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池咋舌,这力度可真够大的,原先还只搜查了普通人家,现在连勋贵之家也讲究不了了,照查不误。
她并没有异议,当下叫了身边几个服侍的丫环一起往碧生堂去,路上果然见到官兵往园里来,见着薛池,虽然不会死盯着她看,但那些探查的目光也算得上是无礼了。
等薛池到了碧生堂,发现老夫人坐在上座,下头各房人都聚齐了,薛池走了过去,坐到小曹氏下手。
二夫人和三夫人坐在一处悄声耳语,四夫人照例是只不合群的鹌鹑缩在一旁。
大曹氏头上戴着抹额,刚好挡住撞头的位置,一脸疲态,木木愣愣的呆坐当场,融妙坐在她旁边,似长大了似的,不再一脸的骄横,担忧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并不朝小曹氏和薛池看上半眼。
府里几位老爷聚在一处议论着摄政王被绑失踪一事,气氛并不像女眷这边尴尬。
薛池扫了一圈,目光正与融语淮对上。
融语淮目光复杂的对着薛池点了个头,便低下头去。
从理性上来说,融语淮知道这一切的主因并不是薛池,然而他为人子,此刻要说完全没有怨怼也不可能,个中滋味实难言明。
老夫人看着堂下诸人,叹了口气。心道太后其实并没有明言过要接回小曹氏,不过大姐儿年纪到了,不接回来不像话,融家便主动做了这个好,其中种种也先有过预测,如今看来却只怕要出乎意料了。
小曹氏突然拉了薛池的手,轻声笑道:“妩儿出什么神?”
她冰凉的手,让薛池混身一紧,她呵呵的笑:“没什么。”
小曹氏笑吟吟的看着她,对着大曹氏的方向挑了挑下巴:“为娘得委屈你办桩事。”
薛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什么事?”
小曹氏道:“这阵子你在宫中不知,她一副痴傻样子,四丫头陪伴在侧,侍奉汤药,倒将以前的恶名变成了美名,人人都说她是孝顺女儿。妩儿啊,你可不能让她专美于前,曹华芝是你的嫡母,你也需前往伺候,这孝顺的名声对女儿家可极为要紧。”
薛池尴尬的笑:“她只怕看见我就像服毒一般,我还是不要去碍她的眼了。”
小曹氏用纤纤玉指点了点她:“你这孩子没心计。她这是装得痴傻,我这时候向她动手,人家说我连个傻的也不放过。四丫头伺候在侧,又得了名声。她们母女是一箭双雕。以我和她势同水火的情形,我也不能做什么,反倒是你,女儿伺候嫡母,那是应当应份。她是假装的,你便去刺刺她,好令她早日恢复,她是真的,你就也去博个名声。”
薛池大汗:“还是不要了吧,管她是真是装,也够可怜了。我也不用什么好名声,早说我不嫁人了…”
话没说完,就见小曹氏指头绕着淡绿色的披帛,唇角含笑的看着她,只目光却微微泛冷。
薛池便觉不好,一时心中又激愤起来,反倒挺直了背,微抬了下巴:“你可说过,不勉强我!”
小曹氏脸上笑容消失,点了点头:“好。”说着只低下头去看指间的披帛。
薛池反倒觉得身上一冷,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容易官兵搜查完毕,又请了个衙役娘子到碧生堂来看过一圈,这才退出了融家。
薛池回了自己屋子,叫人冲了安神茶来定定神,人还没坐稳,便见信娘挑了帘进来。
薛池心道:应付完你主子,还得陪你玩儿人鬼情未了,我累不累啊?
但她只是站了起来:“信娘,你来了。”
信娘默不作声的走近,立在一边看她。
薛池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见她正盯着自己的肩头,便下意识的掸了掸肩。
信娘轻声问:“你后来,还做噩梦了么?”
薛池叹了口气:“未曾呀,听说皇帝有龙气,百邪不侵,我在宫中好好的。回了府,倒是觉得累得慌。”
信娘这才抬眼打量她的面色,见她果然有些疲惫。
信娘默了一阵才道:“你不要去侍奉伯夫人。”
薛池道:“我原本就不想去啊。”
信娘嗯了一声,又沉默的看她的肩头。
薛池心道这才是要看出个鬼来呢!
