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赵家三口,武睿也该回去了。把这些人都送走,才算是清静下来。
傍晚的时候,许氏又抱着连花过来,这是他们分家之后,第二次上门儿。李海歆正在院中西角的位置打拴牛桩子,她进了一进院子就笑着,“哟,大哥,小牛犊子买回来了?”
李海歆应了一声。

何氏在堂屋听见,出来接过来话,“春峰娘有事儿啊?”

许氏笑笑,说没事,又让莲花叫大娘。莲花往她怀里躲了躲,不肯叫人。何氏让这娘俩儿到堂屋里,进里间儿拿了两块点心,并几个大杏子给她。

许氏眼睛眨了几眨,问何氏:“大嫂,这小牛犊子多少大钱儿买的?”
何氏说,“一吊零五百个钱儿。”

许氏眼睛猛闪,伸手抓起桌上的杏子,往嘴里塞了一个,才说,“这杏子怪好吃。大嫂搬到八爷爷这老房子里,也搬对了。光这几棵大杏树,一年也能卖不少钱儿。”
何氏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有事儿。也不接话。老2家的向来是想说什么,必先扯一圈这个那个的。
许氏又伸手拿了一个杏子掰开,往嘴里塞着,边说,“我娘家嫂子的弟弟家里的老牛前些日也下了小牛犊,才卖一吊零三百个钱儿。”
何氏倒也知道这牛犊子价高了点,可是才刚半个月,骨架子大得象足月的牛犊子一样,又见那头老母牛,体格健壮,寻思着买牲口不就要买个壮实能干活儿的。就把这话说了。
许氏一撇嘴儿,填了半个杏子到嘴里嚼着,“那家啊,肯定是知道大哥大嫂家有钱,故意讹上几个。”
何氏摆摆手,不接她有钱没钱的话,“行了,春峰娘,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的,哪里能说得讹不讹的?街里街坊的让人家听去传了闲话也不好。”又说她要去收拾菜做晚饭,问她还有事儿没?
许氏讪笑一声,顺了下耳根碎发,“今儿来还真有一件事儿。”说完等何氏问她。
何氏可没功夫跟她闲叙叨那么多,“啥事啊,你快说吧。小猪娃儿和鸡都叫唤上了。”

“老2跟我商量着要送春峰去学里。让来问问大嫂,束修是多少,拜师礼送多少。”

何氏一听这个,也算是正事儿。就跟她说,年哥儿当时拜师时,是拿了两斤肉,三十个鸡蛋,买了两包茶叶。另外,束修费每半年一交。一个月若是在学里吃午饭就是一百六十个钱儿,不在学里吃午饭是八十个钱儿。

许氏就接口说这两天赶着把家里的粮食卖卖好凑钱给春峰上学用。

用过晚饭,有阴云从四边升起,风凉爽起来。李海歆仰头看了半晌,跟何氏说,“怕是要下雨了。”

李薇也抬起头看天,可不阴云积得很快,转眼就到头顶了。皱了皱小眉头,前两年一直缺水,今年倒好,从开春到现在几乎不隔月的下雨。全

佟永年看看她皱巴的小脸儿,走过来拍她的头,浅笑哄着,“下雨了,哥哥给梨花的小菜园子排水。”
李薇咧嘴笑着,点点头,“好。”
第二天,许氏又来了,说刚分了家,要用钱的地方多,春峰上学还差二百个钱儿,跟大嫂借借。

这也不是她第一回开口借钱,去年春上先是来借二十个大钱儿,要买种蛋喂鸡,何氏便把家里头的鸡蛋挑了三十个出来,让她等鸡下了蛋再还,到后来,她鸡娃儿也没抱,自然也不提还钱这茬儿事。
去年麦收后,她来家里又借二十个钱儿,说走娘家李王氏给备的礼薄,她想着再去买几斤豆腐,当时何氏不在家,李海歆大男人总抹不开脸面儿,又给她二十个钱。后也没听她提过钱这茬儿事。估计是认为何氏不知道呢。

