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避我,反倒对我毫不避讳,只是很巧合,只要我出现程茵便会不见。而且在了解程茵真实情况的人面前,她都是只字不提的。”
“那就是说,其实她本人并不回避你,但是所谓的‘程茵’却对你很忌惮?”
苏念衾点头。
“我最近才开始注意这个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我想不是,”金医生说,“所以希望您能空下时间和她多相处,你在‘她’就不在的话最好,她和‘她’一起的机会减少说明病情在好转。”
临走前,苏念衾问:“我这样不带她来治疗,是不是真的可以?”
“这是一把双刃剑。对于病情痊愈的时间会有拖延,但是对她本人以后心理的伤害和障碍却能减到最低。”
“你觉得两者之中要怎么取舍?”
“其实在苏先生心中早就有决断了,不是吗?”金医生会心地笑。
“你是个不错的医生。”苏念衾默然想了想,然后说。
“苏先生,但愿您在月底收到我们汇过去的账单的时候,还能这么和颜悦色地夸我。”金医生笑。
(6)
下午,苏念衾打电话回家说,晚饭有事情不用等他。
“你不许喝酒。”桑无焉强调。
“有的时候怎么推得掉?”苏念衾苦笑。
“反正你回来我会检查。”她威胁。
苏念衾进门,请在家里做家政的许阿姨才离开。苏念衾吩咐过,见到他的人,她才能下班,不能让桑无焉一个人独处。
听见许阿姨的关门声以后,他才轻轻在桑无焉的唇下啄了一下。而桑无焉见他第一件事,便是扑过去用鼻子嗅啊嗅的。
“没有酒味,怎么有烟味。”
“别人抽烟时沾上的。”
“真的?”
“你可以切身检查一下。”话音刚落,苏念衾的深吻就夺走了桑无焉的呼吸。
半晌拥吻之后,他放开她,挑着眉毛问:“结果如何?”
“还好。”桑无焉点点头。
“有饭没?”
“有啊,而且今天还有我学做的菜。”
“哦—”苏念衾听见这话,表情古怪地点点头。
桑无焉是下了决心要好好照顾苏念衾的,逐个地改掉自己的坏毛病。家里面的每样可以移动的东西,桑无焉都用水彩笔在家具的底座上画一个圈,圈里写上:“他的杯子”“相框”“他的收音机”“香皂盒”“花瓶”……
免得她常常用过之后,就忘记它本来的位置在哪里。
玄关的鞋子也放得整整齐齐的。有时候她提着很重的东西回家,将鞋子一脱就进门了。过了好久才想起来,又急急忙忙地出来把鞋摆好。
所有的窗户和柜子门都是随手关上,摘掉一切空中悬吊物。
饭菜也是学着做。
苏念衾拿筷子吃了一口,神色有点不对劲:“这个肯定不是阿姨烧的。”
“不好吃?”她问。
“其他菜呢?”
“只有这个糖醋丸子是我的作品。”桑无焉沾沾自喜。
“哦—”苏念衾大大地舒了口气,筷子再也不朝那个盘子的方向移动。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看出端倪,气愤地放下碗筷:“苏念衾,你什么意思?有本事你自己做来吃!”
桑无焉宣布罢工。
一晚上,桑无焉都嘟着嘴不说话。苏念衾本来是会觉得好不容易得了一宿清净,但是又怕她生闷气心里憋得难受。
“无焉。”他先喊她,表示自己投降。
桑无焉不答理。
“无焉!”他都投降准备道歉了,她还要怎样。
桑无焉竟然无视他的召唤,反倒打开电视。
“桑无焉!”苏念衾提高声线。
她也随之将电视的音量加大。
苏念衾真正生气了,一把走去关了电视,微怒:“桑无焉,你听见我叫你没有!”
桑无焉放下遥控器,跳起来,叫道:“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你一叫名字就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她为了避开身高的劣势,站在沙发上怒视着苏念衾,想使自己的话更有气势,没想到苏念衾不吃这一套,这回居然先笑了。
“我哪里把你当宠物了。”他哭笑不得。
“你就是。”
“好了。乖,过来。”苏念衾张开怀抱。
桑无焉只犹豫瞬间,就黏了过去。
“我本来就是想跟你道歉才叫你的。”
“你那口气反倒像要吃人。”完全是苏念衾风格的道歉。
苏念衾笑。
“以后我们约法三章,不许对我凶,不许你喝酒抽烟。”
“嗯。”
“犯规了,要罚。”
“罚什么?”
