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是舀颜芷当贼在防呢！
感受到对方的轻视和恶意。颜芷心里也不由得恼了起来。这要是按照她以前的性子，那肯定是立马就从这店里离开，可如今颜芷心态不同，就会去想：“假如我因为他的眼光而离开，可不就成了落荒而逃？”
但反过来又想：“可是假如我不离开，岂不是要把钱给这种人赚？”
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对待，颜芷原本还觉得毁容也没什么的。可事到临头，只是不相干人的一些厌恶与轻鄙，竟就让她恼怒难堪起来。
她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一时间空气里尽是难言的沉默。
成衣店里侧的门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口中正习惯性地道：“客人来了…”然后他的视线落在颜芷身上，话语顿住。
颜芷暗暗一叹，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间，颜芷感觉到手腕上有轻轻的痒痛。
低头一看，原来是小白豹在挠自己。
她垂下了头，小白豹就在她怀里侧头，抬眼，一双漆黑中泛着冷光的兽瞳正正与颜芷双眼对上。
这是一双漂亮到冰冷的眼睛。属于野兽独有的竖瞳中透着坚硬的强势。然而这一刻，这双眼睛忽而微微一眯，那冰冷的光芒忽就柔和了一分。
然后，小白豹下巴微抬，再度垫在爪子上趴回原处。
而它的喉咙里，却发出了极细微的一声轻“嗤”。
“小白…”颜芷踌躇片刻。忽而苦笑，“没错，是我着相了。”境界突破是一回事，实践打磨又是另一回事。颜芷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斩去了自身的所有虚妄和怯懦，却不料这般小小一考验，立马就又显出了怯弱处来。
她终归还是缺少经历。
——那么，就让我将眼下这一关，当成是磨砺我心的第一站吧！
学会如何在人群当中，做到真正的坦荡。
颜芷微侧身，轻轻迈上前一步，微笑道：“我买成衣。”
掌柜的愣了一愣，半晌才回神般道：“哦…买衣服，是、是…买衣服！这个，客人你要什么衣服？用不用定做？”
“不定做。”颜芷道，“比着我的身量，随意来几件便好。裙装短打皆可，重点是要舒适。”
说话间，她的语气不紧不慢，神情间既不见自卑也没有特别的张扬，平常得渀佛她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形貌有多么可怖。
这掌柜的受她态度感染，一时间竟收起了适才的惊讶不适，也慢慢给她推荐起货物来。说到后头，许是职业病发作，这掌柜的就招呼活计给颜芷取了许多成衣的模板来，然后逐一介绍，竟很有几分滔滔不绝的势头。
颜芷最后一共买了五套衣裙，花去白银十两。
至于面纱，她认为她已经不需要了。
美也好，丑也罢，总归都是她。她不会因为不戴面纱而变得更丑，也不会因为戴了面纱就变美。既然如此，又何必因为旁人的眼光而遮挡自己？
在有特殊需要，必须遮挡形迹时，那不论用什么方法改变形貌都无可厚非，但如果仅仅是为了挡开那些或惊骇、或轻鄙、或厌恶的目光，那就不必了。
颜芷在平城休整了一日，除了购买衣物，又还补充了食水。
然后她饱餐一炖，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她就坐上了一辆去往芜城的马车。
她必须先从芜城转道，然后再乘船回到林城。
马车上不止颜芷一人，虽然银钱不缺，不过颜芷并没有单独雇佣马车，而是在驿站搭了一辆定点在芜城和平城来回的“远途公交”。
坐这种马车的多半是寻常劳苦人家，颜芷在车上坐着，虽也收到了各种异样眼光。不过马车本来就挤，因此也无人特意从她身边逃开。
甚至还有一个中年大妈模样的人在犹豫又犹豫之后给她推荐附近的某名医，还言之焀焀声称对方医术高明，劝颜芷过去将那疤痕好好消一消。
颜芷笑着婉拒了她的好意。只说自己囊中羞涩，脸上旧疤难消，还是免了麻烦为好。
大妈连忙劝道：“姑娘啊。这话可不是这样说。女儿家最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颜面，我看姑娘本来也是个好样貌的，可万万不能因为这么点瑕疵就…哎呀，你总归知道，这面相毁了，不太好嫁人，你说是吧？”
颜芷：“…”
可真是个把不住嘴的大妈。不然哪有当着陌生女孩子说嫁人不嫁人这事儿的？
更何况这可是在天狱皇朝，封建时代！
颜芷囧了，可还没来得及回话，手腕上就又被小白不轻不重地挠了下。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道：“婶子好意我心领。”然后回以一个微笑，便自低头不语——实则是悄悄用手挠上了小白的眉心。安抚这小东西去也。
小白便在她怀里打了个滚，摊开肚皮抬起下巴。
这是要挠下巴呢！
颜芷好笑地伸出手去轻轻抓挠，从下巴一路伺候到肚皮上。
然后，然后颜芷就发现。
她很惊悚地发现了一个特别特别重大的问题！
小白木有小**!
