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家东屋旁的小道穿过去,便是兔子舍和鸡舍。草屋就坐落在兔子舍与鸡舍正中间儿。草屋的后面儿是她这几年养地龙的十五个六大地坑。因为蚯蚓的过冬保暖技术,她还没研究好,只能利用自然温度养殖,现在几个坑都空着。
李薇一边儿走一边介绍着,吴旭虽不言语,脸儿上却悄悄显露出吃惊的神情来,到了草屋李薇等他放下行礼,又带着他去了堂屋后面放笋坛子的地方,把每天大致要干的活儿说了。
不多会儿,小六子几个过来上工,何氏跟小六子介绍了吴旭,都干啥活,咋干,让小六子先带带。
吴旭忙拎着铁锹跟着小六子去干活儿。
大武媳妇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叹,“海歆嫂子,他这也是遇着你们家了,要不是,这孩子可件大难喽。”
何氏笑笑,“这个吴旭啊,象是个老实诚恳的孩子。若不是这样,咱也不帮。天底下日子难过的多了去了,还能见一个帮一个?”
大武媳妇儿笑着,“这话倒是真的,只帮那值得帮的。”
吴旭自到李家,几乎是最早起,最晚睡的那个。早上天不太亮就起来,趁着微微的亮光先把兔子鸡舍外面打扫一遍儿,然后清兔子舍鸡舍。一般情况下,等李家人开始吃早饭,这边儿他已把兔子舍和鸡舍打扫一遍儿了。专等小六子几人来,好把打扫成堆儿的杂物鸡粪等抬出去。
剩下两个帮工的妇人来了正好给鸡剁食喂鸡,都觉得就多了这么一个人,活计却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与小六子专管鸡舍那边的事儿不同的是,吴旭忙完那边的活计,便到院里帮忙,或者修整个农具,磨个铁揪,或者帮着下笋子,李家旁边竹林时的笋子已经少很多了,倒是何西村,因四周有小山包,倒是气温比他们这里儿要略低些,每隔五天仍能收一车的笋子。李海歆下地的时候,他也跟着下地。
大武媳妇儿与王喜梅几个都感叹真是个勤快的孩子。
何氏也极满意,也知道他存着报恩的心呢。
吴旭到李家的第五日,是佟永年常休的日子,现在李海歆已不去接他,他与大山结伴儿搭顺风车回来。
李薇在家中没事儿,便去小桥头等着。
四月初,日头暖了,到处是青葱葱的一片,明澄净澈的溪水缓缓流淌,西边晚霞绚烂美丽。
等不多时,便见佟永年与大山远远的走来,她立时起身,跑过小石桥,迎了过去。
“梨花怎么在这儿?!”佟永年与大山待走近些,遥遥问道。
李薇笑嘻嘻的,“等你呀。”
又与大山说,“你表故来家了,好像还带着你表姐呢,快去看看吧!”
大山粗眉一皱,也不说话,举步往家里走。
李薇看着大山的背影,笑咯咯的。听她娘说,大山的这个表故一心想把女儿嫁给大山,大武媳妇儿不怎么喜欢,可大山嬷嬷倒是喜欢,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一心想撮合这门亲事。
佟永年好笑的拍李薇的头,“这些天家里可有什么事儿么?”
李薇点头,“有呀,那个吴旭,咱爹娘让他来咱家做长工了。已经来了五天了。”
佟永年一愣,李薇眼眨也不眨的顶着他看。
片刻,佟永年回过神来,拍她,“你看什么?”
李薇奇怪,“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佟永年偏过头去,有些赧然,嘴里扔强撑着,“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他?”
李薇伸头去看他的双眸,清润润的一片,确实不像是强装的,心中真纳闷儿,真是怪事儿,亏得她担心着,特意来这里等他。
上次明明她念叨着吴旭挺可怜的,怪惹人心疼,他还说有什么咱们村的狗娃儿惹人心疼么?那个叫狗娃儿的孩子现年八岁,去年他爹出外做泥瓦工,不小心从架子上摔了下来,腰椎摔断,瘫在床上,他娘照顾半年后,趁夜偷跑了。狗娃儿家几个本家长辈去她娘家要人,却发现她根本没回娘家…
虽然这狗娃儿是挺可怜的,可她又没亲眼瞧过整个过程,给她带来的震撼远不如吴旭的事儿强烈。所以顶了他几句,当时看着他眼睛闪啊闪的模样,像是生气了。所以猜他不喜欢吴旭。
不甘心的说,“先前我说他怪让人同情的,你不还拿狗娃儿的事儿做对比,不是认为吴旭不值得同情可怜么?我瞧着你像是不喜欢他的样子!”
