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七宝莲在古时又被称为鸿蒙七宝莲,虽则如今山海变迁,天外天环境已大不如古时,再也产不出鸿蒙七宝莲,可普通的七宝莲却还是偶尔能见的。这个偶尔能见说的却是七宝莲并未绝迹,却不等于此物并不难得。
事实上,七宝莲乃是天阶一品的宝物,素日难得一见,因其妙用诸多,便是在高阶修士中都甚少流传。韩素能得这一朵七宝莲,还是因为拜师大典那日,有一位地仙来观礼,赠送了此物与她,她才得以在此时将这朵七宝莲转赠给左平。
当然,说是转赠,实际上韩素绝不是当真要送礼给这位大仇家,她另有深意而已。
然而此刻的左平已经无法顾及旁的什么了,他的注意力全被这朵七宝莲吸引了去。
这是他即便倾尽了身家也未必能求得的宝物,只因他不是那一个修为层面的人,再加上他娶凡人为妻的事情令得宗内许多高阶修士颇觉不能入眼,素日里他要接触到这样等阶的宝物是极难的。
更何况七宝莲并非寻常的天阶一品宝物,而是左平心心念念垂涎已久之物,此物对他的修行有极为重要的作用,他筹谋已久,参加了许多次交易会都未能获取,此番却有人平白送上,左平焉能不激动?
他本来还在想这位来自乌剑山的剑修临时爽约是否来者不善,此时见到这七宝莲,他却另有想法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这里却没什么能是剑修们看得上的,只除了…炼丹之术。她若是要请我炼丹,倒还好说,若是有旁的什么目的,总之我先用这七宝莲提升了修为再说。”左平思量,“我若是再进一步,突破化神,进入炼神期,到时不但门派要高看我一眼,便是与那剑修正面相对,我又何惧之有?”
对修仙之人来说,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心中计定,左平再无疑虑,当下又叫来周吉,吩咐他:“去告知你家夫人,我近来有所悟,须得闭关一段时日,待我出关后,必给她一个惊喜。”
周吉得了令,又来转告李琳,却被她大失所望之下,怒击攻心地喊着打了出去。
从头至尾,周吉挨了一顿臭骂,却是隔着门板听的训,就连李琳的人影子都没看到。
李琳关了门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来见到自己,周吉来了她也不开门,一听得周吉说左平非但不能当即就来见自己,甚至还要闭关一些时日,她方才积累的恐惧瞬间就爆发了。
“混账东西!不见就不见!”
周吉皱着眉才劝了一句,李琳又怒骂:“狗眼看人低的田舍奴!恁多嘴舌!敢是以为你师爷爷闭关了,便敢不敬我这个师娘?”
一言怒骂,简直是啪啪啪打在周吉脸上。周吉再不济也是个修仙者,炼气期的修为再低那也不是凡人可比,要不是顾忌着左平对李琳的宠爱,这个时候李琳一介凡人竟敢这样骂他,他早便一掌过去将人拍死了。
可是李琳身份不同,周吉再是愤怒,却也只能越发地压抑了怒气,还要恭敬地说:“弟子不敢,既然师娘不想见到弟子,弟子这便告退。”
李琳更怒,又将周吉一顿骂,言言句句都将大不敬的帽子往他头上扣。
这一开骂就一发不可收拾,周吉当然不会乖乖等在门外挨骂,早在李琳一骂再骂的时候他就干脆离开了,留下几个守门的侍从愁眉苦脸地守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
李琳此刻的恐慌没人知道,往日里她呼唤左平,十回里头他虽是总有那么一两回不能当即过来,可往日能不当回事,今日情况却是不同。李琳自与左平重续了前缘后,得他丹药保养,就一直是驻颜有术,她还从未在自己脸上看到过任何代表苍老的痕迹,此时却突然在脸上见到了一条条细纹,她如何能不惊恐慌乱?
