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到那人在耳朵低哑的声音:“别怕。”
下一刻,长安瞬间就睁大了眼,两手死死扣住他的背,指甲都几乎陷入肉里,却还是疼得忍不住掉了眼泪......
楮池苏看着她的眼泪,心疼的低头不住轻吻着,强忍着停下,给她适应的时间......
......
最后的时刻,长安浑身颤抖着,任他带着在她从未到过的世界里疯狂。
一室*乍消还浓。
长安窝在他怀里,浑身都好像散了架一样的疼,可心里,却满满的都是幸福。
一场运动下来,浑身都是汗,就这么睡着当然不行,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走到浴室。
最后还是楮池苏贴着她后背笑得特别愉悦,笑了半天,才抱起长安往浴室走去。
长安就这么......被他抱在怀里,羞的根本不敢看他,把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口。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他说的“餐具”是什么了......
简直泪目,楮大医生现在说话意义都太深了......流/氓!
楮池苏把她放到浴缸里,然后给她放水。先试好了温度,才开始往浴缸了放。
长安现在累得根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楮池苏看着她怏怏的样子,好笑,自觉的伸手给她洗着。
可是洗着洗着,呼吸却越来越乱......长安疑惑睁眼,却瞬间被楮医生眼里的深色吓住了。
......
于是,出来时,长安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的了,可是......却比进去时更累了!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楮池苏把她抱到床上,细心盖好了被子,抱进怀里,忍不住又亲了亲累极了的人的额头,柔声说:“睡吧。”
抬手关了床头灯,抱着怀里的人深深的睡去。
夜深露重,一对相爱的人在最深刻的接触后,相拥而眠。
可是,在半梦半醒间,长安和楮池苏却同时做着同样的梦。
那是一个民族最鼎盛的时代,大周国处处都是国泰民安,一片安宁祥和。
坊间多有传言,大周国有楮王戍守,方得百年安宁,有何足惧?
上京城的人更是有幸得见楮王一面,传言自此更盛:楮王那样一身清绝风骨,怎会是这池中之物,大周国得之,乃万年之幸。
楮池苏,一个风诀整个大周国的名字,是所有人眼中不可磨灭的传说。
可就是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此刻,却对着树上小小的粉衣少女笑得无奈极了:“长安,楮哥哥来看你了,还不快下来,爬那么高,摔到了可怎么好?”
☆、第三十九章
“楮哥哥?”树上的小少女一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怕危险,俯身就往树下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
果然就看到身着白衣的清绝男子,正站在千年桃花树下,仰头看着树上他的小少女,眉眼间尽是温柔笑意。
长安高兴坏了:楮哥哥前些日子去边关打仗,可有些时日没来看她了。
于是收了脚,向右边稍稍挪了些,闭着眼睛就对着他跳了下来。
楮池苏可被她这一跳吓住了,面对万千敌兵战马都未曾动容一丝的脸色却被她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吓得失了所有的淡定从容,眉头顿时死死一皱,忙伸开了双臂抱住从树上跳下来的人。
......还好接住了,楮池苏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小人儿,还有些后怕。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地上,等确定她双脚都稳稳的着地了才收了手。
楮池苏半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脸与她的齐平。原是想说她几句的,怎么胆子就这么大,不管不顾的就敢往下跳。
却在看到那张小脸上的莹莹笑意时瞬间软了心思,半句重话也舍不得说出口了。
也是,这么多年了,他何时舍得对她语重半句。
无奈笑笑,伸手摘下她头上不经意挂着的桃花瓣。他轻柔的布料拂上她玩闹的发烫的脸蛋,舒服极了,她就伸手抓住,两只小手握住他的一侧袖端不肯放手。他好笑,由着她。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把从她头发上拿下的花瓣弹出。
他虽是刚十八,却也拿了多年的兵戟,虎口处有着厚厚的一层茧子。让长安每每握住时都倍觉安心。
楮池苏转过头,看着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嘱咐几句,省得哪天他不在她真的就伤到了自己:“长安,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万一伤到了哪里怎么办?”
长安被他说了,却也不怕,扯着他的袖口晃了晃,大眼睛看着他,特有理:“这不是看见楮哥哥在吗?”
楮池苏被她说得一笑,虽是无奈,可再也没有什么好说。
她对自己的依赖,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你娘亲呢?”