佟永年眼睛眨了好久,很认真的盯着李薇,困惑又无辜,“有吗?什么时候?”
顿了顿,又一副奇怪至极的神情,“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李薇为之气结,若不是她才六岁,单凭他这双闪了又闪,清澈得不得了的双眸,她真的就以为是自己年龄太大,糊涂了,记岔了呢。
佟永年嘴唇轻抿,笑起来,拉她,“快走吧,娘是不是做了好吃的?还有,那个吴旭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他来了后,爹娘是不是轻松了些?”
李薇还要再追问,只听他又说,“上次你不是说想试试那个什么秸秆养地龙吗?明天我帮你弄可好?想好在什么地方养了吗?”
李薇顺着他的话答道,“想好了呀,就在菜园子旁边儿,那个地方向阳。我在书里看到过,秸秆儿得先淋水再在太阳底下晒晒,才能养地龙呢。”
佟永年点头,“嗯,好,明天我帮你弄。对了,还有,咱家的鸡蛋再给舅舅说说,也送去那个日月兴一半儿吧,那家的酒楼生意好,咱们鸡蛋不愁卖了,还可以再多抱小鸡。现在吴旭做长工,人手也不愁了。多养一百只鸡,咱一个月可以多收多少个蛋?”
李薇被他扯着过了小石桥,转到竹林小道儿上,“每日多收五六十枚到八十枚吧。”
“嗯,那一年儿能多赚多少钱儿?”佟永年又问。
李薇想了想,“差不多十吊钱儿吧。”
佟永年笑了,“看,哥哥明年去考童生试的钱就出来,咱们回家给娘说好不好?”
李家的篱笆院子已出现在眼前儿,缕缕炊烟升起衬着新绿的竹叶,尤为美丽。
李薇笑了,“好,回家给咱娘说。”
佟永年又问,“咱们今年春上腌的笋子,一共卖了多少钱,梨花知道吗?”
李薇摇头,不过笋子数量她记得,便说,“爹又没细说,不过咱们可以算算账。咱们家今年共腌了三拨笋子,大约二百四十坛笋子。咱爹现在卖出去一百五十坛了,一坛子大约是四十斤的笋子,一百五十坛子就是六千斤,现在应该是共卖了三十六吊钱吧。还九十坛笋子,全卖掉的话,还能得二十一吊钱。这些笋子大多数是买人家的,除掉十五吊钱的买生笋子钱,还有一吊中人钱…”她低头盘算了一下,“咱家应该能挣四十吊钱儿!”
算出来的结果,让李薇十分兴奋,这可是去年一整年一半儿的收入呢。
佟永年眼睛笑着,“梨花的算术学得比得哥哥都好。”
李薇得意的一笑,不接话,院门儿就在眼前,忙拉他快步向家中走去。至于她原来要问的事儿,这会儿已忘到脑后去了。
吴旭正在院中帮着扫地,见佟永年近来,知道是这家的男娃儿,忙停下扫帚。
佟永年松开李薇的收,上得前去,笑着,“你是吴旭吧?我叫永年。”说着要接他手中的扫帚。
吴旭看他一身洁净长衫,摇头,“东家少爷,不用!”
春柳在一旁喊着,“你这个旭哥儿,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咋不听?我们家又不是地主,叫什么少爷。叫他名字便好!”