好一阵信娘又重复一句:“不要去,记住了。”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薛池心道:“毛病。”
等青书奉了安神茶来,薛池一饮而尽,洗漱过后躺到床上,半梦半醒间反反复复听到信娘的声音:
“你不要去侍奉伯夫人”
“不要去,记住了”。
“你不要去侍奉伯夫人”

薛池突然一惊而起,大口的喘起气来。

第56章 夹层

昏黄的灯光轻轻跃动,紫色的幔帐如烟似雾。
小曹氏的半张脸都隐藏在幔帐的阴影里,洁白的指头却仍在慢慢的缠绕着披帛。
柴嬷嬷蹲在下头给小曹氏洗脚,一边唠唠叨叨的:“夫人怎么这么纵容那死丫头?她这翅膀还没长硬,就不听调摆了,忘了她身上一针一线都是因着夫人你才得来的?”
小曹氏露在灯光中的嘴角微微的翘起:“总归叫了我这许久的娘,处出了真情份,我对她,也有几分不舍。”
柴嬷嬷有些儿着急,压低了嗓音:“夫人,出了那院子后,留她原本就没什么用处。上回她命大,夫人又念着这点情份留她到现在。可她咋咋呼呼,藏不住话,只怕迟早露了马脚,这混淆血脉的事儿被那边抓到,恐怕就不好了!”
小曹氏笑,慢悠悠的像在说着闲话:“不急…她不愿走这条道,另一条道也好呀。妩儿其实也讨喜,你没瞧见淮哥儿对着她又亲近了几分?他们要是有了兄妹情谊,生气着急的可不是我。到时候通过妩儿向淮哥儿下手,呵,曹华芝不管是真疯假疯,都得给我疯。”
柴嬷嬷眼前一亮,融语淮是大曹氏唯一的嫡子,那是真正的命根子,可惜他身边的人全是从他外家挑来的,防得铁桶一般,比大曹氏自己还看得要紧。庶母与嫡子之间原也对不上,再说融语淮并不纨绔,也并无明显恶习,小曹氏一时倒是对他无从下手。
柴嬷嬷喜滋滋的道:“只消他没了,您再生个哥儿…”
小曹氏闻言一怔,嘲讽的笑了一声,却并不再说话。
薛池并不知道小曹氏这些心思,只是她思来想去,觉得小曹氏无论是想借大曹氏的手除了她,还是借她的手除了大曹氏,最终她和大曹氏两个都会gameover。
她原本还以为之前被劫杀一关过了,小曹氏该不会再动杀心,她纯粹是觉得这环境太复杂,小曹氏居心不良,咱不能认贼做母不是?因此才想着要走,不想此刻竟迫在眉睫了!
她心想这城门紧闭,真没办法能出去?
却当场灵光一闪,想到了元国使臣。
这次元国使臣前来贺新君登基并太后大寿,太后大寿之日他们亦有舞姬献上了舞蹈,唱了祝辞。
薛池当时正坐在太后身边,听得对方说一月后便要启程返回元国。
别人许进不许出,这元国使臣要走,为着两国邦交,总不至于扣着人不让走罢?
到时候到底有没有可能跟着出使队伍出城呢?
薛池一想到这个可能,就睡也睡不着了。
元人过来献了礼,成国为表大国风范,也多有赏赐,到时候队伍肯定很长。她一个女子,装做婢女的样子不远不近的混着,不知道可不可行,要查验,那也是查找摄政王,眼睛也要盯着男子看,她一个婢女谁会多看?
就算发现了,她一太后侄女儿,说自己猎奇也好,无聊也好,总够不上犯罪吧?
