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有人大叫一声,“来了”
全场如同一点水滴入油锅,瞬间沸腾。
肖主任手里拿着红榜艰难的挤过人群,嘴里大声喊着,“让一让,让我过去一下。”
人群中让出一条刚好一个人能走过的道让肖主任过,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马上又闭合上,旁边后面的人都往前面挤。
红榜张贴出来后,现场如唱大戏一般,或悲或喜,或痴或怨,各有不同。
元琅也急于看到成绩,她身材娇小,跟泥鳅一样从人家胳肢窝或者两人之间的缝隙之间钻过,很快就挤到了最前头。
理科成绩跟文科成绩分开为两张红榜张贴,成绩都是从高到低。
元琅的心脏砰砰砰跳动得快要炸开,闭着眼平复下心情,深吸一口气,元琅睁开眼再次看向红榜。
第一名曹光,450分,第二名许继文,448分,第三名谢元琅447分….
旁边有人朝后面大呼,“曹光你是全校第一名呢,448分。”又从后面挤进来一男生,元琅一看,眼熟,这位叫曹光的男同学就是那天在饭店里讨论考题说大家都做错了的那个考生。
果然,他考得最好。理科前几十名除了元琅外,其他大部分都是男同学,女声寥寥无几。
曹光看到自己的成绩并没有多少欣喜的表情,反而一脸沉重。
“按照以往的录取分数线,我这个成绩很险。”
元琅在旁边也听到了对方说的话,心情沉了一沉。
看了成绩,有些考得差的直接就回去了,还有些返回教导处去咨询老师,选什么专业好。除了本科,还有大专,中专可以读,只是录取率都超级低。
本科,大专,中专全国加起来才录取不到百分之十几。
元琅也跟在曹光他们的身后,跑到了教导处。各班的班主任一个个都在给学生们分析报什么学校为好。
肖主任也在,他看到元琅之后朝她招招手。
“我看到你的成绩了,说实话,在县里面你这个成绩算考得不错,但是拿到市里面更甚至全国来比就不算什么了。去年本科录取分数线是448分…..我建议你志愿可以报读师范类的,师范类是冷门专业,录取线去年是440分,今年应该相差不大。”
元琅很纠结,就读师范类专业虽然还能有补贴,但并不是自己想读的学校。
元琅还在纠结,那边的曹光选了报考学校跟专业后,在是否同意调剂上死活就是要写“不服从”
而另外一个许继文则乖乖的填了“服从调剂”,写完之后同老师一起在劝曹光。

第四十章 工人指标

“那我如果再复读一年的话…”
肖主任皱着眉,并不赞同,“有些学生跟你一样,选择再复读一年,结果却越考越差,况且你的情况又不一样,你还要上班,根本不能跟把全部时间用在读书上的学生相提并论,你能考到这样的成绩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肖主任毫不客气的把元琅连削带打的说了一通。
有了一个曹光,又来一个谢元琅,肖主任愁得头发都要掉好几根。
“选择师范类,然后服从调剂,我估计你是肯定能上的…”肖主任很负责的还是想劝元琅。
最后元琅下定了决心,填报的还是自己心仪的学校,京城的B大,金融系专业,不服从调剂。
不过显然以元琅现在这个成绩并不足以上线。她已经做好了继续复习一年的想法了。
估计曹光跟元琅是同样的想法,曹主任看着两人的目光都跟看二傻子一样。
知道了成绩之后,元琅反而有一种更加紧迫的感觉。
回到宿舍就是拿起了书,每天的学习计划更是密密麻麻的,连一分一秒都不浪费。
跟着元琅一起学习的简田更是掉到了地狱一般,过得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连连抱怨也没用,元琅还是我行我素。见反抗无效,简田只得作罢,慢慢的竟也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学习计划。
到了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元琅还是没有收到邮差寄过来的信,就知道估计自己没戏了。
不过她还是去学校走了一趟。
肖主任很可惜的看着她连连摇头,“要是你听我的劝,不就能上大学了嘛。”
学校里除了许继文考上了之外,曹光也落榜了,其他成绩不如两人的人或选择了中专或选择的大专,也都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终于一种尘埃落地的感觉,说不失落那是假的,没得到确切结果的时候,她一直在想或许有奇迹发生呢。结果并没有….