对李琳而言,美貌甚至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如果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仙家事,她或许也能如许许多多的凡间女子那般,随着年岁增长而慢慢接受自己红颜老去的那一天。
然而李琳偏偏见识过了,玉颜丹、延寿丹、百花丸、玉露丸等等等等,仙家养颜的手段岂是凡俗?李琳常年养着,花甲之年都能玉貌花娇,她得意于此,习惯于此,根本就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老去之时。
“为什么?怎么回事?”她焦虑地在房中转来转去,颤抖的双手时而覆上脸颊,时而又闪电般抽离开来,“我今年才服用过玉颜丹不过半月,左郎说过的,一颗玉颜丹至少能使我三年内容颜不老,我一年一服,又怎么可能如今就…”
“左郎不会骗我,他不可能骗我的!”
“可是今次我唤他,他为何竟不肯来?”
“莫非他其实早已厌了我?这才借故不来?”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左郎对我一往情深,我要信他,我要信他!我必要信他!”
“他定是确然有事,他不是故意的!”
“对了,是碧莹!一定是碧莹那个贱人有意害我!近两年我的玉颜丹都是着她去帮我领来,她要做手脚处处都容易。”
“可是碧莹为什么要害我?我待她不薄…莫非是觊觎左郎?”
“不对!也有可能是周吉这个田舍奴!他仗着自己是修仙者,心里头暗自看轻我,当我不知道么?他管着府里的采买琐事,但凡他在玉颜丹上…”
李琳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嫌疑人”,想到后来,几乎是人人都在她眼中可疑,个个都有可能在某个环节做了手脚来害她。她又怕又恨,又慌又乱,此时想见左平的心已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李琳既想见左平,又怕左平见到自己老去的模样。她在房中蹉跎了一夜,第二天满面憔悴,只用手轻轻一触就能感觉到脸上的肌肤有多么粗糙松弛。她甚至不敢再照镜子,取了面纱戴上还不够,又戴了只黑纱幕篱,将整个头脸连着上半身都遮住了,这才推门出来。
领着新换的随侍婢女,再加上常年跟在身旁的碧月,李琳浩浩荡荡去了左平闭关之处。
然而左平闭关,又怎么可能见她?
守门的童子苦苦规劝,李琳只做不理:“我是那不知轻重的人?若非确有十万火急之事,我会来打扰你们左师闭关?还不给我让开!耽误了我的大事,来日我有分毫闪失,看你们怎么与左郎交待!”
说到厉害处,她甚至将平日里与左平间的昵称都唤了出来。
守门童子无可奈何:“夫人便是叫小的让了路也无用,左师闭关都是要摆阵的,小的们守在门前不过是个摆设,那开阵之法只有左师一人知晓啊!”
李琳闹了又闹,闹到最后没有结果,恼羞成怒之下又将守门的几个童子臭骂了一顿,这才气势汹汹直奔就近的坊市而去。
她如今的状态是谁都怀疑,谁都不信,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是能放心托付的,临头来下了决定,还是要再服一份玉颜丹。只是这玉颜丹却再不要经谁之手,她要亲自去买!
李琳不知道的是,她又戴面纱又戴幕篱的行为其实毫无用处。
修士们与凡人不同,到了炼气期便能生出神念,神念一动,莫说李琳脸上不过罩了薄薄两层纱,便是她戴着两个铁面具呢,也遮不住脸上的真容。一般修士们若是要掩盖容貌,戴那面纱或面具等物都是特制的,须得有阻隔神识的作用才成。
李琳戴着这么两层纱招摇过市,她又是一个凡人,还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在坊市上着实是显眼得很,这么走了一圈,就有数不清的人看清了她脸上老态。有听过左平娶凡人女子为妻的,就或是暗自嗤笑一声,或是摇头轻轻一叹。
坊市街道上人流熙攘,李琳往日甚少出门,此番亲到坊市来求购玉颜丹,虽是心中烦闷,可也瞧了个稀奇。
正一路走间,迎面见到一个女修士行云流水般走来,李琳忽然就呆住了。
她瞪大眼睛紧看向对面女修,但见那女子双十年华的模样,眉目秾丽,一身清华。李琳紧看去,那女修似有所觉,便侧过了头,对她微微一笑。李琳惊得忽然就是一声尖叫:“韩素!”韩素与她擦肩而过,双方相错时,韩素忽回身低语:“祖母,当日一别,可否念及,在这天外天你我竟有再会这一日?”
