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车才刚驶出不到一里,突见迎头走来两人。她因觉得那个身着褐色短打的矮胖汉子有些眼熟而多瞄了两眼。这一瞄不打紧,两人竟然还都认得。
那个矮胖汉子正是抢了自家生意的王贵武。而王贵武身边那位,面白微须。面目温和中透着几分精明,身着蓝布长衫,正负手而行的中年男子。正是初上府城卖春兰的时候,那个帮她解围的青年人身边的中年男子。
见王贵武殷勤地领着那人,下了官道,往官道之北的荒芜田地去了。两人边走,王贵武还不时指着地块,比比划划,而那位中年男子,只是负手而行。边走边听。
看情形象是王贵武在给这人讲解着什么。
难道这人也要盖房起屋吗?若真是这样,她也可以去撬王贵武的墙角,毕竟他们还白收了她两盆春兰呢。有这个交情在,哪怕不会一下子就定下裴明远。总也要给一个机会。
但转念再想那翟老爷的话,王贵武这回靠着的是个有财有人脉的班子,她心里的火热就去了几分。
想来这单生意,也不是王贵武揽来的,也和翟老爷的那样一样,是冲着那位刘老爷的面子去的。
这让裴妍气闷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这在人情社会是常态,不服也不行。
当下也没兴致再看下去,叫吴定赶车。
她走后,裴明远便拉着裴玥自在道边截了辆,往府城去寻裴琮去了。爷两个在府城跑了半天,连个人毛也没见着,想找人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得回来。
因知这个裴琮是个好吃懒做,又不肯用心做事的。原先没有赵家那笔财时,还不肯老实做工。如今得了赵家的财,裴老大又月月有利钱可拿,他更是没一点做活的心思。
不正经活,自然就要想些歪门旁道。
裴明远心中愈发的担忧,便和裴玥商量,反正这边一时没活,干脆他们也回家瞧瞧,看看裴老大寻着裴琮了没有。
爷两个还没说定,那翟老爷又来了。
再次将宋家的景致给细细瞧了一遍儿,这回给了裴明远个准话儿,笑道,“我思来想去,一事不好托两家。我这单生意,最先找的是你们,自然还交给你们来做。”
这不足一个对时里头,裴明远的心情,几起几落。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下反而欢喜不起来,而是问他道,“那刘家班…”
翟老爷笑道,“这个就不需你操心。”
原本意属刘家班,还真是看着刘老爷的情面。但这情面,顾得着的时候,有个说法。顾不着的时候,自然也有话说就是了。
何况他原也和那刘老爷没交情,更没和他们说死。
直到翟老爷走后,裴明远还觉这事不似真的一般,偏头问裴玥,“方才翟老爷可是说了把这单活交给咱们?”
裴玥见他一脸“我是不是做梦”的神色,便笑道,“那爹要不要我掐你一下,看看是不是做梦。”
说得裴明远笑了,瞪他一眼道,“和你妹妹学的,这嘴也学贫了,敢和你爹开玩笑了。”
裴玥抿嘴而笑,见裴明远脸上一脸的笑意,觉得,嘴贫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
顶着大太阳,虽热出一头一脸的汗,可王贵武一点也不觉辛苦,陪着东家看完地块,给陈家的酒楼估算了工价儿,紧接着一刻不停地往翟家听信儿去了。
没想到,这回兴冲冲的来,失望而归的人竟然成了他。听了翟家小伙计的话,王贵武如人头兜头泼了盆凉水一般,整个人又是凉又是懵。
翟家这单生意竟然叫裴明远给抢了去!
王贵武对这个结果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一边朝小伙计大声道,“你们家老爷呢,你们家老爷在哪儿?原先说说好好的,怎么能变卦呢,这叫我怎么和刘老爷回话?”一边伸头往铺子里头张望。
小伙计就不高兴了,堵着铺子门呛他道,“你嚷什么?我家老爷出钱找人盖屋,难道寻哪家班子,我们老爷自己个儿做不了主么?”
