的蔑视,“早就听说武安侯府几位姑娘才情卓绝,今儿倒是要大开眼界了。”
她身侧还站在另外一个姑娘,穿着一身碧色裙裳,轻盈淡雅,嘴角微微勾起,一派瞧热闹的神情。
“不敢奢望眼界大开,只盼着能牙口完好的回家,说话不漏风才好,”女子掩唇轻笑。
说话柔软如绸缎,却伤人如刀。
沈安玉气的跺脚,她推安容下水是一回事,被人讥笑才情低劣,卖弄文采,笑掉人大牙又是另一回事,她怎么能忍的了!
这口气要是不出,回头传到京都贵女圈子里,她还不得被笑话死!
沈安玉冷笑一声,讥讽回去,“有些人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啊,自己没本事,就来打击别人的自信心。”
这姑娘是礼部侍郎府嫡女,周文婷。
听到沈安玉讥讽她,脸色红白轮换了变,“我是写不出来,总比某些人逞能强!”
“是胆小的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吧,”沈安芙忽然接了一句,语气温和似水,却是针尖对麦芒。
本来沈安玉只是想踹安容入水,结果孙心素一张口把整个武安侯府的姑娘都贬低了,就别怪她们口舌相讥了。
一旁还有两个穿戴一般的姑娘,见两边剑拔弩张,拽了拽一旁角落里捧着书本看的入神的男子道,“哥,我们别在这里碍事了,快些走吧。”
男子头也不抬道,“等我把这一页看完就走。”
那两个姑娘满脸窘红,尤其是听到丫鬟呲牙冷笑声,觉得身子都冰凉的,过去拽着男子走。
男子走时,嘴里还念叨着,几次要回头。
那是一种浑然忘我,一心只有书的境界。
男子模样俊朗,性情温和,带着丝憨傻,安容越看越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待男子回去把书拿起来翻了一页后,安容眼前一亮,她想起来了!
三年后的探花郎啊!
她记得三年后科举,新进士张榜公布后,举办杏园探花宴,探花郎要骑马游遍京都大街名园,采摘各种早春鲜花。
当时状元和榜眼都有人了,另有两张试卷不分伯仲,皇上以谁摘取的花多,谁就是探花郎。
探花郎要拜访各大府邸,进内院采花,结果采花时见到主人放在园子里的书,就坐下来看。
等另外一名探花使都回宫赴宴了,他还在看书,还是皇上下令去叫他回宫的。
如此爱书成狂的人,大周朝还是头一个,皇上有意编修《周典》。就授命他做主修,这可是青史留名的好机会啊,应该是那些资历深厚的大臣去编才对。皇上偏偏认命他,花了三年才编了一小半。就这一小半,皇上就破例封他从三品大员了。
从不参与朝廷争斗,却深得皇上的信任,有时候说一句比旁人说十句都管用。
他叫李训。
安容没想到能提前见到探花郎,只是怎么明年进士榜上没他?
瞧样子也有十八了,难道落榜了?
小伙计见安容望着李训眉头轻扭,解释道,“这是前街头李家少爷。家道中落,李夫人一心盼着他能高中,他时常替铺子抄书,贴补家用。”
因为他抄书快,书法好,而且不出错,掌柜的很中意他,破例让他每天在这里看一个时辰的书。
安容若有所思。
“这儿可真热闹,在玩什么呢?”忽然,身后传来如空谷啼莺的说话声。
孙心素面上一喜。给周文婷使了个眼色,周文婷忙迎了上去,“明芷姐姐。你来的正好,帮我们做个裁判,看是我们做的诗好,还是沈家六位姑娘做的诗好。”
苏明芷秀眉一挑,看周文婷一眼,“你们两个对沈家六位姑娘?”
苏明芷,护国公府嫡女,模样娇柔不失妩媚,一身柳绿色裙裳。鹅黄束腰,将她弱如柳姿的纤腰显得更加盈盈一握。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
沈安玉几个面色一燥,以六对二。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我和六妹妹对你们两人!”沈安玉昂着脖子道。
沈家六位姑娘,沈安溪的诗词造诣最高,其次是沈安姒,可是沈安玉是嫡出,既然是比试,自然要最好的来了,她要让沈安姒上场了,那不是承认自己不如她了?
孙心素讥笑道,“我看你们还是六个一起上吧。”
其实只要赢了她们两个,就算是赢了六个,只不过她不满足,她要让人知道武安侯府一群姑娘全是草包!
苏明芷笑道,“还是二对二吧。”
既然是裁判,保持公平公正很重要。
小伙计赶紧准备笔墨纸砚,四人同时写诗词。
安容站在一旁很无语,沈安玉本意推她入水,最后怎么成她自己下水扑腾了,这算怎么回事?
斗诗的动静闹得很大,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
只有书架旁,李训还在忘我的看书,还有一个奇葩站在一旁看着他看书。
这个奇葩不是别人,正是靖北侯世子。
他倒想看看,几米外站在十几位如花美貌的姑娘还有容貌清秀的丫鬟,又是说笑,又是打趣,他还能读的进去。
连轩弯着腰,脸都快沾到书了,李训一目十行,显得有些紧张道,“再给我一刻钟,我就能看完给你了,你别急。”
连轩差点摔地上。
沈安玉自信满满的拿起笔,可是写了两句之后,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尤其见到对面的两人一脸轻松的写着,越加的心慌。
半盏茶的时间后,孙心素就搁了笔,丫鬟把纸张拿起来吹干,交给苏明芷。
这么多人看热闹,苏明芷看过之后,诗词就传开了。
沈安溪也写完了。
再就是周文婷,最后才是沈安玉。
孙心素的才情卓绝,公认第一。
周文婷和沈安溪不相上下。
沈安玉最后。
孙心素越发的趾高气扬,“看来传言才情不凡的沈家姑娘也不过如此。”
周文婷更是捂着嘴笑,“往后要低调些,没那本事就不要张牙舞爪,地儿那么大,哪里不能写诗了,偏让我们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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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规谏(粉红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