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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楚荆扬说过那些话,抽过那根烟就走了,好像多日的试探,就是为了一吐为快。
落尘在他走后,走到他靠着的那扇窗前,向外眺望,似乎,每日常见的风景,都变得模糊起来,在夜色的笼罩下,有种扑朔迷离的感觉,就像楚荆扬给她的感觉。放在眼前的,让你一目了然的,反而更加琢磨不透,难以相信。
随后的周末,落尘望着依旧忙碌林绪,想起楚荆扬的话,“你爱林绪么,你知道爱情么?”忽然觉得一阵恍惚。自己跟着他三年了,有过的是爱么?为什么楚荆扬那么轻易的就能说出来,那么轻易的就把爱说出来。究竟是别人把爱看得太轻,还是自己把爱看得太重,其实自己,对爱却总是说不清道不明。
爱,这个字眼,好像提起来,就有些酸涩的感觉,轻易不想提起。在校园里,经常可以看到小情侣的身影,看到互握的两只手,看到交颈的拥抱,这些,落尘都觉得没有什么,但,情人眼中的喜悦的流光溢彩,那华光,却有些耀眼,映照着自己的孤单。
落寞从落尘脸上浮现出来的时候,林绪不是没有发觉。但他能怎么样呢,他能做的,已经尽力了。他不是不知道旁边有个强敌在虎视眈眈,但如果仅是为此,就让林绪做什么的话,那就不是林绪了。他要的是长久的生活,而不是一时的冲动或者激情。能被冲动和激情征服的,也不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当然,冲动和激情就是林绪对爱情的注解,他对爱情既没有憧憬也没有渴望,太汹涌澎湃并不适合他,他认为也不适合落尘。所以,对于楚荆扬的环伺,林绪也只是静候,反正无论落尘走多远,自己也都是在这里,家就是在这里。
落尘其实并没把楚荆扬的表白本身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同楚荆扬以前的欺负一样,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恶趣味罢了。其实,一段时间接触之后,落尘本来对他的恶感减少了很多,毕竟,在C大,要讨厌受人拥戴的楚荆扬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他的花招层出不穷,打着爱的幌子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就让落尘觉得有些厌烦。
所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落尘拉开了。对着一个不掩饰企图的人,落尘很觉得有点累。楚荆扬跟过来,落尘就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她觉得,已经明确表达过不想被打扰,但凡识趣一点的人就知道得尊重别人的拒绝,何况是那么直白的拒绝。当然,对于那些恶霸惯了的人,不能依常理推断。
已近期末,课程也都进入复习阶段,落尘也不去上晚上的课了,在宿舍里看书,赶论文,有人敲门也不理。蒙蒙要来,也都是先打电话过来。
蒙蒙最近神秘的很,每天走得很早,很晚才回来,偶尔过来坐坐,也就是躺在落尘的床上唉声叹气,对美食都没有兴趣。有的时候还没头没脑的对落尘说:“落尘,落尘,我要是会绝世武功就好了。”
落尘问她:“你想学什么武功啊?”
