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尽她所能的闭起小嘴儿,生怕口水又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可没一会就觉得嘴里蓄满了津液,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溢了出来。
她悲催的想撞墙,穿成小奶娃儿,口不能言,腿不能走,已经够悲催了。连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了,实在让人太郁闷。
外表不足四个月,可内里已经二十有四的李薇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哈喇子长流的形象。
心里微急,小腿乱蹬,心说她娘咋还不来啊。春杏在一旁很有经验的说,“小妹想嘘嘘了。”
佟永年转头看她,眼中带着疑问。
春杏把小胸脯一挺,对他的质疑很是不满意。她每天看着小妹,她娘就是这说的。更大声的叫着,“真的是想嘘嘘!我娘说小妹一蹬腿就是想嘘嘘。”
李薇心中大急,小腿登得更欢实,小手乱舞着,使出吃奶的劲儿挣扎,小春杏你就毁人不倦吧,人家哪里是想想嘘嘘,就是想嘘嘘也可以忍滴,绝对不可以小男娃儿面前嘘嘘!
春杏也急了,在地上跳脚,更大声催他,“你快点抱她下来,小妹尿了裤子哭得可凶了。”
佟永年看看春杏,又看看李薇,似是在印证她说的真实性。
李薇心中那个悲催啊,心里头哀嚎,亲娘啊,你咋还不来呢。
她心里头憋屈,小嘴一扁一扁的,一副象是要哭的模样,佟永年急了,急忙扯开被子,抱起她,清秀眉尖蹙起,问春杏:“怎么办?”
春杏嗤了一声,“你把把她呗。”
春杏话音刚落,李薇果断的哭了,敞着嗓子干嚎,又不敢乱动,生怕他人小力气小,一不小心把自己摔到地上。
何氏从厨房里冲出来,急惶惶的跑近,“怎么了这是?”
佟氏也从厨房里出来,一看这架式,吓得跑得飞快,边跑边喊,“年哥儿,快放下,小心摔着。”
一到何氏怀里,李薇就住了嘴儿。何氏朝她小屁屁上摸了模,干干爽爽,又见她眼中没一点泪儿,笑着拍打她小屁屁,“你个小精怪,哥哥抱抱怎么了?”
又看见她脖子上围着的细绢帕子,转头向佟永年,“哟,这个是年哥儿给换上的?”
佟永年脸色红红的,略带尴尬的解释,“她流口水。”又指着春杏,“她说她想嘘嘘。”
何氏又拍了下李薇的小屁屁,笑骂:“你个小臭丫头,年哥儿给换围嘴儿,你还假哭,看我不揍烂你的小屁屁…”
佟氏凑近她,伸手指逗弄,“小梨花是不是饿了?”
李薇咧了咧嘴,表示你猜滴很正确。她也不是很饿,只是一想着刚才差点被这个小屁孩抱去把尿尿,心头一阵恶寒,直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哟,还真是饿了。”佟氏咯咯咯的笑了,赶忙去厨房盛晚饭。
虽然何氏极力阻止,佟氏还是备了两个菜,一个新葱炒鸡蛋,一个麻油拌蒸榆钱儿,另煮了两个流着油的咸鸡蛋,分切开来用盘子装了。细白面面汤里打了两个鸡蛋,油汪汪的韭菜花煎饼装了满满一盘子,给李薇单炖了一个蛋羹。
她也学着庄户人家的习惯,把桌子抬到院当中吃着。
饭菜幽幽的香气传来,李薇又开抑制不住的流口水,不多时就把新换上的细软绢布浸了个透湿。何氏这会也发现了,捏开她的小嘴瞧了瞧,笑道:“我们梨花要长牙了。”
佟氏也凑近看了看,笑指着佟永年,“我们年哥儿五个多月才有要长牙的迹象。梨花还不到四个月吧。”
何氏点点头,言语之间带着发自内心的自豪感,“这丫头自生下来就与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呢。”
一旁直盯着她看的佟永年,突然放了筷子,往堂屋跑,再出来里,手里多了一团子青色水色的绢帕子。嘴角轻抿着递给何氏。
何氏又是一连的夸赞,推说不用,吃完饭家去再换就好。再者这么好的料子给梨花做嘴围子,可是糟蹋了。
佟永年眼睛转向佟氏。她笑着朝何氏摆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都是年哥儿原先用旧的。再者,梨花正小,皮肉娇嫩着呢,真要是长牙啊,得两三个月的口水流呢。”
佟永年听母亲这样说,又把手中的细绢帕子往何氏面前递了递。何氏笑了,朝着佟氏道:“佟家妹子这么说,我就接着。”
又逗李薇,“快谢谢年哥儿!”