王贵武被他呛得一愣,不甘地道,“早先翟老爷已应了我的,我也和我们东家说了。如今翟老爷出尔反尔,你叫我怎么和我们东家回话?”
小伙计鼻眼一嗤,掐腰挺胸把他拦在门外道,“我们老爷什么时候应了你了?再说,也不用你给你们东家回话,我们老爷已经亲自去了。”
说罢,他气哼哼地转身去了铺子里。
王贵武一听翟老爷亲去回了东家,也顾不得多留,忙一溜小跑的往刘老爷家所在的大同巷,结果到了一问门房才知,刘万平又去了住在梧桐巷子的沈先生那里。
王贵武只得又掉转头往梧桐巷子而去。
因为焦急烦躁,不免心下嘀咕,这东家也真是的,三天里倒有两天半都在梧桐巷子那位沈先生那里呆着,好似那沈先生才是东家,他自己反倒象个画图先生。
本是烦躁之下的牢骚,嘀咕完这些,自己却愣了。想到上次听到的那两句不及细想的话,莫非那位沈先生才是真正的东家?
若是这样的话,那位沈先生到底什么来头?能叫在颇有些家业的刘万平给他跑腿儿?
仍旧是没想出个头绪,梧桐巷子到了。
王贵武心中打着鼓敲开院门儿,果不其然看到应门小厮墨染的黑脸儿,他不悦看着王贵武道,“你不是说翟家的生意翟老爷亲口应承了么…”
王贵武就晓得事发了。
正暗想法子为自己开脱,突听院中传来那位沈先生的声音,“那裴家班承造的第一单生意在哪里?”
紧接着是刘万平略带着几分苦笑的声音,“我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个班子,哪里知道?要不,我让人去找那姓翟的问一问?”
王贵武听了,忙忙地扬声道,“沈先生、东家,我知道在哪里?”
刘万平此时倒也顾不得派他谎瞒的不是,而是好奇的问,“在哪里?”
王贵武忙忙地道,“就是在陈家地块向东约有一里,道北新起的那个铺子就是。”
刘万平这才想起今儿去看地块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一晃而地过的新铺子,似乎门前的景,着实有些新意。
将打发走王贵武,与那位沈先生说了这件事。又道,“那翟老爷也说,是因裴家班造的景颇具巧思花费也少,这才动了心。”
正低入神看着桌上展开的宅子图的青年人,抬起头,眉梢微微扬起,“巧思?”说着,他收起图纸,淡声道,“即这样,明日我们去瞧瞧。”
从他这几乎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刘万平听出了淡淡的不悦不服,不觉摸了摸鼻子讪笑。
…
回来晚了,先发上去,可能某些情绪性词汇要稍改一下。情节不会变。
第八十三章 探看
青州府西城门外,清晨。
昨夜赶不及进城,歇在城门外的客商都急急进城的时候,秦家小厮汤圆赶着车,照例带着趁着学堂沐休,去花圃巡视的秦家三少爷秦朗出了西城门。
心下有些不解,少爷根本不懂这个,便是去了,也不过在庄院里枯坐。难道他这样守着,生意就会好起来么?