“你说罚什么?”桑无焉一时想不出。
“罚我三天不说话。”
“嗯。”桑无焉点头,过了一会又觉得不对,急忙否定,“不行,不行。”要是男人三天不说话,痛苦的是她,而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奖励。
“那罚我每晚和你做运动直到……”
“运动?”桑无焉开始不解,看到苏念衾一脸坏笑,脸刷一下红了,“我不同意!”
这回桑无焉总算看明白了:“苏念衾,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思悔改。”
苏念衾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笑笑转移话题:“无焉,你今天忘记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仔细想想,每天吃过饭都要做的。”他提醒她。
“漱口?”
苏念衾摇头。
“看电视?”
“洗碗。”
“呀!”桑无焉一拍脑门,一溜烟地跑去厨房,完全忘记刚才自己信誓旦旦地宣布罢工的事情。
苏念衾如释重负地挑挑眉:宠物?哪会有这么可爱的宠物。
(7)
四月,苏念衾因为公事必须去一躺日本。
“不要告诉我,你想走路去。”桑无焉揶揄他。
“为什么要走路,我可以乘飞机。”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坐飞机吗?”桑无焉瞪大眼。
“不喜欢并不等于不坐。”
桑无焉气鼓鼓地打量着这个越来越爱钻语言空子的男人。
“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有个很重要的时装展,公司刚刚涉足这个产业很需要宣传。”
“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
不到十点,苏念衾便卧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他为了将公司的事情打点好转交给余小璐,忙活了好几天,几乎没睡。
桑无焉蜷缩在他身边,肩上是他搭过来的左手。
此刻,外面的电话突然响了。
桑无焉轻手轻脚地下床,迅速跑到客厅去接。肯定又是小璐忘了什么事情,桑无焉提起电话的时候想。
“喂—”
对方迟疑了少许才说:“桑小姐吧,我是余微澜。”
桑无焉一怔:“……你好……”她居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念衾睡了,我去叫他。”桑无焉准备像逃亡一般地搁下话筒。
“不,不,不。”余微澜急忙和善地制止,“我找你。”
“找我?”
“桑小姐好像不太欢迎我?”
“没有,我……”桑无焉口拙。
“没关系,作为一个曾经被念衾厌恶的后母,脸皮早就已经练得足够厚了。”余微澜说了一句玩笑,缓和气氛。
桑无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无焉。我可以跟着念衾和小璐他们这样叫你吧,”余微澜说,“以前,我和念衾之间的关系很坏,整整有十年他从来没有好好地和我说过一句话。”
这倒完全是苏念衾式的生气风格,桑无焉想。
“但是后来这一切改变了。知道吗?无焉。这是因为有你。你改变了他。”
“我什么也没有做。”
“不,你让他爱上你,这就是最重要的。真心真意地爱上你后,他的眼睛才变得清亮起来。你们之间的爱让他明白,他对待我的感情不过是在他母亲死后对母爱的一种向往,仅此而已。”
“谢谢你。”桑无焉有点惭愧地说。
“没有什么可谢的地方,无焉,这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在替儿子说服他爱的人能安安心心地嫁给他。这也算是私心吧?”
桑无焉笑。
“念衾在干吗?”
“他睡着了。”
“哦,我就奇怪我和你讲了这么久电话,他怎么会还不来制止。他对你的保护有点过度。”
“其实他很嫌弃我的。”
“哦?”
“嫌我乱扔东西,不会做饭,还有唱歌走调。”
“唉……教子无方。无焉,我会好好纠正他的偏见的。”余微澜浅笑,“他是明天的飞机?”
“嗯。早上九点。”
“我可以去送他吗?”余微澜问。
“当然可以!”
