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濂眉尖轻皱,有些无奈的笑笑,“我哪里会知道怎么着?刚才你说什么李大娘满意,李姑娘满意,还有什么不讨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荻得意一笑,“那媒婆给春柳姐姐说的人,正是哥哥”说着脸色一变,又添上三分气恼,往石凳子上一坐,向周濂诉苦道,“所以,我才生气先前儿来向哥哥提亲的那几个,那个不是讨好巴结我的,让我在哥哥面前多夸她们…”

“等等”周濂急忙打断周荻的长篇大论,“你刚才是说,有媒婆给李三姑娘说亲,说的那人是我?”

“嗯!”周荻重重的点了下头,继续她没说完的话,“…以前那个许小姐,见天儿往咱们家送汤送水送衣裳的。可是春柳姐姐呢,吃晚饭时候,竟然躲着我。李大娘给带的饭菜也跟平时没两样儿。梨花和春杏…”

“小荻…”周濂无奈的打断她的话,再次求证,“你确认媒婆说是的我?”

“当然”周荻不满意她的话再三被打断,“梨花还说李大娘肯定满意,她自己也喜欢哥哥,说春柳姐姐定然也很满意呢…”

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下来,盯着有些恍惚的周濂左看右看,奇怪的问,“哥哥,你不喜欢春柳姐姐?不愿意么?”

“咳…”周濂回过神来,看看篮子中的吃食,“…那个,饭菜都凉了,我去让厨房热下,等爹出来一起用晚饭”

说着拎起篮子转身就走。

周荻在他身后跳脚喊道,“哥哥,你到底喜不喜欢春柳姐姐嘛”
第一百一十八章玉成(一)

“哥哥哥哥”

早晨的青蒙刚刚退去,周家仆人也才刚刚起床,周府还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周荻早早起了床,跑到周濂房门外,拍着门继续求证,“哥哥,你开开门你到底喜不喜欢春柳姐姐呀…”

周濂早已醒着,躺在床上想着什么事儿。听见她的声音,抬手轻揉鬓角,从床上坐起身子,昨儿夜里被周荻缠着问了半宿,等她自己困得受不住了才回房睡去。这一大早的,她又来

“开门,开门,快开门”周荻将周濂的门拍得“呯呯呯”作响。

周濂无奈笑了笑,穿鞋下床,披上外衣,将房门打了开来。周荻冲他皱皱鼻子,拨开他的身子进了屋,溜着桌子坐下,小手一拍桌子,“哥哥,你今儿跟我说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春柳姐姐”

周濂不理会她,穿好外衫,让阿贵打了水来梳洗。梳洗完毕,便要出门,周荻大叫,“哥哥,你干什么去?”

周濂以手捂了捂耳朵,“大清早的吵得人耳朵疼我去酒肆看看,一会儿你陪爹用早饭”

周荻一个箭步蹿到门口儿,双臂大开,将房门堵个了严实,小脸儿绷着,“你不能去。今儿说不定那个贾媒婆来提亲呢”

周濂身形微顿,去拨她的手臂。周荻大急,两只胳膊用力,死死撑在门口儿,“那个,你为什么不愿意?春柳姐姐长得也好看,做饭也好吃,针线也好,虽然脾气大点儿,可…反正比之前的那几个都强上十倍百倍”

周濂轻笑起来,伸手轻刮妹妹的鼻头,“是谁吵了架被人赶出来,回到家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

周荻脸儿上一红,随即大声辩驳,“那个,那个,人家是在气头上嘛”

“嗯”周濂轻点下头,拨开她撑着门的胳膊,侧身出了房门儿。

“哥哥,你不能走…”周荻拦不住,一个扭身拽住周濂的衣袖,跟在他后面儿,大声叫嚷,“那个媒婆今天说不定真的会来呢,哎呀,你真的不能去…”

周濂回身拍开她的头,敲敲她的额头,轻笑,“去用早饭也不准么?”说完留下愣愣怔怔的周荻往饭厅方向而去。

走了十几步,他顿住脚,回身看周荻,“我记得娘曾留给你几本闺中女子必读的书,早饭后你到书房来,哥哥考考你”