简田知道今天元琅去了学校,看她脸色不对也猜到了,顿时一整天乖得跟小白兔一样,小心翼翼的。
等到了晚上,元琅又恢复了正常,简田才敢问,“没考上?”
“是啊”
简田突然很开心,“那明年我还能跟你一起上考场了…”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顿时想扇自己两耳光,元琅都没考上,自己还在这里乐,太不合时机了,怎么样也得等躲被子里偷乐啊。
看着简田懊恼的五官都皱到一起了的丑样,元琅心情也变得好起来,“那你得用心点读书,不然我明年考上离开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咯…”
简田急了,她可是发了誓的,要时刻跟着元琅的脚步走的人,怎么能被她落下呢。
“我一定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过了几天,门卫大爷在厂里碰到元琅的时候,叫了她一声。
“大爷,有事吗?”元琅停下来问道
大爷背着手,还在跟另外一个人说话,见元琅走到他旁边,用手示意她等一下,跟面前的人交谈完之后才转向元琅。
“前天我看到你姐在厂区门口转悠,问她要不要进去找你,也说不用,看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情呢?”
那人应该是她二姐朝琅,门卫大爷是认识她的。
“我昨天本来想跟你说的,但是给忘记了,这不是看到你才想起来。”
听完这话,元琅寻思着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本来想当做不知道的,但躺床上想了一晚还是不放心,第二天跟郭莎莎借了自行车就打算回家一趟。
“你怎么回来了?”远远的朝琅看到元琅的越来越近的身影,放下扫把等元琅到了门口才问道。
元琅停好自行车,抬头就问道:“你前天去厂里找我去拉?怎么没进去?”
朝琅露出难言之隐,但嘴巴上还是回道:“也没啥事,就是去看看你…”
“你别骗我了…”
朝琅愁眉苦脸的低着头,搅动着手指,好半响才道明缘由。
“你替我去给大姐做下和事老吧,她生我气了。”朝琅又愧又恼。
元琅一愣,她想了好多种缘由,还以为是朝琅的亲事的事,却没想到竟然扯到大姐芝琅的身上了。
“你总得告诉我前因后果吧,我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朝琅一直是个老好人,元琅想不出两个姐姐之间能闹什么矛盾。
“就是村里在传,我们村跟邻村的田地有一部分会被纳入工厂的建设范围,所以按照征收的土地范围来分配补偿,补偿方案可能是有一个工人指标,世元太小了,爸的意思是想把指标给我,让我去当工人。大姐听到风声赶回来了,在家闹个不休,爸不松口,她…她好像怨上我了…”
元琅回想一会,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村里集体土地被征收,补偿每家一个工人指标,这个时候是工业发展最快速的时候,能当上工人可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现在的人认为当了工人就相当于捧了一个铁饭碗,别提多安逸了。
只是她的记忆里谢家当了工人的之后老大芝琅,老六世元跟最小的娇娇,压根没朝琅的事。
至于世元跟娇娇怎么当上的,她也不清楚,不过肯定跟现在的时间对不上,他们现在还太小了。那芝琅的名额估计就是这次了。
“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要闹到姐妹失和的地步,我宁愿不要,大姐想要那就给她….”朝琅没一点犹豫,她更在乎的是姐妹之间的亲情。
元琅扶额叹了口气,诶….她就知道会这样。
“那是爸决定的,我们当儿女的也没插话的份,他愿意给谁就给谁,他给你,你就拿着,大姐会想通的…”
元琅这话全是安慰人的,在利益面前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朝琅一样能这么洒脱的。不过朝琅却是接受了元琅的这个说话,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那你还是替我跟大姐去道个歉吧…”过了好一会,朝琅的话转来转去又转到这上面去了。
元琅罕见的翻了个白眼,她二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第四十一章 人心

过了几天,元琅还在上班,被在隔壁水玻璃上班的同村的人给喊了出去。
对方是个眼生的小伙子,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脸上带着急色。
“元琅不好拉,你姐被开水烫了,现在送到卫生所去了。”
“怎么回事?”元琅吃了一惊,焦急的拉着小伙子的衣服问道。
“我也是别人过来告诉我的…”
完全被这件事情占据脑海的元琅根本就忽略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说,这个眼生的小伙子怎么会对自己这么熟稔,然后这个小伙子怎么会对朝琅这么上心,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让。
两人赶到卫生所的时候,人已经被转移到医院去了。听护士们的说法是,烫得面积很大,整个臀部至大腿根部都被烫的血肉模糊。
卫生所条件不如医院上,简单的处理之后让人给紧急转移去了县医院。
元琅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她大姐芝琅也在,芝琅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趴在大姐夫的怀里轻声啜泣。
“大姐,二姐的情况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烫到呢,还这么严重?”