在机场,她才在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余微澜。有着和小璐相似面容的美丽女子,却格外的温柔优雅。眉目虽然年轻,但是因为身份的缘故衣着穿得很矜持而稳重。
桑无焉依旧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苏念衾走的时候,回头:“老规矩,每天晚上都乖乖在家等我电话。”
“你好烦。”桑无焉撇撇嘴。
“敢嫌我烦?”苏念衾恶狠狠地说。
苏念衾离开的两个星期,突然就变成了煎熬。小璐和许阿姨都来陪她,但是一空下来就开始思念他。思念苏念衾那些不可忤逆的命令,生气时上挑的眉,还有他贪婪的吻。
从超市出来,看到一楼居然有卖冰糖葫芦的专柜,她就想笑。第一次骗苏念衾吃了颗里面的山楂,他酸得眉毛都拧到了一起。那样一个顽固又暴政的男人,居然会怕酸。
桑无焉回到家,发现不知道有多少未接来电。
“桑无焉,你这么晚去哪里了?”一接起听筒就传苏念衾的咆哮。
“念衾,我想你。”桑无焉没有理会他的怒气,耳朵贴着电话轻轻地说。
国际长途的另一头怔忪了片刻,没有说话。
“很想,很想,很想……”桑无焉继续说。
另一头的东京已经深夜,他刚刚同公司的律师谈完一个案子,中途休息时走到外面拨的电话。所以桑无焉时不时听见路人踏在走廊上的脚步声,还有苏念衾的呼吸。
“你一个人要乖乖的,我会尽快赶回去。”他说。
然后有人出来找苏念衾,他只好匆忙挂了电话。桑无焉看看墙上的钟,九点过十分。她才晚归十分钟而已,他也太没有耐性了吧,这也要发脾气。
然后,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办完一切,提前了一周回家。
随行的小秦,后来时时回想起那段时间的办事效率都觉得可怕:“再多出几次这样的情况,绝对要出人命。
他们搬回旧房子以后,按照桑无焉的要求把二楼改成了一个巨大的温室花园。然后,便要决定婚期在下半年的确切时间。
桑无焉先电话询问过桑妈妈之后,突然对苏念衾说:“我好像应该去你们家一趟。”
“你说的是真心话?”
“当然。”
即使回答得这么肯定,但在路上桑无焉依然不禁紧张。
“看见小璐的姐姐我应该怎么叫她呢?”这个问题没有解决的话,老是心头大患。
“余女士,余微澜,苏伯母,苏夫人,小璐她姐……随你选。”
“你怎么叫的。”
“余微澜。”
“……”
须臾,桑无焉又问:“你爸爸性格怎么样,会不会很吓人?”传说中这样的人都很古怪,何况还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怎么会,他现在老了人很亲切,脾气和我一样好。”
“……”
(8)
初夏的傍晚太阳久久不落,两人吃过晚饭,桑无焉嚷着不想出去散步。
于是苏念衾陪她窝在家看碟。
故事不是浪漫的爱情片,居然桑无焉也看得起劲,苏念衾很奇怪。她的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处,懒散地一边喝果汁一边给他同步描述情节。
“Nash一个人来到了普林斯顿。”
“天!他的室友威廉的侄女可真可爱。”
“他和同学在酒馆喝酒看到了一个金发的漂亮姑娘。当其他人在跃跃欲试的时候,Nash早在脑海里设计出了一个能确保成功约到这个美女的公式……可他不是去实现它,而是飞奔回寝室,将其写在了玻璃窗上。”
桑无焉先前看到有趣的地方还会咯咯笑,后来为苏念衾解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拽着苏念衾的手也越来越紧张。
“他四处去寻找威廉,却没有人认识他,学生名单里也没有他的记录。”
“医生对他说,威廉和那一切不过是……不过是……”
桑无焉反复重复着那句话,再也讲不下去,缩在苏念衾的怀里。
苏念衾吻她的额头说:“怎么了?”
桑无焉一直没有说话,眼睛紧紧锁在屏幕上,全身的神经都绷紧,拽住苏念衾的手早就渗出冷汗来。
苏念衾不敢挪动,大致地猜测着电影情节,就这样一直安静地陪着她。电影到中途,他发现她在默默流泪,脸蛋侧贴在他的胸前,弄湿了一大片。
他便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像哄小孩子一般。
翌日,苏念衾在公司叫小秦找那部电影的介绍与资料。小秦拿过去时,看到电影的宣传语,念出来说:“He saw the world in a way no one could have imagined,好特别的话。”
他用了一种其他人无法理解的眼光来观察世界。
故事是根据一个真实人物的经历改编的,数学家的Jr.John Forbes Nash于1994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但是Nash与妻子终身都在与他的妄想症对抗。
苏念衾将所有资料合上,推开窗户。他第一次感觉到他爱的那个女人是如此地坚强。他突然很想抽烟,但想到她会为此张牙舞爪地生气便忍了下来。
夏风从窗外吹来,刮翻了桌上的纸,其中一张落到地上。
纸面上有一行英文:《A Beautiful Mind》
Chapter 13.[生则同衾]
(1)
离婚礼仪式还有三十天。
桑无焉看到墙上的倒计时小黑板,心脏突然就开始怦怦乱跳,有点紧张。
婚期订得有些急,确定到下个月二十一号,也就是几天的事。因为日子很近,还是托了人才订到酒店。原本按照苏念衾的个性,肯定是不办酒席,但是在桑妈妈的强烈要求下准女婿也就屈服了。
她翻出昨天余小璐给她的《新娘备战手册》,端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研究,旁边的苏念衾正在听收音机。
桑无焉翻到预定婚期的注意事项,看了两眼不禁问:“人家说公历和农历最好都选双号的,为什么?”
