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毒妇重生记
作者:某茶

文案

朱沅一把火烧光了夫家,连同自己。
却不料有机会令时光逆转。
为了守护家人,她愿做个恶人。
戚云淮道:我只恨未能与你相逢更早,教你染手这些污糟。
萧源道:不够狠,让我来!

一,有洁癖请本次绕道,下回开新文再来;
二,未满十八请本次绕道,下回开新文再来;
三,文中主角三观不正,不能完全代表作者三观,一切只是写文,这本写个荡|妇,下本再写圣母。表人生攻击;意见随便提,随便吐槽,暴风雨再猛烈我也承受得住,但请温柔的不要打负分,因为这对一个心心念念想看着积分往上爬的渣作者来说,简直不亚于当胸一刀。
四,讨厌小白文请对本作者绕道,某茶也就这点水平;
五,害怕烂尾请慎重,一旦发现有烂尾趋势火速遁走,某茶惭愧得很,死也打不成大纲,所以往往写到后面就脱线了;
六,本文目前更新不保证,完结与否不保证,边写边看。如果走势良好,写得很顺,入V后将会保证一周五更,V后不坑。


内容标签:重生 种田文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朱沅,戚云淮,萧源 ┃ 配角: ┃ 其它:

 

前言

写文时觉得蛮痛苦的,没想到一段时间没写,心痒痒的。
手欠,所以又开新文了。
本文的灵感,来自一个远房远房远房的亲戚,是旧社会的事了。
她十八岁嫁人,新婚之夜丈夫远走,终生再未相逢,
她以童贞之身守了一辈子。
每年只用一瓶油,生病了也不就医,
以为自己身负罪孽,活该受苦。
不过却从未犯过重病,安稳辞世。
某茶要写的,当然不是她这样的人生。
虽然可悲可敬,但未免太苦了。
并无对这位前辈前辈前前辈的不敬,
不过确实想写一位完全不同的女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不洁的,讨厌这样的女人的话,就不要再往下看了。
最后,谢谢各位新老读者的支持,写文仍旧是件幸福又痛苦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夜半时分,一弯残月半隐在云后,东旗郡一片沉寂。
郡守府中偶有巡夜的婆子拎着灯笼打着呵欠慢悠悠的走过。
府中西北的角落上,有一所孤伶伶的院子,在这夜半时分,院子东面的屋子仍然亮着灯,且时不时传来几声笑语,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巡夜的婆子们走到近处,偱着声儿抬眼望去,嘴角不免露出个不屑的笑容来,半掀着眼皮对视一眼,并不前往查看,而是拐了个弯,避了开去。
这院子外头瞧着简朴,内里却是十分华丽,墙上糊着织金的锦缎,地上铺着白色的皮子,家什精巧到多了几分卖弄,少了几分底蕴。
里头屋里靠窗的贵妃椅上,有一丽人带着三分酒意,柔若无骨的倚着。
她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发如墨染,肌肤欺霜赛雪,眉目间妩媚含情,秀挺的俏鼻,菱唇丰润,身段不似一般女子纤瘦,略有一分丰腴。
容貌美到极致,总归少了几分端庄,瞧着就像个拿不准定盘星的轻佻妇人。
方荣恩手执夜光杯,立在多宝格前,含笑看着朱沅,面上虽然平静,但终究是有些难耐的移动了一步。心中也免不了有些奇怪:不论心底对她如何不屑,却总也免不了被她勾得心浮意乱。
青扇端了温好的酒进来,微微向朱沅使了个眼色。朱沅便知时机已到,不由得露出抹笑容。
方荣恩目光落在她大开的领口上,浅浅的露出了半汪软玉,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他举杯一饮而尽,不好再沉默下去:“你往日都避我如蛇蝎,今日怎的使人传信要见我?”说着将杯置于一侧,从袖袋里取出一张花筏叠成的同心方胜来:“传个口讯便罢,倒留了笔墨,落于人手却是不妙。”
朱沅轻轻一扶椅背,笑着执壶缓缓朝方荣恩走近:“妾是怕,一道口讯请不动大伯呢。”语气里倒有些奇怪。
方荣恩神色一顿,略皱起眉,有些狐疑的望着她。
朱沅却不再多说,执壶替他满上,将这酒杯再举到他唇边,笑盈盈的望着他:“请君再饮…”
方荣恩已觉有些多了,才待推拒,朱沅又接了半句:“…薄醉好恣狂。”其中大有深意。
他便鬼使神差的就着她的手,饮了下去。目光胶缠着自她粉颈往下,才欲落手上去,朱沅一个旋身,已是闪开。
方荣恩待恼,朱沅却笑道:“你且想想,我们成就这好事,已有几个年头?”