“玉女心经。”落尘哪里知道玉女心经是什么武功啊,以为蒙蒙也是乱说的呢,一笑置之,也就是这个蒙蒙,是落尘大学生活的一点亮彩。
楚荆扬在这么薄弱的防线下,也没发起什么猛烈的进攻。他只在发现落尘没去上课后来找过落尘一次,她没开门,楚荆扬就自顾自的靠在落尘的门旁,呆了一会。站在那,楚荆扬自己也在反省,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之前不还是想好了不说什么的,同她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么。可原来,对着她,就想让她知道,想让她知道,他的心,为着她,总是隐隐作痛,总是悬得那么高。
那次之后,楚荆扬就没再特意的跟着落尘,他在落尘面前出现的几率也小了很多。经常,都是在夜里忙过之后,他会到落尘的房门前坐下,靠着房门,沉淀自己的心情。即使周末的时候,明知道落尘不在里面,他也会去坐坐,丝毫不担心是否有人经过会被吓到。
虽然没有追求谁的经验,但胁迫一个人,楚荆扬是极为拿手的,抓住一个人的弱点,本就对他来说轻而易举。阴谋、算计,甚至暴力,对于楚荆扬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了。但是,他一点也没有兴起用那样的手段对付落尘的念头,他要的是落尘心甘情愿,要她全部的爱,并不是要霸占她这个人。既然,林绪先出现了,就得遵守规则,有个先来后到,自己再怎样,也得等待,等待落尘自己的选择。
有的时候,楚荆扬会到路边,他曾经靠过的那棵树下,坐一会,回想一下当时,落尘的笑颜,和自己紧抱住她时,她略低的温度,这时,就会觉得,对她的渴望有些急不可待,恨不得马上抓住她,狠狠的抱住她,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
再见林绪时,楚荆扬也多少有些较劲的意思,但表面还是没有露什么声色。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深沉、内敛,十分出色,加上身家背景,自然是适龄女孩趋之若鹜的对象。这个对手很强劲,但也配得起自己与他放手一搏。虽然自己输在先机上,落尘对自己的印象也不好,但也未必就毫无胜算。这两个都冷静得有些木然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乐趣,没擦出火花也是自然。
楚荆扬对落尘,没有任何所谓步骤计划。他真的就是让自己静下心,等待,等待转机,等待或者的奇迹。
冬天里的第一场大雪不期而至,蒙蒙拉着落尘到运动场上遛弯,说是让她听听冬天的脚步声,嘎吱嘎吱的,会把霉运都踩在脚底,带来漫天的好运气。落尘笑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但也穿上最厚的外套,跟她疯去了。
蒙蒙嚷着要堆雪人,落尘没堆过,蒙蒙教她,怎么推个大雪球。两个人正推得不亦乐乎呢,楚荆扬出现了。他走过来,静静的推出一个较小的雪球,捧在手上,端端正正的摆在落尘她们的大雪球上。然后,对落尘说,“跟我来,有事同你说。”
落尘点点头,最近他销声匿迹了,倒是让她很得了一阵清静。他的不纠缠,倒是很有点风骨,虽然也可能连表白都本是玩笑。
落尘跟着楚荆扬登上露天看台,楚荆扬伸手把上面的积雪推开,坐下,落尘站在他的下一阶上,等他说话。
“当初洗劫你养父母的人,我找到了。”
这个消息太意外,落尘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楚荆扬。
“我听说他们当初的死因,就找人查了下。”楚荆扬轻描淡写。其实,当他得知落尘养父母的死因,就着手调查。虽然在黑道混过,相信弱肉强食的真理,但楚荆扬始终秉持着盗亦有道的原则,任何对生命的轻贱,都会让他很愤怒,为了钱就剥夺人生存的权利,更是楚荆扬最不能容忍的。他帮助“绿林”统一并且规范化,也是希望,这种丧心病狂的暴力犯罪能够降到最低。也是那几个人命中应有此劫,他们以为风声过了,都从外地回来,打算顺风顺水的从头开始。而楚荆扬早就放出风声,要查当年的事,正好撞在枪口上,逮个正着。
