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顾轻舟没有搭腔,但明显感觉得出兴致低落许多。
“进去吧。”女生宿舍楼下,他停了下来。声音一顿,一字一句的说,“谢谢你答应我的约会。”
他的语气诚恳,厉子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除了陪他吃饭之外,她连话都没同他说过几句。
“也谢谢你,改天换我请你。”
刚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变相约他下一次吗?
厉子茜的表情藏不住,似懊悔又胆怯。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顾轻舟不知为何,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她点点头,走到楼道门口时忍不住回过头,他没动,空旷的地带将他衬得清瘦高挑。眼睛隐没在逆光的镜片后,看不到情绪。似是见她视线飘来,他缓慢地向她挥了挥手。
厉子茜僵硬一下,转身跑上了楼。
后来,她将自己和顾轻舟约会的事情和朋友们说起,谁知竟没一个人相信。
“得了吧,顾轻舟是什么人物?学术杠杠的好,泡实验室比睡觉时间还多,人家有时间理会你这个学渣?你们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
的确,她和顾轻舟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从她来到这所学校,经常听到有学姐爱慕他,却从未听过他和哪位女生传过绯闻,也许对他来说,试管都比异性重要。
不过,他又为什么跑来和她约会?
但这个答案,她可能永远都没机会知道了。
那天约会之后,顾轻舟便从她的生活里谜一样的消失了。再得知他的消息,已经是转年开学。听人说,国外好几所名校给他寄来了Admission notice,不仅提供全额奖学金,甚至还有生活补助,馋死一票欲出国留学的毕业生。
还听说,校长亲自把关帮他甄选学校,平衡利弊,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希望他深造几年之后,回国为母校做贡献。
所以说,他现在是深造完毕,回国为校献身来了么?
三年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如今见到她又表现得和陌生人无异,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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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头下了命令,厉子茜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在第四天的时候赶出了一份报告,算是能勉强交差。
下午,厉子茜从办公室出来,欲哭无泪。
她这么着急把成果做出来,就是因为不想和顾轻舟正面接触,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张老头竟然提前三天出国了!
可报告又不能不交,为了多点底气,厉子茜硬拉上谭芊芊陪自己一起去。
刚来到顾轻舟办公室那一层,就见麦瑶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守在门口。
“找顾Sir?”麦瑶看到厉子茜手上的文件。
厉子茜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神秘兮兮的道,“你可有点心理准备,我看顾Sir今天好像心情不大好。张一帆现在正在里面挨骂呢。”
谭芊芊闻言受了惊似的,一张脸煞白,“真的?那我不进去了,免得成炮灰,太惨了。”
厉子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两人一眼,惨?和‘前约会对象变成自己顶头大Boss’比起来,我才比较惨好嘛!
厉子茜懒得理会二人,敲了敲门,昂首挺胸的进入顾轻舟的办公室。
一进去,便立刻察觉到室内气氛冷厉。
张一帆是他们这几人中最调皮捣蛋的那一个,饶是张老头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几次被他气到说胡话。可此时,张一帆就跟受虐的小媳妇似的站在顾轻舟旁边,一脸的凝重。
听到她的脚步声,顾轻舟从面前的纸张中抬起头,清冽的目光朝着她一扫。
“有事?”
厉子茜先看了一眼张一帆,后者大气不敢喘一下,可以想见被顾轻舟批得不轻。
她犹豫着,要不报告这事再缓缓?她写的这么敷衍潦草,顾轻舟一眼就能看得出。
“交报告?”顾轻舟放下手中那份,直接向她摊开手掌,“拿过来我看看。”
厉子茜深呼吸,只能赶鸭子上架,将报告交给他。同时,革命战友张一帆同学借机抛给她同情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命苦啊!