方荣恩一顿,不期然就想起朱沅刚入方家门时,满身青涩,十分自恃,虽无今日风情,却是另一种貌美。他瞧着难耐,下了数年的水磨功夫,才终将她得了手。这是他平生第一件得意的事,想起来不觉就笑了:“怕有七、八个年头了。”说着就觉着有些身子沉重,一个踉跄,勉强走到屋中桌旁坐下,一息之间只觉更为乏力,不由将臂横置桌面,堪堪撑住。
心下奇怪:虽饮得有些多了,倒不该到如此地步。
朱沅也似出了一回神,才慢慢的道:“七个年头了,大伯不如妾记得清楚。初入方家那五年,妾真是守得颇为艰辛啊。”说着感慨了一句:“后头一路沦落至此,全拜大伯所赐…”
话音一转,此许追忆之色散去,语调轻快起来:“既是七年,那末,稍后妾便自大伯身上,卸七个物件下来,你说可好?”
她轻描淡写的,所述内容却极骇人。
方荣恩险些疑心自己听错,他再是迟钝,也不免一惊:“你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声音嘶哑无力,待要唤人:“来人!”其声却若蚊蝇大小,并无半人闻声进来伺候。心里莫名的一紧,此时方恨,往日为隐密行事,特令随人远远避开,其实他与朱沅之事,阖府谁人不知?大可不必如此。
一时便抬眼盯住朱沅,不知她意欲为何。
朱沅笑睇他一眼,风情不减,这令方荣恩心下稍安:难不成她又在耍什么花枪?这妖精常率性而为,喜怒无常,让人爱不得恨不得。今日莫非动了心思,要狠狠拿他消遣一番?也对,毕竟他是一郡郡守,朱沅再是胆大,也知道不能动了真格。
才将想着,却见她走至屋角的青瓷大瓶旁,这大瓶专用来放置画卷,朱沅伸手拨开几卷画轴,从瓶口中抽出了一把隐于其中的弯刀来,这弯刀有一尺来长,似一弯残月,寒光湛湛。
她手持弯刀,再回头笑看着方荣恩。
方荣恩冷汗便流了出来,勉力的想撑着站起,就觉自己情形比方才还不如,软手软脚的半丝力气也无了。
“你想做什么?”这说出来的声音,连他自己也几乎听不到,朱沅却猜到了。
“你不如猜猜。”她走上前去,只见裙摆翻飞,竟是抬起一脚朝方荣恩踹去。方荣恩本就无力再持,不免随着她这一脚,倒翻在地。
他后脑一下磕在地上,虽是隔着皮子,但本就晕眩,不免眼前一黑。
朱沅居高邻下的看着他,刷的一声,似以刀破开空气,刀身带起一抹银光,堪堪落在方荣恩项前。
方荣恩竭力嘶声:“朱沅,我待你不薄…!”
朱沅抿了唇笑:“实是不薄,不薄到大伯子上了弟媳的床,倒教嫂嫂成日守着空闺。”
方荣恩实没想到她还在意这一头,初时朱沅与他在一处,自是免不了悲悲戚戚寻死觅活的,到了后头,眼见她也深得其中乐趣,料来早是将这羞耻之心丢了的,不由嘶声道:“你到此时,还来说这做甚?这些年来,除了不能在外人面前威风,这方府上下,何事不是你说了算?”
朱沅勾着嘴角,将刀往前一送,刀尖便刺入了方荣恩的项中,虽未破开喉咙,也是一阵巨痛,血迅速的涌了出来,将方荣恩身下的白皮子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朱沅不顾方荣恩哆嗦呼痛,只似陶醉的盯着这血迹看了一阵,方才道:“我朱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历代耕读传家,家风清正。按理,妾身即嫁入了你方家,便是夫君死了,别说五年,守寡一世,妾身亦守得住。你为何会以为妾身就是个天生的淫|娃|荡|妇,只为了些许肉|欲,便如此不顾伦常的来替你暖榻?”
