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有些烦躁地揉揉额角,才摸到自己一头乱发。
她不爱留刘海,只是简单地将直发束成马尾扎在脑后,而她发质天生就硬,而鬓角的新发既多又坚韧不屈地不服约束,稍微不扎紧便会垂下来。
所以,她每天不厌其烦地要整理个三四次。
写意经过早上的一阵折腾不但一脸油光,连衬衣也黏糊黏糊的。四月的天气里,需要她将这些忍受到下班时间是何等痛苦。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

1——4

周末,写意陪同事周平馨去看房。
平馨已订婚,正为婚期准备新房,看了几处独独对江边的几处房子满意,但是价格又令人咂舌。
两人下楼开电梯时,遇见有两人从电梯出来,写意礼貌地朝右边挪了两步。
“写意?好巧。”却见其中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问。
“杨先生。”是杨望杰,写意笑笑,打了个招呼。
“你们来看房?”
“我陪朋友来。”
杨望杰点点头。
写意不便多留,想再按电梯告辞,却没想杨望杰又转脸问平馨,“小姐看中哪处呢?”
“这一层C座。”
“正好啊,我们公司在这里能拿到内部价。”
平馨听闻脸色一喜,却望向写意拿主意,因为他是她的朋友。
“方便吗?”写意没想到他会这么热心。
“没问题,这房子是我们公司的项目。”
结果在杨望杰的引见下,平馨欢天喜地地签了约。
周末,杨望杰再约写意,碍于那日的情面她不能再有借口了。
“你额头上有个疤?”吃饭时,杨望杰不经意看见写意的额角。
“恩?”写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须臾,她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抬手摸了摸那到疤,说:“有点破相。”
右边额角一道粉红色的疤痕延伸到发际,并不显得十分突兀,所以写意也没有刻意用刘海遮盖起来。
杨望杰突觉自己的冒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写意却并不介意大口吃起盘子里的东西。
“合你胃口就好,这家的菜做的不错。但是我表姐总嫌太油腻,她生了孩子以后就一直吃素。”
“那是吴太太好福气。我们要是不吃肉,哪来力气给人卖命,赚钱谋生。”
“表姐夫总在家说你能干,却没想到真实的你这么有意思。”
饭后,写意去补妆,洗手间里进来两个女子边走边谈话。
“如今这个年代,寡妇比年轻姑娘还吃香。”
“可不是,有财产又经过世面。无老无小,只有大笔嫁妆。”
“也不怕前夫从棺材里爬出来,向她索命。”
“…”
碎碎叨叨下去,写意没有兴趣再听。刚回大厅,就看见几个人在争执。
“你这贱人,有脸拿着我父亲的钱在外面养小白脸!”有人叫嚣道。
写意转过来,才发现被堵在一边的是孟梨丽,原本苍白的脸涨成红色,一个亮片小手袋捏在手中,被十指拽得紧紧的。
与她同来的男子,身材高大却隐隐站在他身后,并无半分要为她挡驾的意思。写意才恍然想起,她们方才说的就是孟梨丽。
黄家兄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声音越来越大。
“家卉,回去说吧。”孟梨丽挣扎着,鼓气勇气才挤出这么几个字。
黄家卉小娇惯,一见一向软弱的孟梨丽居然反驳她,怒气更盛,“如今你倒还要脸了,我们黄家的人早就被你丢光了。”
语罢,她便扬起手来眼见就要掴到孟梨丽,却见写意冲上去挡在中间。“啪——”的一下,那一掌自然打在了写意脖子上。
“沈律师!”
“写意!”
孟、杨二人同时惊呼,惊动全场。
杨望杰立刻过来扶她。
“你——”黄家卉些悔意。
餐厅经理闻讯赶来,将几个人劝进后方工作间。但是黄家兄妹却从后门离开。
写意接过服务生拿进来的冰袋,发现孟梨丽的男伴在事发之前,早已不知去向。她便下意识地回首看,见杨望杰还在,心中升起一些安慰。
虽然她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在这个时候有位男士在身边心中总是不太落寞。
孟梨丽尴尬地解释:“我只是…一个人有些寂寞。人都有寂寞的时候。”
写意笑笑,没有答话。
不。
寂寞是锦衣玉食后的产物。如果一个人一周工作七日,每日超过十二小时,为了生计与人杀得头破血流,哪会还有时间去寂寞。
寂寞,是富贵病。
杨望杰开车送写意回家。
“还疼吗?”