顾轻舟办公桌上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多,左手边整齐堆叠着学生们的报告,右边是各种书籍,每一本的夹页中贴着颜色各异的便签纸,纸上都是统一字体,笔锋铿锵有力,收尾反而潇洒隽秀,听人说通过字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可她却只从中看到矛盾的结合。
不过,男人如果能写得一手好字,可以加不少分。
顾轻舟一目十行,很快将她近十页的报告成果看完。
他眉目间的折痕每紧一分,厉子茜心里就咯噔一下,落得更深。
须臾,他合上报告,薄唇抿出严厉的直线。
“张一帆,你先出去。”
张一帆如获特赦,以被鬼追的速度迅速冲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发出砰的一声之后,室内的寂静更为凸显,压抑得她几乎窒息。
良久,顾轻舟将她的报告摔在办公桌上,声音比眼神更冷。
“你平时都是这么写报告的?”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已送,以后就不特意在文章里说了,我都嫌自己罗里吧嗦的。
前两章改完写起来果然更顺畅了,你们感觉呢?嘿……^o^
004
【01-17:她的实验报告,有减寿十年的功效。】
“你平时就都这么写报告的?”
顾轻舟虽然没说什么,但那语气能冷死个人。厉子茜本身就心虚,闻声立刻打了个寒颤。
“我不管你是由于什么原因选择继续读研,但做科学最重要的就是严谨,你如果一直用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对待实验,就不仅仅只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任。”
他每说一个字,都如同寒风过境。
厉子茜不服气,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小实验而已,至于升华到责任态度上去么?
如果说三年前的顾轻舟让人很有距离感,那么此时的他,根本是恨不得把人冻死在千里之外。
“我之前就是这么写报告的,副院从来没说我什么。”
赌气的说完这句话,厉子茜就知道自己有点过了。以前她和顾轻舟的地位是平等的,现如今他成了自己的领导,身份等级悬殊分明,她许是还没从心底接受这种转变,再加上两人年纪差不多,自然不能虚心接受他的批评教诲。
顾轻舟仿佛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顶撞他,反而愣了一下。但下一秒,没有眼镜遮挡的那一双黑眸,温度骤然下降,像是能射出冰刀似的。
“那我待会儿就帮你把它传给副院,以后你也不用交给我了。”
这人!
厉子茜被他气死,也心急。如果张老头知道她刚回来没几天就把他最得宠的人才给得罪了,估计得犯心脏病。
“我、我再做一个还不行么?”她口气明显软化。
顾轻舟不发一言,明明坐在那里矮了她一头,可气势凌厉逼人,十分有压迫感。
“我发誓,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做,再做不好的话,我亲自去副院那里负荆请罪,还不成么?”
顾轻舟表情未变,淡定的让人抓狂。厉子茜灵机一动,嘴巴一扁,心想,如果你再不点头,我立刻哭给你看。
不知他是否听到她内心的声音,叹了口气,严厉的表情明显和缓几分。
“一周之内,我要看到你的成果。”
“没问题!”她答得干脆。
“行了,回去吧。”他下令。
这句话让厉子茜浑身舒畅,终于体会到方才张一帆火烧屁股似的劲儿是何种滋味。
走出顾轻舟的办公室,只觉得走廊中的空气都清爽许多。
谭芊芊还算有良心,一直没走,见她完好无损,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谢天谢地,你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顾Sir把你怎么样了呢,差点跑进去救美来着。”
“你真敢进去?”厉子茜明显不信。
“当然不敢!我谭芊芊天不怕地不怕,有生之年还真遇到一个让我害怕的了。”
厉子茜也想说,她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讨厌过谁,顾轻舟倒是头一个!
接连几天,厉子茜都窝在实验室里。
第二份报告交上去,不行,第三份也被打了回来,她都要怀疑顾轻舟是不是故意找她麻烦,不过她也没得罪过他啊?
