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尔坐的座位同丁未呈九十度角,并不是一个很方便说话的位置。但是等到一个个都喝高了,上厕所的上厕所,去沙发上躺着的躺着,还剩三两个对着拼酒的,这样她同丁未中间,就没有任何人了。
“你也不愿意我走?”卷尔正有点儿担心出去半天的罗思绎呢,突然耳边有个声音问道。那个刹那,卷尔忽然觉得她一直在等他这么问,她好像真的是舍不得他走。
卷尔摇摇头,“你愿意去吗?”大家都把他要走这件事当成一个事实来接受,但是他自己没提过一句。
“还是你好,知道要问问我想不想。”丁未其实是不愿意现在去的,应该说这件事并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面。但是表弟陈浩的状况很不好,姑父已经迅速地再婚了,让他在学校寄宿,对他不闻不问。表弟这学期的课程,没几门及格的,女朋友倒是换得很勤,也不知道还没过语言关的他,怎么克服这方面的障碍的。所以现在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必须得去。
“那你会不会想在美国见见旧同学?”卷尔只喝了两杯,还很清醒,抓紧机会婉转地开始向丁未渗透那个消息。
丁未的反应已经开始慢了,“旧同学?我在国外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啊!”
卷尔听他这样一说,就放心了,看来他是没有去找姚笙的打算。“哦,是啊,你一个人,要保重。”话虽然说得像是情真意切,可实际上卷尔的语气很轻,是放松后的随意。
丁未端起一杯酒,“喝一个?”
“好。”卷尔实打实地把这杯酒喝光,喝得有点儿急了,后来有些还淌了出来。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用手擦了擦嘴。
突然,她那只湿漉漉的手被抓住,手背冲上被拉到丁未的胸口蹭了又蹭。擦干之后,还有点儿微微的刺痛感留在上面。她想把手抽回来,反而被他抓得死紧。
“卷尔,怪我吗?”似乎应该一年前就问的话,他在此刻才问出口。
卷尔不愿意他心里揣着这件事走,忙说:“我没怪过你,纯属意外,你别总记着了。”正因为知道,这个人可能就此消失,所以才能如此大方。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你都能原谅?”
卷尔忙点头,他这个人就是太把什么都放在心上了。自己今天要是不来,他是不是要一直不安下去啊!
丁未仿佛就等她这个动作呢,当下就把卷尔抱在怀里,见卷尔有要挣扎的迹象,忙说:“我就抱抱,抱一下就好。”卷尔想了想,还是听话地没再动。
等卷尔知道所谓的一下就好,是典型的无赖伎俩,她已经被抱一下就好、亲一下就好、看一下就好之类的话哄骗去了所有。是防不胜防吗?其实不是,只是对着这样一个人的恳求的口吻,总是不忍心真的拒绝。
陆姐姐通行证(1)
丁未去美国的事情最后并没能够成行,原因是他突然生病了,诊断出来的病名很特殊,叫做渗出性结核性肋膜炎。查出来的时候,他的腹部已经有积水,所以很快就住到传染病医院了。
卷尔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出院在家里休养了。他住院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出院了他们找到家里去看他,他也没有表现出太欢迎的样子。他让他们在客厅随便玩,他一个人躺在房间里。
卷尔知道他是想避开大家,怕病情反复,万一真的传染给谁就不好了。但她不怕,她知道他生病之后,已经打电话向爸爸咨询过他的病情。爸爸说他的情况未必真就是结核,也可能是外伤导致的渗出性积液。何况即便是结核,如果不在开放期,能够出院回家了,就不会传染。但是他的病很怕累,休息是一定要保证的。
卷尔对于这个突然虚弱下去的丁未很不适应。她看不得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也看不得他对谁都敬而远之的样子。所以当曾毅说有东西需要送到丁未家的时候,她很积极主动地承担了这个任务。
第一次去的时候,他竟然还不大耐烦似的,没多一会儿就赶卷尔快走。卷尔当时就火了,“多大点儿病,也没少胳膊少腿的,你就决定从此‘养在深闺人不识’了?怕见人,你干嘛不一直住院,出院干嘛!怎么生个病就把脑子烧成愚昧无知了呢!”