佟永年回头看看,笑着,“是你,叫我名字便好。”
李薇忙去拉佟永年,“走,我们去菜园子里看看明日怎么整治那个养地龙的桔杆儿坑。”原以为他会不高兴呢,谁知道笑得这样和气,和气得有些吓人,一时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李薇自五岁开始练字之后,每日早起也会先练上半个时辰,不求好看,但求拿出去不丢人。
而且自从会写字之后,她没事的时候喜欢冥想,那前世脑海中那些曾经学过的记乙慢慢的回忆,一点点记录下来。
历时一年多,也记录整整一大本子。这其中便有经过多次回忆而想起的秸杆儿养蚯蚓的方法。
印象中是苞谷杆儿、麦秸、稻草、豆杆儿以及花生秸秆,甚至于树叶、杂草、瓜菜残藤等都可以做为秸秆蚯蚓的饲料。而且不用粉粉碎,不论干湿,也不用管是否腐烂均可利用。将以上饲料堆制成宽两米左右,高一米五左右,长度不限的基料堆,只需要边堆制边撒水,堆制好后放个十天左右,让其自然发酵后,便可以放蚯蚓了。
这可比原先养殖方法要方便很多,而且食料丰富。如果实验成功的话,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呢。
吃过早饭,佟永年已换上了干活的短衣旧衫,手里拿着大权杷立在一旁等着。李薇也忙去换了一身旧衣裳,拎了一把小权杷,两人把家里那只大点的箩筐抬上。
吴旭从草屋那边儿端着饭碗回来,看见忙问,“要反什么,我去吧。”虽然何氏与李海歆说过无数次让他在饭桌上与一家人一起用饭,可他仍坚持着把饭端到草屋去吃。
李薇摇头,“没事儿,我和年哥儿去抬草。”
两人用权把把箩筐抬起来,朝着院外的草堆走去。这些草是前些天李海歆刚从打麦场子里拉回的,全是麦秸秆,佟永年不让她动手,用大权杷利索的装了满满一箩筐麦秸,抬到草园子旁边,一小片空地上,李薇用权子堆基料堆,佟永年便又去装麦秸秆儿。
两人忙活了大半上午,堆出一条约有三米长的蚯蚓基料堆。这中间儿吴旭还替他们挑了两担水来。
春兰做好饭,要往前院送饭,春柳和春杏趁这会儿暖和,去溪边洗衣裳未回,刚好吴旭从河边挑水回来,看见春兰端着托盘子正要出门,忙把水桶一放,跑上前,“那个,我,我去给老爷爷送吧。”
春兰摇头,微笑,“我嬷嬷还记恨着你呢。”
佟永年与李薇从菜园子那边儿回来,忙把权子放下,跑过去,笑着,“我和旭哥儿一起去害,梨花快洗脸歇着吧。”
李薇笑着点点头,怪异的感觉再一次浮上心头。这孩子最近好象吃错药了。
何氏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回头与李海歆笑着,“原以为年哥儿不理会他呢,今儿倒是出人意料。”
李海歆笑笑,“年哥儿自小冷情。除了与自己家人亲近,剩下的也就大山柱子两个了。我还怕他将来长成个孤僻的性子。现在看来,到底是长大了些。”
吴旭与佟永年端着托盘子到前院儿,李王氏在院中做针线,老李头坐在树荫下长塌上,后背靠在树上半闭着眼儿养神儿。
李王氏看见他俩来了,脸沉了沉,却因有年哥儿在跟前儿不便发作,便叫事着莲花玩闹的春林,“去给你哥哥搬凳子。”
佟永年笑着走近,把手中的笼布包递过去,“爷爷身子好点没有?”
老李头点头应了声,“快好了,没事儿。”
李王氏接过笼布包,看了看,里面是几个白面卷子,起身往厨房去,吴旭赶快端着托盘子跟过去,低声说道,“嬷嬷,你们家的地该锄草了,你别担心,我跟李大伯说好了,明儿就去锄。”
李王氏把他手中的托盘子接过来,不咸不淡的道:“我担什么心/听你那好大娘的就行了。”
佟永年在外面听见,叫了一声,“旭哥儿,梨花让你铺的草,你铺好没有?”
吴旭赶忙出来,“没呢。”
他看看老李头,上前又赔了个不是,“李爷爷安心养腿伤吧。需要什么药尽管去拿,我,我,我身子骨好,钱会慢慢挣的。”
老李头“嗨”了一声摆手,跟佟永年说,“回去跟你爹说,别让把人使狠了。”
佟永年应了一声,与吴旭出了李家老院儿。
秀色田园 第七十七章 春兰议亲
用过午饭,何氏与李海歆歇息一会儿仍准备下地拨草。还没等出门儿,家里来了一个穿红戴绿的媒婆,这个媒婆李薇是认得的,先前给大姐说过人家,去年也给二姐说过两家人。
何氏见了她,笑着上前,“王婶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吃过饭了没?”