唉声叹气地赶着车,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四周的景致。目光无意中往官道北侧一扫,突地瞪大眼睛,忙朝车内喊,“少爷你看那里。”
半歪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秦朗,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不高兴地斥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一面挑开车帘,顺着汤圆的手看过去,一瞧却愣了。
忙喊,“停车!”一面钻出车厢,不待车停歇就一跃而下。
“少爷,少爷。这就是张栋说的往咱们买树的那户人家吧?”汤圆停下车,把缰绳一扔,也飞快走来,立在宋家地坪外头,仰头打量这树这伞,更重要的是少爷亲自吩咐人种下的桔梗花。
紫紫白白的花,绿油油的叶片,衬着那原木色的木质花槽,看起来似乎比在大田里好看了许多。发自内心的夸赞道,“少爷,你叫人种的花真好看。”
秦朗也觉得好看,自得地晃了晃身子,抬步往伞下而去,边走边说,“这家人倒有几分巧思。”
宋家的小伙计清安,一大早起来,正在那里忙着生炉子煮水,以供过往的客商过来歇脚时吃茶用。突见来了一主一仆,立在自家铺子外头赞不绝口。
颇有些与有荣焉的喜悦,忙过来迎二人道,“二位,我这里有新煮的水。若要吃茶尽管开口。”
秦朗没作声,自顾自在伞下坐了,满目新奇抬头打量着。汤圆客气地朝清安笑道,“那就有劳这位哥哥了。”
见清安过去忙活。他压低声音朝秦朗笑道,“少爷,这家人倒还有真心。一碗粗茶不算什么,可过往的人白在这里歇了脚,心里已感激他们了。主人家又给供茶供水的。想不记住他们也难。”
他声音虽大不,但就在不远处的清安却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下暗暗得意,又佩服。这还是昨儿四表姑娘走时,和他提过的,怕他手中没钱买茶,还特意留了一两的银子给他买炉子茶壶木炭什么的。
清安原是不敢接的,是她说,将来从自家老爷给的造景费里扣除就是了。这才接了过来。
没想到,今儿才刚把水煮好,已得了人的夸赞。
想来如此这般用免费的茶水招待些时日。到自家铺子真正开张的时候,也能在这些行商的人中,略略有些口碑了。
沏好茶,见那位秦家少爷不住的打量自家铺子,清安便指着宅院道,“那里头的小景所用的花草,也是出自少爷您家的园圃,您去瞧瞧?”
方才汤圆大呼小叫的,清安想不听到也难。是以,这位小少爷的身份就根本不用猜。
“里头还有?”汤圆讶异地顺着清安的目光瞧过去一眼。兴奋地连连催秦朗,“少爷,少爷,咱们去瞧瞧是什么样的?”
秦朗一脸矜持地站起身子。弹了弹衣衫,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嗯。”
清安看着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少爷故作老成镇定的模样,心下发着笑,引他们进了宅子。
秦朗原还想,外头用了自家的树和花草。这院里,应该用得更多才是。没想到,这景新奇倒是新奇,真正用到的花草却没几棵。不免有些失望。
清安这些天听大家闲谈,对秦家的境况也略有所知,见状便笑道,“昨儿给我们盖屋的裴家班,又才刚揽下一宗买卖。”说着,他往西面虚虚一指,“就在那刘记客店旁边。那家的地块比我们家的大,听说也托了裴家造景。”
说着他一笑道,“上回你们府上的张庄头来种树时,和裴家班的人说好了,下次造景,还用你们家的花草。”
自己的心思叫人看破,裴朗有些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待要说两句找回面子,就见汤圆指着正房廊子底下的红陶大缸朝他连声道,“少爷,少爷,你来看。这个景造得极是别致。”
秦朗嫌他壮人家声威,不高兴地瞪眼道,“有什么好瞧,不过一口缸!”