颈项的剧痛,倒让方荣恩清醒了少许,许久不曾忆起的事情,此刻倒是恍恍惚惚的忆了起来。
不错,朱沅自被抬入方家,虽心中委屈,仍是恭谨守礼,从无半丝怨言。
他当年尚以为她是一朵不可摘的带刺玫瑰,却不料在一日雨夜中,在花园意外与她相逢,她推拒之下仍是被他得了手,到后头竟一步步变成今日这般轻佻狂放。当时喜不自禁,并未去想其中突兀之处,此时得她点醒,方才疑惑:她先前瞧出他心思,身边总带着从人,绝不单独一人,那一夜,不管事后所说理由为何,实是不合常理,此时他心中疑问反较疼痛占了上风,不由问道:“那你是为何?”
朱沅笑:“若不是为了欢愉,那自是为了仇恨。”
方荣恩一惊:“仇恨?彼时我尚未犯你,何来仇恨?”
朱沅不答反问:“你可知妾身这刀有多利?”她举起刀来,指尖在刀锋轻轻一触,白嫩的指头上立即沁出一滴血珠,她混然不以为意,自问自答道:“七年,妾身磨了它七年,每日夜深人静,妾身睡不着时,就锁了门窗,偷偷儿从床底拿出磨刀石来,悄悄儿磨。啊,你想来不知,有数个夜晚,你就躺在妾枕侧,妾身几乎忍不住,要一刀切下你的头颅来…后来呀,总觉得不过一时快意,怎能解恨?妾身还是慢慢儿布置好了。”
说着她笑得诡异:“今日,总算是大功告成,到了用它的时候了。”
方荣恩再无一丝侥幸,他其实也是个昂长的男儿,久居高位,颇有威仪,此时竟吓得失了禁。
朱沅伸着刀往他眼上比了比:“先挖眼么?不成…留到最后挖罢,免得你瞧不见妾身这张脸上的神情,妾身尚未将些意得志满现予你看呢…就先剁了你这只最先触到妾身的手罢!”
一头说,一头就双手齐握刀柄,奋力挥刀落下,寒光一闪,竟是十分利落的将方荣恩的左手齐腕切下。
方荣恩随着药力渐发,已是不能出声,只是从喉中挤出嗬嗬的破音,面目扭曲,想抱住自己手腕,却无能为力,只能又怨毒又惧怕,又惊恐又哀求的神色死死盯着朱沅。
朱沅神色满意了一分:“卸了这一件,妾身便告诉你一件好事。你道是何事?…妾身那敬爱的婆母,你道真个是病逝?”
方荣恩肝胆俱裂!
他母亲是个极为强势有主意的妇人,方家上下一手把持,就是父亲,亦要听她意见。
方家兄弟都是方母亲力亲为的养大,不曾假人之手,因此对于母亲的情份,十分深厚。
此刻听朱沅暗示,方母竟是死于非命,方荣恩心中怨恨惊怒,无以言表,只能哆嗦着唇,满脸扭曲的盯着方沅。
朱沅轻笑着点头:“不错…多亏了大伯替妾身在婆母面前讨了这个脸儿,令妾身去侍疾。她误了妾这一生,妾怎能不加以回报?自是日日寻些儿相冲相克的菜色,好生劝婆母多用了。她原本不过小恙,缠缠绵绵的卧榻一年,竟是积重难返…说来这还是妾身生平所做的首桩恶事,竟无一人生疑。看来,妾身即便不是个淫|妇,也定是个毒妇了。”
说罢细细的看了看方荣恩的神色,再举起刀,挑开他的下摆,将刀比到他脚踝上头,自个抿紧了唇,奋力挥刀而下,这刀虽快,但要斩下人肢体,凭朱沅力气毕竟不够,兼之脚腕又比方才手腕粗壮许多,这一刀下去竟是未断,朱沅只得一刀接着一刀,连砍了三刀方好。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细汗:“自来是用些阴私手段,倒从未这般动过刀剑,实是手生得很,罢,倒也不指望如庖丁解牛般手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朱沅眼看着方荣恩抽搐,自己竟是又去斟了杯茶水饮下,这才悠悠的说了第二桩:“你道你那好父亲,是怎生得了急症,一病不起?呵呵,说起这桩,你们倒不愧为父子,这看妇人的眼光,恁般相似。他胡子花白,竟是贼心不死,成日里一双眼珠儿在妾身上流连,妾身便偷偷儿约了他夜半相会于园中,先设绳索将他绊倒在地,浇他一桶冷水,再将四下园门落了锁。可不巧,守门的婆子都饮醉了酒,他怕失了颜面,令满府皆知,又不敢大声叫嚷。可怜大冬天的,穿着湿衣在园中捱了一夜的冷风,这把年纪,如何受得住?可不就病了么?可这事儿,他还真不敢同人透露半句,是也不是?”