王媒婆笑呵呵的,搭着何氏的手进了院子,“没呢,李家大嫂还有剩饭,就赏我一口吧。”
何氏心知她是这是要避开众人,便叫春柳到厨房再下汤面,领着她进了堂屋。
李薇手脚利索的从厨房找个了茶托子,到西屋打开从宜阳佟府带来的茶罐子,泡了两杯新茶,并把小炉子上温着的小铜壶都放到茶托子上,往堂屋送,一出门儿只见院中只剩下吴旭与佟永年,连小四姐都躲得不知去向。
李薇进去的时候何氏与王媒婆话家常,她把茶水端了过去,王媒婆立时止住话头,端起来闻了闻,笑着,“好香的茶我老婆子今儿有口福了。”
李薇笑嘻嘻的将另一杯茶放在何氏面前儿,自顾自的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坐下,等着听王媒婆今儿说的是哪一家。
王媒婆看这个小丫头瞪着溜圆的眼睛,又想起当初给这家老大作媒时,她给说了两家儿,都让这个最小的给挑黄了。不过今儿这一家儿,她倒是有些把握。喝了两口茶,把杯子放下,向李薇笑着,“小小姐今儿不用担心,我老婆子说的这家儿啊,和你家大姐夫一样,是个秀才”
咦,李薇惊奇了一下,看向何氏,何氏也有些吃惊,王媒婆见这母女二人的表情,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
何氏忙说,“饭还有一会儿才好,王婶子快说说是哪儿家的?现年多大,是哪个村的?”
王媒婆很满意这母女俩的反应,又把茶杯端起来喝了两口,李薇赶快给她续上水。王媒婆笑着夸赞一句,咳了一下,这才开始说,“李家大嫂,这家啊,是霍家屯的,家有良田百亩,这个可不是我老婆子吹的,你们呀,去霍家屯一打听就知道属不属实。这霍家啊,不但有钱财,口碑也好。老夫人老爷啊,都跟李家大嫂一样是个菩萨一般的人儿,心肠好得很这位霍三少爷现在二十岁,有秀才功名在身,往前也打算考举人老爷呢。个头比不得你们当家的,也不差哪儿去,长得也是一表人材…”
说到这儿,王媒婆停下来。
何氏一边听她说,心中暗吃惊,同时也有些动心。如果这王媒婆说的是真的,那配春兰可是绰绰有余。不过,她又觉得这条件太好了,怎么会这么巧找到他们家?
忙敛了心思,问王媒婆,“王婶子,这么好的条件,他们咋就挑上我们春兰了?再者,按说这个年龄早该定亲了吧。”
王媒婆把腿一拍,“嗨”了一声,才说,“这个事儿啊,是霍家太太请我过去,问问有没有适龄合配的姻缘,是我老婆子把你家二小姐说给霍家太太的。霍家太太听了你家的情况,又听说你们家二小姐温顺贤惠大方,满意得不得了,忙遣我们过来说合”
说着顿了下,“至于这个哥儿啊,是因考功名才误了亲事。不过话也说回来了,男子这个年龄正正合适,大几岁才知道心疼人。”
何氏认同的点了点头,思索着王媒婆的话。
李薇听这个王媒婆一说,也有些动心,只是她们家虽然比前些年好了不少,也仅仅算得上是个富户而已,那霍家良田百亩,光这份家当也得值千两的银子。
想到这儿,她甜甜笑着,问,“王嬷嬷,那个霍家只有地吗?”
王媒婆看了看何氏,见她也眼露询问的光,忙笑着说,“霍家还有三个小铺子。”
何氏忙问,“霍家兄弟几个,都成亲分家了吗?”
王媒婆伸出三根手,“就兄弟三个,他是老幺。要说分家啊,唉,说句不好听的话,但凡门户大点的人家,这家都不会轻易的分”
何氏点头,这倒也是。想了想又笑着说,“王婶子,我问句话儿,你可别介意哈。这也不是猜度人家,实在当娘的都有操不完的心。”
王媒婆点点头。
何氏想了想,放缓语速,说道,“这位霍家老三,这么好的条件,又这么大的年纪没娶亲,是不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
“哎哟”王媒婆双手直摆,“李家大嫂,身子有毛病的咱敢给你们家说?”