李薇死抿着小嘴儿不肯张口笑,又看那小男娃儿殷殷的盯着自己,只好做了高难度的抿嘴笑。
一桌子人被她这挤眉挤眼的怪模样惹得哈哈大笑。
用过晚饭,佟氏进屋取了五十个钱儿对何氏,请她代买五十个种蛋,剩下的是给她抱鸡娃儿的谢钱。何氏推让几次,推不过去,便接下了。
心里盘算着,五十个钱儿能买一百个种蛋了,刨除抱鸡娃儿中损失的,能抱出多少便给她送来多少。
正说着,孩子爹李海歆过来接了,佟氏捂嘴咯咯咯笑着。
何氏背着李薇,李海歆抱起眼皮发涩的春杏往家里走。
“这会儿你怎么来了?”何氏和佟氏聊得愉快,这半天儿心里头也舒坦,脸上笑盈盈的。
李海歆笑了笑,没说话。傍晚他砍了竹子回家,李王氏朝他一通唠叨,说何氏主意大。去佟家的事儿,孩子娘早跟他提过,他也是知道的,就安慰李王氏两句,用过晚饭,天色已晚,月亮已从东面升起,孩子娘还不回来,便去接接。
何氏见他不说话,心知婆婆肯定又唠叨了。又问了家里的几个丫头,听说春桃带着那两个做了饭帮着老二媳妇儿洗了锅喂了牲口,放下心来。
又与李海歆说着佟家媳妇儿让代办的事儿,两人一路闲话到家中时,李家已静了下来。堂屋东屋都点着豆大的油灯,从窗子上映的侧影能看出里面的人正就着油灯做活计。
何氏把已睡了春杏和梨花放到北间,仍让春桃带着。到堂屋窗外和婆婆打了个招呼,又把从佟家带回的绣花样子给了海英。
李海歆让她早些歇着,自己趁着月明地把刚砍回的竹子枝叶削一削,明日趁空儿用镰刀解了,好扎篱笆。
何氏走到西屋北间窗下听了听动静,轻笑,“我也不困,咱俩一起,还能干得快些。”说着去牲口草棚里找了两把砍刀。
李海歆见她这样,也不再劝她,再人轻手轻脚的去了前院。
第十章 整治菜地
今年雨水足,下得又正时候,麦子比往年抽葶早,去年老李头的十亩好田里上足了农肥,今年这麦子长得粗壮粗壮的,叶子绿得发黑,连带田里的野草也疯长起来。
菜园子刚平整好,老李头便发了活,菜园子里的活儿先放一放,大人小孩都先紧着把地里的草拨一遍。
大家都知道地里头的话误不得,不敢有二话,白日里除了李王氏以及春杏、春林和梨花这三个小的,其余的都跟着下了地。
女人和孩子们田里去拔草,老李头就带着三个儿把两个沤肥坑中已沤好的农肥挖出来,一层肥一层扎碎的麦秸草在院门口两侧堆成正方型,又从河里挑了水,一层一层的浇透,让它们接着再沤,这是农家里最常用的攒肥方法。
李薇前世在家里也常常见,只是这味道儿实在难闻的很。
清空的沤肥坑,仍旧把猪圈牛棚里的粪倒入其中,再堆入烂树叶子,还有从田里拨出来的嫩草,象猪牛都不爱吃的蒿草之类的,也是沤肥的好东西。
李王氏到底年纪大了,在家里看着三个孩子,又兼要做饭涮锅喂牲口,有些力不从心。老二家的春林不喜欢窝在家里,一会儿瞧不见,便不见踪影。开了春,河水又上涨,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忙着地里的活儿,闲逛的人少,生怕他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去,又没人发现,便急着去找,一上午要找他两三趟。