“不疼了。”只是一巴掌而已,她没有那么柔弱。
“你对那位孟女士的事也太上心了。”
写意笑了笑,“是我多管闲事。”
“不过,我感觉你也许是在保护那位黄小姐。”
“她不知道这一掌落到孟梨丽身上,又会有多少风言风语。”写意摸了摸脸颊的五指印,她因疼咧嘴那刻,唇间露出一排白色小贝壳一般的牙齿,亮晶晶的。
顿时,杨望杰对她有了加倍的好感。
傍晚,写意加班后回到公寓,瘫在沙发上,四肢累的好象要从身体脱离出去。也许很多人觉得她走去替人家挡那一下觉得不可意思。但是她自有她的道理。
写意拨了个往B市的长途电话,“东圳,是我。”她说。
讲完电话后,衣服刚仍进洗衣机,又听见手机响个不停。她回客厅拿起电话,是杨望杰。
“写意!快看电视!十点的本市新闻!!”
他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非常急迫,所以写意没有多问,急忙照做。
“目击者称,车祸发生后,肇事车辆迅速离开。车牌经警方查询后证实是其伪造…”新闻画面播放着一段车祸消息,一辆黄色的蓝宝基尼撞在高速路边的安全栏上,车边站着一位失魂落魄的女子正被警察询问。镜头一转打在正面,写意在屏幕上看见她的脸——黄家卉
往日她那种倨傲蛮横的神色全然不见,吓成青灰的脸色在闪烁的交通警灯下,极其难看,
写意惊讶地捂住微张开的嘴。
“知道她在什么医院吗?”
“你等等。”杨望杰说。
五分钟后,他再来电话,告诉写意医院地址。
“你可是要去?”
“恩。”写意说。
“那我陪你。”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医院的急诊室见到黄家卉
她坐在特护的病床上,穿着的粉色上衣已皱得不像样,全身一阵一阵地颤抖,身边的私人助理和佣人放东西、办手续、和医生说话,却无一人想起来陪她说话,舒缓她的情绪。
“黄小姐。”写意走去唤她。
“沈律师,”她抬起头来,“是她想要杀我?”
“不,不可能。”孟梨丽没有这个必要。
“一定是,她暗中一定恨我入骨。”
“…”写意竟不知任何回答她,一家人能到这个地步,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正好,杨望杰从值班医生处回来,写意抽身出去。
“说她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
写意听闻,松了口气,随即却问:“真的只是意外?”
杨望杰耸肩,“也许吧,但给人的感觉想是威吓。”
翌日,写意在办公桌的报纸上看到车祸的占去大副版面。新闻里分析,黄某最近刚接受大笔遗产,已济身本市嫁妆最丰盛的单身女子之一。从种种迹象表示该事件有点像仇家示威、警告之类的。黄家卉也算本市风云女子,自然细碎的八卦都能成为孱头。

2——1

某日,吴委明和写意谈论话题。
“写意,你猜我以前的理想是什么?”
“如花美眷,儿女绕膝。”
吴委明咳了一下,“这个也算是理想之一。但是还有长远些的。”
“目光长远些的话,难道是成为百万富翁?其实我觉得刚才那个算是大部分正常人的目标了。”
“我就不能崇高一些。”
“还要崇高一点的话,就是愿世界和平?”吴委明听闻后,白了她一眼,写意忙又改口说:“或者是你想要解放全人类?”
“…”
吴委明沉默稍微,然后说:“写意,我发现你对女性尚可,但是对男性则非常刻薄。”
写意一瘪嘴,“你要在这种地方谈论伟大的人生理想本来就有点奇怪。”
此刻,两人刚上完洗手间在卡拉OK的大厅坐着闲聊,唐乔的其他同事则在里面引航高歌。
说话间,一个女子从左边一个包间出来,手里拿着电话。她步履蹒跚,显然有些醉了。
“不!你不要这样!”女子借着醉意,朝着电话喊。
“你不能这样对我,英松。”女子带着哭腔说,身体渐渐沿着墙角下滑,蹲到地上。
写意越听越觉得这声音耳熟,于是再仔细打量了下那女子的背影。
是她。
写意急忙站了起来。
“你认识?”吴委明问。
“她是厉氏的总裁秘书。”
写意扶起她。
“林秘书,我是沈写意。”
小林抬起头,泪眼婆娑,精致的妆已经哭的昏花。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还清醒。
吴委明正准备推门去通知小林包厢里的其他朋友。
“不要。”小林阻止他,“我不想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
吴委明看见写意的示意以后,轻轻离开,回到同事那里。
随即,写意陪小林去洗手间洗脸,然后回到大厅的沙发上。前前后后小林没有再说一句话。擦净脸上残妆的小林,配着湿红的双眼,顿时少了些白日里的伶俐。
许久之后,小林心情慢慢平静,才开口。
“我是个失败的女人,人家明明不爱我,我却恰恰要强求。”
她在厉氏做事一直干练精明,此番讲述自己那不得志的爱情都是简明扼要、一针见血。但是,却让写意好气又好笑。
当对方爱情不顺,应该怎么说?