当年这一无头公案,徐蔓之也找人过问过,但,由于凶案是发生在外地,而且车祸后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证据,所以即使从上面施压,也是没有多大进展,至今悬而未破。落尘始终相信,善恶有报,但也一直惦记着死得那么突然的养父母,每年待落沙去扫墓,都祈祷着早点破案。
“不是道上的人做的,但当时犯下这么大的案子,不靠道上的人,也不能这么安稳的避到现在。”楚荆扬解释给落尘听,“他们一共是三个人,同那个司机认识,知道有进货的事情,打探了路线,就临时起意,把整车的钱都端了,然后制造车祸的假象。”
“你说抓到他们了?”落尘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是,人在我手上,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怎么处理?判他们多久就是多久,判他们偿命就得偿命。”落尘有些激动,盼着能抓到那些人,盼着能让父母多少死得明白,等待得太久,已经盼得失去耐心和信心了。
“我以为你或者会想见见他们,或者想小惩他们一下。总是得看看你的意思,才好再打算。”
“不用了。落沙已经淡忘了,我不想他再记起。就让那些人接受法律的审判,受到应得的惩罚吧。”落尘站在那,想了想,说道。
“好,把他们绳之以法,你也不用再记着了。”楚荆扬点点头。
落尘望着楚荆扬,虽然他并没说怎么抓到的,但一定不容易。林家这些年也一直在盯这个案子,悬赏一直在涨,也没有什么线索。楚荆扬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人都抓到,可见,他是很下了功夫的,也很有本事。
“谢谢你。我父母可以安息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落尘走下看台,对着楚荆扬鞠了一躬,又朝远方墓地的方向拜了一拜。落尘本来想说,你实在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但觉得,楚荆扬这次做的这件事,实在是不能不领情,若是再说别的什么,就太小家子气了,也没有必要客气,抓住坏人,还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不单是为你,我痛恨这种人。别放在心上。”楚荆扬走下来,扶起落尘。
“审判的时候,我想去听。”
“没问题,我来安排。”
三十八
落尘想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落沙,又觉得是不是应该等判决下来后告诉他,免得他惦记。落尘决定,还是得见见落沙,两个人庆祝一下,先不和他提这件事情。
楚荆扬还是坐在那里,目光深邃,好像陷入沉思中。落尘觉得,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不大礼貌。“楚荆扬,”叫得他回神过来,落尘同他说:“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也请你不要客气。”虽然是个天大的人情,落尘也不想欠着他,有机会,还是能还多少还多少。被迫的接受楚荆扬的帮助,落尘还是不大舒服,越是不想同这个人有什么干系,越是牵扯进来。
“好,落尘,我,我能要求那个机会么?”楚荆扬着手找那些人的时候,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只是觉得不能让那些人逍遥法外,并没有想过要趁机获取什么,但既然落尘给他这个话,自己要是还装模作样的,就扭捏得过了。
“我没有什么机会可给你。”落尘有些困扰。这个楚荆扬,可是个真小人,这么快就暴露他的狼子野心。
“我来做你的男朋友吧。”楚荆扬语出惊人。
“楚荆扬,你疯了么?”落尘真是不明白,他这么纠缠自己,是为什么,他不是知道林绪的存在么。