嗷！
颜芷一下子沸腾了，难道小白是只太监豹？
这是何等重大新闻啊！
沸腾了一会儿之后，颜芷又十分那啥地舀视线悄悄地、再三扫视一下，然后…然后…然后也许是小白感觉到了什么，它忽然又一翻身，就将小身板翻了回来。又改躺为趴，弓起身体，圈住尾巴，然后不再理颜芷。
颜芷：“…”
颜芷的好奇心那个泛滥啊！
可是车上旁人等又很多，她也不好仔细去问诸如“小白你**上哪儿去了”之类的话。
汗！太猥琐了！
太重口了！
颜芷强行按捺住好奇心，实际上思维早就跑了天远。
例如：“难道小白其实修炼了葵花宝典。所以身体才会越来越小？”
“啊呸呸呸！葵花宝典是自宫秘籍，不是变小秘籍！”
然后她又想：“不然小白修的是八荒**唯我独尊功？就像天山童姥那样？”
“不对不对，这是架空玄幻世界，不是金庸武侠同人。”
左思右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颜芷一门心思就在纠结小白的**究竟上哪儿去了的问题，竟忽略了小白豹居然在她面前露了肚皮！
如果她这个时候思维没跑马，必定是会激动万分的。
那可是露肚皮啊！
一只野兽愿意将肚皮露在你面前，那代表着什么？
就算小白不是野兽，而是凶兽，甚至是妖兽——它愿意在
颜芷怀里露出肚皮，也只会显得这种信任更加深重。
不过虽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颜芷却也早在心里将小白看得至关重要了。
越是看得重要，就越是好奇。
尤其是这种八卦因子高涨到了极点的好奇。
颜芷忍了一路，好不容易捱到下车，她也不再管什么“私车”还是“公交”，直接就出大价钱在驿站包了一辆马车，上车后只见车厢里再无旁人，忙就问：“小白，你是公…咳咳，不对，你是雌豹吗？”
没错！这就是颜芷的结论了！
小白一定是只母豹子！
嗷！
这年头，果然是母豹子比较厉害吗？
原来小白不是帝王型，而是女王型？
小白豹：“…”
小白忽然一跃而起，一个矫健地翻身就落到颜芷肩膀上，然后对着她的脖子就一口咬了下去！
颜芷：“…”
颜芷一时惊呆了，这惊讶甚至大过于忽然被咬的痛楚，以至于她坐在原位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白还不罢休，尾巴一甩，忽自后方绕住颜芷的脖子，然后它舌头一伸，就在颜芷脖子上的伤处重重舔了口。
颜芷：“…”
颜芷持续震惊中。
小白尾巴再扫，这一次扫过了颜芷的嘴唇。
唔，又麻又痒。
颜芷顿时浑身轻轻一颤。
她连忙紧紧抿住嘴唇。
小白的尾巴继续扫过，再度扫过，再三扫过。
颜芷再也忍不住道：“小白…”
小白的尾巴趁机伸入，忽然灵巧地一卷，就将颜芷舌头卷住。
然后，它还很是恶意地轻轻一拉。
颜芷：“…”
颜芷忍无可忍，一把拎住小白的后脖子，用力将它往后一扯。
小白翻身从她肩上跃下，轻轻一滚落到对面的车厢凳上。然后原地坐好，小下巴微昂，扬首看着颜芷。
那眼睛微微瞪着，分明流露出愤怒的意思。
渀佛在说：“居然敢说我是雌的！”
颜芷顿时领会，她本来还恼了小白，可这下又有点心虚。
于是打了个哈哈：“哈哈！这个、这个…小白啊，我开玩笑的，你知道的啦，我只是有点，嗯，一点点喜欢开玩笑而已。其实我知道，你是世上最最英明神武…总之那个，就是最强大，最厉害…最那个什么的雄豹…”好吧，语无伦次到最后，就是语无水准。
说到后来，颜芷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干脆也不再强迫自己去拍“豹屁”，当然，也更不敢问出诸如“小白你**上哪儿去了”的这个问题。
“小白啊…”颜芷决定示敌以弱，于是恬着脸凑过去，“小白，我受伤了，给治疗一个呗。”
第八十四章：放不出的“化生术”
五天后的一个傍晚，颜芷终于回到了林城。
一路风尘疲惫，到这一刻都仿佛寻到了归属。