再观春杏和李薇,一个安安静静的玩着,时不时的还能帮着她掬把草,跑个腿儿,另一个虽然不会动,除了把尿喂饭,一点也不让人操心。心里头便把老大伸头说分菜地的怨气消了几分。
老李头家里一共有十亩好田,八亩中等田,十来亩末等田,还有新开出来的五六亩河沿荒地,一家子老小十来口人,连拨了五六日,才算是拨了一遍儿。
每日下午把拨出嫩草用牛车拉回来,也把沤肥坑又填得满盈盈的。
拨草虽费功夫,却也不是最累的农活儿,所以这期间李海歆与何氏二人还是趁着傍晚早起的那点功夫儿,把菜地平整好,篱笆墙也扎了,又透透的浇了两遍水。
田里的活儿忙得差不多了,菜地里也能下进人了。
这日早上,用过早饭,收拾停当。何氏从厨房擦着手出来,问李王氏,“娘,菜园子里你想种什么菜?我去大武家寻寻种子。”
李王氏心里头的气儿还没全消,本不想搭话儿,又一想家里的菜种子却是不多了,低头停了一会儿,才说“家里头还剩些韭菜种子,大武家菜园子我记得有雍菜,你看看能不能找几把过来插秧子…”
何氏也寻思着种些雍菜,这菜好养活,又好打理,从春上吃到初秋,就笑着应了声。又问李王氏:“娘要不要种些莙荙菜?大山娘说她娘家给了不少菜种子,她只用了一小半儿。”
李王氏摇了摇头,“那菜咱家没人爱吃,不种了。”
何氏解了围裙交待春桃看着这几个,别淘气,就向外走,许氏在她身后喊,“大嫂记得多要些,我们菜园子里也种韭菜和雍菜。”
何氏也不应声。许氏回头冲着春杏和李薇嘀咕,“你说说你娘到底是听见没听见?”
李薇心里头把她鄙视了个遍,不占便宜你会死啊?!春杏只是埋头挖土不理人。
何氏今日去大武家,一是为了菜种子的事儿,另一件是佟家媳妇儿托着让办的事儿,她让大武家的先帮着各家问问,买种蛋可不是一家就能凑齐的,这五六天的功夫,怕是问得差不多了。
大武家的正坐在当院树荫下做着鞋,一见她进门,便笑着,“我就寻思着你该来了。你今儿要不来,晚上我就去你家里呢。”顺手递了个小马扎过来。
何氏扫了眼她的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也干净。心里感叹了一回大武媳妇儿的福气。
“种鸡蛋问好了?”何氏接过,坐在她身边,从箩筐里拿出一只刚糊好的鞋底子,一边寻着针线,一边问。
大武媳妇儿点了点头,“有你大娘家里的二十来个,前头银生嫂子的二十来个,我家里头的挑了挑也有十来个,后河沿上的启明婶子家有四五十个。”
伸手去抓那那鞋底子,“你放着吧。在家里头累死累活的干。到我这里不歇着。”
何氏拿了细钱穿了针,把粗白棉线放在嘴里扯下几股,在手里搓着,笑了笑,“谁有你这丫头好命?纳鞋底就是耗工夫,还能累着人?晚上我再来一趟儿,把钱给你。对了,抱窝的老母鸡问好了没有?”
大武媳妇儿笑了,“我是那不成事儿的人么?放心,都找好了。回头叫春桃和春兰和我一块去抱。”
何氏笑着谢过,闲话一会儿,大武媳妇儿进屋找了何氏要的菜种子,又把另一个小纸包给她,“这是二武托人捎来的胡瓜种子,正是春天里种的。你也种种看。”
何氏接过小纸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二十来颗米粒大的种子,想了想,摇摇头,又递给她,“这希罕菜就不种了。家里有那娘儿仨个,吃不到嘴里不说,别到时候又生闲气!”