薛池心中这么想,第二日就到元人入住的驿风馆附近转悠,想仔细看看元人女子的服饰,想着要照做一身儿。
元人男子是包着厚头巾,穿着宽松的罩袍。
女子包头却是用了花色俏丽的丝巾,一端从左侧脸颊垂下来,再松松的别在右侧,这样便遮住了小半张脸。衣服很贴身,袖子和裤腿虽宽大,但却束了口,仿若后世的灯笼袖灯笼裤一般。别的都还好说,只这衣衫头巾上都缀满了各色莲子大小的石头。上头常用的两种蓝色绿色的石头,虽不闪亮剔透,但也很独特,在平城竟没见过,也不知是什么石头。
她围着使馆附近转,每有元人女子出入便凝神去看,过得一阵,便掏出用布条包裹的炭条来,在纸上画着元人服饰的图样,打算回去让身边几个丫环照着做。
正一次次修改着,便觉旁边光线一暗,薛池侧过头来,只见时谨负着手,偏过头看她手中的画,眉眼淡淡的,肩宽背挺,莫名的极有气势,和平常温和平淡的感觉有所不同。
薛池心中一跳,她收起手中的纸笔,笑道:“才在想走得累了,要到时公子茶馆中歇息呢,不想就遇上了。”
时谨颔首:“来裱两幅字。”他负在身后的手中握着两幅卷轴。
半日闲茶馆就在离此处不远处,相邻的另一条钩玄街有家装裱店是最好的,从茶馆走过去刚好是要途经驿风馆前的。
薛池噢了一声。
时谨问道:“你为何画元人女子的服饰?”
薛池瞪大了眼:“这也看得出来?简直是知音啊!”一般人看不懂她的画。
时谨见她原本一双杏眼就大,这时更大得惊人,眼中满满都是佩服,不由勾起嘴角:“勉强猜的,我见你站了好一会了,每出来个女子便照着画。”
薛池气恼:“猜就猜,为何还要加‘勉强’二字?”
时谨忍不住笑。
薛池每每见他神情浅淡,这竟是头一回笑开了,眼中星光滟潋,下颔微扬,发丝拂动。
薛池不禁看住了,就像七夕那夜,他在璀璨灯火中缓缓走来,风姿无双。只不过后来见他面具下的面容平凡,倒将初见那种惊艳给压了下去,此时竟又有了那种感觉。
时谨垂下头,含着笑意的双眼与她对视。薛池被看红了脸,心中怦怦直跳,连忙别开脸去:“我想做一套她们的衣服呢,挺好看的。”
时谨似并没发现她的异常,只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别的都好说,不过,她们爱用一种蓝雀石和绿雀石来装饰,这种石头只有元国的雀儿河有出产,因着并不贵重,也并非美丽到不可替代,因此并无人费心费力的贩卖到他处。所以要做到一致可是不易。”
薛池恍然大悟。
但姐是什么人?有困难也一定要上的人啊!她心中给自己鼓气,不信找不到办法解决。
薛池冥思苦想,终于眼前一亮,有了个馊主意,匆匆的向时谨告辞而去。
时谨站在原地,看着她着急上火的背影,嘴角那点笑意却并没敛起。
薛池跑去裁了些花色近似的布匹,又去珠子铺买了些珠子,回去就让身边四个丫环照着要求缝制。
这样缝制出的衣衫是不能上身的,上身一穿就能发现不同,但是,薛池得意的想:谁要穿上身了?就叠着放衣箱里,不信谁有这么火眼金睛了!
没错,她的主意,就是——当当当——以假换真~
薛池得意的唱了起来:“咱薛姐~那也是个小诸葛呀~”
**
为了行事隐蔽,薛池不敢委托别人,所有要跑路的消息都瞒了身边几个丫环了,就算要支使她们帮忙,也不解释缘由。横竖到时候把身契放到各人枕下,再各发两张银票,也算主仆一场。
此时正是要紧关头,薛池只好真身上阵了。她跑到半日闲茶馆偷听来喝茶的元人聊天,每次就坐在一个小角落,捧着杯子暗挫挫的竖起耳朵听,屏息静气。只觉得时谨偶尔上下楼,瞧见她的目光很古怪——好吧,不是古怪,大概就是觉得她脑子有坑呗,咱薛姐承认这行为很猥琐啊!
更猥琐的还在后头呢,她便像个痴|汉似的,尾随元人女子,跟着她们上珠子铺、银楼、布庄、脂粉铺,听着她们操着半生不熟的成国话与人交谈,听她们互唤姓名。
经过几日的纪录,薛池终于整理出了一份可行性计划书,准备动手了。
于是薛池抱着几匹布,微垂着头就往驿风馆里去。
迎面便有人拦了一下,有人言语生硬的问:“什么人?”