颜芷才知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颜家人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了她心里的“家”。在这陌生的异界，原来她不是无根的浮萍，而是一个有家的人！
正是近乡情怯，离别方知情重，归来方知思念。
颜芷一路尽挑偏僻的地方走，不多时已经来到了东区的晚亭街。颜家人居住的二进院子就坐落在这晚亭街上，颜芷自己住的那个独门小院则与晚亭街隔着一个后巷。她并没有直接去找周氏和颜宝柱他们，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小院，好生洗漱休整一番，等到夜深人静时，才悄悄从那条小后巷越过，打小角门进了颜家后院。
这时候颜家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颜芷就直往二妞儿的房间走去。
她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虽未掌灯，可只是凭借窗外一点微淡的星光，也足够她看清楚静静睡在床上的二妞儿了。
耳目清明，这也是修行带来的好处之一。
二妞儿依旧是原来模样，未曾长高半分，也不曾变高或变瘦。时间仿佛在她身上按了一个暂停键，使她即便沉睡数月，仍然半分不变。
颜芷有片刻恍惚，历经风雨始归来，如今却见故人依旧，当真令人百般滋味在心头，不知是惆怅还是喜悦。
总归，二妞儿的情况没有恶化，那就很好了。
“小白。”颜芷低声道，“你能帮我看看，看我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小白豹从颜芷怀中跃下，轻盈落至二妞儿枕旁。伸出小爪子，便洒下一片绿莹莹的光辉。
枯荣化生术！
颜芷放开神明细细感应，一时间便只觉得有无限生机活跃在旁。
这是生的力量！
仿佛枯树发芽。万木回春，霎那间满室生香。
颜芷都觉精神一震。
然而直到这股生机彻底过去，躺在床上的二妞儿却依旧没有分毫动静。
便是枯荣化生术，居然都没有作用！
颜芷下意识看向小白豹，就见它伸着一只爪子探在眼前看了又看，那张毛绒绒的兽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具体的表情，可它那双十分具有灵性的兽瞳中却分明是充满了不解。
然后。它眼神一肃，小爪子再度伸出。
颜芷下意识屏住呼吸，原本沐浴在生机中的神明亦自沉了一沉。
一股极为晦涩玄奥的力量便在这股沉郁中乍然生起，一瞬间，颜芷只觉得浑身气血一滞。然后她的神明分明看到，被小白凝聚在爪子前的那团微弱灵光尚未及完全成型，竟又自行消散了！
小白于是再度将爪子往回收了收，然后又再度探出。
没反应，然而这一次空气中什么反应也没有。
没有力量凝聚，没有灵光聚集，什么都没有。
小白继续继续往回收爪子，又继续探出。
还是没反应。
小白再三收回爪子，又再三探出。
依旧没反应。
小白：“…”
小白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爪子。呆在了原地。
颜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感到紧张难过的时候，可是颜芷却好想笑。
她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忽地扭过头去。
哎哟不行了！
小白这模样咋就是怎么看怎么二呢？
太好笑了。
哈哈！
哈哈！
忽然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颜芷忙转回头一看。就看到小白猛地从二妞儿的枕头旁跃下，然后闷头往外急冲。它冲速太快，以至于带倒了旁边的小屏风，那小屏风砸在另一边的小窗几上，又带倒了窗几上的茶壶杯子，三五个杯子一溜滚落在地，咕噜咕噜，一直滚到门边上。