“啊”周荻惊叫一声,向周濂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着,“哥哥,不行,不行,我今天要去李大娘家看春杏怎制桃花养颜粉呢…”

“不行”周濂头也不回,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哥哥…”

春桃昨儿得了贾媒婆带回去的信儿,就一直挂着心,无奈昨儿一整天,实在抽不出空来。直到早上用过早饭,赵昱森去了衙门,她这边儿把家里安置了一番,给赵昱森备了午饭,才坐着马车带着小玉和赵瑜匆匆来到李家。

何氏一见她就笑,“我就知道你今儿该来了。瑜儿,来让姥娘抱抱”

赵瑜乖巧的叫了声姥娘。何氏叫春杏李薇,“你们昨儿不是摘了什么桃花要做什么粉啊膏的?带小玉姐姐也去瞧瞧。”

李薇笑嘻嘻的凑到何氏跟前儿,在赵瑜的小胖脸儿狠狠的亲了一口,招呼小玉,“小玉姐姐,走,咱们去后院吧。我四姐昨儿采的桃花都晾晒起来了。过两天就能制养颜粉。书上说,这粉制出来后,以蛋白调匀,涂在脸上,能让皮肤变得白白嫩嫩的呢…”

小玉的肤色与赵昱森一样,是天然的黑,不过,她这么一大冬天没受太阳晒,倒比以往在村里见时白了一些。

小玉笑眯眯的应了声,跟着李薇春杏去了后院儿。

春柳见春桃来了,别扭的打了个招呼,便要去厨房忙活。春桃要叫她,何氏摆手,“让她去忙吧。”

春桃柔柔的笑了下,“娘,春柳对这个周公子还满意吧?”

何氏点头笑笑,“嗯看样子是满意的。”说着又瞪春桃一眼,感叹,“你们姐妹几个,表面上看性子不一,实际上啊,根儿里都是一样的。碰上这事儿,一个个都不给我个准话儿,光让我这个当娘的猜你们的心思”

春桃捂嘴笑了笑,“要说周公子,人才是好除了没功名这一点。其他方面儿把石头都比下去了。”

何氏也点头笑。不过,她也有顾虑,“昨儿我也想了一夜,人才这样好的人家。眼光必然是高的。听周小姐说,他这么些年,也走过不少地方,想必眼界宽,也高些。也不知道看不看得上春柳。”

春桃起身到门口儿,往外瞧了瞧,院中空无一人,才放心回坐,“娘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可是,人家看得上看不上的,也得去问问才知道。咱们光是猜,可是猜不出来的。”

“…要不,呆会儿我回去,就找了贾媒婆来,让她悄悄的去周家说说。若是人家愿意呢,就透个信儿,让他们来提亲。若是不愿意呢,这事就悄悄过去算了,让她也别张扬。”

何氏点头。去逗虎子,“唉哟,我早些年呐,还想着一家有女百家求,指望到这个时候,摆一摆当岳母娘的架子呢。可现在倒好,从你大姐开始,我就有操不完的心。再到你二姐,还有你三姐…这怎么变成了女方去求亲了?将来到你的时候,你母亲还是个求旁人”

春桃在一旁捂嘴儿笑道,“这么些年,让娘为了我们几个受委屈了。我和春兰能有现在这样的福气,可不单是我们自己的造化,都是娘的功劳呢”

何氏“扑哧”一声笑了,感叹道,“看你们过得好。我心里比喝了蜜都甜。哪里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再说了,即使是先前摆足了岳母娘的架子,你们日后一个个过得不如意,那娘心里头更是不得安生。”

说到这儿,停了下,笑道,“即这样,你就回去跟贾媒婆说说,让她悄悄的给周家透个信儿吧。”

春桃应了声。

何氏想到周荻那个小炮仗脾气,又有些忧心,“你说,这周小姐是个有性子的,春柳也是个有性子。将来这事儿万一成了,姑嫂两人在家里不吵翻了天?”