第237章 一步岂知天高(十六)
李琳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脑子里空白了许久,近乎是浑噩地走进了坊市东头的多宝阁,勉强打起精神为自己选购了玉颜丹冰肌露等一系列养颜佳品,等再次回府,进到自己房间,就再也支撑不住。她浑身虚软地坐倒在卧房软榻上,问碧月:“方才有个女修与我擦肩走过,你可曾注意?”
碧月其实是注意到了的,毕竟韩素本身的气度十分出众,她并未刻意收敛,高阶修士的风采令人无法忽视。
而李琳原本还气势汹汹,即便是行走在遍地修仙者的修仙坊市中,都不忘拿出皇家郡主的尊贵派头,后来却在与韩素擦肩走过后的一瞬间变了神态,由原来的恣意高傲变成麻木恍惚。这样明显的变化,碧月便是想不注意都难。
但碧月与此前的碧莹等人不同,碧月是修士,虽然资质平庸,修为也只在化气期,可毕竟不是凡人。她是左平特意派在李琳身边的侍从,也算是贴身护卫,却非碧莹那等凡人奴婢可比。李琳能任意对碧莹等人喊打喊杀,却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碧月。
周吉打从心底里瞧不上李琳,碧月又何曾瞧得上李琳?素日里表现得恭敬,那也不过是畏惧于左平的实力威信罢了。
碧月一如往常,平平板板地道:“坊市街道上人来人往,迎面擦肩走过的女修甚多,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一位?”
李琳却仿佛不曾听得这敷衍之言,只惶惶道:“与我迎面擦肩走过的果真是女修士?当时街道上与我迎面擦身的果真并无凡人?”
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碧月都是在心里头将话咀嚼了一番才勉强觉得自己是听懂了,她按捺下心中疑惑,道:“当时迎面走过的诸人中,并未见得凡人。”
李琳又问:“那身量高挑,气质清冷,如同…如同初秋凉月、断水玉剑…十分、十分独特的一个女修士,你可曾有注意到?”
碧月不动声色:“的确有此一人。”
“当真有?”李琳顿时如观噩梦,又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不曾眼花?难道当真是她?”
当时与韩素擦肩而过,听得她那一句话,李琳正是惊呆间,简直要以为自己既幻视又幻听,待要再行确认这擦肩走过之人的确是韩素时,回头一看,却又哪里还能再看得到韩素的身影?
只是那么一眨眼,这方才还擦肩而过的人竟然不见了!李琳便一头混乱,几番想要自欺欺人,告诫自己其实不过是眼花。
她本来就因为面生皱纹之事心中烦闷不安,若是往常见到韩素她或许还能镇定以对,可在这本就心慌的时刻,再见到这个本以为此生都不会相见的人,莫名的,就有一股寒气从心底里直窜出来。李琳浑身发冷,越发失态。
她一把拽住了碧月纤秀的手腕,五指捏得死紧,近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咬牙问道:“你确定那是修士,不是凡人?”
其实凡人与修士间气质差异十分明显,这种差异修士们修为尚低时可能还未必能体现太多,但只要修为再往上,这种差异就会越来越大。李琳在天坛宗生活了一段时日,见多了修仙者,渐渐地也就能比较自然地分辨出修士与凡人的区别。
李琳只是不愿意相信,明明应该在凡间苦苦挣扎,甚至早便消亡的韩素不但能够突破界域来到天外天,更进一步居然还成为了修士——她明明没有仙根的,谁许她修的仙?
“不!这怎么可能!”李琳恶狠狠地瞪向碧月。
碧月做恭敬状,只是垂首不语。
李琳心头冰凉一片,再难置信这一切也都成了事实,她心中无数念头叫嚣而过,最后化成一片戾气。
那昔年狼狈出走的凡人小娘子如今竟成了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她怕是不必服用玉颜丹也自能保持容颜不老。
而她渔阳郡主李琳,那时捉弄这个小女儿在鼓掌间,控生控死,如今却哪怕是依靠丹药竟也难得再保持玉貌华容,这怎么可以?