方荣恩忆起,那年父亲说是有事烦心,独自一人往园中散步,忘了时辰,后头不慎滑倒在池中,叫唤无人听见,方才病了的,不想也是她做下的好事!因着药力,他此时渐渐不觉得痛疼,只心中又痛又恨,只愿能扒朱沅一层皮,将她卖到最贱的窑子里,教些苦力成日糟蹋方才解恨!
朱沅了然:“大伯定是想着要如何折辱妾身了,可惜,如今大伯为鱼肉,妾身为刀殂。”
一边笑,一边挥刀割下了方荣恩的耳朵,血飞似箭!
“这第三桩事,大伯可忆起,自从年前尹始,嫂嫂便有些魂不守宿,对着大伯亦少了几分幽怨,你可知这是何故?”
方荣恩心中一紧,隐隐猜到,全然不敢置信,奋力扭曲挣扎起来,直恨不得坐起来将朱沅咬上一口。
可怜他自以为拼尽全身力气,看在朱沅眼中,比之虫蚁蠕动也不差什么。
朱沅终是忍不住大笑,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令男人羞愤欲绝的,却是绿云罩顶了。
“大伯猜得不错,嫂嫂久疏乐事,妾不过唆使一精壮粗丑小厮稍加引诱,嫂嫂饥不择食,满身冰清玉洁一朝成虚。原来你淫人|妻,人淫尔妻,全是报应!”
这内院之中,本有所避讳,奈何有些粗事非男子不可,为免闹出丑事,生得俊俏白净的小厮轻易不许入内院,便有差事,也是三五同伙,断没有独自行动、有机可趁的情形。只有些生得粗蠢的小厮,反倒令人少几分顾忌,在内院走动得多些。朱沅便是寻了个形容粗丑,但极会来事的小厮,许以金银,教他故意觅得机会,在罗氏面前显露精壮之态,又教他拿一双眼儿放肆的偷窥罗氏。这小厮心道就算此事不成,罗氏亦是要脸之人,不好摆明斥责,就算发作赶他出去,他得了朱沅的金银也足够了,因此倒也不惧,便满口应下。罗氏生于深闺,出入前呼后拥,断没见过这阵仗,初时不悦。但方荣恩又被朱沅所惑,不入罗氏房中。这小厮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诱,罗氏半是怀怨报复方荣恩,半是春|心荡漾,终是打熬不过,就了这小厮,倒真得了乐趣,对方荣恩怨气也少了几分,方荣恩只道她自己想通,乐得轻松,从未多疑。
不想今日得闻真相,方荣恩羞愤几欲晕撅。
又见朱沅将刀比于他裆上:“这祸根,去了可好?”
事关命根,方荣恩就算恨不能食其血肉,也不禁面露哀求。
朱沅有意放慢手脚,只将刀尖在他裆口轻刮,有意让他在无尽的畏惧中崩溃。
眼见方荣恩涕泪四流,她终是一刀落下,一股闻之令人心颤的闷嗤声响起,方荣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
待朱沅一杯水将他泼醒,方荣恩迷迷瞪瞪醒来,见这修罗惨况竟不是恶梦一场,如今父母皆死于朱沅之手,妻子罗氏亦被朱沅引诱做下丑事,自己又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得升天,一时心中木然,痛得狠了,眼神亦呆滞了。
朱沅叹息:“整整七年,今日方能将大伯肆意宰割,可恨你那好弟弟,妾身十二年来从未蒙面,又因身在内宅,实在无法对他动手,实为憾事。”
方荣恩一听,眼中倒恢复两分神采:也有你这毒妇做不到的事!