这些日子,厉子茜根本没时间购物保养什么的,实验室呆久了,感觉青春都离自己好远了。
周末回家和家人吃饭,三哥厉清北还问她是不是中邪了,怎么憔悴的跟个女鬼似的。
好不容易有个能诉苦的人,厉子茜抓住机会,添油加醋的将顾轻舟虐待自己的事说给北北听,谁知他却一副乐开花的模样,“世上竟然还有这等高人,能把你给摧残了?改天一定要结识一下,和他交个朋友。”
厉子茜想打他。
聚完餐已经十点多,厉清北送她回学校,下车的时候才记起晚上要用的笔记本落在实验室,只得折回去拿。
在实验楼的楼道里,厉子茜撞见张老头的助手郑媛。
“郑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郑媛也看到她,走了过来,“副院让我找份资料给顾Sir,正好从这边路过,顺便拿给他。”
“顾Sir还在啊?”一听到顾轻舟的名字,厉子茜牙齿都开始打掺,被虐的后遗症啊后遗症。
“是啊,他几乎每天都呆到这么晚。你也了解现在这个项目院里多重视,副院只是顶着个名号,实则一切大小事都是由顾Sir经手,每天除了带你们几个研究生,还要顾他自己的事,忙得很啊。”
厉子茜对这个项目有所耳闻,顾轻舟虽说名头很响,还是国外拿过专利大奖的高材生,但毕竟年轻,许多守旧派的投资人都不敢轻易投钱给他。张老头为了留住顾轻舟,亲自出马拉了几位赞助商,给他资本做项目,可想而知他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你的报告还没过?”郑媛想起最近听到的事,问她。
顿时,厉子茜表情哀怨极了,“你说顾Sir是不是成心找我麻烦啊,都写了三遍还不过!”
郑媛捂住笑了,同情的说,“好了好了,副院郑重其事的将你交给他,他自然要严格要求你。而且顾Sir从小到大专业成绩都不是一般的好,遇到你这么个令人头疼的学生,恐怕也开了眼界。”
厉子茜被郑媛这话深深的打击到了,作为学霸手下苦苦挣扎的学渣,她也很不容易的好么?
-
周六是谭芊芊男友方简的生日,厉子茜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可谭芊芊不肯。
“天啊,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厉子茜吗?”
“我怎么了?”厉子茜茫然的从电脑前抬起头。
“你说说你,有多久没去做Spa?又有多久没去保养头发?前天我去逛专柜,店员都问我厉小姐怎么有日子没来了。你算算,上一次买新衣服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谭芊芊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厉子茜回忆了一下,然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谭芊芊端倪她的表情,心下了然,“看吧,我就说,顾轻舟都把你折磨得不成人样了,你身上这件衣服,这一周我就看你穿了不下两次,你可是厉家大小姐啊,让外人见到还不要笑死!”
厉子茜终于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最近她真是泡实验室泡太多了,竟然都不会花钱了!
于是,用力一合笔记本,她豪放道,“走!我们今天一定要玩个痛快!”
为庆祝男友生日,谭芊芊准备了一系列娱乐活动。
包括厉子茜在内约莫十来个人,先在酒店吃过晚饭,又来到酒吧续摊。这家酒吧是谭芊芊的表哥开的,因为有自己人在所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她们之前经常来这里玩。
厉子茜原本是打算好好放松放松,和朋友玩一晚。可脑子里一直不断浮现实验报告的事,还有顾轻舟那冷峻的眼神。就连喝酒的时候她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公式!
这下真的闹大了,她果然被顾轻舟虐得不轻。
到最后,几个人都喝得有点多。
厉子茜号称千杯不醉,但因为烦心事太多,一边骂着顾轻舟,一边竟然把自己给灌醉了。
谭芊芊喝的也不少,但还知道要男友先把厉子茜送回宿舍。
黑色路虎停在宿舍楼前,方简让谭芊芊老实的在车里等他,自己则带着有些醉意的厉子茜上楼。
来到她宿舍的门前,方简问,“子茜,你的钥匙呢?”
