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赶忙奔过去,去拉梁小青,“小青,你…”突地她怔住,梁小青衣衫整齐,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模样。
斜眼看那狼狈倒地的男子,却是有些眼熟。只不过,第一次见时他温和有礼,此时那细长的眼睛中却闪着恼怒的光。
见苏瑾望来,他没好气地将右手一举,苏瑾立时哀叹一声,她实在是太过于草木皆兵了。那人两指中间正夹着一条长二尺左右的青色小蛇。
再回头看梁小青,正抹着眼泪儿起身,不好意的向苏瑾道,“小姐,我,我被繁星姐姐拉着吃酒,不胜酒力,我便躲到这里来,谁知道都入了秋,这园中怎么还会有蛇…”
苏瑾拉着她左右看了,犹不放心的问道,“可有叫它咬到?”
梁小青摇摇头,一手指着那男子,小声道,“不是小姐想地那样。孙公子帮我抓蛇呢…”
苏瑾哀叹一声,我已知道了
舍下梁小青转向那人,深深拜下去致歉,“因方才一时心急,冲撞了孙公子,还望莫怪”
孙毓培自长这么大,好事没做过几件,因这梁小青他认得,才出手相助,谁晓得竟是这样的下场,当下将那条小蛇往身后树丛中一扬,悻悻抹去下巴上沾着的泥巴,“罢了。也怪我多管闲事”
明月慢苏瑾几拍跑到跟前儿,已大致明了发生了何事,连忙打圆场道,“误会误会误会一场。孙公子莫气,苏小姐也是一是情急”
转眼见孙毓培
鼻尖之上仍沾有一点泥巴,甚是滑稽,不觉笑出声来,上前提醒道,“孙公子,鼻子…”
孙毓培随手抹下鼻尖,果然又抹下一片泥土,脸色甚是尴尬。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边走边道,“烦劳你与丁姨说声,孙某自回去了。”
他懒懒地晃着身子,苏瑾飞踹上他屁股上的小脚印,十分显眼,随着他的身子一晃一晃,慢慢地晃出三人的视线。
待他不见了人影,明月“噗哧”一声笑了,拉着梁小青左看右看,确认她无事,才向苏瑾笑道,“待会儿我给夫人讲讲这趣事儿,保管她能笑一整天。”
苏瑾指了指人影消失的方向,“明月姑娘,不找人去提醒他么?被人笑话了,可都算到我地头上了”
明月摇头笑道,“不碍地。自有人提醒他走吧,我们回园子”
……………………………………

074章 强中自有强中手
果如明月猜地那般,待那些妇人走了后,她与丁氏说了方才发生地事,丁氏好生笑了一回。苏瑾性子虽急,但自来了此地后,少有的鲁莽行事,还是在旁人府中脚踹帮助小青地人,有些赫然,只得连连说是误会,并叫丁氏代她转达自己的歉意。
丁氏却摆手,“你不消担心。你方才的点子,我又细细的琢磨,倒是现下最可行地法子。毓培自当谢你才是。必不会怪罪。”
苏瑾一向认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在不知对方是君子还是小人时,最好的办法便不是得罪,尽管丁氏有话在此,她还是尽力表达她地歉意。
在盛府陪着丁氏说了半晌的话,苏瑾见天色不早,便起身造辞。丁氏也不多留她,只道有空叫她自来家中玩,莫等她使人去叫,才肯过来。
苏瑾点头应下。
出得盛府,梁小青扯着她连连赔不是,“小姐,实是我不该到处跑,只是繁星姐姐几个爱取笑人,又要灌我吃酒,我才躲出去地。”
苏瑾看着她红扑扑地小脸蛋,摇头一笑,“无事。盛夫人自会从中调停。你吃了多少酒,脸红成这样?”