小白就冲开房门，白影如电闪过，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颜芷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被这动静给惊醒的颜宝柱已在第一时间翻身下床，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猛地推开了房门。
他和周氏的房间就在二妞儿房间对面，这一推门，当即就和颜芷打了照面。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足可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先是颜宝柱颤抖着声音说：“大、大花儿真是你？”
接着周氏就风风火火从房间里冲出，用着与她平常性格完全不符的速度一径冲入二妞儿房里，她快手快脚地点了灯，转头往颜芷脸上一看，顿时满脸惊怔，立在原地说不出只言片语来。
后来，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颜芷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手脚，喊了一声“娘”。
周氏的眼泪便刷地流了下来。
她眼睛睁着，紧紧定在颜芷脸上，嘴上一点声音都不发，只是眼泪不停地流、不停地流。两行湿漉漉的痕迹就那么沾在她苍白的脸上，被昏黄的油灯光芒那么一照，当真是好像个花脸一般，半点美感也没有。
颜芷看着这张哭得无声，亦无丁点美感的脸，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霎那间酸软到不行。
这个时候三妹儿和狗蛋也都被惊醒了，一家六口子人，除了二妞儿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以外，剩下五个就那么门里门外地站着，相顾无言地看着，一时全都呆愣在原地。
然后，周氏猛地走上前去将颜芷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晚上，除了二妞儿，颜家其他人都没有睡。
颜芷在解释自己的经历，周氏和颜宝柱他们则在听着。
这一次颜芷没有再选择欺瞒，而是实实在在告知了自己外出历练的事情。
固然，她还是可以像从前那样随便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敷衍了事，反正理由很简单——他们既不懂，自然也就不必说来让他们担忧。可是在看到周氏眼泪的那一霎那，颜芷从前建立的种种心防轰然倒塌，便再也做不出那种用无尽谎言编织假相的事情来。不说，可以有千百种不说的理由，但是说了，就只有一种理由。
他们是一家人，他们有权利知道她的生活。
当然，就算要说，颜芷也还是有选择的说，实在不能说的还是不可以说。
比如碧海青空诀，又比如萧瑾之的系统，披蛟人的来历，还有造化级秘籍“离恨枪”等等。
饶是如此，也实在惊心动魄。
直到天际又再泛白，三妹儿忽然问：“大姐，你说的那只小白豹呢？怎么没有看到？”
颜芷一惊，方醒觉这次“逃家”之后小白豹居然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再度归来！
难道又要再遇一次“披蛟人事件”？
第八十五章：谁是谁过客
当颜芷循着小白豹的气息，再一次找到它的时候，所见到的景况与遭遇披蛟人那次是极相似却又极不相似。
相似的是，小白与对手再次战了一个势均力敌，颜芷赶到时正是战况激烈进入白热化的时候。
而不相同的却是，小白这次的对手不再是当世少有的阴阳境高手，而是一只吊睛白额虎！