今年刚过完年又来借钱,被春柳提到之前的鸡蛋和钱,臊走了。有一阵子不来了。

这回又来借。何氏头痛,不借吧,她打着给孩子上学的名呢,借吧,借过这一回保准还有下回。

就坐着不吭声。她不吭声,许氏就等着,嘴里絮叨叨的说着日子过得怎么艰难怎么艰难,大哥大嫂还帮衬着老三让他跟着编簸箕赚了些钱儿,都是自家兄弟也不帮衬帮衬他们等等。
李海歆从外面进来,“春峰娘,我们家里的孩子也一里一里大了,用钱的地方也多。多了给你凑不出来,拿一百个钱儿给你,算是我这个大伯子给春峰尽的一份心。再者梨花小舅舅往前要参加乡试,到时候我和你嫂子还得找你和老2借借,你们可别推脱…”

何氏听李海歆这么说了,进屋拿了一百个钱儿给她。许氏讪讪接过来,不敢接李海歆后面的话儿,匆匆去了。
第五十一章 巧捉害虫
一场暴雨过后,又连下了两天淅沥小雨才停止,接下来是又半阴半晴的天气,空气中湿潮一片,连李薇的那本农书触手也是潮潮的。
家里的积肥坑里注满了雨水,连带鸡粪猪粪被雨水打湿,散发着浓厚强烈的味道。
这天田里泥土半干,李海歆夫妇去间苗,顺带把没出齐的秋粮苗子补补。春桃春柳坐在杏树下的塌子上,一个做着鞋,一个打着草鞋。佟永年裤筒半卷着,戴着草帽,穿着一双草鞋,在菜园子里拨草。
李薇迈着小短腿,也穿着大姐用柔细的草打的草鞋,头上顶着佟永年用竹枝编的翠绿草帽,在院中和草园子之间穿梭着,把拨出的青草挑鲜嫩的装到篮子里,一部分扔到猪圈里,一分部分去喂小兔子。
春兰从东边小河边儿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粗瓷罐子,远远叫着:“年哥儿,别忙活了,洗手喝酸杏汤了。”
佟永年直起腰身,三分地大小的菜园子,已拔了一半儿,抬头看天色,才半晌午,盘算着上午应该能拔完,便笑着应了声,出了菜园子。手里拿着几片莙达菜叶子,待才春兰走近了,递到她眼前儿:“二姐,你看这是不是虫子咬的?”
春兰扫了一眼,笑着:“没事儿,像是土狗子咬的,这虫就爱咬嫩菜。快去洗手吧。酸杏汤刚在河里浸好,喝了正消暑。”
李薇听见,把手中的菜叶子一股脑儿扔到兔子笼里,拔腿向那边跑,嘴里叫着:“拿来我瞧瞧是啥虫咬的?”
春柳放下手中的草鞋,笑她:“什么事儿你都要插一嘴。给你看,你能看出啥来。”说着把那几根被虫子咬过的菜杆儿,递到她面前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李薇看那胖嘟嘟的莙达菜杆儿下部被咬成丝丝缕缕状,极像她所知的,俗名“拉拉蛄”,学名又称为蝼蛄的害虫所为。这种虫子喜湿喜温,多发生于沿河地带以及轻碱地,特别是沙壤土在经过大量降雨后,这种虫子尤其多。
它们不仅会啃嫩苗嫩菜,还特别喜欢钻土,在地底下钻出隧道,让苗根与土壤分离,失水枯死。
放下菜杆儿往菜园子里跑。低头扫了几处,有虫子壅起虚土的痕迹,再结合夜里听到了“咕咕”虫鸣,她基本可以判断,二姐口中的土狗子就是拉拉蛄。
春桃看小妹一脸认真的在菜园子里左看右看,好奇又好笑,这丫头愈大愈精怪的很,啥事儿都装一幅小大人的模样,这会儿的神情竟和爹娘查看墒情时一模一样,问她:“梨花找啥呢?”
李薇笑嘻嘻的回过头:“找二姐说的土狗子呀。这虫子真坏,把咱家菜都咬了。”
春杏洗了手抱着一摞子黑粗瓷碗过来:“那虫子可凶了,你快出来。等会咬着你了。”
佟永年一听也赶忙让她出来。
李薇嘿嘿笑着,小四姐你就吓我吧,那虫子根本不咬人。就是长相难看了点。它虽是害虫,却也有大用处,对她来说最大的用处不是它能入药,而是它作为一种高蛋白的虫子,可以喂鸡。小时候她常抓这种虫子喂自家的鸡,鸡吃了会下双黄蛋呢。