薛池抬起头来,面前是个年青男子,做侍卫打扮,腰悬大刀,脸型有点方,面色黝黑,双眼严厉的紧盯着薛池。
薛池示意了一下怀里的布匹:“洛烟、雪华几位姑娘让今天来了新花色送来看看…”
这男子哦了一声,训斥道:“有就这么往里冲的么?”
薛池咬了咬唇:“抱歉,失礼了…”
这男子见她目光虽怯,却没有闪躲心虚,便挥了挥手:“进去吧。”
薛池屈膝施了一礼,不敢再快步疾行,反倒放慢了脚步,尽量平稳的走进去。
经过她坚持不懈的努力,除了弄清几个使臣和舞姬姓名,也终于弄清楚舞姬婢女们是住在西边这一排厢房的。虽说东边住了使臣的屋子不好接近,但舞姬婢女们住的地方倒是没什么防守。薛池捧着布一路往前行走着,路上既使遇到人,见到她手中抱的布匹也不以为意。
终于走到厢房前的廊下,她假装不经意的透过雕花窗棂往屋中看去,感谢天气还有点余热,窗子并未关密,屋中是否有人,大多是一目了然的。
舞姬因着并不需要表演,因此三两成群的在屋中说话,也有结伴出门去逛街的。薛池竖着耳朵瞪着眼睛注意着,终于走到这一段长廊尽头时,发现一间屋子中寂静无声,一眼望进去也并没有人,她回头环顾,目光所及处没有他人,立即施展爬窗术,三两下就翻窗进去。
进得屋去,立即奔到屏风后面,果然发现几个箱笼。
薛池把布匹一放,抬手就翻箱笼,果然是一箱笼衣服,薛池大喜,并不敢动表面几套,只将之取出来堆叠在地上,取了最下头一套。
她将带来的其中一匹布一散,其中居然卷着她仿造的那套衣衫。
薛池小心的将衣衫拎起,要铺叠到箱底去,用手整理间,无意竟按得箱底一动,这手感,简直十分不对…她的手向来是比脑子还快点的,已经手贱的用指甲尖去扣进箱底边缝中去,居然就这么给她撬起来了!这居然是块活动底板,下头尚有个夹层,这么一看,把薛池一身冷汗都吓出来了——下头满满一层寒光湛湛的兵器!有刀有剑有弩!
特玛的,你一舞姬带兵器做什么?就算你尚武,你就摆在明面上,藏什么藏?你藏吧,藏这么多做什么?造反啊?!
薛池心怦怦的跳,一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手忙脚乱的将之复原,又把所有衣服都重新放到箱子中去,快速的盖上箱笼。
正腿软的抱着布站了起来,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近…

第57章 英雄

人生处处是意外。
本来行动前,薛池也想好了事情暴露的后果,横竖她现在还算有点儿身份,再怎么样也有人兜底不是?一个不怎么危险的行动,说干她就干了!
谁知道偷件衣服,摊上事儿了呢?
元人除了入宫要解除武器,在平城其余地方并不禁止携带武器的,那他们这样藏着武器就必有古怪之处了。尤其是弩,这是禁止民间使用的,就连军中,也只有有限的几只军队才配备了。元人私藏着是要做什么?
薛池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反射神经终于起了作用,就见她急匆匆的把布匹塞入床底,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屏息静气的不敢出声。
一边竖耳听着外头动静,一边又不可抑制的思考着方才的问题:就凭他们几十个人,还想推翻成国王朝不成?梦也不是这么做的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脚步声走了进来,至少有三个人吧…薛池听着说话声想。
纳兰反手关上了门,走到一侧的桌旁冲茶。
关吉和罗达两人入坐,低声说起话来。
关吉皱着眉头:“外头查得太紧,只要搬运大一点儿的物品就一定有人要打开来查看。各路口都牵了狗来嗅味儿。这样完全没有办法转移…”
罗达叹口气:“成国…实在比我国强太多,这种情形下…仍然有条不紊,朝中官员上传下达,一下就将平城戒严起来,跟原先设想的情形大为不同…”
关吉捶了捶桌子:“这桩交易,亏了!现在竟是脱不得手,若被发现,只怕两国将有兵交…”
他皱着眉,脸色涨得通红,懊恼中带着畏惧,突然他将牙一咬,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做了个手势:“不如就…把他分成数块,用香料裹了,不信狗能嗅得出来!”