梁小青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因为宴上有一种红红的果子酒,甜丝丝地,繁星姐姐哄我是糖水,我连吃了两碗,她才说是酒…”
苏瑾笑起来,“咱们家也卖酒,你分不清楚甜水与酒么?今儿回家,我们开一封自吃。练练你地酒量,省得日后叫人几碗果子酒便灌成这般模样。”
梁小青嘿嘿笑起来,趴在苏瑾耳边笑,“小姐,那孙公子不知晓得多久才会发现你踹地脚印儿”
苏瑾唬了脸儿道,“回家不准乱说。可晓得?”又向外面扬声,“张荀,转到大道向西走,我去铺子里瞧瞧。”又低头向梁小青道,“也叫你散散酒气,不然回家奶娘定要训你”
张荀应了声,向铺子而去。
今日也合当有事。且说那汪婆顺心顺意地娶了个富家儿媳,心头甚是高兴。哪知汪颜善成亲那日,汪家舅爷去贺,言谈间说起苏家讨要前债地事儿,汪婆爱财如命,这笔本早就不作数的帐,苏家又兴了讨要的心思,可真真是挖她地心头肉,不觉又将苏家恼恨起来。待儿子成了亲后,偶然听儿媳说,苏家小女在背后扎小人诅咒她,汪婆新娶的这房儿媳,嫁妆合起来有四五千两,如何不放在心尖上疼着,不免又将苏家更恼恨一分。
及至几天前,苏家托的讨债人又去找汪家舅爷讨银子。恰巧汪家舅爷不在铺子中,聚在码头为赴京的外甥子送行,那伙人讨债追到码头来,好一番纠缠,叫汪婆汪公跟着没脸儿。几宗事合在一起,终将苏家恼到极点。又听说她家新开了鞋铺子,生意甚好,哪肯甘心。
送走儿子儿媳,她便到苏家铺子里卖得几双鞋子,回到家后,俱使剪子将棉线剪得只连上一丝丝,叫汪老太爷穿了几日,果然鞋子破了线。
她便趁节日到苏家铺子来闹。苏家新来的掌柜与伙计俱不认得汪婆,客气迎到店中,要与她重换了新地来,她却不依,坐在铺子门口趾高气扬地道,“孙家商号卖了假货孬货,一赔十地,又送礼又送本票。你们也要一赔十,我在你家铺子买把四双鞋子,俱是穿了五六日便破了,一双赔把我十双,外加一双一两地银子,我便息事,否则…”
她正说着,苏瑾一行到了铺子门口,见门口聚着一堆人,却不象是买货地。她下了马车,也不声张,挤到人群之中听端详。
听到此处,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掂了掂脚儿伸头看去。却见坐在正间儿的是汪婆心中已猜出这大概并非自铺中的鞋子出了问题,而是她故意找茬儿来了。
拨开人群,轻笑一声,“我当是哪个,原是汪相公的母亲汪老奶奶邱掌柜,来,与我说说,这鞋子是怎么回事?”
邱掌柜看见她来了,猛地松了口气儿,连忙将人往里面迎。苏瑾扫过一圈儿看热闹地人,摇头,“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清楚罢。须知做生意的都是惜名声地。若我苏家的鞋子真的有问题,我也好在此给大家有一个交待。若是有人故意闹事,欺我苏家,相信各位地眼睛都是雪亮地,也替小号做个见证”
围观地人听她这样说,晓得这是东家小姐来了,因苏家做生意一向公道,鞋子做得用料十足,有好些在苏家买过鞋子车夫船工都道,“是咧。苏家的信誉我们信的过。这老妇定是受了哪个撺掇来捣乱地。”
苏瑾在汪婆斜侧坐下,瞄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汪老奶奶可真如大家伙所言,是受了哪个撺掇么?”
汪婆见苏瑾一来,先是尴尬,这会复又恼道,“是你们家地鞋子做得不结实,却反口诬赖,可见你们做生意是心不诚地。”
苏瑾淡淡一笑,“这么说汪老奶奶不是受他人撺掇了?”
“当然不是”汪婆陈氏大声喝道,“你莫与我扯歪理,快些赔银子”
苏瑾不慌不忙地斜了她一眼,“这我可不明白了。以我们两家地关系,若没人撺掇,你会光顾我家地生意?你应当恨不得我苏家地生意倒了才好呢”
汪婆被蝎蛰一般跳将起来,“我们两家有何关系?你莫要胡扯”
苏瑾正欲说话,突地斜里冲出个人来,红通通地一团,照着汪婆狠“呸”了一声,大声道,“你们汪家和苏家当真没关系么,你个老虔婆,你个眼里只有银子地老东西。你家儿子和苏家做亲五年,你嫌苏家没钱财,硬是退了亲聘潘家。结果叫
苏家敲锣打鼓反退了亲,你怀恨在心呗呸老东西”
苏瑾定睛一瞧,却是林寡妇,一时愣住,她为何会在此?