“你年轻漂亮,美丽大方,前程似锦,忘记他,以后肯定会找的到更好的。”或者说,“没关系,只说明是他没有福气。”
这些写意酝酿在胸中的话,忍了忍却没说出口。
这些旁边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劝告,一定没有任何效果。于是,她干脆什么也不劝,准备倾听。
“他说他不会爱我。”
“他是有妇之夫?”
小林摇头。
“年纪有差距?”
小林继续摇头。
“性向有问题?”
“…”
“那他有什么原因?”
小林这回没有立即回答。
须臾,写意恍然,她们并不算熟识,自己问的太多。
“我想回去。”小林揉着额头说。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写意提醒她。小林乖乖掏出手袋里的车钥匙给写意。
“我…”写意立刻摆手,“我从不开车。”
于是,两人打车到了小林的住处。
“嗓子疼吗?”
“还好,就是头疼而且有些晕。”小林描述自己的不适。
“好象有些发烧。”写意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我找一找应该还有感冒药。”
“不用了。我有私人秘方。”说完,写意眨眨眼,“药到病除。”
说着,写意就去厨房找鸡蛋和米酒,一会便听见炉子烧得“仆、仆”地响。
她又伸个脑袋出来问,“小林,你喜欢蜂蜜还是红塘。”
“蜂蜜。”小林狐疑。
几分钟,写意端了碗专治感冒鸡蛋酒,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小林喝下,接着留下自己的联系方法,才放心得离开。
她刚出大楼,便接到吴委明的电话,才想到走的时候忘记跟他们打招呼。
吴委明没好气地说:“写意啊,你就象个好管闲事的居委会大妈。”
写意正要反驳他,却见一个男子站一动不动站在远处。那男子一副坚毅的面孔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站在那里,凝视着楼上的某个地方。写意随他目光寻去,是小林的那个方向。
“喂——”吴委明在电话另一头喊。
“别看不起大妈,”写意回过神说,“连你家的女王陛下和公主殿下都有光荣地转型为大妈的那一天。”她挂掉电话,准备叫车。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起那个男人,他,便是日日为厉择良开车的那个司机。
回家的途中,她又细细回忆临走前小林说:“他说他要报答人家,所以不想爱我。”
写意鼓起腮帮子吹了口气。这个年代了,还有这种人。
周一早上,她又早到了,然后目睹了厉择良的专车到达。
这次,她没再做跟踪狂,而是按了电梯去负一楼。结果,车子停在那儿,但是那人却已经离去。
第二天,写意在食堂突然遇见那个男子。
他和人一同走在前面,写意想叫他,却不知道如何称呼,情急之下只好叫:“司机先生。”
公司食堂有些空旷,所以让她的叫声显得还比较响亮。
那人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写意。
“沈小姐,有什么事?”他自然认得写意。
“想借司机先生你说几句话。”
这时,男子旁边的一个同事乐了,“小姐,这是人事部的季英松,季经理。不是司机先生。”
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一次出糗了。
谁说开车的就一定是司机。
在公司,茶余饭后写意听见同事谈论话题最多的便是关于股票或者基金。每次问到写意,她都好脾气地回答:“我对这个不太懂,所以没有买。”
别人一般会劝告:“可以试试。”语气诚恳。
写意总是在心中说:我的钱挣得很辛苦,一旦有任何闪失我怕自己去跳楼。
写意记得小时候流行过那种当场对奖的刮刮卡。中奖的几率明明很少,但是买奖券的人却依旧挤的水泄不通。他们眼中只有那个中奖人,却看不见当时更多的是失望而归的眼神。
每个人在隐隐中总是觉得自己和地球上的其它人不一样,或者觉得自己应该比其他人幸运。
这种现象就象一个女人爱上一个花心男人,男人以前的风流韵史不但不会让女人警惕,反而让她有了种自豪感。她觉得自己成为了这个男人该种历史的终结者,因为她的魅力是独一无二的。
写意周末若是不加班,偶尔会在社区义务地接待一些受到法律援助的人。有时会有些女孩,大多十八九、或者二十出头,自身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却挺着大肚子。她们遇见的似乎都是缺乏责任感的男性。
与她们首次交谈的时候,写意都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称呼。
若是称呼女士,她们又太年轻;若是称呼小姐,可是衬起这微突的腹部唐突且尴尬;若是称呼某太太,那且不是莫大的讽刺。
她们值得关心,却不值得同情。
但是,小林的爱情却有些不一样。

2——2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季英松说。
写意兴趣昂然,洗耳恭听。
“很多年以前,A城有个出名的小混混,因为年少无知做了些错事。危难时,一个朋友出手相助,并且给了他如今的一切。所以他将他视做兄弟,宁愿为此肝脑涂地。”
说完,季英松闭嘴不言。他左边太阳穴旁边有个伤疤,一寸来长,伤口大概不浅,接到眉毛上,却丝毫无损他英挺的面貌。不用多说,短小故事中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厉择良。
写意挑了挑眉。这个…但是,这个…和他不能喜欢小林有什么关系?她却憋着没问。因为这个问题实在不适合现在这个严肃的气氛,况且,季英松时常都是面目凶狠、不拘言笑,更加让她有些忌惮。
“我昨晚看见你在林秘书的楼下。”
“恩。我接到她电话有些担心就去看看。”季英松在写意面前没有拐弯抹角,也不吃惊写意的话,显然他也看见她了。
“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心里惦记。其实你喜欢她,不是吗?”