丁未被突然爆发的陆卷尔弄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能悻悻然地说了一句,“不识好歹!”然后也不再管她了。任她干什么,他都不再出声,却也没再回屋里关门躺着。
这以后,卷尔有空的时候就会给他打电话,觉得他有些无聊了,就坐车去看他。丁未开始的时候,每次开门都很勉强,会说“怎么又来了”之类的话,后来见怎样冷脸都挡不了陆卷尔的热心,也就听之任之了。
从学校到丁未的家,坐车顺利的话,大概要一个半小时。卷尔上午有课,去的话都要中午以后了。可如果吃完午饭过去,到丁未家就差不多三点多快四点了,往往坐不了一会儿,她就要跟下班的大军一起挤公车、挤地铁,次次都把她弄得很累、很狼狈。后来丁未说:“要来你就早点儿来,别好像次次都专门来洗碗似的。”此后,卷尔就过来跟他一起吃午饭,一样菜分开盛,两个人各吃各的,一样津津有味。
卷尔最开始的时候说不清自己怎么就那么有动力,大老远地坐车过去陪他。他不去美国了,她高兴;他也不再冷言冷语了,能看出来不讨厌她的陪伴,她也高兴。给他买他需要用的、他想吃的,她都美滋滋的。是喜欢他吗?为了他逃课逃得理直气壮,着了魔似的每天只想往他家跑,是很喜欢了吧。
他们俩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一般就是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之类的。卷尔记得当时在丁未家好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情深深雨濛濛》,这对于已经习惯没有电视生活的她来说,真是不可思议。往往落下哪集没看着,丁未会很详尽地帮卷尔把那集的剧情补上。这点也让卷尔很诧异,明明每次她要看的时候,他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非常勉强地把体育台转到电视剧频道。
当然去丁未家里,并不是事事顺心如意的,她有两次都遇到了丁未的妈妈。那是一个看起来特别精明干练的人,她见到卷尔,竟然没有打听任何事,只是很热情地说:“小未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总吵着要快点儿回学校。可他的身体,怎么也得再养一个月才行。你要多来玩儿啊,学校的事情还得麻烦你们这些同学多帮他想着。”
陆姐姐通行证(2)
卷尔这一次就吓得不行,不肯再去了。按理说她同丁未没什么,可是对着丁妈妈,就是心虚得厉害,很怕被她再撞见。后来再去,还是丁未打电话说想吃西门鸡翅,她才冒着风险去了,要知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她,暗示要她去啊!结果好像老天爷并不帮忙,那天又遇到丁妈妈回家取东西,让卷尔只叹运气太差。不过丁妈妈似乎真的很忙,只是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一点儿也没让卷尔有任何不自在。从那以后她又跟以前一样,去得比较自动自发,再没用丁未帮她找什么借口。
这天,他们俩正看电视呢,镜头里男女主角在那儿缠绵得不行,卿卿我我个没完没了。丁未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看书,象征性地陪卷尔看电视而已,此刻也被这数分钟不间断的嗯啊声引去了注意力。卷尔看他盯着屏幕看,很觉得不自在,站起来想去喝点儿水,把时间耗过去。由于丁未坐在外面,卷尔想出去的话一定是要从茶几和丁未的身前挤过去的。以前她要出入的时候,丁未腿一侧,她也就过去了。可这次,卷尔挡在他身前半天,他还是一动不动。没办法,卷尔只好抬起腿,想要跨过去。
一条腿刚迈了过去,卷尔就被丁未拉了下来,坐在他身上。
“干吗!”卷尔吓了一跳,她虽然单纯,但他明显的异常,她怎么会觉察不到。
“抱一下,别动,真的就抱一下。”丁未把她固定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侧轻蹭,不再有大动作。
“不行,哪有当哥哥的这么抱人的!”卷尔断然拒绝。上次吃饭时他就是这么说的,结果她一时心软让他抱了好一会儿。等曾毅他们回来,他竟然一把把她推开,弄得好像是她去抱他一样,此后还欲盖弥彰似的非要卷尔做他妹妹,人前人后算是把这个名分定了。
“这会儿不是妹妹,”卷尔身上的味道直往丁未的鼻子里钻,“就抱一会儿,什么都不做还不行?”