开始那小伙子就跟在元琅身后,也开口问道:“是啊,是怎么被烫到的啊,人怎么样了?”
芝琅只是捂着脸哭,压根就不理元琅两人的问话。
元琅还想再问,大姐夫谢湘北皱着眉发话了,“你大姐已经很难受了,你们就不要再逼问她了可以吗?”
这话说得有些怪异,听在耳里感觉很别扭,似乎有什么内情在里面。
不待元琅再开口问,医生带着口罩出来了。
“谢朝琅的家属在哪里?”
压下心中的疑问,元琅腾的挤到医生面前,“在的医生,我二姐怎么样了?”
医生低着头翻动着手里的纸页,声音冰冷,不带感情的说道:“病人三级高温烫伤,虽然处理及时,但皮下,脂肪,肌肉,骨骼都有损伤,烫伤面积达到了百分之三十,她需要进行手术治疗,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进行观察,就算好了之后也会留下很严重的伤疤,甚至造成肢体局部扭曲。”
元琅听到这个结果,难以接受,芝琅更是奔溃的大哭,情绪不稳下,靠在谢湘北怀里不断的呢喃,“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谢湘北把芝琅往怀里带了一下,侧身躲避掉元琅火炬一样炎热愤怒的目光。
旁边的小伙子也听到了,他比元琅反应更快,更无所顾忌,极致惶恐跟愤怒,燃烧得他眼珠充血,跟头发狂的狮子一般,冲向两人,谢湘北反应不及,等他回过神,芝琅已经被对方从怀里拉扯出去。
五爪用力握紧芝琅的肩膀,不住的摇晃,怒吼出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你说啊…”
谢湘北一拳打在小伙子的眼睛上,趁着对方吃痛下松了手,赶紧重新把芝琅给护在身后。
被人无视的医生很生气,“医院里禁止打闹喧哗,你们要打架请出去打。”
小伙子还想上前冲,元琅费了老大的劲才拉住,“姐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湘北安抚了下自己的妻子,别过头不敢面对元琅刺人的目光。
“今天你大姐去找朝琅,我离她们有点远,就看到她们之间有点争执,你大姐失手推了朝琅一把,正好旁边有一桶刚烧好的热水,朝琅一下就坐到了里面,我跟你大姐赶紧把人给送卫生所了,后来又转到医院来了…”谢湘北避重就轻,说的含含糊糊。
“我医院有熟人,已经打过招呼了,用最好的药,绝对把二妹治好。”谢湘北拍着胸打着包票。
“你大姐已经很内疚了,你们就不要再怪她了,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想怎么样才能让二妹恢复得更好。”
谢湘北说得头头是道,可正是这有理有据的说法让元琅心如同掉到了冰窖,从头寒到脚。
不理大姐夫还在旁边滔滔不绝的说着话,元琅沉着脸走到芝琅面前,拉开芝琅捂着脸的手,四目相对下,芝琅的目光瑟了瑟,有些躲闪的游离开了。
元琅不带感情的轻声问道:“大姐,你是不是为了那个工人指标名额才推的二姐?”
闻言,芝琅身形有些微微不稳,颤抖着声音,“我,我不想的,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当时…当时就是脑子一片空白….”
