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蔻!”傅九辛在三小姐离开的一刹那把窦阿蔻从水里抱出来,心疼地替她拂去脸上的水,念叨道:“阿蔻,你要我的衣服,哪里会要不到。干什么去和她抢……呛不呛?难不难受?”
窦阿蔻把贴在额头湿漉漉的发丝拨到一边,咕哝道:“先生,这个衣服意义不一样的……”
她越说越觉得难过,哭丧着脸觉得自己很没用,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家抢去了自己男人的衣服,垂头丧气,像是要哭出来了。
傅九辛哄着她:“阿蔻,就是一件衣服罢了,这个节的规矩也是让大家热闹热闹,不作数的。再说别说一件衣服了,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窦阿蔻愣了一下,想想先生的话也挺对,那个三小姐只能抱着先生的衣服,她却能抱着先生的整个人,于是有点高兴起来,只是心里终归还是有个结。
堂堂的少堡主从刚才开始就躲在树丛后面,这会儿才慢慢挪出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阿蔻,你先上岸、上岸,等师兄把裤子穿好。”
“喔。”窦阿蔻闷闷地应了一声,趟着水朝岸上走去,刚到岸上,就被唐寻真恨铁不成钢地戳额头:“阿蔻啊!你怎么能让先生的衣服被那个三小姐抢去呢!你啊真是……”
她本想继续说的,看到窦阿蔻一脸懊悔的样子,也只好停了嘴,道:“好啦好啦,抢去就算了。不过以后你最好要提防那小蹄子,让先生离她远一些。”
正说着,顾怀璧和傅九辛也上了岸。傅九辛的里衣被三小姐抢走了,只松松罩了件外衣。顾怀璧红着脸从唐寻真手里接过衣服,虽然两人早已是一对了,但唐寻真偏生还是要捉弄他,晃着他的衣服笑嘻嘻道:“顾公子,你和不和我相好?要是你不愿意,这衣服可就不还你了啊!”
顾怀璧一叠声嚷着“愿意愿意”,从唐寻真手里接过衣服,套了上去。两人感情比之前似乎更好了。
窦阿蔻眼热地瞧着他们,她人生第一个沐浴节惨败,令她失了大半的兴致,再没过节前的亢奋了。
沐浴节后,又成了好几对鸳鸯。但正事还是要做。第二天起,众人又开始了挖掘工作。
公孙墨家的三少爷翻遍了机窍学的典籍藏书,又借了记载司幽国位置的地方志,重又敲定了一个位置。上回是在塔尖的周围,这回则是贴着塔尖挖下去了。
傅九辛照例日日去看他们挖,神色很平静,但窦阿蔻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与苏洛阳他们接头,交代一些事宜。
还在龙凤镇的时候,他不想让窦阿蔻牵扯进来,都是瞒着她的。后来被窦阿蔻发现后,索性就带着窦阿蔻去。谈完了事,两人在月光下走一走,甚或胡天胡地的玩一通。
这一夜来接头的是苏洛阳,这还是窦阿蔻被扔出那座行宫后第一次看到苏洛阳。她从三姨娘那里听说,是苏洛阳救了她,便打算趁此机会好好谢谢他。
苏洛阳也很激动,他高兴地冲窦阿蔻摆手:“汤圆子!”
窦阿蔻的气色好了很多,不像当日她被拖出去时那样奄奄一息,看样子少主将她照顾得很好,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拼了命也要救她的决定是对的。
窦阿蔻听他们说事。苏洛阳说陈伯也早到了毫辉城遗址,他是司幽国的老人了,很清楚毫辉城的地理分布,但他看着那些武林人士这样乱挖,也不说什么,只是赌咒发誓他们敢靠近宝藏一步,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傅九辛说:“让他们挖,挖出来清理干净了,我们就省去了不少功夫。”
他这话说完没多久,事情就有了转机。
公孙墨三少爷这回瞎猫撞上死耗子,居然真被他蒙对了。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JJ最近这段时间持续大抽,后台更新了新章,前台都不显示的,起码要过几个小时才会显示,留言也是这样,我第一时间就回复了留言,但前台也要很久才显示。我现在抽得回复不了留言,但留言的积分我已经送过了,姑娘们放心地看吧哈哈哈哈!爱你们!