“我没疯,是你有点傻才对。”
“我傻?”
“你和林绪,是以婚姻为前提的交往么?”楚荆扬问落尘。
不知道怎么同楚荆扬解释,也觉得没有必要同外人说明什么,落尘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如果不是的话,你难道不想交男朋友么?谈恋爱、结婚,同身边的女孩一样。”楚荆扬游说她。
“不想,没有必要。”落尘不想同他继续这个话题,“这件事,请你不要再提。”
“起码,做朋友吧,能随时找你、见你、麻烦你也被你麻烦的朋友。”楚荆扬退而求其次。
“我没有朋友。”落尘实事求是,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朋友,而且,也不想让他做自己的朋友。
“你是生活在孤岛上么?凌落尘,你怎么连朋友都没有。”楚荆扬虽然知道,落尘生活简单,但也没料到,封闭到这种程度。
“有什么奇怪,我没有条件交朋友,也不需要。”在落尘看来,朋友是要花时间、精力和金钱维系的,自己的状况,又并不许可同其他人太过靠近。
“好,不提那些,我们就和从前一样,你别躲着我,行么?”谈判,落尘根本不是对手,想过不用任何手段对落尘的,但楚荆扬还是耍了个小小的手腕。
落尘看着楚荆扬,他在那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好吧,那我先走了,我想去接落沙放学。”落尘不知不觉的和楚荆扬说了自己的行程。
同蒙蒙打个招呼,那个雪人已经有模有样的立在那了,蒙蒙身边全是她的一些朋友,大家围着雪人正打雪仗呢。楚荆扬护着落尘离开,身上挨了好几下,留下大大的雪印。他哈哈大笑着,弯腰团了几个雪团,丢了回去,蒙蒙他们也嗷嗷的喊叫着躲着,混战起来。楚荆扬边还击边拉着落尘向外跑,不留神,一个雪团飞过来,逃开楚荆扬的阻挡,砸到落尘的头后,散开。楚荆扬连忙把落尘拉到自己的身前,挡住她,伸手给她扑落头上的雪。落尘被雪团击中,有些蒙了,她从来没和人打过雪仗,雪凉凉的在头上,楚荆扬的大手暖暖的在上面拍打着。落尘觉得雪都要化在上面了,她伸手架起楚荆扬的胳膊,楚荆扬另外一只手又伸过来,落尘就又挡住。两个人也没言语,就是你来我挡的,楚荆扬长得高大,落尘有些防不胜防,后来干脆握住楚荆扬的胳膊,伸出腿,想把他撂倒。楚荆扬看着落尘有些着恼的样子,就笑着,任落尘有些笨拙的给他放倒,然后,自己躺在雪地里,仰天大笑。
落尘半跪在雪地里,摁着他的胳膊,看他张狂的样子,觉得还不解气,就伸手弄来一捧雪,全塞进楚荆扬的脖子里。楚荆扬想翻身把雪弄出去,却又舍不得不看落尘那小小得意的样子,就傻傻的在那挺着,也傻傻的笑着。
落尘抖了抖手套,“你埋在雪里傻笑个够吧,我走了。”这个楚荆扬,不使坏就变得傻了。然后,就冲蒙蒙扬扬手,很有点趾高气昂的走了。原来,楚荆扬被自己撂倒,会让自己的心情这么好。
时间还早,落尘就慢慢的往落沙的学校走去,心里还想着,要和落沙怎么庆祝一下,单是吃饭,有些不够。他那么小,爸妈就这么去了,自己要更对他好些,看他想怎么玩吧。
附小外,司机已经等在那了,落尘坐进车里,先暖和一下。
落沙见到落尘,自然是十分惊喜,姐啊姐的叫个不停。落尘问他,想去哪里玩,落沙睁大了眼睛,“姐,今天不是周末,也可以出去玩么?”
“可以啊,落沙想去哪里。”
“去滑雪好么,这么大的雪。”
“你会滑么?”
“嗯,会一点,学校体育课有教。再说,我们可以玩雪板和雪圈啊。”
“天黑的早,滑雪场开到几点呢?”
“走吧,我们玩一会,再去吃饭,应该开的。叔叔,开快一点,我们去滑雪场。”落沙兴奋的自顾自的决定,和姐姐出去玩,是想了好久了,姐姐就是不喜欢运动。
“打电话告诉王妈一声,我们晚些回去。”
“姐,你今天和我回家么,和我住么?”落沙眼睛一亮,拉着落尘问。
落尘之前就想,和落沙玩的话,再回学校不是很方便,打算回家住的。现在,落沙既然希望自己陪他住,也不无不可,反正今天又不是周末,林绪也未必知道自己回来,所以,就对落沙点点头。
落沙在车里就欢呼着跳了起来,“姐,真好,我们玩到很晚再回家,好么?”