卷尔那时候还不懂他还能做什么,她只是觉得不能让他想怎样就怎样。再说了,亲都亲过,她觉得好像没什么是没跟丁未做过的,所以并不十分害怕。她一口咬定就是不行,死命地挣扎。
说起来丁未的情动也是事出有因的。他现在身上的炎症应该说早已经消得七七八八,只需要调养即可。但是家里人不同意他停药,让他再服一个阶段。药里面有一定的刺激成分,他身体弱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随着身体越来越好,自然需求就更强烈了。加上陆卷尔毫无防备地几乎每天在他身边晃悠,电视剧里又猛制造气氛,他就是神仙此刻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不行,你说是妹妹就是妹妹,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卷尔见丁未一味讨好的样子,挣得、嚷得更欢了。
丁未顺着她力道调整着自己的坐姿,却还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那你说怎么办?”
卷尔看丁未一副万事好商量甚至无所不从的样子,马上提出要求,“叫姐吧,叫姐就让你抱一下。”她纯是觉得好玩而已,手甚至还抬起丁未的下巴,小小地调戏一下。
丁未盯着她,眼睛里似乎冒火一样,“叫姐,不行。”
“怎么不行?”卷尔被拒绝,反而认真起来。
“你比我小,只能当我妹妹。”丁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是他不想说快,而是他发觉自己喘得厉害,必须用很大力气来调整呼吸。
“那就别叫,也别抱了。”卷尔一脚着地,就想脱身。
陆姐姐通行证(3)
偏偏另外一腿迈过的时候刚好蹭到了丁未,被丁未两手抓住腰拎了回来,“我的大姐,你就不能老实点儿!”他说完就把卷尔扣在怀里,紧紧抱住。
只抱了一会儿,卷尔就觉得很不舒服,她动弹不得僵在那里,身上哪一处都是疼的。可她试着动了动,挣脱了一下,随即就会被搂得更紧些,没有任何实际效果。
那个下午,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牢牢地抱住彼此,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想回去也难。后来丁未只要想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往往一句“陆姐姐”就算表达完毕,仿佛这三个字是亲近陆卷尔的通行证一样,只要他说了卷尔就没理由拒绝。卷尔当然不会真的拒绝,因为她喜欢丁未的拥抱,她根本无法抗拒。等到丁未彻底康复回到学校的时候,拥抱已经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了。
可能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吧,场景转回到校园,卷尔的时光就不再那么单纯快乐了。
卷尔最初觉得不对劲儿,是察觉丁未对她的态度同在他家的时候相比判若两人。他对她不是不好,但是这种好始终不会超越那种大哥哥似的关心,挟个菜、买个水之类的,他会主动做,可也仅此而已。能不单独相处,就不单独相处,仿佛生怕落了单,卷尔把他怎样了似的。
按理说丁未前后态度有差异,陆卷尔应该多少会觉得伤心、会有些猜疑的。可偏偏她一点儿也没往有关感情的方面考虑。丁未算是大病初愈,卷尔想的都是他的身体,所以很自然地联想到他的病情是不是有些什么变化,让他想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卷尔心里是这样想,但不说也不问。她多少感觉得到这次生病,让丁未对身体状况等事情有了些许忌讳。他自己有些过度关注健康问题,但却不大喜欢别人过于关心。卷尔决定他想怎样都随他,他怎么对她是他的事情,她对他好就行了。
丁未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自己都是明白一时、糊涂一时的。同曾毅那是打小的交情,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有点儿夸张,但是彼此的衣服可以乱穿倒是真的。冲着曾毅,丁未觉得他就不该对卷尔有什么别的心思。不论曾毅和卷尔有没有戏,卷尔身边的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他。
可每次见到卷尔,他并不愿意记着那些已经想得明明白白的事情。他不想是不想,可底线已经设下,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在他看来,拥抱勉强算是普通朋友也可以接受的肢体接触,还算是有退路。
明白的时候,丁未也知道自己做了件混账事,对着谁都说不过去。可如果所有事情都能清楚明白、处理得当,连感情的事情都没有丝毫冲动鲁莽,那他就不是楞头小子,直接可以得道成仙了。所以虽然不能全用年轻来解释,丁未也不好意思找任何借口给自己开脱,但他在心底还是原谅了自己小小的悸动,犹豫着、掩饰着,略带狼狈地体味着这个似是而非的情动。然而任他再怎么掩饰,表面上的平静也终有被打破的一天。
事情的起因是寒假期间,罗思绎打算去卷尔家玩,曾毅得了信儿,就死活缠着丁未,想办法让他们也能跟着去。丁未是一口回绝了的。开什么玩笑,这种格局去陆卷尔的家里,那可真是天下大乱了。何况做父母的眼睛都毒着呢,他要是去了卷尔家,那就是个无所遁形外加无地自容,他干吗要乱上加乱、找那个不自在呢?!