“不是啊,少爷,你来瞧瞧。”汤圆连声叫他。
秦朗气得瞪着眼,不情不愿地走近。往那缸上一瞄,微微愣了下。
清安见了不免得意。他当初看到这个大盆做成的小景时,就在心中感叹,四表姑娘是怎么想到的。
那好好的红陶盆,要砸破半边。余下的破盆堆上土,然后把破了不要的半边,又砸成红瓦片,做成盘旋上升的阶梯状。就如是个人造的小土山一般。
那山顶种着几棵桔梗花,并栽了一棵小常春,藤条伸出盆外,飘在半空。而山体上都铺上了苔藓,半山腰处,又种了几丛吉祥草。那草下和花下又各放了一个微形的房舍,舍前又摆有小人。
先前二少爷补庆生辰的时候,听说四表姑娘送了大少爷两个小景,见过的都夸,他却无缘一见。等四表姑娘把这个小景造出来后,一瞧,着实该夸。
秦朗打量那小景许久,才一脸嫌弃地抬了头,说了一句,“不过一点小心思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话虽如是说,却还是将宋家的宅子边边角角,都认认真真地看了个遍。
又拐到那正对着院门口的拐角处,立在那里瞧。正瞧着,突听外头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说道,“…也不过尔尔。”
三人回头,见宋家铺子外头,不知何时来了两主一仆三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年青人,约有十八九岁的年纪,人长得高大,面目格外俊朗。温和中带着几分儒雅,身上随意穿着件有些旧了的石青色长袍,行走时,双手负在身后。看上去有说不出的闲适随意。
稍落后他几步的,是看起来有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件细棉蓝长袍,面白微须,面目温和中透着精明。两人身后还跟着个年约十五六岁,面目瞧起来十分伶俐的小厮。
说话的正那面目瞧起来十分伶俐的小厮。
三人说着话。一脚踏进院门儿。
秦朗便不悦地朝他们道,“即不过尔尔,你们还进来做什么?”说着,他连连挥手,“出去!出去!”
那小厮眉眼一凛,上前一步就要还击。被青年人微微侧目扫了一眼,又不甘地往后退了两步,暗瞪秦家主仆。
清安听了那话也不大高兴,但自家开门做生意,可不想得罪人。便朝秦朗陪笑了下,迎着三人过去,“敢问二位此来是…”
中年人瞬间分清谁是主家。朝清安笑道,“路过,瞧见这边景致奇特,过来瞧瞧。”
可你们方才那话,根本不象是路过来瞧瞧。好似是先听谁说了什么,过来求证的。
清安心里想着,面上却还是含笑引着几人进了院子,把老树下廊子下转角处夹道口的小景一一指过。与三人讲解。
青年人唇角带着一丝笑,静静听着,脸上亦不见多少讶然。似乎裴家的景造得,就象他那小厮的话一般。不过尔尔。
清安不免失落。
中年人倒是颇有兴致地在老树下的木塌子上试坐了,左右看过,笑道,“炎夏傍晚在此小坐纳凉,倒也有几分趣味儿。”
青年人微微点点头,往那杉木段旁一指。“添上浅溪乱石,更好。”
这句暗暗透着挑剔的意思。清安就忙忙道,“原那裴家班也想到了,只是引水太过麻烦,造了水景,再疏于照料,白招蚊虫,还不如不造。”
秦朗出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挑着声音嬉笑道,“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人家早想到了,是没法子造,这才没造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慨,说完,还仰天哼一鼻子。
青年人一副看不懂事的小孩子般,看他一眼,宽和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秦朗被他这目光,看得差点跳脚,张口要还击回去。
中年人忙笑呵呵地打圆场,秦朗这才一脸今儿就放你的神色,息了声。
中年人又四下打量了一回,问清安,“听闻这裴家班和你们东家有亲?”
清安不免皱眉,听他这话头,自己之前的猜侧愈发笃定了。不免想起前些日子裴明远提到的,这边小景的名声传开之后,必有人效妨的话。
难道这两人,也是这做这行当的?听说了裴家班造小景别致,特意过来取经的。要不然也不会刻意的挑刺一般。
便问中年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脸上挂着明显的防备和探究,中年人不可能瞧不见,打着哈哈笑道,“听说而已。”
见青年人举步往外走,他忙起了身跟上。
三人走到拐角处站定。
见那只挂着清漆的木网格上挂着红色小花壶,高低错落有致。
里头的花草看似随意栽种,实则每种形态都不尽相同。有株形斜散的菊花,有只垂下一两根藤条的常春,亦有直立的吉祥草,和低矮的虎耳。
青年人脸上这才浮现浅浅的赞许,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然后三人便出了宋家宅子。
他们一走,秦朗和汤圆也跟在清安身后出来。
望着东升的朝阳,以及朝阳下,忽忙赶路的行人,秦朗第一次觉得这破败的西城门外,充满了生机。
朝清安一挥手,豪气地朗声道,“给裴家班带着话,就说是我的话,再用花草只管往我们花圃里去。给他们最优的价儿!”说罢,跳上车,主仆二人飞快往花圃去了。
“看来翟家这一单生意被人截了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主仆三人,一离宋家铺子,刘万平就笑感叹一声道。
沈澄极目望向远方,淡声道,“取巧而已!”