林寡妇今日一早便出了门,坐在对面的茶摊上冷眼旁观苏家地生意,过了午后,腹中实在饥饿难耐,胡乱找了个馆子,吃了碗面,没想再回来时,汪婆竟在此处闹事
她这一上午看苏家铺子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早已信了那虔婆地话,动着苏家的心思呢。再因本该林延寿去国子监的名额却被齐大人安到汪颜善地头上,她比苏家更恼这汪家。有这等好机会,她如何能错过?
冲上来骂了一通尚不解恨,转身向不明就里地人,大声说声苏汪两家退亲的来拢去脉,惹得周边地的人都叹,“这汪家老婆婆原是这样恶毒,故意来坏人家生意”
有人叫道,“苏家不去告你家悔婚,你便躲在家中偷笑罢。还敢闹上门来?欺人也不是这样地欺法”
汪婆被斜里冲出的林寡妇一通呛骂,脸色忽青忽红,突地站起身子,大声道,“这鞋子本不是我来买地,是不明就里的家人来买地。鞋子破了,难不成我家因这等事,便任苏家这般做假,挣这昧心地钱?”
顿了顿又大声道,“你们只当苏家早先卖好鞋,怎知他家不会学孙家,先卖好地,搀卖孬地?”
众人一听这话也有些道理。方才地议论声便小了些。林寡妇犹气着,一手挣腰,一手指着汪婆大声道,“必是你在家剪坏地,反来诬人”
众人一听这也有些道理,都道,“是不是剪坏人,且拿出来叫大家瞧瞧。再不然都到衙门去叫官老爷断断”
苏瑾止不住林寡妇,便也不再说话,早已叫王瑞将那四双穿过地鞋子拿来在手中正看着。
闻听此言,抬头笑道,“众位说地都不错。王瑞,先拿了叫众人看这破地口子。等人看过了,将鞋帮子都剪下来,叫各人帮我们验看”
“是,小姐”王瑞应了声,忙将那四双鞋子托到各人面前叫人看过。人群中有人捂着鼻子嚷道,“好臭地脚可是攒了一年没洗了?”
惹得围观地人哄堂大笑。汪婆陈氏气得肚腹一鼓一鼓地,拿眼瞪着取笑她的人。
苏瑾端坐着不言不语,等众人验鞋。那鞋子她方才看过,手脚做地还算高明,并不是一剪子剪断地,每根棉线都留了半丝没剪。这个时候她一口咬定是剪地,倒不若让围观地人瞧瞧,帮着她下这个定论。
林寡妇自不甘闲着,待众人看了一圈儿后,一个箭步过去,将王瑞手中的托盘抢来,朝着破口地方扫了两眼,和王婆陈氏冷笑道,“我说你个老东西,害人都不会。你倒是重新做两双一模一样地,拿细钱,拿糟布呀这么粗地棉线缝制地鞋子,你只剪一
个小口子,旁的地方没一点磨损,真是笨死了”
汪婆陈氏早被她刺得心头怒火一拱一拱地,闻听此言,更是大怒,一个挺身站起来,骂道,“你才是老东西”
“啊呀”林寡妇惊叫一声,将托盘子一扔,捋了袖子大声反击,“你这老咬虫,老虔婆,老狗儿,老杀才,贱没廉耻地老狗骨头!”
汪婆陈氏不甘示弱,“你个老花根”
林寡妇:“你个老奴才老粉嘴嚼舌贪财地老yin妇”
苏瑾望着几欲撕扯在一起的两人,抚额,叫邱掌柜,“赶快使人将她们拉开,要骂嘴吵架到旁处吵去”
此时人群中正有一人,拧眉与张茂全低声道,“这个红通通地妇人与苏家是甚么关系?”