春桃摇摇头,笑道,“娘,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周小姐我也见过两回,这样心直口快的人,倒是更好相处呢再者周公子母亲早逝,家中没有其他近亲女眷,少了人在中间儿挑拨,两人相处起来倒也不会有大的问题…”

何氏思量了一会儿,点头,“那行。昨儿我跟你爹说了这事儿。他也满意的很”

说到这儿又跟春桃抱怨,“你爹这个爹啊,当得轻松得很什么事儿都是我张罗着,他见天儿就知道往外跑。你说说那地有什么好瞧的?”

春桃在李家坐到半晌午,带着小玉回县衙。她们现在住在县衙后衙之中。家中除了当初留下的孙氏母子做帮工外,另有归属衙门的厨娘伙夫车夫等。虽然赵昱森派了官,家中却未新添人手,有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还要春桃和小玉亲自去做。

周荻不满意自己又要被哥哥拉去考那个什么女训女戒之类的。可,那是她娘临终前留下的,她又不敢不应。在早饭时候,向周老爷喋喋不休的抱怨,“爹,你说哥哥是不是故意的。我又没有说什么,他干嘛不让我出去,又学那个什么女论语。我都倒背如流了呢。”

周老爷四十有半,面容清瘦,眉眼温和慈爱,听着周荻的抱怨,抬着瞥了眼一声不响用饭的儿子。

手拈胡须轻笑了下,挟了几根青菜放到周荻碗中,“倒背如流也要学以致用免得将来你嫂嫂将来进了门儿,你出言不逊,顶撞了她”

“哈哈”周荻象是听到十分好笑的笑话,捂嘴咯咯咯笑起来,“爹,你可不知道,春柳姐姐脾气暴着呢我顶撞她?哼,她一言不合就拿大扫帚扫我出门儿…上次她打那个拐子,把我都给吓了一跳了呢”

周濂轻咳一声,站起身子,“父亲,我吃好了。”转头看向周荻,“哥哥在书房等你,吃完饭过去”说完转身走了。

周荻气得顿脚。

周父在他身后拈须而笑,“今儿,为父不进黡房”

周荻被周老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抓不着头脑,好奇的问道,“爹,你不进黡房,要去酒坊吗?”

周父望着周濂消失的背影,轻笑了下,转问周荻,“你说的这位李姑娘当真不错?”

周荻皱了皱鼻子,“我觉得还好吧虽然发脾气的时候挺吓人的”

周父点头,拍拍她的脑袋,轻叹,“饭后去书房找你哥哥。你呀,也大了,有些规矩也该懂也该学了…”

周荻不吭声,低头扒饭,每当她爹想起她娘时,总是这样的语调。


贾媒婆在午后得了春桃请她过去的信儿,匆忙收拾一番,去了后衙,春桃将何氏的意思跟她说了,“我这个妹妹是有些脾气,你悄悄的去,探探周家人的口风。若是愿意,就挑明了说,若是不愿意,只当没有这回事儿”

贾媒婆殷勤笑道,“夫人您放心,这样事儿,老身办过不下百宗,保管办得漂漂亮亮的,不管成不成,都不会让三小姐受了委屈”

春桃笑着点头,取了手边的一个小荷包,递过去,“那我就先谢了”

贾媒婆推了几下,满脸笑意的收下,“夫人您客气了。我这就去周家,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贾媒婆来到周家时,周荻刚抄写完女训女戒,饿得头晕眼花的,嘴里咕咕哝哝的数落周濂的不是,去饭厅用饭。

刚出书房,远远看见府中下人领着个穿红戴绿的媒婆向正厅而去。她手搭凉棚,眯眼看了一会儿,突然脚下发力,向正厅而去。

急得小丫头在她身后叫道,“小姐,你不吃午饭了呀?”

周荻认出了来是贾媒婆,哪里还顾得什么午饭。周府领着贾媒婆的下人看见她奔来,连忙停下来,立到路侧,“小姐好”

贾媒婆忙笑咯咯的上前见礼,“老身见过周小姐”看周荻面色还好,又赔笑道,“老身一时说话失了分寸,还望周小姐莫怪”

周荻眼睛转了几转,摆手,“算了。你说的也算是实话你今儿来是给我哥哥提亲的吗?”