“图个吉利。”苏念衾说。
“哦。那我们都是单号,没什么吧。”
“已经订了,就别想了。”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又问:“为什么一定要避开生理期呢?是不是也觉得女人来那个不吉利?”
她想起以前看古装电视剧里面,很多古代男人很嫌弃这东西。
“真是封建迷信。”桑无焉唾弃地说。
“这个和封建迷信应该没关系。”苏念衾说。
“那是和什么有关?”桑无焉纳闷。
“洞房。”苏念衾简单直白地回答。
“……”她脸红了。
晚上,她在卫生间拿着日历默了默,她的生理期是十三号,倒没有冲突,可以洞房。
当时定日子的时候真没想过这个,没想到歪打正着。
她对着镜子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随后的日子桑无焉又是做纤体,又是做美容,还提前订发型,订婚纱的款式。
桑无焉临到最后一天仍觉得裙子太长需要改改。在婚纱店,桑无焉又一次套上裙子在镜子面前摆弄,旁边的店员小雷在为她弄头发。
“明天会化很浓的妆?”
“不会,自然一点就好。”
“那新郎呢?”
“弄一弄头发就好。”
桑无焉蹙眉:“能不能把我化漂亮一点,把他弄得丑些。”
“为什么?”店员小雷有点意外。
“免得别人说我配不上他。”
小雷笑,她是从别的店刚调来的,从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苏先生”。
此刻,一个男人走上楼来立在那里看着桑无焉的背影发笑,一副时尚的打扮,里面的衬衣居然是嫩粉色。
小雷碰了碰桑无焉,她察觉转身来看。
“彭锐行!”
“无焉,好久不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桑无焉瞄了瞄彭锐行半敞的衬衣里露出的结实胸膛。
“收到苏念衾的喜帖,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刚才才从秦秘书那里打听到你在这儿。”彭锐行边笑边走来。
那小麦色的胸膛一览无余,衬着那个色调的衬衣格外诱人,桑无焉暗自吞了吞口水。
“无焉,”彭锐行继续说,“你还有机会后悔。”
“后悔什么?”
“不嫁给他呀,我可以做候补。”彭锐行很想要从中作梗,因为苏念衾抓狂的样子实在有趣。
“扑哧—”桑无焉笑。
彭锐行走后,桑无焉的婚前抑郁症突然爆发。她打电话十万火急地招来苏念衾,然后拉着他逛了数家百货大楼,依然不能罢休,而且还不买东西。
苏念衾问:“无焉,你怎么了?”
“我在找东西?”
“什么?”
“一件式样非常简单的粉红色男式衬衫。”
“买来做什么。送人?”
“给你穿。”
“为什么我要穿粉红色?”虽然他对颜色不太有概念但是也知道什么能衬托男人的稳重。
“你一定要证明你穿上它比彭锐行好看得多,不然我不甘心就这么嫁给你了。”她坦白。
晚上,小秦拿着安排表又一次跟桑无焉确定明天的每一个步骤。桑无焉一边记,一边忘,心里根本没底。
晚上的时候,按照苏家的风俗,苏念衾头一夜要回老宅住,桑无焉则住在别墅里,然后明天一早苏念衾来接她。
李露露还有许茜都来了,在家陪着桑无焉,她们知道她紧张,便陪着她说话。她本来心里就慌,如今苏念衾不在身边她就更慌。等到十二点多,大家都困得不行了。
桑妈妈说:“行了行了,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桑妈妈一声令下,所有人悉数回屋。
桑无焉躺在床上,一直听见自己的心跳得怦怦的,就像要蹦出来一样。她这人从小就大条,以前高考前很多家长都想法设法给孩子减压,免得临到考试睡不着。但是她就是不紧张,考试那几天一挨着枕头就呼呼大睡了。
桑爸爸偷偷乐道:“咱们女儿心理素质真棒!”