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心里头有了主意,嘻嘻笑着让佟永年拉去洗了手,去喝沁得凉凉的酸杏汤。
中午何氏与李海歆下地时,也说田里要土狗子祸害嫩苗,得再泡些苞谷种子,补补苗。春桃春兰吃过饭,赶忙帮何氏去收拾苞谷种子,并用清水泡上。
李薇心说,北地本来就沙,土质松软,今年雨水又多,有土狗子出现很正常。粮食可是她家的命根子,无论如何得保住才行。
又盘算着怎么抓这土狗子,这虫子趋光,前世小时候,她最常用的法子就是拿手电引诱,然后捉到瓶子里喂鸡。现在升火堆也许是个好办法,不过还要想个法子防着虫子都爬到火堆里去。最后想了想,决定在火堆儿周边挖一道防火坑,虫子爬进坑里正好抓,还不费事。
下晌爹娘仍去下地间苗,李薇东跑西跑,做力所能及的准备工作。找了个缺口的破坛子,一把小扫帚和畚箕,借口晚上要抓知了,让佟永年给找堆柴升火。
去年夏天里,大山春峰几个去槐树林捉知了,佟永年和三姐四姐带她去看,就是这么捉的,她爹娘即使看到,也不会起疑。
刚吃过晚饭,天色还没黑透,她就拉着佟永年去菜园子边上。准备升火。
何氏斥责她不准闹哥哥,年哥儿在家干了一天的农活,明儿又该上学了,让他好歇着。
佟永年对她一向有求必应,只要她说做的,从来没有拒绝的。笑着说没事儿,就玩一会儿。
春杏也很有兴致,跑到厨房拿火折子。
春桃以为小妹真想抓知了玩,就说:“竹林子里这东西少,明儿晚上叫大山带着还去槐树林立抓吧。”
李薇嘻嘻笑着:“今儿先抓,明再去槐树林。”
竹林菜地里虫鸣啾啾,拉拉蛄的“咕咕”叫声混在其中,格外清晰。李薇听着那大片大片叫声,心里头笑着,一会儿这些可都是她的战利品,明儿她们家的鸡就有口福了。
佟永年把柴堆升好,按她的要求在离柴堆半尺的距离挖了一个圆形隔火沟。春杏嘴里叫着根本不用这样,知了晚上看不见,只能往有亮光的地方跑,摇树把它们惊飞,就朝火堆这么边栽过来了。
佟永年回头笑笑,说没事,梨花让挖就挖一个。春杏哼了一声,回身点李薇的小额头。
火堆升起,火红的亮光把一旁的大杏树照亮半边儿。不多时许多趋光的虫子飞过来,围着火堆乱飞,李薇看见几只熟悉的身形,小手一指:“土狗子!”
何氏涮锅喂猪饮牲口一通的忙活,这会刚闲下来,就来看看几个孩子,别让火烫伤,听见她叫,忙看过去,笑着:“可不是土狗子!这东西也喜欢光亮?!”
李薇不语。不知道她娘作为一个地道的农民,对土狗子的这种习性怎么会不知?难道是因为家贫顾惜灯油,晚上鲜有亮光的缘故?
“哎呀!”春杏惊叫起来,把她的心思拉回,往火堆旁一瞧,登时觉得头皮发麻,虽然小时候她空手捉过土狗子,可还真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那黑黑乎肉嘟嘟又长相凶恶的土狗子排着队悄悄的出现,往火堆处快速爬着,滚落在佟永年挖的防火沟里去。
佟永年望着火堆周边迅速冒出来的虫子,大吃一惊,忙把要往下地的李薇往怀中抱了抱:“小心虫子咬。”站起身子便要往院中走。
李薇大急,挣着身子要下地:“快放我下来,就是这虫子祸害咱们的菜。快抓它们。”
春杏也笑着:“对,抓它们喂鸡。”说着便那扫帚扫到畚箕里,往李薇早就备好装知了,实则就是要用来装土狗子的破坛子里倒。这种虫子在黑夜里倒安生的很,春杏三两下把沟子里的虫子扫出来,用木板把坛子口盖好。
新爬出来的土狗子又前赴后继的涌来,不大会儿,那条浅浅的防火沟又给爬了好些土狗子。
何氏忙叫李海歆出来:“我看北地里,咱也去升堆火,诱诱这虫子。苞谷苗和秫秫苗都被啃得厉害。这东西不除,再下新种子,还是一样。”
李海歆应了声,捏李薇的脸蛋:“也亏梨花要抓知了,不然这虫子还真找不到好法子除。”
李薇嘿嘿笑着,指着装虫子的坛子:“爹娘也把土狗子抓来喂鸡。”