机关现
众人沿着那塔尖挖了几天,把一座高塔的大部分塔身都挖了出来。那是一座六边的金刚宝座塔,砖石的材质,斗拱飞椽精致细腻,塔身覆以大片雕刻和彩绘,因为被埋在沙下,所以虽然有部分腐蚀和剥落,但还是能看出精细的雕工与艳丽的色彩。
塔上每一层的浮雕都有所不同。细细看去,第一层所绘似乎是司幽国创立时的情景;第二层则是歌颂历代国主励精图治的画面,无甚新奇;到了三层以上,是一幅叙事的场景,一个似乎是领头模样的人指挥着一群士兵,排成长队,把一个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箱子依序运进一个宫中,整个塔身的浮雕,这样的场景占了最大篇幅,可见这些箱子数量之多;最后一层则是国主手持玉牒,把宫门封闭的场景。
这样的暗示显然很明显了,大家都说这必是司幽国藏宝所在,更是投入了十二万分的热情开挖。窦阿蔻也围着那塔转了几圈,还扶着梯子爬上去仔仔细细观察了几遍,可是浮雕上却并没有提到楚蚀剑,不知道那把绝世名剑被放进了哪个箱子。
虽然众人都认为十有八九这塔就是藏宝的地方,但除了挖出整座塔身,还是找不着别的什么。
这塔很奇怪,塔身上不镂空,没有窗,连底座的门也被封死了,完全没有任何入口,实打实的一片砖石,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
窦阿蔻每天都要去看一看,希望哪天能福至心灵看出什么来。傅九辛仰头看着梯子上的她:“阿蔻,下来。”
窦阿蔻三步并作两步地蹦下来,最后一阶干脆自高处跳到傅九辛怀里,然后从傅九辛肩头探出脑袋,冲着他身后的某个方向扮鬼脸。
傅九辛一愣,他本就奇怪于窦阿蔻的主动,见她不同寻常的举止,不由也转过头去。
原来窦阿蔻看着的那人,正是三小姐。
窦阿蔻示威似的把傅九辛抱得更紧,得意洋洋地瞅着三小姐:“把先生的衣服还给我!”
三小姐笑嘻嘻的:“好啊。你让我亲他一口,我就还给你。”
窦阿蔻生气了:“你不要脸!”
“你抱着他更不要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唇枪舌剑起来,谁也不肯让谁。
傅九辛淡定地听着她们俩幼稚的对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三小姐抢了他的衣服后,她便像是真对他有兴趣一般,时不时地在他和窦阿蔻独处的时候冒出来,或者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突然偷袭。
但她似乎并没有恶意,更像是一个小孩子对玩具的热情。甚至她的出现还带来了一些好处,那便是窦阿蔻会生出些危机感,从而主动地讨好傅九辛。比如……在床|事上。
傅九辛看似面色淡然,实则在回味窦阿蔻的甘甜。唔,不知道今天晚上她会怎么讨好他,他很期待啊!
窦阿蔻完全不知道她高洁的先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气愤不已地瞪着眼前的三小姐,准备晚上回去再翻一番春宫图培养些滚床单的感觉,把先生吃个一干二净!
三小姐和窦阿蔻斗了一会儿嘴,就觉得无趣而离开了。
那边公孙墨三公子正在对塔身敲敲打打,忽然神色一凛,放缓了手里的动作,在浮雕上摸索了片刻,而后小心翼翼地按下了其中一块突起。
窦阿蔻和傅九辛就在当场,自然注意到了三公子的动作。窦阿蔻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见他似乎寻到了机括,紧张地屏气凝神,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也许是高塔从中裂开?
可她等了很久,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
只见三公子绕到了塔的另一边,像刚才那样摸索了一番,又按下了一个突起。
六面塔身,他每一面都依法炮制,按下六次后,只听咔哒一声,似乎是机关开启的声音,而后轰隆声大作,整座塔都微微颤动,细小的沙砾从空中窸窸窣窣地落下来,一时间尘土飞扬,迷了人的眼。
傅九辛担心触发机关后,会有暗器从中深处,抱着窦阿蔻疾退数尺,却听三公子笃定道:“大家不要怕!这个机关没有暗器!”