………………………………………

075章 一纸合约(一)
潘老爷终没做成茶地生意,只好把余下的银子又投了一间酒楼,就在河岸边儿。离苏家这小铺子也不甚远。
今日正好趁着重阳节,新酒楼开了张。有个与他相识地人,路过苏家铺子,挤进来瞧了一回,认出汪婆来,慌忙跑去与潘老爷报信儿道,“您那汪亲家汪奶奶在苏家鞋铺门口与人骂架咧,您快使人去瞧瞧。她总是秀才老爷地母亲,闹出这般事体,不是叫人看秀才老爷的笑话?连累您这亲家也叫人耻笑咧”
潘老爷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本不欲管,无奈亲家已做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不可不管。忍着气儿使了家中的管家过去,叫他去劝架。只是心中却又将汪家看低了一层,愈发觉这样的亲家,实是…
那潘府管家到了苏家鞋铺子里,两人还正骂得起劲儿。围观地人早把要退鞋子地事儿忘到脑后,有滋有味儿地看起骂架来。
汪婆陈氏虽泼些,到底不是林寡妇的对手。林寡妇可是得那些三姑六婆的真传,正真的科班出身,骂架是她地强项,平素没机会,又没对手。这会有人做她地陪练,自然不会放过这好机会。
林寡妇倒是愈骂愈勇,汪婆陈氏却招架不住,翻来覆去皆是那几句,要么就是抄袭林寡妇骂过地。叫林寡妇连骂带嘲讽,气得几欲吐血昏死过去。
苏瑾叫人分不开她们,自己便躲到铺子里去。正这时到有人挤进来扯汪婆。那汪婆不防是亲家的管家突地出现,一张脸自头顶红到脖子,面皮紫涨涨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潘府地管家低声道,“亲家奶奶,姑爷如今可是秀才,您与他留些脸面罢”
汪婆陈氏恍然醒过神来,登时愧不可当,不再理会仍做斗鸡状地林寡妇,连连点头,“哎,哎”作势便要往人群中钻。
苏瑾几步自铺子中奔出来,在她身后叫道,“汪老奶奶先别走,今儿你是来退鞋子地,说我家地鞋子有问题,这事情要分辨明白,你才可走。”
“你…”汪婆陈氏羞恼异常,狠狠瞪向苏瑾。
苏瑾唇角挑了挑,我什么我?你真当我是好欺负地?冷冷地盯着她,等她说话。
汪婆陈氏嘴唇抖着,方才和林寡妇一场骂架,气得她头晕脑胀地,一时想不出借口来。
潘府管家心思急动,上前两步替她答话道,“苏小姐,此事应当是场误会。许是汪奶奶家中两个调皮的孙儿弄地,叫汪奶奶也误会了。”
“对对对许是这样…”汪婆陈氏一连地点头。
“原是这样啊”苏瑾笑了笑,扫视围观地人群,“那就请汪奶奶将原由大声说出来,告知诸位。将泼到我苏家头上的这盆污水,给擦了去”
“你…苏瑾儿,你莫欺人太甚…”汪婆
陈氏一张脸血一般红,恼怒嚷道。
苏瑾斜了她一眼,向众人朗声道,“究竟是谁欺谁?汪老奶奶若想叫府台大人断断这官司,我只好奉陪”
潘府地管家连连向汪婆打眼色,汪婆没奈何,忍着气儿大声复述了一遍,随在他身后挤出人群。
苏瑾斜了眼意犹未尽的林寡妇,不欲给她挑话头的机会。遂向邱掌柜打了个眼色,邱掌柜大声向围观地人道,“各位都听到了,汪家奶奶拿来地鞋子是被她家孙娃儿剪坏地,并非我苏家地鞋子有问题。”
围观地人自然看得分明,都齐声道,“自是信得过你们地。”
苏瑾微微一笑,突然一个点子蹦进脑海,低声和邱掌柜说了。邱掌柜连忙将她的话复述出来,“我们东家小姐说了,有劳各位今日给小号做了见证,待会儿都到小号留下名字作个记录。日后来买鞋子,一人便宜二十文,每人可买五双便宜地鞋子。”
围观地人更是齐声叫好,蜂拥着往铺子里挤。苏瑾连忙自铺子进了后院,见了栓子和全福两个,鼓励一番,一人把他们二分银子,叫他们留着买零嘴儿,说了好一会儿话,约摸着林寡妇已经走了,这才自侧门出了铺子。
自侧门转到正街,却是一愣,还有两人立在她家铺子门前,象是看戏看得不过瘾一般。苏瑾凭衣着背影,认出这位便是被她一脚踹倒地孙家大掌柜。
连忙钻进张荀赶来的马车,急匆匆地离开了铺子。
回到家中,不免又将铺子里的事儿与苏士贞说了一番。苏士贞看天色还早,便立时起身,去铺子里瞧瞧。
对于那日林寡妇的行为,苏瑾只是将她归结到她与汪家的恩怨上去,并未多想。连带她自此之后到自家铺子里买货地次数多了起来,也不再与常氏斤斤计较,有事儿没事总爱去铺子里坐会儿等行为也归结为林寡妇与她家因有共同的敌人,因而站到一处去了。
她可不知林寡妇悄悄地打上了她的主意。只不过,林寡妇在观察,也等在,表现得并不明显。
三四日后,苏瑾无事到坊子中转悠,刚到一会儿,梁直匆匆来了,“小姐,是孙家地人来了。说是要找小姐”
苏瑾一愣,孙家人?不过,随即她便有些明白了,大约是丁氏与孙家人说了自己的点子,他们觉得此法可行,来向自己询问更详细的法子?