“好。”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提起玩,就开心得不行,或者也是自己还是能陪他玩的太少,男孩子,没有爸爸,总是个缺憾。也就是林钊,经常和落沙聊几句,指点他,但林钊的年纪,是不可能和落沙玩到一起的。
雪场果然是开着的,也是因为晚上没有风雪,否则也是不开夜场的。才五点左右,天已经暗下来了。落尘他们吃了点面包,买了滑雪的服装,就进场玩了。
因为这个时间,又不是周末,所以,雪场的人很少。落沙现学现卖的指导着落尘迈步,滑动。可落尘就是控制不好用力的方向,总是腿分得很开,最后坐倒在地上,摔了几次,也就灰心了,站在那看着落沙上上下下的玩得欢。他们选的是给初学者练习的雪道,坡很缓,所以,落尘也不担心。落沙渐渐体会到了要领,越滑越溜,开心得大喊。
但是,总把落尘一个人晾在那,落沙怕她觉得无聊,就说什么也要和落尘玩雪圈。落尘坐在后面,搂住落沙的腰,两个人一起冲下去,扬起的雪,吹在脸上,落尘并不觉得害怕,也跟着落沙一起大喊。到后来,两个人的嗓子都哑了,吃饭的时候,落沙一个劲的说,玩得好痛快啊。落尘也这么觉得,看落沙那么开心,看来,今天的庆祝很圆满,爸爸妈妈,你们看到了么,落沙健康,聪明,成长得很好,你们放心吧。
三十九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落沙洗洗就睡下了,他已经过了要姐姐讲故事才能睡的年龄,何况又玩得很累了。他睡下的时候,落尘坐在他的床边看他收藏的画册,看着姐姐就在一旁,落沙想说什么,却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眼睛强睁开,又抵不住疲惫,缓缓闭上,又再睁开,又眯起来。落尘看他那迷糊好玩的样子,和小时候没有多大变化,就笑着说:“睡吧,明天姐姐再陪你玩。”落沙此时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只听到姐姐的声音,想分辨清楚是说的什么,却更听不清,但姐姐的声音,还是让人安心的和缓,伴着落沙,沉沉睡去。
落尘给落沙掖好被子,把灯关好,就出来了。王妈等在厅里。落尘很不好意思的说:“等着急了吧,今天是玩得晚了些。”
“小姐,有什么高兴事吧。”王妈笑得眼睛弯弯的。落尘这几年她是看着长大的,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情,她不会没有分寸的带落沙玩这么晚。
“嗯,王妈,害死我们爸妈的凶手被抓到了。”王妈是真正关心自己和落沙,落尘很是清楚,所以,她也愿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是么,真好,真好。”王妈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她很朴实的表达她的喜悦,眼角都带着泪,她总觉得落尘带着弟弟生活,还是不容易。
看王妈擦着眼角,落尘忽然也觉得伤感,如果父母还在,如果父母还在……
落尘走过去,轻轻的拍着王妈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王妈嘀咕着:“看我,这是好事啊,明天我多做点好吃的东西。快休息吧,明天有课么?”
“下午的课,您也早点歇下吧,明天还得早起。”落尘说完,就拿起自己的包,去客房睡了。这个房间,还是初搬来的时候住过呢,已经近四年的时间了。
落尘打开包,打算用手机定下闹钟,王妈和落沙一定不会叫自己起床,可她还是想和落沙一起吃早饭,送落沙上学,毕竟,难得自己住在这里。
手机在换滑雪服的时候,就随手关机了,当时带着不方便。刚一打开,就有电话进来,是林绪。
“在哪,怎么才开机?”林绪的声音平平的传过来,但落尘听得出,他的声音很不寻常。
“在家,刚回来,之前不方便,就关机了。”
“嗯?在楼下?”林绪自己在家里,自然知道落尘没回来。
“是。今天想睡在这。”落尘也知道有些勉强,若是他没生气或许还好说话一些,但现在,难说。
“你知道了?”林绪问她。
“是。”
“上来说吧。”林绪想挂电话。
“林绪,今天太晚了,我很累。”落尘语气里有丝恳求。
“你是让我下去?”林绪的语调有些提高。
“我回来。”王妈估计刚睡下,林绪来的话,还要折腾老人家。以前,从王妈对林绪的态度,落尘就觉得奇怪。如果王妈是徐蔓之身边的老人,不可能和林绪不亲近啊,王妈贴心又能干,对人又好。可她对林绪,的确客气而疏远。但王妈也不是多嘴舌的人,落尘又不问,所以疑惑还是疑惑。
后来,有一次,王妈无意间和落尘聊着落沙,又聊到徐蔓之,王妈有些感慨:“我们小姐,就是命不好,没有自己的孩子,养了落沙,这么好的孩子,却又不能生活在一起。她当林绪是自己孩子养,却总还是隔肚皮啊。”落尘听得真切,这才恍然,原来,林绪不是徐蔓之的亲生儿子,对林绪,又多了些了解和理解。但这件事,她同谁也没再打听,也没提起。这深宅大院的,秘密多了去了,他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应该问。