曾毅并不知道丁未的顾虑,见丁未不打算帮他,也不再商量,“我反正已经买好了票,你不去我自己跟去。”
“你自己去?!你自己跟去打算怎么说?”
“我说什么?我就说想去Y市玩儿,白天跟她们俩搭个伴儿,她们也安全不是?晚上我随便找个网吧、洗浴中心什么的都能混一宿,不麻烦她们,有什么不可以的!”曾毅突然理直气壮起来,完全忘记自己来找丁未壮胆的初衷。
丁未拿这样的曾毅毫无办法,他没有什么立场极力劝阻,只好管住自己的嘴,不再多说。他不想听之任之,却又毫无办法。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一起去,要么绑也要把那个家伙留下。”罗思绎可不管他有没有办法,见到曾毅的火车票,直接就找上门来。
照罗思绎的脾气,本来是这个选择都不需要有的,跟去的话踢回去就得了。可别人不知道卷尔的心思,她不能装不知道,陆卷尔喜欢丁未。丁未的态度虽然不大明朗,但是一直以来他对卷尔的回护,谁都看得到,总是有发展的可能吧。她不能让她自己这个过去式和曾毅这个惯会胡搅蛮缠的拦路虎挡在中间,这次如果是四人行,那么就应该是破冰之旅。先喜欢了就永远占住,并不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想要继续做朋友,总是要把这些枝杈打扫干净才是,不然拦在路上难免磕绊。
丁未当时没应承什么,而是找了个时间策略性地问了一下卷尔的意思。
卷尔自然已经知道曾毅的打算,虽然觉得不好跟父母讲怎么单独来了个男同学,却得尽地主之谊,好好儿招待,“我爸已经帮我们规划好行程,有些地方连我都没去过呢。”
一直担心卷尔要勉强他去的丁未压根儿没受到邀请,怎么想怎么有点儿不是滋味,“他一个男生住你家,方便吗?”
卷尔瞪大了眼睛,“怎么会住我家!我爸说了,旅店已经联系好了,要是真没地方住,他医院有房间,呵呵。”
丁未最后到底还是跟卷尔他们一起上了火车,他自己也不耐烦去深究什么原因了,总之被熟悉的人完全排除在外,他不舒服。他什么也没准备,刚刚回国的表弟也丢在一边,带了点儿钱就踏上旅程了。
假期之旅(1)
到达Y市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一下车卷尔就带着他们几个直奔家里了。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并没有刻意留在家里等他们。冰箱里有已经做好的菜,用微波炉转一下就能吃,电饭煲里定时煮好的米饭还热气腾腾呢。
卷尔很快把饭摆上桌,招呼他们三个来吃。能看出来他们是真饿了,那一锅米饭都险些没够。
“阿姨的手艺太好了!”揉着肚子喝着茶的曾毅在考虑是不是去买点儿消食片来吃。
“菜是我爸做的。”卷尔尝了一口就知道菜一定是爸爸做的。妈妈的手艺也不错,又是常年在厨房忙活,但是妈妈也承认,厨艺不是只靠练习就能提高,还是需要一点点的天分的。她依照菜谱按步骤精心烹调的食物,不管看起来多诱人,就是没有陆艇简单的几味调料随便翻炒出来的小菜味道好。
曾毅听到后马上坐正发问,也顾不得是不是会窝到圆滚滚的胃,“你家都是你爸做饭啊!”