刘万平就暗笑,这位一向自诩在旁门左道上略有心得,看样子,心气儿还不大平呢。便笑道,“取巧也是巧。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新意,那就是本事。”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沈澄的面色就愈发不好看了。
刘万平见了不免摇头失笑。十八九岁也是年轻人,是年轻人就免不了有争强好胜之心。只是在他脸上瞧见了,有些怪异了罢。
待要再说两句,见墨染一直拿眼瞪他,只好闭口不言。
第八十四章 事发
送走这两拨人,清安坐在那里回想。秦家小少爷就不用说了,一准儿是见自家用了他家的花草,过来瞧究竟。而且人家的神态语气,也和来意一般,一看就明。
倒是后来这两主一仆三人,有些猜不透。若说是做营造班这行当的吧,看两人那混身的气度,又不大象。特别那个青年人,虽然旧衣加身,行走间透出来的气度,可不象是个穷家出身的穷秀才之类的读书人。而是有些富家公子身上才有洒脱和傲气。
若说不是吧。从两人简简几句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又有些象。
等在翟家小伙计的带领下,去看翟家地块的裴明远回来后,便把这事儿和裴明远说了。又说了自己的猜测。
裴明远听了,也猜是同行。只是没想到自家的景才刚造好,就有同行过来取经了。但这种事也避免不了,因此一愁过后,也就丢开了。
宋家的宅子完工之后,原来做工的人手都回了家。如今翟家的活计正式揽到了手,他便急着开工。交待清安和吴定守好铺子,便赶着车回了家。
进了家门,见了苏氏,先问裴琮的事儿,“大哥大嫂找到琮哥儿没有?”
苏氏往老院方向努了努嘴道,“去找了三四天,没找着人,就没再去了。结果第二天,琮哥儿自己回来了,现还在家呢。”
裴明远忙问,“那先前玥哥儿看到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苏氏摇头道,“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听老四说大哥大嫂拿了问了他。他不承认,还说玥哥儿诬赖他。”
裴玥道,“我没有。是瞧得真真的,才敢和爹娘说的。”
苏氏自然知道儿子不会说慌。拿这事的诬赖裴琮,有什么意思?自家难道能得些好处不成?
便和裴明远道,“我想着大哥大嫂是刻意护短。你干脆也别理会了。”
只要他人回来了,不是叫人抓个现行。或是挨打,或是送官,或是叫人家族人拿住了沉塘。裴明远也懒得再管,稍微歇了下。把翟家的生意和苏氏母女了。
苏氏且惊且喜,“妍丫头回来说,你们的生意叫人给截胡了,我还气那王贵武呢。没想到,到底又叫你们给拉了回来。”
裴明远满脸喜气看向裴妍。
裴玥不等他开口。便抢着说道,“这都是妹妹的功劳。”
裴妍正在诧异翟家这生意峰回路转,就听裴玥这略带几分怨气的话,哑然失笑。
裴明远和苏氏也笑了,都说他,“你做哥哥的,妹妹有本事,你该高兴才对。怎么也小气起来了。”
裴玥笑道,“我哪里是小气。反正这话是要说的,谁说不都不一样。”他抢着说了。自己心里还自在一些。
裴明远便道,“你也不用不服气,眼下也有你施展你那本事的机会。这回翟家的宅子图,还得咱们自己个儿画,不能用那刘家班的。不然将来少不了要扯皮。”
给宋家盖宅子,是宋家请了会画图的师傅,画好的图。裴玥没机会施展。如今翟家这单生意,他心里着实期盼。闻言就一笑,转身到溪边洗涮。
裴明远略歇了歇,就往田满仓家去了。
把翟家的新生意和他一说。田满仓喜不自胜。“自打妍丫头回来说了府城的事儿之后,恨得我立时要往府城去揪着那王贵武啐他一脸。”
裴明远反倒安抚他道,“营造班接的都是大活。主人家少不得要多寻两个家比比价儿。往后两家相争的事儿也少不了,你也不用气了。各家凭本事接话,谁也不用记恨谁。”
田满仓还是有些不忿地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是王贵武,这口气我就咽不下去。”说着,他看向裴明远道,“三哥。这事儿,若是咱们和王贵武调个个儿。咱们靠着有人有财的大班子,他弄个小班子。咱们找上人家,一听主家人原是和他接触过的,咱们可还会再和他争?”