这晚辈是何意?要报复她不成?
“杀!”李琳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间一字一字地逼出,“碧月,给我杀了她!我不管她是修士也好,是什么都罢,你去,给我杀了她!”
碧月豁然抬头,平板的面容上终于缓缓裂出一丝痕迹,她脸上带着几分不甚明显的怪异:“夫人,那必定是一位高阶修士,那样的前辈高人,碧月便是多瞧几眼都未必有那胆气,何谈杀人?”
说着话,她的视线微微下移,便落在了自己被李琳紧捏着的那只手腕上,“夫人,碧月杀不了她。”
李琳的视线不自觉地跟随下移,不经意便落在了自己手上。
然后,她被那只手上细细叠起的皱纹吓到了。
她就像是被闪电蛰住了一般猛地将手甩开,惊怒道:“滚!你也给我出去!什么前辈后辈,高人矮人,通通都是借口!连个人都杀不了还要你有什么用?滚出去!你也给我滚出去!”
碧月一声不吭地恭敬行礼,倒退离开,末了还不忘将门关上。
李琳颓然仰倒,猛地掀开幕篱,扯下面纱,摸索了旁边一面银镜就对着眼前一照。
顿时镜中现出了一张沟壑丛生,垂垂苍老的脸。
竟是在这短短一两日间,她忽忽就从之前的肌肤丰盈,到眼角下生出细纹,再到了如今的鸡皮老寡之境!
不过短短一两日,她竟然就像是经历了人生的数十年!
怎么可能忽忽然就老成了这般模样?
“啊——!”这位昔日的皇朝郡主惊叫着将镜子甩开,她又扯下一缕头发,却见原来乌黑莹亮的秀发此刻竟变成了灰白一色。
李琳再也压不住情绪,两眼一翻就倒在榻上,昏了过去。
左平闭关,李琳煎熬。
她再也不觉得自己是在过神仙日子了,玉颜丹已经服用,冰肌露等各种养颜佳品也都轮番用上,李琳将自己关在房中,除了一日三餐,再不与人接触,便是碧月她都不再招问。
然而被她寄予了厚望的玉颜丹等物却并没有发挥其原本应有的作用。或者说,玉颜丹等物是发挥了作用,却跟不上李琳的苍老速度。
这边方才养回来几分,那头自顾又迅速老去,李琳身上财物虽丰,可左平也不可能留太多灵石给她——她身上的财物在日常生活里可供她宽裕花用,毕竟她一个凡人,又不可能要去买什么高阶的丹药法宝等物,也用不出去太多灵石。可要用这些财物无休止去买玉颜丹,却是万万不够的了。
没几日,李琳就囊中羞涩。
这是她从生下来到如今,头一次尝到无钱花用的尴尬。
其中憋屈窘迫的种种滋味不提也罢,到底这一切都比不过容颜老去来得令人痛苦。李琳最后无奈,只得又叫来曾经被她骂走的周吉,问他支用灵石。
头一回的一千灵石周吉二话没说就给支了,李琳花出去买了一回玉颜丹。未几,灵石花光,容颜仍未能复,李琳只得又强忍下难堪与屈辱,装作理直气壮的模样问周吉支取灵石。
周吉又给了,如此再三,到第四回支取灵石时,周吉无奈诉起了苦:“夫人,小的虽管庶务,可管的也只是府里的日常花用。手上灵石是有数的,左师又闭关了,大笔的灵石小的调不出来,到今次已是极限,还望夫人见谅。”
言下之意竟是,没钱给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李琳本来就因为容貌问题而一日比一日暴躁,此番如何肯依?
当下又是好一场闹,骂也骂了,恨也恨了,可周吉拿不出钱就是拿不出钱,李琳再逼也逼不出来,又能拿他一个修仙者怎么办?
周吉这里拿不出灵石来,李琳又问碧月要。
碧月的修为虽低,并不如周吉那般能够透过李琳的遮掩看到她真实面容,可她为人细心,早觉出了不对,心里头对李琳的状况也有猜测,便想着她容颜老去怕是气数要尽了,寻常丹药又如何能救得回来?须知即便是延寿丹也是有数目限制的,服多了无用,修士都未能长生,又何况凡人?