随着梁直到家中,苏士贞已将客人迎到正房,正在说着话儿。
苏瑾走到正房门口,在门外唤了一声爹爹,便不再作声。
她这是在等苏士贞的态度。自盛家回来后,这事儿她又细细思量了一番,自家即便将来做这样的商号,也不可能所有的商品都自己生产,而孙记若采用她的办法,能建出作坊来,她必
要在其中占一份儿。这一份究竟占多少,则要看苏士贞的态度。
他不限制自己,自己便参与得深一些,多出些力,如此,要求所得的份额也多一些。若他限制自己,只好浅浅地参与一下,或者不参与,要求所得的份额自然要少一些。
苏士贞停了片刻,在屋内道,“进来罢”
声音不高不低,不喜不怒,苏瑾一时便摸不透了。挑帘进去,只见孙毓培坐在苏士贞的下首,贴身伴当张茂全却是立着。
苏瑾微微扫过一眼,便乖乖地垂首立在苏士贞身侧不动。孙毓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这位苏小姐可是相当严重地表里不一。
苏士贞轻咳了一声,温言道,“瑾儿,孙公子说你有主意救孙记,可有此事?”
苏瑾连忙摇头,“爹爹,女儿并未说过这样地话。只是盛夫人拿此事问女儿,叫女儿随意说说。女儿因方巧读到青州地方志,便随口说了两句。许是盛夫人觉得这法子有可取之处,才说于孙公子知道的罢?”
“正是”孙毓培收起眼中的笑意,转向苏士贞正色道,“盛夫人与我孙家家主相交甚厚,孙记遭此变故,多亏她从中斡旋,才能暂时稳住局面。苏小姐的建议,正是盛夫人向晚辈提及地,晚辈认为苏小姐所言甚是可行,故而冒昧前来,想当面向苏小姐讨教。”
苏士贞闻言,神色缓了一缓,不过他又好奇道,“瑾儿,你与盛夫人出了甚么点子?”
苏瑾便将她说的小点子粗略复述一遍,并与苏士贞解释道,“因早先自孙记买过肉脯,虽好吃,但女儿却觉味道太过单一,又略有些咸,便胡乱想到了这些。盛夫人突然问及女儿,我便随口说了。”
苏士贞晓得她极爱那吃那些肉脯,只是吃过之后,每日不免也多吃几碗茶,当下也信了。不过却好笑地道,“肉脯不是咸地,难不成还做成甜地?”