罗达连忙抬手:“使不得!咱们周遭早有人盯着…如今看来那两位竟做不了主,若真把他给杀了,一旦发现,割地赔款都不能成,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能自断后路…”
按说这三位言语中泄漏了许多秘密,虽没直指姓名,但稍一对号入座,必能让人胆颤心惊。
但薛池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恐惧…原因是——她没听懂:这什么叽哩呱啦的?!
别说她没听懂,就是换个懂元人语言的人来也听不懂,这是元国的一种秘语,就是在成国大庭广众下说他们也不怕被人听了去,现如今这样用词避讳,压低嗓音,已经是足够的谨慎了。
薛池听对方一会语调低沉,一会情绪激动。从床底看去,坐着说话
的两个男子一人着蓝衫,一人着红衫。立在一边的红裙女子却是没出过声。只是以薛池的角度,最多看清人的衣裳下摆,却看不到面目。
她一动也不敢动,连气也不敢喘粗了,只觉半边身子都开始僵硬,骨头发酸。
突见有点黑色的影子在移动,不由定睛一看,当场心里一毛,竟是拇指盖大小的蜘蛛正在轻盈的向着她的方向爬来…
但凡女孩子,十个有八个是很惧怕这样多脚的小东西的。在惧怕的范围内,十个有五个是会尖叫的。
薛池吧也挺怕,不过她惯于克服惧怕,每次她在对方吓到自己之前,总是先出手为强——抬起一脚踩了——绝不给对方爬到自己身上来的机会!
可悲的是,她现在不能动呀!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蜘蛛向着她的鼻尖儿爬来,心里越来越毛,不停的鼓励自己:人家邱少云,那是烈火加身也一动不动,咱必须给挺住喽,不然不说咱们红旗下的新一代是软骨头么?今天就让党和人民看看,这一只八条长腿,八只眼睛,还能上天的怪物,一步一步的向咱走来——
看见蜘蛛,我不怕不怕啦,
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
胆怯只会让自己更憔悴
麻痹也是勇敢表现…
薛池在心里唱着歌,只觉额上一时冷汗津津的:对不起邱少云,对不起党和人民啊,我要给这蜘蛛来一阵台风啦…
想着就撅起嘴,轻飘飘的朝蜘蛛吹了一口气,好家伙,对蜘蛛来说,这倒真是台风没错,一口气给人家吹退了五六步呀!
可蜘蛛是上过史册的呀,它以坚韧不拔而闻名于世,曾经契而不舍的结网,间接的战胜了拿破仑。小小台风能阻止它的前进吗?
果然,它迟疑一阵后,试探的前进两步,然后继续前行…
薛池:给跪了,你知道我吹一口气在冒着生命的危险不?
房间内,关吉和罗达耳聪目明,听到了这若有若无的吹气声。
于是关吉疑惑的看看罗达,罗达疑惑的看看关吉,然后两人一起看向站在一边的纳兰,纳兰莫名的被两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瞪了关吉一眼,羞涩的低下了头。
关吉和罗达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虽然没明说,但脑补中已经过了数招。
关吉:罗达,你吃什么涨气之物了?
罗达:关吉,难道不是你?