卷尔刚要回答,罗思绎给了她一个少安勿躁的眼神,“当然了,我家也是我爸做饭、做家务,现在家里的活大部分不都是男士承担嘛。”
曾毅向后彻底地挺在沙发上,“这不要人命吗?我可什么都不会干。”
“不会干还好意思那么大声,刚才你就该学着洗碗。”罗思绎继续毫不留情地说。
其实做学生的,真没几个会干活的,家长总怕占用他们学习和休息的时间,家务活哪里用得着他们伸手。陆卷尔算是较熟练型,会帮妈妈收拾桌子、刷碗。假期的时候,家里擦地的活也由她包了。但她一样不会做饭,救急果腹她只有两招,方便面或者外卖。看着被小罗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的曾毅,虽然同情但卷尔觉得她也没办法开口帮他。毕竟这是关系到广大女性利益的问题,那种家务活就该是女生干的思想的确要不得。
卷尔端着茶给站在北阳台吸烟的丁未送过去,“给,喝点儿茶吧。”
丁未接过去一口喝下。一路上他都沉默得很,四个人打牌的时候,陆卷尔那毫无牌技可言、梦游式的出牌方式,都没能让他松开一直微皱的眉头。不是没有人发觉他的反常,可就是没有人问一句。罗思绎在等他其怪自败,曾毅以为丁未是因为来得不情愿,所以想私下里再找机会跟他聊,这事儿总不能当着卷尔的面儿自己往外抖落啊!陆卷尔的想法稍微复杂了些。从昨天晚上知道丁未要跟他们一起去玩,意外之余,她就一直在对自己说,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同学间的普通往来罢了;他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地要去游玩。卷尔知道只有把丁未当成普通同学对待,才不会被家人看出什么端倪,不会被小罗和曾毅察觉出什么。
卷尔接过空杯,正想说点儿什么,只见罗思绎走过来说:“曾毅说他想出去走走,正好我想买副手套,你带我们去转转吧。”
卷尔看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你们先穿戴好。”
“晚上吃烤肉,6点半之前回来就行。咱们去步行街吧,离我家很近,走着过去也就二十分钟。”
卷尔的二十分钟显然是极其乐观的估计。Y市刚下过一场大雪,路上的积雪非常厚实,一不小心就会摔倒。虽说摔一下也不是很疼,但是陆卷尔和罗思绎你摔一个、我摔一个的,惊声尖叫外加不同姿势的跌落,视听效果冲击力极强。这样耽误了他们很多时间,走到步行街时,竟然用了一个小时还多。
假期之旅(2)
罗思绎对手套的要求竟然颇多,质地、颜色、花色、腕部的长短之类都要照顾到,导致他们一行四人在地下商场来回走了两次都没能买到合她心意的。
开始走第三趟的时候,一直试图表现得既有耐心又有爱心的曾毅终于忍不住,在一个摊位前说死不走了,“你就在这里选,多少钱我掏,不满意你戴两天就扔,您看行不?”
卷尔先憋不住笑了,也劝了起来,“哪家的货都差不多,你先挑着,等回去我再陪你逛。”
“合着这么半天,你们都觉着是陪我呢!”