两人又到大武家菜园子里头去剪些雍菜的老杆儿。何氏拎着家去了。
许氏一见没有她的份儿,把脸子一吊,扭着腰儿出去了。嘴里嘟哝着,“没你找的菜种子,我还不吃菜了呢。”
趁着晌午日头还不毒,何氏赶着把雍菜种了下去。春桃拿着尖头锄在前面懔地沟子,春兰顺着沟子撒菜种,春柳在后面用手把菜种子盖起来。何氏一边叮嘱,不要压得太实,压实了不容易出苗。
娘几个忙了大半晌午,才算是把这二分的菜地的种完了。何氏用手背擦着汗,看着三个女儿被晒红的小脸儿,心疼又欣慰,笑着说,“赶快去洗洗,歇一会儿吧。下晌咱帮嬷嬷把菜种上。”
许氏手里掐着一大把鲜翠浓绿的雍菜扭着腰儿进来,示威似的朝何氏母女瞟了一眼,头仰得高高的朝自己的菜地走去。
春桃和春柳背过身悄悄的笑着。何氏佯瞪她们一眼,脸儿上绷不住,也笑了起来。
第十一章 二十个钱
下午的时候,何氏带着春桃春兰春柳三个帮着李王氏把菜种子,她又去挑了两担子水,把新栽下的雍菜浇了个遍儿。
看李王氏的脸色好了些,就跟她说了想孵小鸡的事儿。
李王氏的脸色登时又沉了下来,比上次李海歆说分菜地时沉得更厉害。李薇窝在大姐春桃怀里,直纳闷,养个小鸡又不费家里一粒粮食,照看也是自家姐妹几个照看,她娘也一再说,不会误了给家里干活儿,为什么还是这副模样?个个都跟二叔和春峰春林那三个,没活儿干了,四处跑着喝酒吹牛玩闹,那样她才高兴?
李王氏黑脸,何氏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想了想又说,“娘,这些种蛋有从梨花姥娘拿来的蛋中挑出来的,也有从娘给的那里面挑出来的。要是养得好,到了秋上有能下蛋的,就挑几只抱到娘那鸡窝里,也能给家里添补个进项不是?”
李王氏的心思无非是何氏拿了梨花的口粮去抱小鸡,梨花要吃蛋还得她出。而这小鸡养成了,又没她的份儿,她心里头不痛快。又觉得这个家里无论干什么都是她的,何氏言明给自家孩子补身子,更让她心里头不痛快。
何氏一语中的,她想了想,脸色松动了下,“嗯,眼下给老三说亲是大事儿。你这个当大嫂的,也得尽心。”说着起身去了堂屋。
当天晚上大武家的来送种蛋,一共是一百个整。因这事总不能瞒着婆婆,便在晚饭时把这事儿说了。老李头倒是没说啥,还是那句话,不误了干正经活儿就好。
李王氏的心里头却又是一堵。天色虽暗却也能把她脸儿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的。
许氏嘴角翘了一下,又撇嘴儿,把脸儿仰得高高的,眼不停朝李王氏翻着,“大嫂要买种蛋,咋不买咱娘的呢。”平常的鸡蛋一文钱两枚,种蛋是两文钱三枚。
老二家的平时说啥,她都尽可能不与她一般见识,可这话明摆是挑拨,何氏虽强忍着气儿,音调却忍不住的提高,“春峰娘,咱家鸡一直圈着养,几年没养过公鸡,咋可能有种蛋?”
许氏抚了下耳边的碎发,看了眼婆婆,又看了眼何氏,语气轻飘飘的,“梨花百天儿,咱娘收来的蛋里就没有一个种蛋?”
李海歆把筷子往桌上猛的一拍,黑着脸儿,沉声斥道:“春峰娘,还嫌家里不够闹腾是不是?”
老二也放了筷子,瞪许氏,“你个娘们,整天咧咧咧的不停嘴儿,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海歆看了何氏,示意她别说话。对李王氏说,“娘,春桃娘答应人家可是一百只鸡娃儿,梨花百天时收的蛋,放了好些时候了,到时抱不出来,糟践东西不说,也失信与人不是?”
这事儿就这么着因李海歆出面算是在李王氏那里揭过去了。
何氏跟大武媳妇儿略提了提。两人在西屋最北间的低矮草屋中用麦秸杆整理抱小鸡的窝子。大武媳妇儿描了眼窗外,压低声安慰,“你就再忍两年吧,你们家老三马上得说亲,年龄等不了了。海棠也快了,这两个的事儿一办,你们就分出去单过。海英的事儿啊,到时候你们出些钱就是了。你那个婆婆可不就光看着钱?”
何氏点头,说她紧盼着这一天呢。
春天里抱窝的母鸡多,大武家的帮着找了五六只正抱窝的老母鸡,李家鸡窝里也有一只母鸡正抱着窝,何氏就让丈夫去讨了来。小鸡娃儿抱上后,何氏打发春柳去佟家说一声,回来的时候,春柳带了一包团子用两三块儿崭新的绢布手帕子包着。
正巧春峰春林不在家,李王氏在厨房忙活着,春桃去河边洗衣裳,春兰放下绣撑子朝她眨了眨眼儿,春柳片刻不停的地进了西屋,春兰后脚跟了进去。
看那绢布手帕子,知道是给自家小妹的,瞧了瞧那包团子,叫春柳赶紧藏起来。
春桃洗衣裳回来,瞧见院中只有两个小的,扬声喊着,“春兰,怎么不看着小妹?”一面放了衣棠盆子往西屋走。
进屋时,两人刚把那包团子藏好,双双背着小手儿。
春桃回身看了院子,反手关了门,笑:“你们两个藏什么呢?”