苏瑾忙点头,“甜地也可呢。不止肉脯,落花生米也可做成甜地,也可做成甜辣地…”
苏士贞失声笑起来。不过孙毓培细长的眼睛却因苏瑾地话闪了几闪。向苏士贞道,“晚辈自知此来冒昧,无奈这是商号存亡地大事,还请苏老爷莫怪。”
苏士贞虽不信女儿说的这些真能救孙记,但看孙毓培是信地,也不再多说什么,想了下道,“也好,小女若能帮衬上一二,我自不会推地。屋内光线暗淡,我叫人在院中摆了桌椅,请孙公子移步到院中就坐。”
苏瑾晓得苏士贞这是为了甚么,也不作声,只乖巧地按苏士贞的指示行事。
院中桌椅摆好,孙毓培自张茂全手中接过一叠纸,递给苏瑾,“冒昧上门讨教,还望苏小姐莫怪”
苏瑾伸手接过,“孙公子客气。讨教不敢当,不
过是些不着边际的想法罢了。”说着低头看纸上的内容,原是他们列的食品加工单子。粗略扫过,干果类地有核桃、瓜子、落花生乃至栗子、榛子、杏仁等,蜜饯类有红枣,菠萝荔枝桔饼等,肉类小食有黄羊、猪肉之类,没有牛肉让苏瑾有些遗憾,不过这也算是极全面了
苏瑾将纸张放在桌上,抬头望着他淡淡一笑,“这纸上列地甚是全面,不知需小女子做甚么?”
孙毓培看着她与那日截然不同地表情,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探究地笑意,道,“这上面并没有苏小姐所说地海味,敢问海味如何做小食?”
“另苏小姐说地法子,在下与作坊中地工匠商讨过,具体口味配比皆不知,不知苏小姐可能指点一二?”
苏瑾看了眼不远的苏士贞,心中暗笑的同时,又正色道,“孙公子即来讨教,我本人对孙记又素来仰慕,再因盛夫人的关系,却不好推说不知。实不相瞒,这些吃食,我确是琢磨过。但,这毕竟是生意,不知孙公子能开出甚么样的条件,来买我这些法子?”
孙毓培没想到她会在此时突然提出这样地问题。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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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章 一纸合约(二)
苏瑾不躲不避,嘴角挂着一抹友善而公事公办的笑意,等待对方的答复。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一个由惊讶慢慢变作慵懒的笑意,一个仍旧是一副信心满满地笃定,并在心中感慨谈判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良久,孙毓培唇角挑起,“苏小姐如此说,必定心中已有算计,可先说说”
苏瑾并不理他说了算计二字,举起右手,比了个“二”字,“我要两成”
孙毓培将目光投向那只纤细白嫩的小手上,抬起修长的手指轻捏下巴,思虑片刻,反问,“孙家归宁府商号所有出息的两成?”
苏瑾淡淡一笑,摇头,“孙公子必是明白我指的是什么。我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想要吃下孙家归宁府商号所有出息的两成。即使有这样大的胃口,和我所付出的努力不对等,我也不会要。是本次孙记所出新货物的两成”
顿了顿又补充道,“最低限是每年付我苏家价值一千两的货物。两成货物若不足千两,便按千两计。高于千两,则按实际产出计算。相信孙记这样地大商号,不会在货物帐目上做手脚对么?”
孙毓培嘴角扯了一下,这还不叫大胃口?试探着问,“苏小姐所指的是今年一年地产出?”
苏瑾轻轻地笑了,摇头,“孙公子是也是生意人,怎么可能是指当年?是无期限只要孙记商号出售这货物一天,便有我苏家的二成收利。”
孙毓培也跟着笑了,摇头,“这恐怕不妥当。苏小姐的法子我已知晓,即使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亦能找工匠制作,无非是进度慢些而已,总有一天会配出适合的口味。自己也能做地事情,没有人会傻到白白送把旁人两成的货物。”
苏瑾挑挑眉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为商之人都知时间便是金钱。如果我记得不错地话,再有一月余,河水便会上冻,到来年二月方才解冻。你孙家必得在河水上冻前,将货物备齐。敢问,现下只有不足两个月的时间,你可能将那些小食做好?没制做成功之前,你可敢大量地买进原料?没有原料,元旦、新年、元宵、闹春,一年之中最挣钱的日子可要错过去了”
“这些错过去也不要紧,无非是少挣些银子。不过孙公子可别忘了,铺子关张后,会经过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虽然关张了,但客人并不缺在你孙家买地货物,这个时候,若能迅速开张,便表明,你们铺子的问题不大,那些不明内情地人,仍旧会上门买货”
“第二个阶段嘛,便是你现在所处地。铺子关张有一阵子,客人们有需要必到孙记置买的物件,跑遍全城也买不到。心中便惋惜孙记关了门,盼着你们开张此时铺子大门一开,又添了许多新鲜而见所未见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