何氏听了这个,忙笑笑,“好,有老婶子这句话儿,我就放心了。”正好这时候,春柳端了汤面进来,她便趁机说,“先吃饭吧。劳累你又为我们家的事儿跑这么大圈子。”
王媒婆笑着谢过。何氏趁她吃饭的功夫,进堂屋东间儿,取了五十个钱儿,并一包从宜阳带回来的新茶。
李薇跟在她娘身后,见拿这茶,忙伸手按住,悄声说,“娘,这一包茶值一两银子呢。”她对这王媒婆给二姐说的亲事持怀疑态度,霍家屯离他们村并不近,自己家又不是多有名望的人家。说白了祖上没有什么做官的,读书的,也不曾富贵过。只不过凭着小舅舅得了一个举人,大姐夫是个秀才,她们家等于是泥腿子出身,略有家底罢了,那霍家太太不至于让只听了王媒婆几句话,就派人上门来说亲吧?
何氏悄悄点她的额头,转去拿另两包点心。
何氏出了里屋,便与王媒婆话起了家常,旁的也不深问。反正有名有姓的,自己和孩子爹多跑两趟,也比从旁人嘴里听来的放心。
李薇见没什么消息可打听了,便出了堂屋。转到小菜园子旁边儿一看,佟永年和吴旭正在堆秸杆儿,一人推铺垫,一人洒水,她便进东屋去找二姐。
春兰坐在窗前做衣裳,李薇看看,认出是给佟永年做得夏衫。春柳坐在对面炕上,正在纳鞋底,看那形状,也是给他的,至于小四姐春杏,则在拿着一块浅紫色的小布头,正低头做着。她笑嘻嘻爬上炕在春兰身旁坐下,小腿踢着,等着三人发问。
春杏看看她,又看看春兰,把头一缩,仍去做她的绢花。
春柳抬头看她笑嘻嘻的模样,笑骂一句,才问,“那王媒婆来说的是哪一家儿?”
李薇把头伸到春兰面前儿,挡住春兰的视线,她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衣裳,“说说吧,你三姐好奇着呢。”
与大姐有时候的羞怯相比,二姐在这件事儿上从来都是淡淡的,象是不关她的事儿一般。
李薇便把堂屋听来的,与三个姐姐学了一遍儿。
春柳手中的鞋底子一放,跳下炕来,脸上有些兴奋,“二姐,要说这家的条件不错呢。”
春杏撇嘴,手中不停,“人都没见呢。”
春兰柔柔的笑着,“是啊,小杏说得对,人还没见着呢。再者…”她停了手中的活计,想了想,说道,“我总觉这媒婆话没说完,要么是她不知道,要么是她瞒着些什么。”
李薇点头表示同意。只是不知道到底瞒了什么,是长得很丑,是身子不好?还是性子乖张怪癖?还是…
春兰看她一会儿摇头一会摇皱眉的模样,笑着点她的额头,“你往前也七岁了,针线什么的也该学了。别总成天没事光想着听热闹看稀罕儿。”
李薇嘿嘿笑了两声,“我知道了,二姐!”说完就跑下了地,去看那两个把蚯蚓养殖基料堆堆得如何了。
这边何氏与王媒婆说了一会子话,把礼钱给她,只说要与孩子爹商量商量,便送她走,王媒婆临走前殷殷嘱托着,“李家大嫂,这事儿你可得抓紧呀,这可是门好亲事,莫让旁人抢了先儿。”
何氏点头应下。王媒婆一走,她便没了干活儿的心思。也不去地里拨草了,专等着王喜梅与大武媳妇儿来家里,好与她们说道说道。
两人听何氏这么一说,先是一惊一喜,后再听何氏的担忧,也跟着忧心起来。
大武媳妇儿说,“海歆嫂子,你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这百亩田在咱们镇上,虽算不上个很有钱的人家儿,但对咱庄户人家来说,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大户了。一年光粮食收多?虽说你们家这些年好些了,却也才兴起来几年…”
王喜梅也点头,“反正霍家庄也不过十来里的路,咱们抽空去访访?”