季英松看了看写意,欲言又止。
“季经理,我多嘴了。但是仅此一次。”她就算不懂适合而止,也会察言观色。再问的话,她真成惹人讨厌的大妈了。
周五晚上,正值唐乔5年庆,律师楼在酒店举行酒会。写意也在出席的名单中。
“沈律师。”黄家卉远远走来和她打招呼。
“黄小姐。”
黄家卉也算A城的商界名媛,她家历来是写意他们的大客户,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她。
“好久不见,听说你跳槽了?”
“我只是暂时被派到厉氏一阵子。”
“哦,他们老总和我倒还有些交情,可以顺带照看你一下。”此刻,黄家卉的倨傲神色又一次展现无疑。
“有劳黄小姐费心。”写意嘴上言谢,神情却不卑不亢。
黄家卉却无心再与写意寒暄,从服务生那里接过酒杯,径直朝那边的厉择良走去。在宴会上,厉择良因为腿脚不便,并不太爱走动。而此刻的厉择良正和几位生意人闲谈。而不远处季英松的目光也时刻不离厉择良,当下的季经理好象又从司机变成了保镖。
“各位英俊的先生,你们的谈话可容我加入。”黄家卉打断说。
“这女人车祸才几天,又神采奕奕了。”吴委明对她一贯看不顺眼。
黄家卉很快地就切入几个男人的谈话中。她的一席银色裹身长裙在男人的西装堆中闪闪夺目,她自小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自然能将自己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几个男人开始将谈话的中心转移到黄家卉身上,颇有兴致。厉择良的个性不算奇特,因为爱热闹这种灯红酒绿中,显得倒也乐得其所。
酒会上,想借机与厉择良攀交的自然不少,于是不停地有人前来碰杯劝酒,厉择良几乎不会推辞。他似乎极爱喝酒。
写意呆不到多久便看够了大厅的水晶灯和那些浓妆素裹的美人,有些气闷,于是走到外面走廊去透气,却碰见厉择良在吸烟。他对人处事有些圆滑,但是爱好太多,笑容灿烂以后反倒让那些和他打过交道的人觉得,厉择良好恶难测。
他有一种能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笑容。
此时的厉择良却收敛起素日的笑容,蹙着眉,独自一人静静地靠着墙。那种表情反倒让写意不太习惯。他偶尔抬起手来吸一口烟,稍许后淡淡的白烟徐徐从鼻间逸出。指间闪烁的火星映的他的眼睛明明灭灭。
写意不想打扰他,于是准备另寻别处去逛逛。
“沈…小姐!”厉择良突然察觉,叫住她。
“呃?”她侧头转身看他。
厉择良直起身来对着她,垂着双手,烟却没有灭。于是那缭绕的烟雾飘渺地在他指间缠绕,然后上升飘散。
“你…”他想说什么,却缓缓顿住。
就在此时,大厅的门被突然推开,带出了里面的喧嚣和嘈杂。走廊也骤然之间变得亮堂起来,灯光照在厉择良的脸上让他不禁眯了眯眼睛。
他的脸没有因为酒精而泛红,却是越喝越惨白。
“厉先生,有什么吩咐么?”写意问。
“我想说,”他看着她,“沈律师,你穿着这条裙子很漂亮。”那种笑又回到他的脸上。
写意也笑了,“我相信里面的任何一位单身女性都愿意听到从你嘴里说出的这句赞美。”
“但是却不包括你?”