果然如他所说,轰隆声渐渐平息,那些沙石尽数落下后,并没有什么滚石暗弩,但原本严丝合缝的平整塔面却忽然出现了一道门。众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有几个胆大的,想抢得先机,便自告奋勇说自己愿意打前锋先进去探一探,正吵嚷着,顾堡主和几个武林大家的掌门匆匆赶来,查探了一番那个门后,当即选了各派的代表组成一支小队,进门去探探情况。
一共选出了十二个人,江南厉家的门主和厉三,顺带捎上了舞绸带的那位殷颜姑娘;公孙墨家的三公子、十二排的三小姐、一言堂的唐寻真、顾堡主和少堡主顾怀璧、清墉城的窦阿蔻和傅九辛,七杀连环坞的一个门人、还有磅礴门的霹小雳,数来数去,却少了百草经丁家的人,这种迷宫之行,机关重重遍地暗器,若是没有擅医药的人随行,大家心里都没底。
顾堡主丹田吐气,声如洪钟道:“在场可有百草经丁家之人?”
连问了几遍,也无人作答。
正四顾间,有一女声朗朗道:“丁家大小姐在此。”
唐寻真和顾怀璧对视一眼,都听出了那声音是丁紫苏的。
果然人群分开,从中让出一条路来,丁紫苏带着两个宫中出来的婢女,施施然而来。她总算是有点分寸,没有穿那逶迤拖地的长裙,改作了江湖女子的打扮,对着顾堡主道:“我来了。”
这支十三人组成的小队稍作准备,便打算进门一探。顾怀璧点燃了一支烛火,往门里扔进去,虽然只有一刹那的亮光,不过也足够人看清里面是什么。门里是往下蜿蜒而去的一道阶梯,听烛火滚落的声音,似乎这阶梯十分长,不知多久才到底。
顾怀璧道:“三公子懂机窍,劳烦先头带路,寻真跟在我后头,傅公子贤伉俪殿后。”
众人皆无异议,便照着顾怀璧的安排往下走去。
这门至少有五十年未曾开启过,里头一股霉味,众人不自觉都屏住了呼吸。丁紫苏从兜里掏出几个绿色的丸子,分发给众人:“这是百草经特制的避气丸,服下可避毒气,效用为一个时辰。”
众人依言服下,再细细打量这地道。方才一时从亮处进入暗处,还看不清什么,只见黑乎乎一片。现在在这地宫里待了片刻,适应了黑暗,就有些看得清了。目力所及,只见地道两边都有灯盏,顾怀璧试着点燃,但灯油已枯,只得作罢。
一群人默然地往前走,这地道似乎没有装什么暗器,一路走得平安。顺着这阶梯往下,走到最后一阶,眼前赫然出现了两条道路。顾怀璧一合计,将众人分作了两队,他与唐寻真,傅九辛与窦阿蔻,再加一个霹小雳一对,其余人则为另一队。互相约好了若有不对劲之处,不可单打独斗,以哨声互传消息,集合众人再做打算。
窦阿蔻头一次进行这样新奇的冒险,觉得既忐忑又刺激,傅九辛则打量着这地道,不知在想些什么。
众人都有些提心吊胆惊弓之鸟,但这一路却是十分正常,走了不多久,路就到头了,尽头是一堵墙,这是一条死路。
窦阿蔻不肯相信,上前在那墙上敲敲打打,把每一个突起都按了一遍,这墙也没有开启。
“难道是拧的,不是按的?”窦阿蔻咕哝着,改按为拧,还是没有开启。
“许是这墙没有机关,就是一堵墙。”傅九辛上前,替窦阿蔻擦去掌心灰尘,注视着这道墙。
“也是。”顾怀璧点头,“先回去,看看他们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一帮人又原路返回,走到刚才的分岔路口,却见丁紫苏他们那一队也正从那条道返回,互相一交流,才知道两头都是死路,都没有什么发现。
顾怀璧问:“三公子,这两边都没机括可开启?”