“什么钥匙?”厉子茜已经不太清醒了。
“你宿舍钥匙啊?”方简着急,谭芊芊也醉着,一个人在楼下,他都要担心死了。
厉子茜眨眨眼,琢磨了一会儿,摇头,“我没带钥匙。”
方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谭芊芊大大咧咧,平常就不拘小节,和厉子茜一起出来玩,向来把钥匙放在厉子茜这边。
没带钥匙可怎么办,他应付谭芊芊一个就够呛了,俩醉鬼凑一起可是很可怕的。
方简想哭,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寿星吗?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厉子茜再带回去,这时,方简听到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你是谁?”
方简不知怎的哆嗦了一下,这声音简直冷得像鬼。慢动作似的回过头,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楼梯间。
因为逆光的原因,那人一半轮廓隐藏在黑暗中,露出另一半的脸上也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着他。须臾,他的目光悄然滑落在厉子茜的脸上,眸光微动,眉间轻轻拧出一抹痕迹。
方简身高一米八一,可自觉在这人面前也仿佛矮了一头。
“我、我是谭芊芊的男朋友,子茜喝大了,钥匙找不见了。”在对方不容忽视的气势压迫下,方简不禁和盘托出。
说完,才想起问对方,“您是……”
“顾轻舟。”
方简恍然大悟,原来是谭芊芊口中那位终极大Boss,怪不得听他说起自己的名字,都没掺杂半点情绪。
“那顾老师,您有子茜她们宿舍的钥匙吗?”方简自动给自己降了一个辈分。
顾轻舟注意到厉子茜的醉态,下颌线条紧绷得几乎要断掉。
过了几秒,才回,“没有。”
方简新燃起的希望还没烧起来,就又熄灭了。
“啊,那可怎么办?芊芊也醉了,子茜这边我怕我……”
没让他说完,顾轻舟便打断他,“把她交给我吧。”
方简错愕的睁大眼睛,怎么看顾轻舟都像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没想到他竟会主动要求照顾一个醉鬼?
方简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对顾轻舟都不了解,把喝醉的厉子茜交给一个男人着实不妥当。可一想顾轻舟的身份,又考虑到厉子茜鬼机灵的性子,哪个男人都不敢轻易沾上。
他还没纠结出个结果,顾轻舟已经走到他面前,周身散发着强烈冷气,不知是外面太冷,还是这男人本身就这温度。
顾轻舟不着痕迹的凑近,巧妙的架开方简搂在厉子茜腰上的手,方简还没反应过来,厉子茜已经挂在顾轻舟的身上,和自己毫无瓜葛。
“那,就麻烦顾老师您了。”眼看木已成舟,方简也就顺其自然了。
惦记楼下女友,方简片刻不敢耽误,跑着下了楼。
声控灯因为他的脚步声,灭了又骤然亮起。
顾轻舟垂眸看着趴在他胸口,正无辜眨着眼睛看他,却浑然不知发生什么的厉子茜。
重重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005
【01-25:她拉着我,显然已经醉得分不清我是谁,非要我和她一起重复‘顾轻舟是大变态’,我不依,她哇的一声哭起来,说我不爱她了。傻瓜,我什么时候不爱你了?不过,看在她喝醉的份上,我先不跟她计较。决定明天再给她加份实验报告,谁让我是变态呢。】
顾轻舟连拉带拽好不容易把厉子茜带上楼,刚用钥匙打开门,一直老老实实的醉鬼忽然死死地扒着门框不肯松手。
“我不回家!我还要玩!”
顾轻舟皱眉,“都几点了你知道吗?喝成这样,你还想去哪玩?”