贾媒婆摸不准她是个什么态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儿。正这时,周父从正厅中出来,喝斥她,“荻儿,还不回房去一上午的书,你是白抄了?”

周荻干笑了两声,舍了贾媒婆向周父走去,走到跟前儿,挽着他的胳膊,赔笑,“爹,让我在一旁听听吧,我不多说话。”

周父唬着脸儿瞪她。周荻嘿嘿笑了两声,“好嘛,我回去不过,爹,这个春柳姐姐真不错,你可劝劝哥哥呀”

周父敲敲她的额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我问你,你哥哥现在哪里?”

周荻想也不想的回答,“在书房呀”

周父笑道,“这不就结了?你还挂心什么?快回去”

这边儿周府下人已引了贾媒婆到正厅台阶下,周父赶周荻回房,请媒婆到厅中叙话。

周荻苦恼的把头发在手上缠了又缠,不想走,又不敢不走,直到周父的咳嗽声传来,她才不甘心的以蜗牛一般的速度向饭厅走去。

走着走着,突然猛的抬头,眼睛一亮,“对呀,以往媒婆给哥哥提亲,他得了信儿,早早的就躲了出去。这会儿却在书房里坐着…”

自言自语到这儿,自己咯咯咯的笑将起来。走向饭厅的步子立时拐了方向,又向周濂的书房奔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玉成(二)
有道是知儿莫若父,知儿莫若亲。~
周濂虽没明说,但周老爷却将他的态度揣摩个顶透。当即应了亲,贾媒婆本想昨日周小姐大发了一通的脾气,今儿怕是要费些波折呢,没成想竟是这样的顺,喜不自胜,殷勤的将春柳夸了又夸,“周老爷,不是我这做媒婆的夸嘴,这位李三姑娘虽然出身农家,可也是能识文断字的,识大体的她们家看似是小门小户,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人家,实则啊,是李家老爷奶奶低调这满城都传的话儿,您也听说了吧…”
周父笑着打断媒婆的话儿,“儿女结亲,门户不能不看,也不能全看关键还是双方满意,日后能图个家宅安定,夫妻和睦…”
“对,对,对,”贾媒婆一连的点头,“您这话儿和李家奶奶说过的一样都是为了儿女好,这门亲啊,再合适不过”
周父命人取了谢媒钱,请她去李家回话,“等看了黄道吉日,我们便过府提亲”
“好,好”贾媒婆喜得没了眼睛,将周府给的约有五两银子的谢媒钱纳入袖中,起身告辞,“那我这就去给李奶奶赵夫人回话儿”
周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在书房之中盯着周濂咯咯咯的直乐,周濂被她扰得书看不成,字写不成,无奈的放下手中的书道,“小荻,你坐在这半天了,到底有什么话儿?”
“没有,没有”周荻连连摇头,笑咯咯的,“哥哥,你继续看书写字儿呀”
周濂招手让她过来,指着身旁的凳子,轻笑,“坐这儿,想问什么就问吧”
周荻笑咯咯的坐过去,靠近周濂笑道,“哥哥是喜欢春柳姐姐?愿意这门亲的吧?”
周濂轻笑着拍她的头,没说话。
周荻扯着他的衣袖,把脸儿仰得高高的,“哥哥,到底是不是呀?你说呀”
正这时,外面有人下人来报,“少爷,小姐,老爷请你们去正厅呢”
“哎”周荻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媒婆走了吗?”
“回小姐,走了”
“那个,哥哥,咱们快去看看”周荻扯着周濂往外走。
贾媒婆出了周家,喜孜孜的先回县衙报了喜,再去李家将喜讯报上。春桃与何氏自然都欢喜异常。
尤其是何氏,生怕这场灾持续太久,自己一家初到宜阳,人生地不熟的,把春柳的亲事给耽搁了。
现下正好,往前五月里是她整十八岁的生辰,尚不算太晚。
塞给贾媒婆二两银子的谢媒钱,亲自送她出门儿。等这媒婆走了后,何氏回厅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哎呀,春柳这宗事儿办完,我可能歇两年喽”