春桃嘻嘻笑着,小声说,“佟婶婶给的团子。”又把那绢手帕递给大姐。
春桃也笑了,说:“那你们藏得严实点。别叫人发现了。”拉开门,朝李薇走过去,麻利的解开她脖下已经湿透的绢布帕子,嘴里说着,“我们梨花真享福,这可是有钱的少爷少奶奶们才能用的。”把手中干爽的娟帕子系在她脖子下。
又戳戳她脖子下面,逗她,“我们梨花长胖了呀。”
李薇抓着她被河水浸得凉丝丝的手指往嘴里塞。对这个大姐她是打心眼里心疼呢,又做不了别的,只好用这样的方法以示亲近,讨她开心。
因李海歆那日在饭桌上黑了脸儿,许氏这两天沉着脸也不理人,但也没再说什么怪话儿来。
转眼儿到了四月初八浴佛节,李王氏前一天就催何氏,要去大青山烧香求子,何氏本不想去,又一想,春桃自过了年,绣的花样子也积了有二十个来,趁着集会拿去卖了,也能换点钱儿。
这个是当时跟李王氏说好的,春桃和海棠海英一样,绣的花样子,刨去买线买布的钱,剩下的都留着给春桃置办嫁妆。
春桃手巧,干活也精细,虽然学了才大半年,绣得比三姑海英的还要好。这么一想,何氏便同意了,便又想着把春桃带上去庙会上看看,有什么好卖的花样子,也好学来绣,顺道带她见见世面。
趁着晚上吃过饭的空档儿,叫上李海歆陪着她去了趟佟氏那里,她总不出门,没准有什么村子小货栈里没有的东西需要捎回来呢。
佟氏一听她的来意,说正好年哥儿想添本新字贴,拿了钱给她。李海歆虽没有上过学,他的祖父却认得一些字,小时候也手把手的教过,说保准给带回来。
许氏听了也要去,嘴里说带着春峰春林去看看,再者她也想求个闺女。其实是她偷偷的绣了五副花样子,打算自己拿去卖了。
春桃不在家,何氏不放心那几个小的,叫李海歆在家里看着些。反正点种还有些日子,地里一时下也没什么活儿。
老二李海峥不耐烦跟她们一块儿,最后李家老三赶着牛车带着一家子老小去了大青山。
李王氏几人一走,李家老二晃着就出了院子,老李头在他身后喊:“趁着这工夫还不把你那菜园子的篱笆扎起来。”
李家老二回了声去去就来,声音落时人已经走远了。
李海歆扛着锄头把家里的二分半菜园子锄了一遍儿,又去锄老两口的。老李头也是闲不住的人,闲时也不爱去村头凑热闹,就让他去挑水,锄地他自己来就好。
来来回回挑了五六趟的水,肚子有些饿了,家里只有几个孩子和两个大老爷们,午饭怎么吃还是个事儿。又想梨花那孩子半晌了没听见哭,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正想着,院门外人影一闪,大武媳妇儿端着托盘笑盈盈的进来,“达达,别干了,都错晌了。”
李老头停了锄头,向上瞄了一眼,可不,日头都偏了!“嗨”着应了一声,“他娘走的时候,把饭都做好了,热热就成。”
大武媳妇儿说,“我海歆嫂子提前都跟我说了,午饭时让我照看着些。今儿早上大武从南边槐树林里捋了好些槐花,我给都蒸了,凑和吃点吧。”
李海歆知道她跟孩子娘相厚,就道了谢,把蒸槐花接了过去。几个孩子都不在院中,把饭桌搬到院中,给老李头拿了碗,盛了碗槐花菜,去西屋看。
推门进了北间,春柳春杏和梨花三个在炕上正睡得香,两个大的嘴角还沾着点心沫子。他笑了笑,转身又出去了。
因何氏走时交待春兰留心些抱鸡娃儿的老母鸡。她喂梨花吃过蛋羹,就去了北边草屋里。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
出来一看,爷爷已在院中吃着饭,他爹刚从西屋出来。嘴唇抿了抿,走过去,“嬷嬷留了饭让我热咧。”
李海歆看着女儿轻声细语的模样,心头一酸,又想着,那两个怕也是因为家里没人,才这么自在,在炕上玩睡了。
暗叹一声,拿了碗盛了大半碗槐花,叫她去西屋吃着。
吃完午饭,他寻思着趁家里没人,先跟他爹说说分家的事儿。可踟蹰了半晌,刚叫了一声爹,下面的话却变成了,“老三也老大不了,该说说了。”
老李头“嗯”了一声,“你娘说等麦收后咧。”
李海歆也说回头让孩子娘也操操心,看有没有哪家知根知底儿,不错的姑娘。
老李头点了点头,坐了一会儿,起身进堂屋,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个洗得发白的小袋子,往李海歆跟前儿一放,“家里的钱都是你娘管着。这是二十个钱儿,你拿去给娃儿买点吃的吧。”
第十二章 一只签儿
因老李头给了二十个钱儿,李海歆心里头高兴,不是钱多少的问题,重要是那份心。想着就好,看在眼里就好!