何氏笑着应了一声,看着不断涌来的虫子,跟李海歆商量:“我看北地里好多人家的田里这虫子都多,还是去早早给人家透个信儿,要抓大家一块抓,也早些动手。再晚秋粮苗子可是要吃亏的。”
李海歆应了声。说这就去吧,反正天还早着。
何氏叫春桃春兰出来看着这三个小的,别让火烧伤了,与李海歆借着稀薄的星光出了院子。
李薇与几个姐姐大半晚上奋战的结果是捉了小半坛子土狗子。她乐呵呵的直笑。春桃春兰家里地里活是能干些,可这种捉虫子的事儿比不得春柳和小春杏,两人望着那坛子里的虫子只觉头皮发麻,又看年哥儿脸上也是一副惊吓的神情李对视失笑。
第二日傍晚,何氏与李海歆和北地的几家地邻去田里升火堆抓土狗子,李薇在后面喊着:“一定要把虫子抓回来喂鸡呀!”家里的母鸡现在剩下六十来只,能吃得很,昨天晚上捉的小半坛虫子,只够它们一天吃的。
何氏夫妇走后,李薇又玩起了新花样,昨儿夜里她猛然记起大二那年暑假,她跟着大四的学姐们去一个小村子体验生活积累经验,当地人还有一种诱杀土狗子的办法,就是用牛羊粪诱杀。用火光诱杀是利用这种虫子的趋光性,而后一种办法则是利用这种虫子对香甜物质、马粪、牛粪等腐熟有机质具有趋性。这两种方法相比较,后者显然比前者更适用于田间诱杀。
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想了一会儿,跑去叫春柳和春杏:“三姐四姐,我的菜园子该上肥了。”
春柳放下手中的草鞋,笑她:“你就折腾我吧。”站起身子又说,“我可不去前院给你要猪粪。”
李薇抱着春柳大腿,甜甜笑着:“不用猪粪啦,就用小牛犊的粪就好。”
两人把小牛犊积下的粪装进箩筐里,抬到菜园子中间,李薇借口说要自己玩儿,赶她们走。春杏扑扑衣裳拉春柳一块儿去田里。
李薇拿着小铲子,在菜园子中间挖了一个深二尺长宽各三尺的土坑,等她吭哧吭哧的挖好,天色已暗了下来,见佟永年进了院子,忙把那半箩筐牛粪推倒在土坑里。这会一时找不到啥借口,他真要帮自己把牛粪洒在菜地里,那可真是帮了倒忙了。
“梨花,你在干啥?”佟永年远远看见她,顾不到换衣裳,往这边走来。
李薇一边把洒在坑外面的粪往坑里铲,一边说着:“我学爹娘堆粪呀。”
佟永年走到菜园子边儿,看她的小花鞋上和小手上都沾了不少牛粪,清秀的眉尖蹙了下,进去拉她:“快出来,哥哥给你弄。”
李薇一连摇小脑袋:“就快好啦。”手中加紧动作,把洒出的牛粪都铲进去。笑着:“瞧我多能干,明天粪沤好就能给我的菜园子施肥了。”
佟永年轻笑了笑,伸手抹去她额上溅到的泥点子,拉着她去洗手换鞋子。
何氏与李海歆夫妇在田里诱杀土狗子到深夜才回来。回来时还带着一个大坛子,里面装着满满一坛子捕到的虫子。
李薇听到院中的动静,心知他们累得可不轻,决定明天把这个更轻松的办法巧妙的让他们知道。
第二日天刚亮,李薇赶快起身穿衣,春桃看她急惶惶,问她干啥去,她丢下一句:“去给菜园子上肥。”话音落时,人已到了院外。
春桃和春兰笑着:“梨花见天儿就喜欢些奇奇怪怪的。”
李薇先察看了土坑的边缘儿,果然有土狗子爬过的痕迹,而那堆被她胡乱推进去的大半坑牛粪也显现疏松状,几乎把整个土坑撑满。用小铲子轻轻的拨开上面被拱得松软的牛粪,赫然几只肥嘟嘟的土狗子呈现在眼前,土狗子乍然一见光,惊得四处乱钻,转眼间又钻进粪堆里。
“娘,娘!”李薇朝院中大喊,“娘,你快来看,我的粪堆里有好多土狗子!”
何氏匆匆跑来,等她到跟前,李薇一铲子下去,露出几只土狗子来,何氏吓了一跳,忙叫李海歆过来看。
李海歆一看,笑了:“哟,你这丫头这是弄的啥呀?”
李薇只好又把学积肥的假话讲了一遍。
何氏笑:“你见天儿是有样学样!”赶忙叫春杏拿坛子来,把里面的土狗子都挑出来喂鸡。那么一个小小的方坑竟然也挑出小半坛子虫子来。