两人的声音很轻,旁人根本没法听清楚两人之间的对话。
谢湘北仍是担心自己的妻子,不动声色的插入两人之间,隐隐的把芝琅跟元琅隔离开。
“你可真是个好姐姐啊….”元琅讽刺的冷笑出声。
小伙子不明就里,但并不能阻挡他对罪魁祸首芝琅没好脸色。
谢湘北对元琅还能忍让,毕竟是小姨子,芝琅也确实有错。但对总怒视他们夫妻二人的小伙子没了耐心。
“现在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关起门来说就够了,你又是哪位?”谢湘北不满的呛道。
“我,我跟朝琅是朋友…”小伙子高涨的气性突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淡得没得多少血色的嘴唇安静下来,眼神闪躲着吞吞吐吐的有些牵强的解释道。
谢湘北自己也是男人,对面的人心里有些什么盘算,他还看不出,“谁知道你这么关心我家二妹有什么企图…”
“我…”小伙子笨拙的不知道怎么反驳。
“大姐夫….”元琅反应过来,不耐烦的打断谢湘北不着调的话,两人刚才打的机锋元琅也算是懂了两分。但她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谢湘北会拿朝琅来打击对方,心里更生起了五分火气。
经过这一茬,小伙子总算是平静下来,将心思全放在病房里的朝琅身上。
等病房里的护士推着工具车都退了出来,元琅率先进去,其他两人男同胞才踏进病房半只脚,马上又退了出去。
朝琅脸朝大门,闭着眼睛,脸上是隐忍的疼痛。趴着身子躺在床上,下半身垫着高高的枕头,裤子被褪到小腿肚,腰部以下裸露在空气中,皮肤上全部涂满了一层黑色厚重的药膏。

第四十二章 沧海一粟

芝琅索瑟的站在门口别开眼睛不敢看面前朝琅的惨状。
元琅看着眼前刮掉一层皮肉的朝琅,心疼得厉害,又不敢掉眼泪。
朝琅吃力的睁开眼皮,看到站在元琅后面的大姐,第一次没了懦弱与友善。激动得挣扎着起身。
“二姐,你现在不能动…”元琅惊惧的把人按到床上。
一动弹,皮肉绷紧,痛感不亚于当时被灼伤的经过。
朝琅哑着嗓子闷哼了几声,仍不甘心的试着移动。
“你走,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朝琅再怎么大度,也不能接受害得自己落到如此田地的人在自己面前晃荡。
感受到剧烈的疼痛跟医生护士只言片语的讨论中,朝琅也能明白她怕是会留下很严重的疤痕,甚至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可是她还年轻,她还没嫁人,她还…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悲从心来。更难以接受的是亲人给她的致命一击。
芝琅也眨巴得不断掉眼泪,愧疚不已。
见朝琅情绪不稳,退后几步,捂着脸说了声,“那我先出去待会,等二妹冷静会我在进来。”
“砰”
门被关上。
朝琅恨意满满的盯着病房的木门。
“二姐…”元琅担心的叫了一声。
“你也出去吧。”朝琅声音里透着一股深重的疲倦。
最后还对元琅笑了下,像挤牙膏一样,缓慢又艰难的将几块肌肉堆在一起,拼凑成一个笑脸的模样。
看得人怪难受的。
“我还是在这里陪着你吧。”
拗不过元琅的坚持,朝琅又不能下床赶人,只得别过脸朝另外一边闭着上眼睛。
元琅搬了个小凳子就守在床前,看着吊在朝琅手臂上的吊瓶。
药水一点一滴的慢慢的流入朝琅体内,病房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朝琅隐忍的喘息声在白色的房间内特别的明显。
一整天,挂在铁架上的药水瓶就没间断过,朝琅的手输液久了,在炎热的天气里都凉的跟块冰一样。
芝琅出去了之后就没再进来,只有谢湘北带着一个穿白大褂,带口罩,遮得只留下一双眼睛的进来。
“我带医生过来看看。”
谢湘北带着医生进来之后,看到站起身的元琅,抬手示意元琅坐下。
男医生不发一言,进来之后瞧都没瞧其他人,只是在站在离病床一米远距离的处简单的看了几眼。
前后不过一分钟,男医生看了谢湘北一眼。
“我们出去说。”谢湘北会意的点点头,跟着已经抬脚出门的男医生出门,稍微落后对方一步。
元琅跟在两人后面,隔着一扇病房的木门听着外面的两人说话。
“怎么样?”她大姐夫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很平静。
“老实说,你妻妹的情况比起我见过的一些案例已经很好了,起码伤重的范围并没有很大,可以通过多次植皮手术完成,只是或多或少还是会留下一定的伤疤,不过这个价格…你要有心理准备,不是个小数目…”
男医生剩下的话,元琅也没再听,悄无声息的又坐回了座位上。
带着一脸的若有所思,元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朝琅睁着眼睛趴在床上,扭着脖子微微抬起脖颈,看着元琅。
“刚才姐夫来了?”