李海歆逗着虎子,笑道,“你辛苦了。让我说,咱们就添两个人手吧。春柳也别让她再做这些家务活儿。你呀,也享几年福咱们那六十来亩的油菜收了后,家里也算是有了新进项”
何氏点头,“行这两天春桃再来,我就再跟她说说。”
傍晚的时候,春桃没来,倒是年哥儿又来了,这次是与柱子一块儿来的。何氏笑道,“你们来得巧,等会儿啊,我做几个菜,你们爷几个乐呵乐呵。”
柱子看了年哥儿一眼,上前笑问,“李大娘,今儿家里有啥喜事儿啊。”
何氏往厨房那边儿看了看,笑着让他们两个进厅里,“问那么多做甚么。让你喝你就喝”
柱子应了一声。何氏转身去了厨房。
柱子拉了拉年哥儿,“李大娘家里到底有什么喜事儿?”
年哥儿低声道,“许是我三姐的亲事儿有眉目了。”
“什么?”柱子失声叫道,“那,那大山怎么办?”
年哥儿慌忙左右看看,敲他一下,柱子自觉失言,连忙捂了嘴,往厨房那边看去,厨房里春柳正切菜做晚饭,声响盖过柱子的声音。
李薇在后面听见声音,出来时正看到两人鬼鬼祟祟的向厨房张望,奇怪的问道,“你们看什么?”
“啊,没什么”柱子慌忙答道。
“梨花,你和小杏在后院做什么?”年哥儿连忙补上一句,分散她的注意力。
李薇向厨房那边儿张望了一下,没什么异常,眼睛一转,悄悄笑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三姐的事儿啦?”
年哥儿瞥了眼柱子,点头。
李薇笑咯咯咯的让两人到厅里坐,一边欢喜的说道,“媒婆递了信儿来,说周大哥的爹应了这门亲,等看了吉日就上门来提呢。年哥儿,周大哥做咱们三姐夫,是不是很好?”
“嗯,很好呢”年哥儿扯了一下柱子,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往厅里走。
李薇听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不是很轻快,疑惑的转头看他一眼,眼睛清润的笑着,并无不妥,便继续道,“你们今儿怎么又来了?是你昨天给二姐夫说的那个小饭馆,有信儿了吗?”
“嗯,”年哥儿应了声,“今儿上午大山去问了问,那酒馆作价二百两银子,爹是不是又去田里了?等爹回来我说给爹听听,若是合适了,再跟二姐夫说。”
李薇点了下头。现在二姐家吴旭和春兰、吴旭娘两头分着住。城郊的那个小水塘不舍得错过,李家村的鱼塘又一直不想丢下,便两头分开照应着,可长期这么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年哥儿记得之前说过让吴旭开饭馆的话,也是恰巧得知县官学附近有个小馆子要出让,便回家来提了提,爹与娘都觉得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好,除了那鱼塘,再找个营生也不错。
这酒馆儿,他们倒也动心。
想到这儿,突然想起周濂,心中暗笑,二姐夫的饭馆若能开得成,单酒这一项怕是不用他操什么心了。
三月二十六日,黄道吉日,宜行采纳之礼。~周家托的仍是贾媒婆,她今儿日特意换了一水的新衣,绛红的绸衫,大红绢花插了满头,脸儿涂得粉白,嘴唇染得猩红,身后跟着八个身着新衫的小厮,周濂的贴身小厮阿贵和秋生两个打头,由周府的老管家徐伯领着,抬着四抬用大红绸子缠裹的抬子进来。
贾媒婆进门就笑,“李奶奶,大喜呀”
何氏忙将虎子交给春杏,赶她们姐妹二人进内院,与李海歆将人迎了进来。
李薇回头看看那群人中,此时徐伯正与李海歆寒暄着,听周荻说,这位老管家已在周府做工近三十余年,与周家人的感情,早已逾越主仆之情。
再看那阿贵与秋生也在其中,心知周府对此事儿的看重,也替三姐高兴。
春杏抱着虎子边往里面走,边兴奋的说,“梨花,方才打头的抬子里装着的是两只大雁吗?”