写意惊讶,“我当然也很高兴。”
“你客气了。”厉择良说完这句,笑盈盈地回到大厅的人群中。
一晚上遇见不少以前的客户,所有人都少了不寒暄。
写意和吴委明正陪客户说话,却听有人拖着声音叫着:“沈——律——师——”
她闻声不太有好感地回头,见来人竟然是朱安槐。
所谓,冤家路窄。
吴委明皱眉嘀咕,“怎么他也在这儿。”
“谁让他是辉沪的少东家。”
俩人说话间,朱安槐一手拿着一杯酒,已经走近。
“沈律师,赏脸喝一杯。”
“谢谢朱先生美意,我不喝酒。”
“哦?这是你们唐乔的待客之道?”
“写意她不喝酒,我代她敬朱先生一杯。”吴委明挡在面前,想与朱安槐碰杯,却被朱安槐躲开。
“这位先生将我们沈律师的名字叫的这么亲热。若是同事的话,不知这算不算性骚扰。”他因写意而获刑数月,当然对此事怀恨在心。
朱安槐的举动引起周围一些人的注意。此刻,厉择良正好也在餐台旁立足倒酒,旁边跟着小林。他背对着写意三人,不知道是否听到这些话。
“哟,厉总!”朱安槐突然看见了他。
厉择良抬起头来,举举杯算是回应。小林也以为他会为写意解围。却没想到,厉择良一言不发。
“这个面子也不给,那请我们辉沪来做什么。”朱安槐继续纠缠。
小林鉴于老板的态度,也不敢多说话。
若是平日,写意一定立刻反唇相讥。但是今天是律师楼的好日子,总不能砸自己的场。况且这朱安槐本来就是存心来找茬的。
“没想到朱先生进去呆了好几个月,肚里的酒虫子倒还一个没少。”写意接过朱安槐递到眼前的酒杯,含笑将酒一口吞下。
朱安槐走时还不忘恶毒地剜了写意一眼。
写意带着酒意,晕乎乎地从洗手间回来,乔函敏正在和准备离开的客人寒暄。
人们陆陆续续地告辞。
写意也帮忙送客。
而另一头的多位女子齐围着厉泽良套近乎,直到人已走光才讪讪罢休。
而乔函敏最后居然扔给她一句,“写意,你送送厉先生。”
师命难违。
于是,现在写意坐在厉择良的车里。开车的是季英松,副驾座是小林。厉择良和她坐后排。她知道他是大客户,需要非常尊重,但是这厉择良前有司机后有秘书,有什么可需要他送的。
不过不幸中的大幸,还好乔函敏没叫她送朱安槐。
车子走到奥体东路,不知哪个明星开演唱会值正散场,车水马龙,挤得大街水泄不通。他们的车子走走停停,耽误了许久。
整个交通堵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幸好车里的空调很凉爽,隔音也好,所以让人安的下心来。
小林看见车子马上就挨到分岔口,便回过头来问,“厉先生,我们先去哪…”后面还有个“里”字没说出口,便停住。
她看见写意的头靠着窗玻璃,已经睡着了。而她的大老板,似乎早已发现,而坐在另一侧闭目养神。
“厉先生。”小林小声地叫。
“恩?”
“我们?”言下之意,是问该怎么办。
厉择良睁开眼睛,看着写意的睡脸,抿嘴想了想。
“送她回你家。”
这个…小林想,这个也只能这样了。因为她发现,写意不是睡觉,而是醉酒。她终于知道,沈写意滴酒不沾的原因了。
车到楼下,小林开车门去扶写意。可是,写意已经完全熟睡,仅仅凭借一个女人的力气拿她根本没有办法。小林望向季英松求助。但是这季英松却完全无视,坐着不动等待厉则良发话。
“你先送林秘书回去,我扶沈小姐上去。”厉则良简单地对季英松交代。
此一语出得突然,差点就让小林的下巴当场错位。
而季英松则永远是那副雷打不动的表情,全无惊讶。他叫小林乖乖交出家钥匙,然后拉着她离开。
“喂——厉先生他…”这明摆着送羊入虎口,她好歹算沈写意的朋友,不能见死不救。
“英松…”
季英松眼睛朝她一凛。
小林立刻闭嘴。
这个老板厉害就厉害在,他知道用什么人解决什么事情。例如此刻,若在她面前不是季英松,而是张三、李四、王五,说不定小林还可以不畏权势地为朋友的清白力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