三公子沉吟了一会儿,抱拳摇头:“惭愧。许是有,只是鄙人尚未找到开启之法。”
这塔下就只有这两条路,若是两条路都是封死的,那就说明这底下的路完全是障眼法,藏宝之地另有其处,众人先前都是白忙活一场了。
顾怀璧道:“天色已晚,先上去再想办法,这里派人守住入口,别让其他人进来,我们明日再来探一探。”
众人都点头同意,只有丁紫苏略显急躁。
一夜过去。大清早的窦阿蔻就把傅九辛摇醒,兴奋地嚷嚷:“先生!快点起来,今天还要再去那个塔里呢!”
傅九辛闭着眼睛岿然不动,一个翻身把窦阿蔻又扯回床上,压在身下继续睡。
忽然唐寻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急吼吼地敲着门:“阿蔻!傅先生!快起来,出事了!”
故人回
被清理干净的塔前面,围了一大群人在议论纷纷,嗡嗡的像是一群蚊虫在盘旋。
唐寻真一边带着窦阿蔻和傅九辛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一边简单地说了一下事情:“昨天我们出了塔以后,怀璧派人守着塔,不让闲杂人进去。到半夜,守塔的人偷了懒,打了个盹儿,结果被江南厉家的几个门人溜进了塔,等到今天早上才发现。只是……他们都死在塔里了。”
窦阿蔻瞪大了眼睛,听着这诡谲的一波三折的故事,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近了人群。众人识得唐寻真,知道她很有可能是未来的西烈堡少夫人,便纷纷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当中空旷的场地上,摆了三具尸体,盖着白布。顾怀璧以及几个掌门站在一边,表情相当严肃。擅医药的丁家只来了一个丁紫苏,这活儿也只有她做了,她戴着一双手套,嫌恶地揭开白布,立刻有一阵味道散发开来。
六月的天气已经较热了,这三个人昨夜死在塔下的地道内,地道狭窄封闭不通风,早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散发出了臭味。
窦阿蔻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了看,那三人死状都十分惨烈,胸前贯穿了一道自上而下斜斜的伤痕,深可见骨,差点儿把他们斜劈成两半,只剩一点皮肉相连着。
丁紫苏捏着鼻子看了看,翻检了一会儿伤口,站起身来,用脚尖踢了踢那三具尸身:“全身上下没有别的伤痕,只有胸前的刀伤,看样子对方是个用刀的高手,从脖子斜劈到腰间,一刀致命。”
她说着,还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窦阿蔻毛骨悚然,不由得捏紧了傅九辛的手:“先生,能一刀致命的功夫不多,况且看他们被砍伤的深度,那人肯定是力大无穷。”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一定是厉三昨天进了地道,探不出什么东西来,回去和厉家家主一商量,决定派几个门人趁夜再探一遍,如果发现了什么,他们就得了先机,不知不觉占些便宜。可却不知道被哪一个人杀了。
此处几乎是汇聚了整个武林的豪杰英雄,那人居然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连杀三人未被发现,且手法精准熟练,武功上乘,不在几个掌门之下。众人都有些忧心忡忡,进而开始疑神疑鬼,都有些怀疑是自己人干的。
可是来的人中,并没有擅使刀的,即使有,也没有这样精进的武功。
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是他!一定是那个人!是上次开武林大会时只闻其声的那个神秘人!”
他一说,窦阿蔻就记起来了,那时的武林大会,陈伯的确现身过,还说了一些嘲讽众人的话。她“呀”了一声,压低声音问傅九辛:“先生,难道是陈伯?”