桑妈妈没好气地解释:“什么心理素质,明明就是少根筋。”
来到世上二十多年不知道失眠为何物的桑无焉,突然在婚前的头一晚上睡不着了。她瞪大了眼睛,就是没有睡意,然后从懒羊羊数到灰太狼,还是没有睡意,只觉得心脏飞速地跳。
她一会儿想,要是下雨怎么办;一会儿想,自己穿的抹胸的婚纱要是掉下去怎么办;一会儿又想,要是车子在路上抛锚了怎么办……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将床头上的手机摸出来一看,已经两点了,也不知道苏念衾睡着了没。她突然很想打电话给他,但是又怕他真睡下去了扰了他的好眠,或者他电话没拿在手边,惊动了别的人。
思来想去,她打了两个字发过去:念衾。
她从来没有跟他发过短信,知道发了也没啥用。但是鬼使神差地就这么做了。短信发出去以后,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好像是外面下雨了,随即手机就呜呜呜地震起来。
“念衾!”桑无焉激动地接起电话。
“嗯。”他应着,声音带着点睡意朦胧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叫你?”在短信里叫你。
“我听见有信息发过来就想是不是你睡不着,在找我。”他柔柔地说。
“你也睡不着?”她欣慰地问。
“睡着了,手机压在枕头底下,听见响动就醒了。”
……
两个人就开始一句一句悄悄地聊天。到后来苏念衾再也支持不住,就这么睡着了。桑无焉耳朵紧紧地贴着听筒,她能听见他有节奏的呼吸声,绵长而安稳。他一宿既没有做梦,也没有呓语,睡得安静极了。
桑无焉渐渐看到窗外的天有些泛白,雨也停了,她才昏昏沉沉地握着电话开始有睡意。
估计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人叫起来,然后开始了人生最为重要的一天,等所有的事情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苏念衾那边自然是没有人敢来闹洞房,而桑妈妈知道两个人铁定累坏了,一把挡住许茜、李露露这帮还要折腾人的小鬼们。
他俩回到家时,真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苏念衾一边解领带一边说:“我先去洗澡。”本来这是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他俩住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超过一年了,但是衬着那红猩猩的床品,还有到处张贴的双喜,以及那一床的桂圆、莲子、花生、红枣,隐隐约约就变得暧昧起来。
桑无焉红着脸:“哦。我一会儿去。”
苏念衾这次洗得比平时慢了些,出来的时候还是老嗜好,就裹了条单薄的浴巾。他在浴室里面待得久,脸蛋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连唇色也比素日里深了些。
“你不是就准备洞房了吧?”桑无焉问。
“难道你还准备留着明天洞房?”
“呃—”这倒是。
这时候,苏念衾已经走近,扶着她的下巴然后吻下来。她回吻他,然后顺势坐到床上,将被子上那些硌人的桂圆、花生拨开。
他的身体压下来,嘴唇也开始从脸上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呼吸渐渐加重,手探到她的裙子底下。
桑无焉迷糊间睁眼,看到苏念衾的耳根都是红的,他动情的时候就是这样,全身都会发红。
桑无焉胸前的皮肤被他的胡子楂挠得有些痒。
“我得先去洗澡。”她说。
苏念衾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很不情愿。
结果,桑无焉刚进洗手间不到十秒钟就退出来,一脸无辜地望着苏念衾。
“念衾……”很难堪的语气。
“怎么了?”
“我来那个了。”
……
一辈子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被一个不请自来的东西给搅和了。
第二天,李露露听到桑无焉的叙述,笑得差点捶地。
“桑无焉,你太搞了。”
“又不关我的事。”桑无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委屈过。
“我可以想象一下苏大少爷当时的表情。”
“我又不是故意的,怎么知道这事情能突然提前十来天。而且我每次都挺准的。”桑无焉捂住脸,欲哭无泪。
(2)
婚后,家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种奇怪在桑无焉眼中可以解释为:那个男人更加神经质了。
桑无焉毕业后,在A城一家社区心理辅导中心上班,虽然说工作比较轻松,但是也时常加班或者在外与朋友上街闲逛。因此,大多时候并不比苏念衾早回家。
不过新婚燕尔,只要她在家,总是高高兴兴地开门迎接苏家大少爷的归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即使是苏念衾忙完一天异常疲惫,他也会勉强地微笑着吻她的额头。
苏念衾却有一个小小的改变。以前他总是自己掏钥匙进家。但是自从结婚后,他再也没有掏钥匙的习惯,即使是随身带着也要按门铃,等待女人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