朱沅才予他两分希望,又猫儿戏鼠般夺走:“只是从今日起,他再没你这兄长为倚仗,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恐怕不需妾身动手,亦如折断双翅,逃不过被人碾成碎泥的命运罢?”
方荣圃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自幼父母疼爱,滋养了一副无所顾忌,自命风流的性子,无能又愚蠢,尤擅惹事生非。外人不过看在方荣恩面上不与他计较,方荣恩对这弟弟倒无甚兄弟之情,不过曾应承过父母,每隔数月便着人送银票去与他花销。如今除去了方荣恩,方荣圃很快便会尝尽这世情冷暖,快活不了几日。
方荣恩见她天罗地网般算尽,又见她满脸恶意的笑看着自己,似还有后招,猛然想起自己的儿女,不由一惊,竭尽全力的嘶声道:“稚子无辜!”
声音极其微弱,几乎无法辨识,朱沅却已听到:“稚子无辜?妾身的幼弟无不无辜?”
方荣恩一口浊气堵住,堪堪翻了个白眼,却被朱沅迎面再泼了杯水,发须湿漉漉的,被血沾成了团,并有几片茶叶混于其中,狼狈不堪。
朱沅目光冰寒:“你们单只毁了我朱沅,我断不至于狠心至斯,却连累我母亲早亡,幼弟早夭。我自该教你们血债血偿!你那几个孽种,平素亦未少予我脸色,且坐享这荣华便沾了你的罪孽。今日我便将这太守府一把火烧尽,若苍天以为他们身无罪孽,该当活命,自当助他们逃出。如若不然,自当葬身这火海!”
锦绣铺就的房内,血腥弥漫。
方荣恩阖上了双目,再无生机。
朱沅将刀掷地,疲惫的静立了一阵,方才唤到:“进来罢。”
门帘掀动,左侧的耳房竟然应声走出两人来。
一名是先前送酒进来的婢女青扇,她年约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鹅蛋脸,大眼睛,头发绾得齐整,一身豆绿的衣裙,颇为俏丽。
另一名却是一名年近五十的婆子,双目混浊,戴着个素色昭君套,一身青绸的团花衣裙,倒有几分小富人家老太太的模样。
两人显见是一直躲在耳房,全程听了这血腥之事,不免脸色有些苍白。
朱沅自橱里拿出两个包袱来放在桌上:“这两个包袱里各有些金银细软,另有我这些年攒的银票。”
又掏出把钥匙来:“这是后园角门的钥匙,只管从此处走,不要惊动了人。一个时辰后我便会放火烧园。”
青扇不由惊讶道:“二夫人,您不同婢子们一道走么?”
朱沅摇了摇头:“大仇虽得报,但我在这世上也无可牵挂之人了。此身污浊,不如一死,但求来生。”
那婆子脸色一僵:“你说过要给我养老。”
朱沅转过脸看她,笑了一笑,上前两步抓住了她的手:“龙婆,朱沅今生得报大仇,你功不可没。只是如今我了无生趣,实在无法信守承诺。这包袱里有你们各自的身契,银票亦足够你安享一世,今日我便做主,让青扇认了你做干娘,代我给你养老送终。青扇,你可愿意?”
青扇扑通一声跪下:“二夫人,婢子的命是您救的,二夫人既不想活,婢子便陪你一道死了罢。”
朱沅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听话,你还年轻,替我照顾好龙婆,便是了了我的心愿了。”
夜沉如水,正是睡意方浓。
郡守府的火光一簇而起,火势以不可遏止之势,迅速的烧遍了半边天。
人们从睡梦中被浓烟和炙热惊醒,惊恐的发现已坠入了火焰地狱。
朱沅静坐室内,脚边躺着血肉模糊的方荣恩。
她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面带着笑意听着窗外的尖叫声。
已是连着十日晴朗,物料干燥,本就是极易着火,朱沅又提前令青扇、龙婆在府中各处角落陆续洒了桐油。这火不将郡守府烧成灰烬,是不会灭的了。
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渐渐的红成了一片。
她不想挣扎的趴在桌面上。
朦胧中像是回到了旧时,那一簇浓烈的海棠花下,母亲半是鄙夷半是无奈的道:“这些个作派娘也不喜欢,但你们两姐妹现在也算是官家小姐了,好歹得学着些。”
妹妹朱泖总是笑嘻嘻的吐一吐舌头,不以为意。懵懂的朱沉天真的模仿着朱泖的笑声,引得朱泖忍不住掐了掐他粉嫩的脸蛋:“小鹦哥,你知道在笑什么吗?也跟着笑!”