傅九辛摇头,徐徐道:“不是他,他不擅刀。近日蝉蜕一直帮我盯着他,并没有什么动作。”
傅九辛既然说了不是陈伯,那就肯定不是。窦阿蔻点头知晓,其他人却不知道,他们越想越觉得是上次那个司幽国的神秘人,不由得大骂起来,有人朝天怒喊,说什么有胆就出现,光明正大比试一番,又有人说区区伎俩,他们是不会被吓退的,这司幽国的宝藏是势在必得云云。
厉家折损了几个门人,又被其他人看出了那点儿小心思,颜面无存,只匆匆告辞一声就走了。
顾怀璧又强调了一遍夜里不可私自闯入塔内等,众人方散去。
他们这一行十三人的队伍因为少了厉家家主和厉三,那个总跟着厉三的殷颜也不来,就让十二排水路的人顶替上了,那个三小姐也在其列,一进来,就两眼放光,把傅九辛从头到尾狠狠地刮了一遍。窦阿蔻顶不高兴,心想等会儿分组的时候,一定要让师兄把那个三小姐分到另一组去,不料顾怀璧却不知道她的女儿心思,说:“三公子,昨日我们兵分两路,我们这边的地道走到尽头也是一堵墙,但三公子没去看过,今日干脆一道行动,三公子能去那边看看,再者大家在一起,人多,也能防范昨夜杀人的那个人。”
大家都同意这话,于是窦阿蔻只能闷闷不乐地跟着一群人一同往前走去。
昨夜查探的三个厉家门人就是死在这条地道上,血迹还未擦干,还有些碎肉和脏器,实在叫人恶心。
他们踩过血迹,走了不多久,那堵墙就在烛火的照耀下若隐若现地出现了。
墙看上去还是那堵墙,并没有奇迹般地打开一道门。三公子把手里持着的烛火交给顾怀璧,上前去查看。
他鼓捣了一会儿,摇头叹道:“似是没有机括。”
霹小雳不耐烦了,抓了一把枯黄的毛,道:“那就炸开!有了我们磅礴堂的火石炸药,这堵墙根本算不得什么!”
三公子正色:“霹姑娘不可。在下学浅,不识此处机窍之术,但不代表这堵墙就没有。若是本有机括,但经火石炸毁,说不定会引发其他几处机关,且炸毁此门,也要承担坍塌的风险,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霹小雳烦躁地在墙根转圈:“那你说怎么办啊?”
她转了好几圈,忽然脚下一崴,不知踩着了什么,哎呦叫了一声。随着她话音一落,身后那堵墙突然轰隆隆的颤动起来,“哇!”霹小雳大叫起来,猛地自地上蹿起,惊恐地看着那堵墙。
烟尘落尽后,墙面冉冉升起,这条死胡同一样的地道尽头,居然出现了一个别有洞天的空旷洞穴,烛光所能照到的地方,只见一片幽深。
窦阿蔻张大了嘴巴:“啊!机括开启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们摸索了半天的机关,居然被霹小雳一脚踩着了。
三公子在刚才霹小雳跳起来的地方蹲下|身子,细细看了一下,道:“原来这地方的机关是用脚踩的,真是多亏霹姑娘了。”
霹小雳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偷偷地看了傅九辛一眼,后者却正在看着窦阿蔻。
丁紫苏不耐道:“既然门开了,还不快点儿进去,还磨蹭什么!”
她越来越没耐心,来了司幽国这么久,医书的下落却一点头绪都无,就算她还有耐心,依徐离忍的性子,恐怕也等不了多久了。
她举步就要朝里走,却被三小姐一把拉住:“等等!你们没闻到什么味道么?”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吸了吸鼻子,果然,在昨夜遗留下来的血腥味当中,还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奇异的臭味。唐寻真嗅着那气味走了几步,指着那个黑黢黢的洞穴叫道:“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贸然闯入探个究竟。丁紫苏脚下一顿,也迟疑地踌躇不定,不敢再往里头走。
傅九辛沉吟了一会儿,道:“里头不是毒气,应该是——”
他话还没说完,被地道外的嘈杂声硬生生地截断了,外头有人鲁莽地冲到这地道里来,对顾怀璧大叫:“少堡主,杀人的那个人出现了!”
众人大惊,一时间谁也没有心思去看这洞穴了,大家一同涌到地上,瞧见众人乱七八糟地挤做一团,大呼小叫:“人呢?刚才那个人呢?”
西烈堡的门人向顾怀璧禀报:“少堡主,一刻钟前,巡逻的几个弟兄发现树林子里有个可疑人物鬼鬼祟祟,背着的也是一把刀,我们就追过去盘问,那人见了我们就逃了,现在正在追。”
他们还在了解详情,傅九辛却压根没听,他眼神迅速地在周边一扫,蓦地一顿,而后揽起窦阿蔻的腰:“走!”