厉子茜现在哪里还有理智可言?别人说什么都不对,她就是要耍赖。
“我怎么了?我没醉!我要去找芊芊,找方简,干!我们不醉不归!”说着,做出干杯的动作。
听她开始说胡话,顾轻舟脸更黑了,“先进去,我找酒给你喝。”
“真的?”厉子茜听到酒这个字,来了精神。不过怕男人骗她,上前揪着他的胸口的衬衣,踮起脚尖直愣愣的盯着他的眼睛,验证他是否诚实。
她呼吸灼热,身体紧贴着他,淡淡的酒气弥漫在两人周围。
顾轻舟垂眸,坦诚的回望,她的眼睛似琉璃,醉态憨然,睫毛根根分明,卷而翘。
不知她是不是没力气了,才松手,手指戳着他的胸膛威胁,“你说话算话,要是不给我酒喝,就是混蛋!”
顾轻舟刚要应声,又听她愤愤道,“就是和顾轻舟一样让人讨厌的大变态!”
“……”
‘变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耐心用尽,明显已达忍无可忍的地步。忽的扒开厉子茜抓在门框上的手,一把将她抗在肩上,同时用脚踢开房门,将她的尖叫声淹没在房门的另一侧。
厉子茜被放在床上时,只觉得昏天黑地,紧跟着,被骗的愤怒顿时燃烧了她的小宇宙。
“骗子!酒呢!”
“没有酒。”顾轻舟边说边向外走,听说人喝醉后有许多种反应,可厉子茜偏偏是那种最不让人省心的状态。
她不甘示弱,跑过去要开门离开,但手还未碰到门把手,腰间蓦地一紧。对方的力气不容抵抗,轻而易举的又将她抛回床上。
如此反复多次,她累得瘫坐下来,而对方好似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他不友善的脸色,厉子茜觉得自己不仅被骗,还被欺负了,特别凄惨。
于是,做出要哭的准备动作,两片唇瘪在一起——
“你们都是大坏蛋!大骗子!不给我酒喝的坏人!北北是坏人,陶然是坏人,顾轻舟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她喝的小脸红扑扑,此时要哭,眼圈也红了起来,像是兔子。
顾轻舟站在原地继续沉默,好似没了语言功能,再不像方才那么气定神闲。定定的看着她抽泣,明知她是在耍酒疯,可就是——
“我去给你拿酒,你、你别哭了。”他无奈、叹气、妥协。
闻言,厉子茜捂着眼睛的哭的手分开一条缝,声音带着可笑的鼻音,“真的?”
“嗯。”见她没有继续哭的意思,他的神情和缓了许多。
顾轻舟不喝酒,他这里也没有酒。
当然,他也不可能再给她喝酒。
冲杯蜂蜜水,他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卧室,在心里准备了应付她再耍酒疯要酒喝的一万条对策。
推开门,床边的一盏台灯灯光温润,窗帘没有全部拉上,背景是被星辰点缀出璀璨的夜幕,流光清辉透过窗台一隅缓缓流入室内,细细描绘出她熟睡中宁静柔软的侧颜。
她合衣躺在床边沉睡,他的床不宽,而她也只占据了小小角落,唯有长发不安分的延长至床的另一侧。
前一刻还生龙活虎、让他头疼的醉鬼,此时却睡得格外无辜。
顾轻舟将杯子放到一边,这一晚上他叹气的次数远远超过这一周的总数。而她,永远是那个让他心绪被牵动的罪魁祸首。
厉子茜还穿着大衣,外套布料厚实坚硬,怕她会睡得不舒服,顾轻舟小心翼翼的帮她脱掉。期间目光未脱离过她的表情,时刻提防自己会不小心惊动她。
指尖无意间轻轻擦过她的皮肤,顾轻舟感觉到她身上的冰冷。
房间里的空调上周就已经坏了,他除了极少时间的睡眠,大多时间都留在实验室,没时间报修。
厉子茜大病初愈,又喝了酒,这么睡一晚恐怕会着凉。
凌晨十二点半,楼道里响起敲门声。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刘老师来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顾轻舟,也不禁愣了一愣。
“小顾?”
“不好意思,请问……”半夜打扰别人睡眠,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做,表情有半分的不自在,“您有富余出来的电热毯吗?”