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但那却是她这一世最愉悦的时光。
真想回到那时,再见一见自己的至亲。
皮肤炙热如炭,她像一缕烟,最终消失在这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几位的热烈欢迎,真的非常开心!谢谢天天白日梦的地雷,谢谢金陵七月的火箭炮。
有人在等我,在肯定我,在说要一直支持我,所以,这才是我忍不住又要写文的理由吧。


第 4 章

“大姑娘,大姑娘!”一抹带有泷西口音的女声响起。
朱沅觉得十分熟悉亲切,就像是多年之前,自己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丫环雀环。
怎么会是雀环,她早在自己嫁入方家的第四年,因为想替自己捎个信给母亲,翻墙之时被拿住,当场杖毙。
朱沅心中闷闷的疼,一滴泪不觉从眼角缓缓滑落。
这女声惊讶的唤了一声:“大姑娘,好生生的,做甚落泪?莫不是做了噩梦?快醒醒!”
随着声音方落,朱沅便觉自己臂膀被一阵剧烈摇动,她禁不住有些好气又好笑的睁开眼。
就见自己床前有个绿衫小婢瞪着眼睛看着她,脸上还留着几分急切。
朱沅只觉得闷然一轰,说不出话来。
帘子后却另一个粉衫婢女端着盘子,绷着脸皮儿走了近来:“还不住手!雀环,你来了也有数月了,怎的行事还这般莽撞?你当大姑娘是你们村上的粗丫头不成?她怎经得起你这般摇撞!”
雀环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讪讪的收回了手:“大姑娘,雀环是见您落泪,忍不住心急。”
朱沅一时不知这是一场美梦,还是过去那十数年是一场恶梦,心中混乱不堪,只是目光不停的在两人身上移动。
绿衫的小婢叫雀环,她伯父一家向与她家有些咀唔,父母双亡之后又无兄弟可靠,只好落到伯父手中,竟想将她卖给一个年近五十的老鳏夫为妻,途遇朱家母女一行入京,见着她哭闹得伤心,朱沅忍不住央了母亲,多予些银两,把雀环买了回来。
彼时朱母柳氏寻思自家现在也是官身,女儿身边只得一个丫环也是不够,倒不如买了这个,她必然知道感恩,往后朱沅身边也有个忠心的丫头。因着这番思量,柳氏便成全了朱沅的这片善心。
朱沅给她取名叫雀环,这小丫头虽出身乡野,有些莽撞,但却是极忠心的。
那粉衫的婢女,名叫含素,她是朱沅乳娘的女儿,才只六、七岁大小就带到朱家来,同朱沅是一同长大,昼夜同屋,朱沅同她的情份,比同自己的胞妹朱泖还深几许。
含素也是随朱沅一同嫁入方家。朱沅在方家的头五年,上被婆母责怪,下被下人耻笑,中间,还因着方荣恩流露出的一些觊觎,方家大夫人罗氏掌管中馈,却总不遗余力的暗地里为难朱沅。那段时日真是十分艰难,朱沅害了病,想请医看诊都被三推四延。
含素为了让朱沅日子顺畅些,便私下去讨好各管事妈妈,最后竟嫁给了方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陈嬷嬷的跋足儿子,陈嬷嬷毕竟有体面,自那以后,朱沅的日子舒坦多了。
但含素这一世却毁了,她那跋足丈夫说是最喜欢醉后打婆娘。
后头陈嬷嬷年岁大了,被方老夫人发还了身契,一家子都得以回乡。
朱沅虽托过人送了银两去给含素,终究是山高路远,一世不得再见。
朱沅心中最惦记的除了母亲、弟弟,每每回忆过往,这两个丫头也在她心中占了极要紧的位置,连亲妹朱泖都退了一射之地。
此时朱沅便慢慢儿坐起,含着泪,有些怔忡的望着这二人。
含素老成稳重,一看这情形不对,忙将手中盘子搁到一旁,抽了帕子来替朱沅拭泪:“是个什么梦,倒教大姑娘哭成这样?横竖今日无事,不如回了夫人,去静慈痷求安宁师太解一解梦才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