回到楼上,林绪坐在落尘的床上,他还没换衣服,还是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只是衬衫领口的钮扣解开了,领带被拽松,显示出他的情绪。
落尘把外套啊包啊什么的收拾进柜子里,她在落沙那已经洗过了,穿着几年前的睡衣,还算合身,但旧衣服穿着很舒服。林绪催得急,落尘就这样上来了。
林绪看着落尘不在乎似的样子,就觉得所有的血都冲上来了。本来,晚上,一有消息,就马上联络她了,但她一直也没开机,宿舍也没人听电话。以为她去图书馆了,还特意派人去找,也没有找到。原本好消息带来的好心情,也转为有些焦虑,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林绪自己也去C大校园内转了一圈,找到蒙蒙,问了下,林绪知道,落尘在学校,同这个蒙蒙还不错。他告诉蒙蒙,自己是落尘的家里人。蒙蒙只是说,下午还和落尘玩了一会,后来楚荆扬找落尘说了会话,他们就走了,落尘一直也没回来。
楚荆扬,林绪觉得这个楚荆扬现在就是自己手上的一根刺,不碰到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但不小心碰到,就疼得有些钻心,却又没有办法。若是落尘真的同楚荆扬出去了,安危倒是不用担心,林绪对楚荆扬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他的直觉告诉他,楚荆扬并不会让落尘受到伤害。
林绪回了家,但这之后的几个小时,他更是坐立不安。落尘的电话打不通,他强抑着要给楚荆扬打电话的冲动,手机都让他攥得热了。可他并不想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他并不想把什么摊开来讲,即使落尘真的同楚荆扬有什么,林绪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更好,所以,还是先放在那,再等等。
林绪只是看着时间,一次次的拨着落尘的电话,心里想着,找到她之后,得给她用的东西,都装上定位追踪装置,找不到她,不能再找不到她了。林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晚饭没有吃,都不觉得饿,只是走来走去。
他强迫自己思考,凶手是傍晚的时候,被绿林的人送到市局,领了赏金,就走了。所以,林绪也是第一时间知道的,后来,刑警队长打电话来说,就是这几个人犯的事,口供已经录好,就等着起诉了。这案子破的似有玄机,绿林怎么会插手这件事,那点赏金,他们应该不放在眼里,黑吃黑,在道上也是大忌。但,关系到楚荆扬,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也可以解释,楚荆扬找落尘的事情。
林绪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正好这时,落尘的电话终于打通了。现在,落尘找到了,落尘就在眼前,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受的煎熬。她就那么无辜的站在那,就那么满不在乎的站在那,她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有想过,要告诉自己一声,喜悦也好,感慨也罢,她都没想过,要让自己知道。林绪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为着什么在疼,是因为之前的担心,是因为猜忌的嫉妒,还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他而觉得有些失落和不甘?林绪不知道,林绪分辨不出,他只知道,他的心很疼,看着她不疼的样子,看着她不知道他疼的样子,他就觉得,呼吸似乎都不能够,这种疼痛,要淹没自己所有的知觉和感受。林绪从来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样,确知自己的心在哪里,可这种感知却来自疼痛,这是他从没有料想到的,疼痛本身,就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四十
林绪怔怔的坐在那,看着落尘走过来,他觉得,他的心忽然又紧了起来,看着她靠近,一步步的走过来,一晚上的担心,却堵在那,说也说不出。落尘走过来,自顾自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冬天啊,虽然只是一层楼,但只披着外套上来,脚都冻得麻了。林绪还是那么不阴不阳的坐在床上,也不说话。所以,落尘决定,先让自己暖和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