元琅反应过来,是朝琅在问话,安抚的笑了下,“恩,姐夫带了医生过来看你的情况。”
元琅还准备了下一句话,正想着等朝琅要是问起来自己的情况应该怎么回答,结果朝琅也就问了这么一句,就又偏过头继续趴着闭目养神了。
又过了一会,谢湘北轻轻的把病房的门推开一条小缝,小声的叫了声“五妹”,然后向元琅招招手。
元琅站起身看了吊瓶里的药水,又看了看连睡着了都紧锁眉眼的朝琅,措手撮脚的带上门跟着谢湘北走到病房外面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姐夫,你要说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二姐的药水快要滴完了,我得回去看着才行。”
谢湘北表情不自然的笑了会,搓着手解释道:“你大姐身体有些受不住,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等晚上让她过来守着….”
面对元琅无甚表情的眼睛,谢湘北自己都解释不下去,只是自己妻子的脸面他还是得替她维护的。
尴尬了一会,见元琅不搭话,甚至看着还有些不耐烦。
谢湘北叹了口气,“朝琅的情况你也知道….”见元琅的目光终于移到自己身上,谢湘北继续说道:“开始来的那医生是我一朋友,他过来看过….只是那个医药费,手术费实在是我们承担不了的….”
“所以呢?”元琅歪着头,作不懂的姿态反问道。
谢湘北别过头,盯着窗外一株大树看,似乎上面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地方。
“我的建议是大家都凑点,看看有多少钱吧,当然大头肯定是我们出,芝琅作为大姐,这样做也是应该的,何况这件事也有她一定的责任….只是我们夫妻两的情况,大家知根知底的,所以…先做保守治疗….”
元琅目光如炬的死死盯着对方,“所以就不给二姐治疗了?”
“你说错了,不是不给治,是做保守治疗,手术就先不做了,等以后大家条件好了之后才做,而且只要不是脸,穿上衣服,也看不出来….”
“别说了,我借钱,砸锅卖铁也会给二姐治。”元琅冷着声打断谢湘北的话,脸上越是平静,心里汹涌澎湃的怒火越是烧得旺盛。
这次谈话,两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元琅掂量了口袋借来的钱,非常的焦灼。
她跑遍了熟识的同事朋友,也不过才借来不到一百块,大家都是普通人,兜里大多数都没啥余钱,能借到这么多,还因为其中大部分是从郭莎莎手里借的。
昨天跟谢湘北谈崩了之后,元琅又去找过朝琅的主治医生,确实如谢湘北所说,需要一大笔的治疗费用。自己借来的这么一点,如杯水车薪,根本解不了急….
而元琅却毫无办法,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如粟中之沙,如此渺小微弱。

第四十三章 毛大壮

那种强烈的迫切也影响到了简田,晚上元琅上床的时候,突然发现枕头底下一个厚厚的油纸包一层层包裹着一叠纸票子的时候,元琅默了一小会,转头。
简田咬着笔杆正思考着解题思路,小脸上都是痛苦的纠结。
元琅拿着手上如千斤重,沉甸甸的钱问道:“这…是你放我枕头下的吗?”