用完午饭,老李头去田里转悠,他又挑了五六趟水,把剩下的菜地浇了。
看看到天色,已到了下午半晌,便又拿了斧头去后面那片竹林中。他年轻的时候跟着这一带有名的簸箕王学过编簸箕的手艺。也曾编了拿去卖过,不过镇上离家太远,一次挑得少了划不来,多了又卖不出去。再者这临泉镇一带会这种手艺的人也很多,很多庄稼汉子看几遍,也能编个七七八八,反正村子里人不讲究,能使就行。卖了两三年觉得不如种地划算,就不再去卖了。
不过李家用的簸箕倒都是他编的。今儿趁着有空儿,心情又好,他寻思着再砍些竹子编几个,再往前不到一个月就该收麦子了,到时候正好用上。
可他的好心情仅仅只持续到傍晚那娘几个从大青山回来。
李王氏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黑沉,何氏脸色木木的,下了车也不瞧人,径直往西屋走。春桃和两个姑姑的脸色也不太好,许氏倒是脸上笑吃吃的,不住的往西屋瞄。
李薇窝在二姐春兰的怀里,小眉头皱着,这架式是自已娘亲惹老太太生大气了?!应该不会吧?!自己的娘自己还是知道的。心里头是有怨,也不是小怨,是大怨!可是为了她们几个,她能忍,就是再难受她也能忍。
许氏笑吟吟的问:“娘,晚饭想吃什么?”
李王氏扭着撇了她一眼,“随便!”蹭蹭蹭的去了堂屋。
海英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连海棠也拿眼撇了他也一眼。
许氏讨了不自在,鼻眼嗤了一声,叫着春峰春林去东屋,嘴里嘟哝:“是我让她去抽签儿的?”
李海歆转身往西屋走,春桃跟了过去,二姐春兰抱着李薇也跟了过去。
屋里,何氏背对着门口,躺在炕上,肩头一抖一抖的。李海歆溜着炕沿儿坐了,拍她,“孩子娘,到底咋啦?”
何氏不理睬,只是低低的哭着。
李海歆又说,“哎,孩子都看着呢。别哭了。”
何氏仍只是小声的哭着。院中响起李王氏大声叫许氏做饭的声音,似是听到何氏的哭声,把猪食槽子的敲得梆梆作响。
春桃秀眉蹙得紧紧的,眼里含着泪,过了许久,把泪儿一抹,一五一十把在外面发生的事儿说了。
原来,到了大青山,她们先去赶了庙会,把绣花样子卖了。春桃绣的花样子,刨除去布和钱,一个能得三个大钱儿,二姑海棠绣得更好,能挣三个半儿。
海棠和海英日日绣着,手里已攒了六十来个花样子。原先是卖给上门收花样子的货郎,后来听说自己拿去镇上卖,能多卖几个钱儿,她们自过了年就攒着没卖,一共卖得了二百个钱儿。春桃的花样子虽然只卖了六十个钱儿,心里头也高兴得。
李王氏乐得合不扰嘴儿,去山上拜送子娘娘的时候,路过一个道士摆的卦摊儿,说是什么铁口直断。李王氏一时高兴就非让何氏抽上一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