春杏笑着:“昨儿娘也捉了一坛子虫子,今儿这小半坛子,够咱家的鸡吃上两三天了。”喜孜孜的抱着去喂鸡。
李薇顺着春杏的话,缠着她娘:“我要去田里挖坑填牛粪抓虫子喂鸡!”春杏也遥喊了一声我也去。
往年夏天土狗子也有,只是没今年多,李海歆何氏昨儿白天在地田又查看了一回,每十棵嫩苗中得有一棵就被土狗子祸害,地邻的几家也一样。
他又去前院问老李头老三的地里有没有这东西,他们说也有,只是没北地那么多。各个都愁得不行。
梨花先是抓知了,结果用火堆引来了土狗子,他们昨天去田里一试,果然有用,就是累人了些。昨儿又用牛粪学大人积肥,又引来这东西,比昨天引得还要多,也省力气。
李海歆觉得巧合的有怪异,再细想梨花的行径,却又似是真的巧合。想了想就跟何氏说,不如按这个法子也试试,若有用,倒比烧火堆抓土狗子要强些,反正田里也要施粪,正好趁机拉过去。
何氏也同意,两人吃过早饭,将家里积攒的驴粪鸡粪装了车,拉到田里去。李薇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些遗憾,诱捕土狗子,牛粪羊粪为最佳,另外若是舍得下本,弄些糖水泼上去,效果会更好。
不过,她现在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但愿地邻几家有用牛羊粪的,她爹娘能发现其中的诀窍。
何氏李海歆把粪拉到田里,按照这个方法,每天去查看一回,果然能捕到不少的土狗子,春杏和春柳两个抓虫子高手,创造出了用粗眼箩筛筛虫子的办法,把这些战利品带回家喂鸡。
自从开始为土狗子以来,家里的母鸡产蛋量几乎翻了一倍。原先每天五六十个蛋,猛然增加到一百个左右,这个刺激不但让捉虫高手春柳春杏闲着没事就琢磨着抓虫子,也让何氏笑开了怀。单是鸡蛋一天就比往常一天能多挣二十个钱儿,而且还节省了粮食。
一家人整日把夸赞李薇的话挂在嘴边儿上,害得她的小虚荣心极速膨胀。
北地的十来亩田里何氏与李海歆整日锄草兼诱捕土狗子,差不多忙活了十天,觉得捕得差不多了,才算作罢。
得了这方法的人家都来感谢李海歆,听说是梨花玩沤肥时无意间发现的,都笑这孩子的运气好,是个福气命等等。
短短时间,创造出数个巧合的李薇觉得自己要必要沉寂一下了,而去家里要春柳春杏两个热情高涨的抓着土狗子喂鸡,也不用她再身体力行的去抓。只是尽心尽力照料她那两只已快做爸爸妈妈的小兔子。
第五十二章 永年舅舅
前两年旱,这一年雨水多,不但李家村,附近几个村子也都有这种害虫,这虫子爬得极慢,破坏力又强,靠单手捕捉等同于做无用功。
李薇“无意”发现的诱捕土狗子的方法,以李家村为中心点,极快在周边几个村子传开,很多人在听说了发现这个方法的过程,都说这孩子福气,有神佛保佑,更有人把她小时候的精怪事儿挖出来口口相传,一时间倒成了个小名人。
时至六月上旬,苞谷和秫秫都长了半人高,根扎得多而深,又老了,土狗子经过一次次的诱杀,也有销声匿迹的趋势。新补的秋粮苗子虽然稍晚一些,多浇水施了肥,影响总算不太大,何氏与李海歆早就商量着要再隆隆重重的给佟氏大办一场。
当年办丧事儿是用的佟氏留下的钱财,这几年来,家里陆陆续续也及攒了些钱。更有今年春上卖酸笋子得的钱,何氏便想着三周年的钱由他们出,算是表表与佟氏的情谊。李海歆也同意。
这天早上李海歆仍去上回主持丧失的殡仪家里说这事儿,何氏带着春桃春兰春柳三个去村西打扫佟氏的小院,顺带着看看柱子爹娘地里活儿干的咋样了,丧失他们帮着办了,三周年不管他们愿不愿伸头,总要知会一声才好。
春杏和李薇两人钻在茅草屋里去看刚刚出生的小兔子。这窝小兔子共有八只,刚出生时全身通红的,像刚出生的小老鼠,现在三四天过去了,已长出稍许的白色毛毛,粉白粉白的,很可爱。这会儿母兔子把兔宝宝们护在身上,警惕地看着两人手中的菜叶子。