便是世上有灵丹妙药能医治凡人元气,能打破天限,依其珍贵程度,也非是李琳能得。
碧月心头不免思量,即便再情真意切,来日左师闭关出来,面对着昔日佳人如今这幅鸡皮鹤发的模样,难不成还能继续柔情蜜意起来?
李琳的一切威风都是建立在左平的宠爱之上,而在左平座下诸多弟子眼中,这宠爱无异镜花水月、空中楼阁,无一能生根长久。
起异心的人实在太多,碧月不过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她于是也委婉拒绝了李琳:“不怕夫人笑话,我等日常月供不过三块灵石,加上左师额外的补贴,也不过十块,一年下来,便是再做许多旁的任务,所得也不会超过五百下品灵石。再加上修炼所耗,家底之薄都羞于说出,实在拿不出夫人所需的灵石。”
李琳咬牙切齿:“算我借难道还不成?改日左郎出关,叫他还你便是!”
碧月无奈:“哪能说借,但凡是有,供奉夫人又何妨?奈何没有,却是无能为力。”
如此种种事件,再加上左平迟迟不出关,李琳只觉得自己一日丑过一日,原来还有些力气奔走争吵,到后来却是各种老人会有的病痛都来了,她声也哑了,牙也掉了,她心中预感越浓,直觉左平再不出关,她可能就要老死了!李琳慌得再无办法,昔年种种如走马花灯在眼前流转而过,最后她心中想起了左平曾说过的一句话。他曾经送过她一枚同心佩,告诉她:“来日若有何意外,我不在你身边,你便打碎这枚玉佩,我自有感应,天涯海角也要立时来寻你。只是你需记住一条,若是在我闭关时,不到万不得已,可千万不能动用此佩,否则我危矣!”李琳取出玉佩,捏紧手中,心中渐渐动摇。
第238章 一步岂知天高(十七)
左平接到玉佩召唤的时候,正在关键时刻。
他修行的功法有些特殊,并不是天坛宗内流传的功法,而是他当年初入炼气期时,在外游历得了奇遇才得到的一门功法。
这门功法说来亦正亦邪,同时颇多需要借助外物。资源充足时可进境一日千里,而若是资源贫乏,则有可能使修炼者终身不得寸进。
但这功法也有大好处,那便是不挑资质。有些上乘的法门对修行者的资质挑剔得厉害,左平资质寻常,当年若不是有这一番奇遇,倘只能在宗门内按部就班地修炼,此时莫说是进阶到化神后期,甚至有望冲击炼神,便是蹉跎数十年,有没有可能修成元神都将难说。
他以七宝莲为主材,连同自己多年来收集好的各种材料一起配好,当即便开炉炼丹。他修的这门功法一则需要服食大量丹药,二则能在炼丹过程中使人增进修为。对左平而言,炼丹就是修炼,修炼即是炼丹。
也正是因为如此,左平才有自信,自己的炼丹术不输当世任何大师。
只是在这修炼过程中,有些炼丹材料颇为邪恶,左平这才一意隐瞒自己炼丹的本事,轻易不敢将之公诸于众。
此番他借助七宝莲要炼的正是一炉九子血莲丹,此丹一炉十颗,九子一母,以七宝莲为主药,以定点定时出生的九名婴孩精血为药引,丹成时,炼丹者的修为当即便能长进一截。待得此后再分时分段服下此炉丹药,待到功成,左平有信心,此番或可一举冲击炼神!
关键时刻,丹炉中阴气四溢,细小的劫云凭空出现在丹炉上方,劫云上落下阴风,一丝一缕细细吹开。
左平全神贯注,凝聚了全身的精气神,又准备好护法器物。收丹之时这个阴风丹劫便会彻底放开,最后究竟能不能得到这炉完整的九子丹,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此番下了大决心,将多年积累都投入这一炉丹中的左平绝料不到,丹成那一刻,坏自己事的,竟会李琳!