大武媳妇儿一听这个,便笑着,“替春兰访人家,也算我一份”
何氏也笑了,想了想便说,“你们这两日若是有空儿,咱们就去一趟。”说到这儿,她突然又想起先前王喜梅说的那家儿,失笑,“梨花爷爷这一摔,这事都快忘了个干净。上次在镇上,我总觉得有件事儿没办,想来想去想不起来是什么。现在想想,正是这事儿。即用你们两个,就一回用到底。咱们先去访霍家这个,再去镇上看看喜梅说的那个。”
两人都说好。
第二日一早儿,李海歆赶着牛车,往西边的霍家屯去。霍家屯名这屯,实则也是一个小镇。
几人到半晌午才到霍家屯,跟人打听了这户人家的位置,几人赶着牛车过去。
霍家屯主街较短,也不如临泉镇繁华。霍府就坐落在主街正中间儿的位置。从外面儿看,临着主街的院墙也有百米来长,层层屋脊很是壮观,正门紧闭着,显得十分威严又高高在上。
王喜梅唏嘘着,“咱春兰要是嫁到这种人家…”
何氏瞧着这门户,虽比不得武掌柜的家,更比不得宜阳佟府。但是一想到春兰若要嫁进去,便替她有些心慌。
李海韵绕着霍府大院绕了一圈儿,终于在后角门的见到一位把门的小子,几人把车子停得远远的,商量着如何去搭话儿。
最后李海歆说要不扮作卖柴的,过去问问。
何氏一听,这个好,便让他去。
这边儿她与王喜梅三人则进了一个小小的茶水铺子喝茶歇脚。
开茶水铺子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看铺子也似有些年头了。何氏想着这铺子离霍府后门儿这样近,说不定能听到些什么。
便故意与王喜梅和大武媳妇儿几个议论着不远处的霍府。这两个人也透,跟着何氏的话说得热闹。三人一会儿说人家院子气派,一会儿又说霍家有钱,一会儿又故意把话说反了,“听说霍家的三少爷二十岁上还没订亲,是因为长得丑,身子还有毛病!”
原先她们说什么茶水铺子的老板娘都不理睬,听到这儿,忙上前,没好气的叫住她们,“快住嘴吧。你们啥也不知道,听风就是雨的霍家三少爷没毛病,长得很顺溜得很”
大武媳妇儿故意问道,“那他咋二十岁上还不娶亲?不是有毛病,象霍府这样的人家,还真能拖到这会儿?”
那妇人没好气儿把手中的布巾一摔,“谁说人家有毛病,小少爷都有了。长得机灵得很”
说着又白了她们一眼。
何氏心头一突,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孩子了?她脸色突变,让那妇人脸色好了些。正色与她们说道,“传人家闲话儿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们口上积些德吧。”
大武媳妇儿眼睛转了几转,忙扯着那妇人赔礼,“这位大嫂别气。我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听人家说了两句,就好奇上了。可是你刚才说的小少爷是咋回事儿?霍府三少爷成过亲了?”
王喜梅赶快又叫了两笼包子。那妇人脸色好点,说道,“你们也别多问,这事霍家老爷打过招呼的,不让多说,吃吃赶快走人吧。”
大武媳妇儿还要再问,被王喜梅拉住,“嫂子,咱就是听个热闹,就别多问了,回头再惹上什么是非,咱可担不起。”
那妇人的脸色便又松泛了些。
何氏乍然一听这个,心里头却突突得什么似的,也没心情吃饭,硬撑着等到李海歆回来,几人连忙结了钱,上了牛车。
等走远些,何氏问李海歆都问出些什么没有。李海歆摇头,“看门儿的小伙子口风紧得很。”
何氏一听这个,把与这霍府结亲的心思息得一点不剩王媒婆说霍家老三没成过亲,这个许是不假,可是这孩子哪来的?单这一样就让她心里翻腾得难受,谁不知道后娘难当,就是嫁个最最普通的人家,也好过这上前婆婆下有子的这么受两面的夹心气另一样,这霍府又紧瞒着这事儿,更让何氏心中不喜。这样的大户人家,她本就担心着人多气多的,又摆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她更觉心中没底儿大武媳妇儿把在茶水铺子里问出来的事儿,简单的与李海歆说了下,“咱们还要不要再去别处探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