“…哪怕顾着同乡情份,这生意也该让一让。”
老田头就说儿子,“你是你,他是他。这么着打比方也没什么意思。”
田嬷嬷也道,“不和那起子坏心肠的人一般见识就是了。”
吕氏跟着笑道,“是啊。他再从中使坏,这单生意到底还是落到了你们头上不是?”
田满仓这才高兴起来,连连问裴明远当日种种情形。
裴明远倒也没瞒他,把这事儿细说了之后,就催田满仓立时和他分头去通知人手。
两人走后,田嬷嬷感叹道,“要说这个裴老三家,可算是他们老裴家歹竹子里出的好笋了。更没想到这个裴家大丫头这么有本事。已经黄了的生意,竟叫她又给拉了回来。”感叹了一番,她转催吕氏道,“以我说,你还是再去和老三家的说一说。”
吕氏不解地道,“说什么?”
田嬷嬷瞪眼道,“早先你和老三媳妇提过的,给全哥儿做亲的事儿啊。”
原本在一旁听着的田世全立起身走了。
吕氏见儿子不自在,怕再勾起他的什么心思。便有些埋怨地道,“娘又不是不知道,那就是个误会。再说裴三嫂当时都没接话,我瞧着妍丫头也不大上心,想来是瞧不上世全。”
在一旁摘着菜的吴青听了这话,一脸惊讶地抬了头。瞬即,笑问吕氏,“原来还有这事儿啊,怎么没听姨母提过?”
吕氏就“嗨”了一声,把元宵节的误会和她简简说了一遍儿道,“那丫头早先不显山不露水的,你那裴三伯娘还没接话呢,如今她又是种花挣钱,又是能给营造班造景的,混身的本事。那就更不可能了。”
田嬷嬷不高兴地道,“我大孙子怎么了?人长得好,也上过学,咱们家和他家又合扯着班子,家境也是相当的,配她难道还配不上么?”
吕氏无奈地道,“这结亲也不止单看家境,还要看人才。”
一言未完,就叫田嬷嬷给打断了,“人才怎样?我大孙子人才差么?”
说着,她连连催吕氏道,“你别一味的说不行,只管再去提提。这样的丫头,现在年纪还小不大显眼。等她的名声传来了,指不定多少人家踏破门呢。”
吕氏就摆手“嗨”了声,朝田嬷嬷道,“听您老人家的话头,咋跟那往山上挖笋一样,谁抢先了占着好的就是谁的。”
“不一样么?这嫁取的事儿也得眼头准,下手快。不然那好闺女好后生,可都叫人家抢跑了。”田嬷嬷不以为意,反倒愈想愈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连连催吕氏。
吕氏很是无奈,“你老人家往常这人情事故也是极通透的。今儿怎么也就执拗起来了?我要听了您的话,认真的再去提这门亲。若是裴三嫂愿意则罢,不愿意,那两家岂不是要生间隙?满仓这生意才刚起步呢,到时两家弄得别别扭扭的,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再说了。世全是好,可妍丫头更好。自来就是低娶高嫁的,你说这门亲哪里般配?”
田嬷嬷这才没了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