突然听到院外似是有人叫,春杏一骨碌站起来,出了草屋。李薇继续把菜叶往母兔子跟前儿放。
“你们找谁?”
外面春杏的声音让她一愣,忙把菜叶子一丢,跑出草屋。
佟维安笑了笑,声音很和气,问春杏,“小姑娘,你爹娘在家吗?”
春杏眉头轻皱下,摇头,“不在,你们是谁?有啥事?”
李薇透过篱笆墙看这辆车停在栅栏前面,可以称得上华丽的马车,心里震惊不已,通体黑色高头大马,古色古香的车体,绣花挂着金光饰物的车门帘窗帘,有风吹过,从窗缝之中能看到车里坐着一位插金点翠的女子。
让她不由想起三年前村人口中描述的那马车情形,和小舅舅口中所说的贺府情形。…平静了三年,终究是找上门了?
佟维安自然把春杏眼底的抵触和恐惧看得清清楚楚,笑得更加和气,“那你能不能去找你爹娘回来?”
春杏回头看了看梨花,又看看这辆马车,摇了摇头,“我要看着妹妹。你们等等吧。”
李薇缓缓走近春杏,立在她身边儿,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指向马车,“里面是谁?”
佟维安一愣,老张头也一愣,两人笑起来。这小丫头神色郑重的模样跟小大人一般无二。
“哟,这俩小丫头真机灵,”伴着柔柔嗓音,车帘被挑开,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着简单湖青色纱衣,头上只插两只碧玉钗的女子,嘴角含笑,“我是年哥儿的舅母。”又指着佟维安,“他是年哥儿的舅舅。”
她下了马车,朝佟维安嗔道,“我说要先派人来知会一声,你偏不让。把两个小姑娘吓坏了吧?”捂嘴笑着,朝前走了两步,立在栅栏外,朝里面张望了一下,“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春杏的手握得紧了一下,李薇扭头看她,她嘴唇紧抿着,眼睛一闪一闪的,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什么。
这时何时与李海歆匆匆的从小道上转过来,春桃春兰春柳三个脚匆匆跟在身后,像是有人去报了信儿。春杏和李薇看见,同时大声喊。
李海歆眉头皱着,将佟维安以及其妻柳氏和老张头打量了几眼,问,“你们有啥事儿?”
佟维安看这一家子如临大敌,便长话短说,道明自己的身份,又说,“先前见过年哥儿一面儿,那孩子当时不想跟我走,又不许我们来家里认门,这才一直拖到今日。”
佟维安这一番话如六月惊雷,惊得一家人面面相觑。何氏心里突然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原先一直怕贺府来带他走,却没想到贺府的人没动静,却突然冒出个亲舅舅来,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年哥儿这孩子早就见过他。
怔立好一会儿,才轻轻走到栅栏前,打开院门,“进来说吧。”他的精神儿,像是瞬间被人抽走,腰背都似佝偻下来。
柳氏朝着佟维安无奈笑了笑,跟在他身后进了李家院子。
何氏一言不发的把人领到堂屋,给让人座,又叫春兰去倒水来。
屋里是一阵难耐的沉默,直到春兰倒了水端进来,何氏才抬起头,强扯出一抹笑意给几人让水,又问佟维安,“那你们这次来,是要带年哥儿走吗?”
柳氏把这一家子的反应看在眼里,也听丈夫说过,这一家子对年哥儿好,家里又没有男娃儿,掏心掏肺养了几年的孩子,现在突然要走,心里自然难割舍。赶在佟维安前面开口,轻笑着,“大嫂子,咱们先不说这个。我们今儿来,是因为大姐三周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