这大虎身长近两米，四肢粗壮有力，双眼上扬威风凛凛，纵跃扑杀间腥风相随，当真是好一只野性凶猛的大虫！然而再怎么威风，再怎么凶猛，却也改变不了这老虎的境界尚且堵在猛兽巅峰阶段，不曾更进一步成为凶兽的事实！
是的，这老虎还只是猛兽，尚不能称凶兽。
如果按照人类对实力的划分方法来换算，它目前的实力顶天了也就相当于一个炼体十二层的修者！
所以，现在的状况是，曾经轻松击杀六品凶兽小夔牛，猎取六品凶兽雀鸾，后来亦能在与阴阳境高手的战斗中不落下风的小白豹，如今却只能与一只连凶兽都称不上的普通猛兽战个旗鼓相当！
甚至，战到后来，小白竟还有了几分渐渐要被压着打的趋势！
颜芷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身躲入旁边的树丛中，眼睁睁看着小白豹一点点落入下风，却一动也不能动。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曾经那样强大，那样深不可测的小白豹，如今面对一只连凶兽都称不上的猛虎，竟需做出殊死搏斗状方能与之周旋一二。
猛虎仰天怒啸，一纵一扑一剪尾间直带得四周草木簌簌作响。
小白豹体型微小，气力不及，每每被那虎爪一扇，虎尾一剪，便是一阵东倒西歪、左突右闪的好不惊险。要不是它身形敏捷。速度比之猛虎更快，又有一股子悍不畏死的冲劲，只怕早就丧命虎爪之下了。
忽然，猛虎将身一伏。铜铃般的虎眼中幽光一闪。
一股奇异的力量由此骤然降临，猛将小白豹笼罩其中。
小白豹正在纵跃中的小身体便诡异地当空一滞，接着“啪”地一下掉落在地。
这老虎竟是身带血脉妖术！
哪怕它尚未踏足凶兽境界，这时灵时不灵的血脉妖术威力极弱，可相比起此刻连半个法术都放不出来的小白豹而言，老虎这妖术已经足够定住它一时片刻了。
猛虎低啸，纵身一扑。一口向小白豹叼去！
颜芷险些惊呼出声，就要忍不住出手相救。
然而她终究是忍住了。
她清楚看到小白豹的眼神，那是一种凶悍到甚至绝望的眼神！
至死不退！至死不退！
它的骄傲不允许它退！它的尊严不允许它退！它渴望强大的那颗心不允许它退！
所以，这个时候它需要的不是一个救世主，而是一场绝地反击！
哪怕是死，也要用自己的力量。
前进！前进！
颜芷恍惚了一刻，周身气血亦随之沸腾。
她毫不怀疑，自己的确是读懂了它的眼神！
猛虎一口叼住了小白豹。眼看就要将它卡在利齿间嚼碎吞下去。忽而白影一闪，小白豹趁势扭身，竟从猛虎的嘴中一窜而出。这一窜之下。猛虎利齿划破它肚腹与后肢，却是好险没将它一劈成两半！
小白豹混不管这些，只由得鲜血流淌，它的身体却就着这个机会自猛虎嘴角、顺着它脸颊、然后攀住它耳朵一窜而上。
不等猛虎反应过来，小白豹身形闪电位移，又从猛虎耳朵的位置往下一探，然后它伸出一只爪子，猛地一爪拍下，就狠狠捣进了猛虎的左眼！
嗷——！
猛虎吃痛，仰天厉啸。
小白豹更不停留。身体一转，又是一爪拍下，这一次目标直指猛虎右眼！
猛虎终于反应过来，它一边狂啸，一边举起右爪就往自己的虎脸上拍去。
小白豹便又往左一窜，闪电般躲过猛虎这一爪。然后它忽地将身趴至猛虎左边那只已经被拍得血肉模糊的左眼上，凑了爪子过去就整个攀附其上，一动不动了。
它在通过猛虎这只受伤的左眼，吸取它全身能量精华！
片刻之间，这猛虎的凄厉吼声已是越来越弱，再过数息，它高大的身形一晃，猛然扑倒在地，却是已经死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霎那间攻守异位，胜负倒转，竟已是战局鼎定。
小白豹，惨胜！
颜芷看得心惊肉跳，直到战斗结束，方待离开藏身处来给小白豹疗伤，就见小白豹从猛虎身上跳下，忽而一眼望过来。
那一眼凶悍无比，浸透了十足十的抗拒意味。
气势凛然，不容置疑。
颜芷才刚迈开的脚步便又定在原地。
小白豹这才背过身去，低头从自己受伤的左侧胸腹一直舔到左边那条后腿上。颜芷被挡住了视线，并不能太过看清它具体伤势，只是看到它一身白色的软毛早被鲜血染透，然后它这一路舔舐，恍惚是做好了初步的清理和止血。