关吉:不是我们,那就是…
一起看纳兰。
纳兰:死相…还没到晚上…
关吉&罗达:女人就是脸薄,放个屁都憋着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分段放,既然她不想弄出声响,咱们就当不知道了…
主要是没人往这方面想:这躲着偷听的还敢吹气。
就在薛池和蜘蛛坚持不懈的斗争中,这三人说完事情,起身得往屏风后走来,薛池见他们一下要靠近床了,吓得气也不敢出了,蜘蛛立即趁势向前多窜了几步…
就见这几人从床侧经过,绕到屏风后头,关吉一弯腰,打开另一个薛池没开过的箱笼。
就这会功夫,蜘蛛已经几下就沿着薛池的发丝爬到了她头上…
几人从箱中拿了些什么东西,又依次走了出去。
这开门声对薛池来说,简直如听纶音一般。她等这三人脚步远去,立即从床底钻出,在屋中往头上连拍带打,终于把这蜘蛛给甩了下来,却不料这蜘蛛粘着根丝,又要往她头上反弹上去。
薛池吓得手脚乱舞,好半天才将这蜘蛛甩到了床帐子上,这新地方还挺得蜘蛛大爷的心,总算没缠着薛池了。
薛池理了理头发,指着这蜘蛛压低声音道:“看你还算有点骨气,先饶你一遭,下回见着我记得躲开哈!”
说着把身上的灰掸了掸,从窗口往外看看没人,这才抱了布匹往外头去。
却不知待她走后,梁上的阴暗处有人飘然而下,足尖在地上一点站定,赫然便是时谨。
他负了手,略偏了头去看帐子上的蜘蛛,不免微微一笑。
**
薛池抱着布,并不敢疾步快走,努力的维持表面平静,平稳的走着,遇见人也只恭顺微垂着头,微微的曲膝。
眼看着出门在即,突然有人喊:“站住!”
薛池心中一惊,并知什么地方露了破绽,却听出这声音就是先前屋中两个男子之一,顿时就知对方说不定在屋中有留手,心知道不好,当下也不再伪装,眼看着大门不远,立即拔腿就往外头奔去,就不信在大门外他还敢怎么着。
只听到身后数人喝斥,奔着追来的声音。
薛池没了命的往外跑,一时差点破了世界纪录。
眼看着一脚就要迈出大门口,就见一柄雪白的刀迎面横劈过来。
薛池这会让她收脚都收不住,只来得及在想:忘了门口还有侍卫呢!,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凌空一颗石子从薛池身后疾飞而来,将将打在持刀人的手上。
执刀侍卫只觉手上一麻,竟不自觉的松了手,刀脱手而落。
尽管这样,刀下落过程中也与薛池迈出的腿撞上了。
薛池只觉得大腿上一疼,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犹豫,迎面抬手就把手上的布匹往对面侍卫的头上砸去,咚咚的连砸两下,借着自己身体的冲力把对方撞开。
却见这侍卫反手从腰上抽出把匕首又要出手。
这时后面一阵风声,已经有人赶到,他自薛池身后越过她肩头一掌拍出去,将侍卫拍退了两步,再长臂一伸揽住了薛池的腰,挟住她往外飘去,一下就没入了人群之中。
薛池只觉对方有力的臂膀将她扣在了胸前,怀抱虽硬却很宽阔,衣襟间淡淡的松香味,她诧异的抬头一看,只见到对方干净的下颔,蓝色的发带随风打在薛池的面上。
虽没见着全貌,但薛池也认出了是时谨。
一时薛池心中怦怦直跳,脸上红霞一片,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时谨去看,对方若有所觉,低了头笑看着她。
薛池顿被他寒潭映月一般的双眼击中了心房,感觉自己完全不能再思考,酥了一半。
时谨裹挟了她上了半日闲茶馆的二楼,将她扶着放到椅子上坐下。
他半蹲在她面前,微微蹙了眉头,半晌抬起头,神色严肃的问她:“疼吗?”
薛池:“啊?”
时谨自是看出了她神思不属,叹了口气,指了指她的腿:“我来替你包扎,好吗?”
薛池低头一看,回过神来,脸上红得要滴血:特玛这也太快了吧?才刚搂了一下呢,就要看大腿啦。

第58章 疗伤

如果说在海滩穿个比基尼,那不算什么。
如果是大夏天穿个热裤,那也不算什么。
但在古代,一群人都穿得很禁欲,独你露条白花花的大腿,这个…就很有点儿问题了。
咱是现代来的也没法这么奔放啊。
薛池难得羞答答的拒绝了:“我自己来…”
时谨微微一怔,方才他见她裙角上洇着血色,话竟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然而话一出口,他便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