“是啊,你最近不是缺钱急用呀?”简田很当然的点点头,好像她做的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元琅并没有跟简田说过她的家事,所以简田根本不知道元琅拿钱是干什么用的,但就是这样,她连问都没问一句,就能拿出这么多钱啊…
这份心意厚重得让元琅不知所措。
“怎么会有这么多?”摩搓着手指头上的触感,不用看也知道这里起码有两三百块。
“你过来帮我看看,这题我怎么都不会做。”简田心思还在习题纸上,对于元琅的问题,随意的回答道:“我不是回去了一趟嘛,跟我爹妈还有哥借的,不着急,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说完就拉过元琅,撅着嘴巴不高兴的指着题目,“好难哦,怎么都算不出来。”
元琅接过简田递过来的笔,两三下就把解题过程给写了下来,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简田欢天喜地的拿过被解答出来的习题,懊恼的出声:“我怎么没想到可以这样解啊…真笨…”
简田捶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继续将心思投入到书本中。
元琅不好再打扰她,将油纸包好好的放好,翻开的书本上的字却一个都没看见眼。一晚上,她的目光不时投向在一旁学习得认真的简田。
等简田做完一页习题后,元琅“啪”的一声,把书本合上,挨到简田身边坐好。
第一次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简田的眼睛说道:“你一定要跟我一起考上大学,以后我们还在一起。”
相处了这么久,虽然元琅把简田当好朋友,但是直到现在这个时刻,她才是真真正正的无所保留的彻底敞开自己的心扉。
简田愣了一下,直觉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虽然说不明白是什么,但她小动物般的直觉让她觉得,这似乎并不是坏事。
“那我们说定了。”简田乐的跟田地里的小老鼠。
她哥哥可说了,元琅很有前途的,自己一定要抱紧她的大腿,紧紧的跟着她才好呢,以后就不愁了,除了自家哥哥外,又有一个人给自己靠拉。
这次的钱加上上次借的,还有剩余的工资,元琅身上一共有三百三十四块。
天一亮,元琅揣着钱就上医院。
晚上都是芝琅在守夜,元琅有三,四天只是白天趁着中午的空隙过来看看,待不到一会,又得回去上班。加上忙着到处借钱,朝琅现在的情况进展怎么样都不太清楚。
每次问起大姐夫,都说很好。今天怎么都得去问问主治医院,不然总感觉心里没底。
元琅盘算着自己手里的这点钱,动第一次的植皮手术应该是够了的,剩下的….之后总会有办法的。
元琅想得很好,等她急冲冲的赶到朝琅的病房时,昨天还住了人的病床,今天就被护士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被褥,房间里还站在已经去办理入住手续的新病人家属。
“这个病床上的人呢?”元琅惊诧的拉着护士小姐问道。
护士抖了抖手下的床单,看了元琅一眼,也认出对方是原来的病人的家属。
于是和气的回答道:“你不知道吗?这个床原先的病人大清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都没好,怎么就出院了呢?”元琅太过震惊,声音不由得有些高。
护士倒不在意,还是回过神来的元琅抱歉的扯着脸笑了笑。
她完全想不到昨天还躺在床上的人,今天就出院了…
“她恢复的状态还算不错,既然不等做恢复手术,其他的完全可以回家养着,家人注意伤口不要发炎感染,注意卫生,坚持换药,就是会比较麻烦。不过少了每天住院的钱,你家人都同意的。病人也是点头同意了,医生才给开的出院证明。”
“好了没有啊,快点呀…”旁边的新病人家属看到护士停下手里的动作跟元琅说着话,顿时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连连出声催促。
护士没好气的摆了对方一个白眼,“催什么呀,现在不是快好了呀。”
元琅转身快速的离开,返回厂里请了一天假,借了自行车死劲蹬着往谢家赶。
到了谢家,大家都在呢,谢母跟芝琅在厨房说着话。大姐夫谢湘北跟谢父在院子里抽了几口旱烟,呛的直咳嗽。
另外还有一人背着身子坐在凳子上,谢湘北还抢了谢父的烟杆往人面前递了递,笑嘻嘻的示意对方也试一口。
那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手也快速的摆动,“不不不,我..我不吸烟。”
看背影,似乎并没有多高,从元琅的方向看过去,坐在凳子上的人远远的看着跟个粗壮的小孩一样。
“诶,五妹怎么回来了?”谢湘北先看到,笑着挥着手招呼了一声。
谢父眼都不瞧自己女儿一眼,只冷哼一声,“回来干嘛?”
元琅没答话,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拘束的站起身朝自己咧着嘴巴的人——毛大壮。
他怎么来了?
谢湘北见元琅一直盯着毛大壮看,后者无所适从的站在原地,赶紧开口介绍道:“这是大壮,过来看看朝琅。”
元琅狐疑的看了大姐夫一眼,他什么时候到谢家变得这么殷勤了?
毛大壮站在高大的谢湘北旁边,还没到他肩膀高,带着一副老旧的圆形眼睛,头发里夹着很多白发,年纪不到三十,看起来却跟中年人一样老相。
对于毛大壮,元琅并不反感,这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对待旁人还算友好,只是对待妻子子女却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