等到身上血迹差不多全被舔净，小白豹便径自站起身，头也不回直往山林深处奔去。
颜芷连忙展开身法追索而去。
她穿树过林，轻而易举就跟上了奔行中的小白豹。这也是她头一回在与小白豹的追逐中轻松将它追上。然而她却半点也不开心，来去如电的小白豹，若不是虚弱到了极致，又怎么会被她追上？
霍然，小白豹身形一停，猛又转回头，一双兽瞳就定定向颜芷望去。
颜芷心头一颤，再也按捺不住，便唤了声：“小白！”她的声音几乎不受控制，亦带了些细微到极点的颤抖。
小白豹没有动，兽瞳仍然定定地看着颜芷，眼瞳外圈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微微闪烁。
颜芷便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关键时刻，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只是心口发堵，鼻头发酸。绞尽了脑汁，她才从几乎打结的口舌中挤出几句话：“没有关系，是这样的吧？小白…就像、就像海上波涛，有起必有伏。所以，当你达到一个高峰，要想再次掀起更大的浪头，就必须先看明白低谷的风景。世上，世上没有什么是长盛不衰的，物极必反，这是、这是至理…”
小白豹的眼睛忽然眨了下。
颜芷几乎以为自己看错。连忙住了嘴。
然后她就看到，小白豹毛绒绒的兽嘴忽而往两边翘起，它，笑了。
笑过之后，它又深深地看了颜芷一眼，随即再不回头，转身离去。
颜芷站在原地，没有再追。
纵然小白是笑了。可它临别的眼神却分分明明，再清楚不过。
那一双兽瞳中虽是充满了不舍，可更多的却还是坚决。那是独行的坚决。那是必然再踏巅峰的坚决！
而这一程路，只有它自己。
颜芷心中忽而充满怅然。
其实最开始主动接近小白豹，她未尝不是看中了它强大的实力。否则世上可爱的小动物千千万，怎不见她对小猫小狗，小兔子小松鼠之类的喜欢成那样？讨好成那样？
强者，才能赢得尊重。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内心深处已经认同了这天地的规则。
所以同理，在原来的小白豹面前，身为弱者的她本就是没有资格与之同等对话的。她却试图将这样的强者拘在身边，想要对方强大的实力成为己身助力。这本身就是一种妄念。
纵然她对小白豹的真心亦并不作假，可这种妄念的存在却也不能否认。
而不论小白豹的虚弱离去是天道轻轻拨了一下手，还是一场必然到来的巧合，这一切都告诉她，妄念终归是妄念，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一切终是枉然！
就像小白豹眼神所表达的，有些道路终归只能一人独行。
不可有倚靠之心，不可有妄想之念，不可有退缩之意！
在这条攀登巅峰的道路上，修持己身，自强不息！
所有人都是过客，或许相交一段路，终又会在下一个分岔口各自追寻各自的巅峰。相互之间，追得上的，或许又会在更下一个分岔路口相遇，追不上的，不过就是分道扬镳罢了。
因而又说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而这能不能同归，看的终究是各自的本事。
颜芷不再停留，转身回走。
心中却已下定决心，或有下次相遇，她必将奋起直追，再不以弱者的身份仰望小白。
她要堂堂正正，真正成为它的伙伴！
她亦相信小白，不论它是什么来历，不论它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越长越小，终至于虚弱至此，只凭它的眼神，它的信念，它也一定可以走出低谷，再攀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