李薇点头,不但是活的大雁,而且是两只雪白无杂色的呢,两只大雁的长脖子都系着红红的绸花,喜庆好看得很。
春杏笑咯咯的道,“周大哥对三姐还真不错,上次大姐还说,大雁不容易捕捉,宜阳的大部分人家都用鸡鸭鹅三禽取代真雁,没想到他竟然弄到了真大雁。”
李薇点头,可不是呢。
两姐妹进了里院,把虎子放下,一人牵他一只手,不谋而合的舍西向东,去春柳的房间。
此时春柳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只纳了半截的鞋底子,听见二人的声音,欲拿针纳鞋底儿,却发现手中的线已到了底,便在针线箩筐里胡找着,春杏和李薇已进了屋。
看她的模样,两人相视而笑。
李薇丢开虎子的手,坐在春柳对面儿,笑嘻嘻的把在前院所见详详细细跟春柳说了,“三姐,周大哥家行事好象还很正重哦”
春柳双颊飞上一丝红晕,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春杏把虎子抱在椅子上坐好,也笑着坐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她。
春柳一个个敲她们的额头,唬着脸儿训斥,“别一个个没正形的。该干嘛干嘛去。”
李薇与春杏忙收了笑,各自找了本书,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前院儿李海歆与周府的老管家相识甚欢,何氏原本就是托贾媒婆在中间牵线的这事儿,两人自然也是乐和融融的。
周家纳彩问名之后,何氏想起春桃原先说起的要找帮工妇人来,本想给春桃说说,让她应了那家人,却没想到,她在第二日带着孙氏母子过府来。
这母子二人皆带着包袱,何氏惊了一下,忙让李薇把孙氏母子带到偏房,领着春桃进了厅里,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春桃叹了口气儿,又气又笑的,“小玉啊,前些日子跟我去赴了两回宴,结识了几个官家富家小姐,看那些小姐出入,个个都带年轻伶俐的小丫头,她就动了心。先在我和石头面前隐晦提过两回,我们都清楚她的想法,但是没应。石头一个月的俸禄柴米薪炭折合起来,也就十两左右的银子。家里人又少,没必要再养两个丫头。可,前天方府的小姐和佟府年哥儿表妹请她家去玩,回来后,她就显得不高兴,晚饭的时候,跟石头说,要买两个丫头。石头不应,她连晚饭都没吃,便进屋睡了。昨儿一天窝在屋里也不出门儿。我去给她送饭,她…唉,算了,不说了我婆婆就这么一个女儿,疼得很,让她跟着我们受了委屈,回头又让婆婆心头堵,我就让人去挑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有了这两个人,这孙家母子在那边儿就闲了些。春柳的大事儿得有好一阵子忙活,先让他们过来给娘帮几天忙吧…”
何氏一边听一边皱眉,听到最后,叹了一声,拍春桃的手,“行了,你也别堵心了。小玉还是个孩子呢,一时想不通跟人家攀比上了,也是有的”
春桃有些无奈的笑笑,点头,“嗯。我知道了”
何氏看她虽然答应,但面色仍是不太好看。便道,“自古姑嫂难相处。这吃亏让步的都是做嫂嫂的。你呀,嫁到石头家这么些年没受过什么气,也是你的福气,这回也别跟她小孩子家家的一般见识。小玉还能在家里留几年?再说了,她也不是那种挑事儿的孩子。”
春桃侧耳听听了外面的动静,悄悄的向何氏苦笑,“娘,你可不知道。自打石头派了官,她变了可不少呢。现在,在家里张口闭口这个小姐,那个小姐的…吃穿用度上也似是讲究起来了。”
何氏叹道,“老话都说,人随势变,现在石头是县官老爷,她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心里头有些想法,也是可能的,你别钻那牛角尖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