罗思绎不轻不重地点了他们一句,自顾自去选了。的确,除了罗思绎,谁都不空手。卷尔选了两个头花、两双袜子,丁未买了两本书,曾毅买了几张游戏光盘。
后来在曾毅的不断催促下,罗思绎随便拿了一个纯黑色的,“就这个吧,耐脏。”潇洒得仿佛之前百般挑剔的不是她。
“买了就快走吧,已经六点了。”丁未在一旁提醒。
出了商场大门,重见天日之后,每个人都觉得精神一振。大家商量了一下,一致同意打车回去。车不是那么好打的,这是罗思绎后来总结的。
他们四个人分成两组,在路口两侧苦等了半个小时,不论是空车还是有乘客的车他们一律招手,才最后拼上一辆车,坐进去两个人。
走的是罗思绎和曾毅,因为那辆车是他们拦到的,也就先坐了进去。曾毅是想下车的,可司机不耐烦,问了饭店的名字一脚油门就开走了。
卷尔既希望丁未先走,又不是真的那么希望。希望他能先走是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住严冬的考验,不希望他先走是觉得两个人在路边一起跳着取暖,一起冲经过的出租车挥手大喊,这些都是甜蜜而有万般趣味在里面的。她甚至想没有车可坐也很好,走回去也算不上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两个人一起就已经足够好。
丁未对于这个陆卷尔常常回忆起的场景印象并不深刻,有时候他怀疑仅有的记忆也是卷尔在不断的复述中强加给他的。他怀疑他的感官在那么冷的空气中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直到两个人终于挤进了一辆只剩下一个空位的出租车,才有了复苏的迹象。而这种复苏,在他把陆卷尔从身上抱起来放到地上、揽住她的腰站起来、听到她轻轻地喊了一声“爸”后,就戛然而止了。
陆艇站在饭店门口看着相携而来的两人,面色不悦地点点头,算是应了卷尔,顺带着同丁未打了个招呼。两个小的跟在他身后往里面走,乖乖地保持了很大距离。
包房里面的景象迥然不同。罗思绎同卷尔的家人本来就认识,在A市见过,也一起吃过两次饭,所以跟卷尔的妈妈聊得很愉快。曾毅呢,自觉是带着讨好未来泰山的任务来的,所以尽管心里有点儿担心迟迟未到的陆卷尔,可还是极力找话聊,避免因心不在焉显得呆呆傻傻的。
卷尔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曾毅和小罗一左一右坐在妈妈两侧,聊得好不热闹。屋子里的烤炉已经加好了炭,热气扑面而来。
陆妈妈看着在外面冻了很久的卷尔,忙招呼他们几个坐好,“可算回来了,外面冷吧!你叫什么?坐下,坐下说。服务员,开始烤吧,把酒上一下。”
问丁未的那一句,丁未规规矩矩地站起来回答了,却只得了卷尔妈妈的一个侧脸外加一个坐下来的手势。一贯受到注目的丁未,在卷尔的父母面前受到了冷遇,让他心里忽然有点儿不舒服。他只觉得卷尔的父母对谁都亲切,唯独对他很冷淡,甚至很挑剔,看向他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丝打量和审视。
假期之旅(3)
“来,每个人都满上。这酒是从家里拿来的,好酒,你叔都没舍得喝。”卷尔妈妈给两个男生每个人倒了满满一大杯白酒。他们俩昨晚就认为酒品可以看出人品,姑娘领回来俩男生,他们得好好儿看看。
“妈,丁未才出院不久,不能喝酒。”如果这酒是爸爸倒,卷尔是绝对不敢开口的,爸爸虽然也疼她,但是一贯严肃,说什么做什么是不容商量的。
“怎么还住院了呢?没事,不能喝就少喝一口。”
“要不,我喝点儿啤酒吧。”他跟同学在一起,酒是不少喝,但很少喝白酒,丁未很怕自己白酒喝多了失态。
“不能喝就别喝了,喝什么啤酒,那也能叫酒,那不是饮料嘛!”陆艇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撅人一个跟头。平时他也很少喝酒,但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是不把啤酒当酒看的,至多是夏天的时候图个凉快能喝两口。只要是喝酒,那就是白酒,度数不高还不行。
“叔叔,我陪您喝白的,让丁未陪阿姨喝啤酒吧!”曾毅眼看着场面要僵,忙出来解围。
卷尔低下头,暗叫不好,妈妈的酒量比爸爸只深不浅。果然妈妈跟爸爸是一个阵营的,“我从来不喝啤酒,我跟你们喝白的。小丁不行就别喝了,跟她们俩喝点儿饮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