刘老师对这位新来的晚辈印象非常好,不仅学术一流,为人也不张扬,性格安静稳重。自从这学期开学两人成为邻居,这还是顾轻舟第一次有事相求。
就算没有,他也会想办法变一个出来给他。
刘老师十分热情,“有的有的,我这就给你去拿。”
在柜子里翻出当初学校给配的电热毯,献宝一样的交给顾轻舟,刘老师笑眯眯的道,“小顾啊,你就拿去用,不用还我了。还有啊,以后缺什么,直接找我!”
顾轻舟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尴尬的道了声谢谢,然后在刘老师慈爱的目光下回到自己的宿舍。
在尽量不惊动厉子茜的情况下,顾轻舟将电热毯铺好,插上电源,调到中等温度,把她抱过来。
酒精使她睡得很熟,一沾到床,厉子茜下意识的嘟囔几句,抱住他的另一个枕头在怀里,蜷缩小小的一团,黄色的灯光余韵将她轻轻地包裹住,长睫在眼睑处形成两排阴影,嘴角甜甜的翘起,睡梦正香。
顾轻舟注视着她,手指轻拂过她的面颊,最终在她的下唇线附近徘徊,缱绻的摩挲着。
记起方才她的失态,也不由失笑,他压低了声音,“小疯子。”
即使在梦中,竟然还在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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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厉子茜是被一阵香味给香醒的。
每当她的瞌睡虫和馋虫正面交锋的时候,馋虫总是略胜一筹。
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被子从肩膀滑落到腰间,刹那被冻得一个激灵,她顿时清醒不少。
这个房间的格局厉子茜是熟悉的,没有多余的装饰,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外,没有多余的摆设和装饰物。啊,还有窗台一角堆放成山的工具书。
窗帘是素色,床单也是一样,无处不散发着冷硬、疏离的感觉。
显然,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忍着寒意下了床,最终还是哆哆嗦嗦的用被子将自己裹住,真奇怪卧室的温度这么低,谁能住在这里?
打开卧室的房门,香气更甚,厉子茜几乎是循着那味道一路来到餐厅。
餐厅的方桌上摆着一小碟杂豆皮冻,颜色晶亮透明,里面的小豆子清晰可见,她走近,甚至闻到了淡淡的橘香。
她每次宿醉,转天醒来都不想吃东西,可今天例外,一看到这剔透清爽的颜色,厉子茜也忍不住胃口大开。
她正对着皮冻流口水时,顾轻舟已经走到她身后,她竟都没有发觉。
“皮冻搭配着海鲜粥喝,会开胃一些。”
这熟悉的声音,立时令厉子茜一僵。
顾轻舟不疾不徐的将手中的粥碗放在桌上,不带情绪的眼神扫过她臃肿的全身。
意识到自己可笑的打扮,厉子茜尴尬得不知该不该把被子拿下来,可又怕拿下来太冷,只能这么僵持着。知道是顾轻舟的宿舍,她第一反应不是尴尬,而是恍然大悟,因为也就只有他,才能在这根寒窑一样的地方住下了。
“这是什么啊,好香!”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碗里的东西吸引。
“牙刷毛巾都在卫生间,去刷牙,然后出来吃早饭。”
“哦。”
因为太饿,厉子茜用两分钟的时间迅速解决了刷牙洗脸问题,再回到餐厅时,顾轻舟已经闲适的坐在那里,不急不慢的吃着粥。
在吃饭问题上,厉子茜的好胜心可是很强的,生怕落人一等,急忙坐下来,招呼也不打,将皱吹凉,盛了一大勺送入口中。
“唔!!”厉子茜瞪大眼睛,咽下一口后,感慨,“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感慨完,一抬头,就见顾轻舟不知何时已经放下勺子,津津有味的欣赏她的窘态。
好吧,她承认一旦遇到好吃的东西,她那伪装出的一丢丢的矜持,会瞬间消失。
“顾同学,这个粥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