修仙界的法宝器物有千千万万种,说起来那当真是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
左平交代李琳妥善保管的那枚同心佩在修仙界有一个通用的法宝名,叫做万里同心佩。此类法宝往往成对,又分阴阳两面。通常是修为较高的修士携带阳佩,修为较低的一个携带阴佩,只有关系十分密切的人才会同时携带此物,其效用也正如左平所说,一旦阴佩被打碎,那么阳佩主人哪怕是相隔在百万里之外,也能有所感应。
这种感应却并非仅仅是心有所感那样简单,这万里同心佩之所以出名,还是因为此物能在通过连接制造感应的同时凭空开辟出空间通道,这空间通道的稳定性又随感应的强弱而定。一般来说,阴佩持有者的召唤意愿越强,那感应也就越强,感应越强,空间通道的吸力也就越大,当这种吸力强到一定程度时,空间通道甚至可以直接出现在阳佩持有者脚下,自行将人传送到阴佩持有者身旁。
左平此前曾反复叮嘱过李琳,告知她绝不可轻易在他闭关时使用此佩,也正是因为此物的霸道秉性。
修士修炼时若是受到这样的召唤,一个不当便是致人走火入魔都是极有可能的。
若不是当真是爱之极深,左平绝不可能将这样的东西交到李琳手上。
因而在千辛万苦抵抗了丹劫,眼看就要收丹时受到这样的召唤,左平心中突起的震撼可想而知。
这一刻,倘若就此被那另一枚同心佩召唤走,他这不知是费了多少苦功才炼成的一炉九子血莲丹岂不就要废了?
然而若是不走,李琳那边的阴佩竟然碎裂,怕不是有什么危急之事,他若晚去一步,焉知会造成什么惨烈后果?
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候人的身体本能会远比大脑更快为人做出决定。
左平强忍住那一刹那心绪波动的剧烈反噬,咬牙抗住了空间通道的吸力,反手挥出事先准备好的玉瓶,便快速掐诀收丹。
阴风丹劫尚未完全退去,丝丝缕缕的阴风吹过来,左平只觉得自己仿佛就连骨头缝里都要结冰了一般。护身法宝已经渐渐难起作用,他心绪浮动,有了破绽,那些无孔不入的阴风便自顾吹入他体内。
左平一口精血被逼到了喉头,猛地喷出,借助着精血之助瞬间燃烧了法力,一手快速收丹,刚将最后一颗丹药收入瓶中,顾不得细看,转身便跌入了同心佩连接出来的空间通道。
彼时李琳才刚刚摔碎了自己手上的那枚同心佩,脸上的狰狞神情尚未褪去。
彼时左平在空间通道中跌了个七荤八素,唯恐自己耽误的那一瞬间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正满眼忧虑。
他前襟染血地跌撞而出,抬眼却见到一张苍老狰狞的脸,那张老脸的主人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说不出何等丑陋可恶。
左平想也不想,便是一掌挥出。
刚捏碎了同心佩,还在等着左平何时推门来见自己的李琳未料不过片刻间,这人居然就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
她没来得急欣喜,便迎面承接了一掌。
“左…啊!”那一个郎字含在口中尚未及吐出,便被这一掌拍得生生卡在了喉间。
李琳被打得重重跌倒在地,五脏都被震得碎裂开来,当即一口鲜血带着脏腑间的碎肉便就此呕了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左平。原本就苍老萎顿的面容这一刻更是老得如同失水的朽木,便是寻常的凡间老太太都鲜少会有老成这样的。此时此刻,任谁在此,怕也无法从这张老朽不堪的脸上看出此人曾经的风华艳色。
红颜枯骨,莫过于此。
左平呆住了,他适才一掌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当时见到那样一张苍老到陌生的脸,他顺手挥开,便如凡人挥赶苍蝇,扫除蝼蚁,那真是再随意不过的一个动作了。
平心而论,左平这一掌挥得实在不重。
他本来就受了反噬,又强拖着抗住了空间通道的吸力去收丹,那便是伤上加伤。再加上他刚从空间通道出来,正被其中乱流弄得头晕脑胀,抬眼见到那样一张老脸,于是顺手挥出一掌,这一掌上能用的力气对他而言,还真就是个挥赶苍蝇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