话音刚落,他们就腾空而起,朝树林的方向而去。
窦阿蔻轻功不济,腾到一半就软绵绵的险些跌下去,幸好腰身被傅九辛托了一把,才得以继续。
傅九辛眼神犀利,一早看到了树林里那个人影,他把窦阿蔻往树梢上一放:“等我。”而后便一跃而下。他拔剑出鞘,一系列的动作在极短的瞬间完成,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纯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不说半个多余的字。他的剑法精练狠戾,简直就是为杀人而创的剑法。
树下的那人也算反应敏捷,在傅九辛这样突如其来不动声色的攻击下,他只是因为听到肃杀的风声而抬了抬头,几乎是在同时,他的身子便也看时动作起来,扭身错过,堪堪避开了傅九辛的剑。
他这一抬头,那张脸就叫趴在树枝上的窦阿蔻看了个清楚,窦阿蔻瞪大了眼睛:“徐离忍?!”
傅九辛一招没有得手,半点停滞迟疑也无,顺势挽起一朵剑花,又耍开雷霆万钧的架势,攻了过去,不容徐离忍有分毫喘息的余地。
徐离忍虽然也习武,但那不过是用以自保,后来窦阿蔻又教了他几招清墉城绝学,尽管在一般习武之人中,他已经算是中上之流,但和家承毫辉城剑术的傅九辛比,到底还是稍逊一筹。
他躲得很吃力,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偏偏旧疾又挑在这时发作,不由得痛得冷汗涔涔,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陈四海!”
那大概是他护卫的名字,可是却无人应。而傅九辛的剑,已经笔直到了他面前。
保护者
傅九辛的剑,已经笔直到了他面前。
徐离忍急急往后退,不妨跌倒在了泥地上,样子十分狼狈。
他有些后悔这次因为不放心丁紫苏的办事效率而亲自出马微服出巡到毫辉城找那本医书,但却只带了一个护卫陈四海。徐离忍当初千挑万选在三千禁军中挑了陈四海,就是因为他不仅武艺高强,更是像一只狗一般忠心耿耿,一路上来他办事也的确让人放心,干脆利落地替徐离忍解决掉许多事情,随叫随到,毫不拖泥带水。
在那塔内死去的三个厉家的门人,也是徐离忍让陈四海杀的。他刚到此处,就打听到消息,说毫辉城地下的迷宫入口已经找到,只是还没打开机括。他也知道江湖人的本性,一旦机括打开,这些聚集在此处的众多魑魅魍魉,一定会大开杀戒,蜂拥而入,届时必定是一场惨烈的争夺战。为了让这些江湖人不靠近塔底的迷宫,他才特意派了陈四海在塔底守候,一有人入,格杀勿论。
陈四海杀人的手法的确漂亮,那三个惨死的门人的确震慑到了那些还妄图偷溜进塔底的宵小,他一刻钟前还称赞过陈四海,可偏生在这个紧要的时刻,他却不见了。
徐离忍有一刹那的迷茫。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以为他会恐惧会挣扎,甚至爆发出求生的潜能,毕竟他忍了十九年,好不容易才登上大统,坐拥这整个天下的锦绣河山,他如何甘心就这么死去?他也的确想活下去,不然怎么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来此地寻找那本传说中可治百毒可医百病的医书,尽管找到的希望也许如大海捞针一般渺茫,即使找到了,也不能确知这医书是否真的能解他的毒,但只要有一分的希望,他总不会放弃。
可当傅九辛的剑指在他喉间前三寸时,他却陡然地察觉到自己心里那一个微弱但不容忽视的声音:就这样死去也未尝不可。
剑不是什么好剑,只是寻常的武器铺到处可以买到的那一种,只是到了傅九辛手里,偏偏就气势如虹,挟着万钧雷霆而来,是一种能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的杀气和寒意。徐离忍被那把剑身映照出的明晃晃的日光刺了一下双眼,侧了侧头。
也许是时间在此刻蓦然粘稠停滞下来,也许是他脑子里那些电光石火间闪过的片段太快,总之徐离忍在这样生命攸关的时刻,却忽然想到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