“在后苑呢!娘亲说快入秋了,要把冬衣先做好。”少女一脸懵懂,完全不觉有什么不妥。
听她这么说,楮池苏默然叹了口气。
五夫人身份低微,又不受邬相宠爱,这些年她们母女两个处境实在是艰难。
他虽是有心相助,可毕竟身份不便,不能干预太多。
......楮池苏看着自己眼前干净无邪的笑脸,明明已经快近十岁了,却还是半分不知世事。
真好。唯愿他这一生,可足够强大,永远守护住这份纯真。
等再过几年,她再大些,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了,他便去求皇上赐婚,娶她做自己的正妻。到时候便有了可名正言顺保护她的身份。
只是这几年,他已至舞象之年,即至弱冠,皇上曾多次提出要为他纳妃娶妻,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拦了下来。好在父王知他心意,也多帮拦着。
只是......父王多年征战在外,落下了一身的病,身子骨越来越差,不知还有几年光景。
到那时,他倒真是不知道还能拦住几时。
所以啊......他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小少女,轻轻祈祷着:长安,快些长大。
想他年少领兵,征战多年,向来杀伐果断,手起刀落已成天性,何尝信过天地神佛?可此刻,望着自己的粉衣少女,他却只能祈祷神灵有明,佑父王安康,佑他的小少女早日长成。
其余的,皆可由他来守护。只是这天命之事,却是任他再强大也无能为力。
千年桃花古树,花开极盛,不时有淡粉色的花瓣迎风而落。
楮池苏就在这漫天桃花雨里轻吻上了粉衣少女的眉心,薄唇与额心之间恰夹着一瓣桃花。
桃花成劫,美极悲极。
小少女虽是不知人事,却也悄悄羞红了脸。
小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袖口,仰脸看他:“楮哥哥,你这次可以在上京城待多久啊?”
他右手拇指与食指在袖下轻夹着刚刚他吻上她眉心的桃花瓣,听见她的问题,轻轻蹩眉,想了想,还是告诉她:“大概三个月,最近边陲有些不稳,北方蛮族正蠢蠢欲动,打算进击。估摸着,只需三月,便会忍不住攻进来。”
明知她不能理解这些,可他还是愿意和她说,事无巨细都想告诉她。
长安点点头,他常与她说这些,她虽是还不能全懂,却也总明白个五六分。
在心里念了一圈,懵懂着问他:“你又要去......守护什么了吗?”他曾经告诉过她的。
楮池苏笑,眼睛看进她的,轻声肯定:“是。”
他曾经在她问他为什么总离开时认真的告诉过她:“楮哥哥要去大周国最边缘的地方,去守护大周国的民熙物阜,国泰民安,守护我大周国的臣民安乐无忧,不为战事所扰,守护长安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守护长安......永远平安。”
她知道,这是很难事情。
但她更知道,他做得到。
只是......还是有些不高兴,他这一走,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到时候家里的哥哥欺负她可就没人帮她了。
看她噘了嘴,楮池苏却禁不住笑了出来,伸出左手捏捏她的脸蛋,问她:“好了,最近书读的如何?夫子教的可都学会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心情变得极快。听他这么问,立刻就把刚刚的那点不高兴抛到脑后去了,连忙点点头,笑嘻嘻的看着他,小脸上还带着微微的得意:“学会啦!夫子教的都会啦!夫子还夸我聪明来着!”
说完就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等着夸奖。
他自然不会让她失望,笑着夸到:“真好,长安好厉害。”
长安立即就笑眯眯的点头。
他好笑,看着她,说:“去把楮哥哥上次给你的书拿来,楮哥哥教你念。”
长安一听,立刻开心的点点头,跑去屋子里把那本《孙子兵法》拿出来:她最喜欢楮哥哥教着念书啦!
那本《孙子兵法》因为是他送的,所以她一直小心的收着,就在自己的小枕头底下压着呢!
......
片刻后,落花繁飞的桃花树下,一身白衣的清绝少年怀里抱着他的粉衣小小少女,一句一句的教她念着:“《始计篇》,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一五事......”
————
楮池苏再离开时已经入冬了,桃花谢了一地。
长安那天也不怕回家会被责骂了,偷偷跑到楮王府去给他送行,身上还穿着他昨日送来的粉色夹袄。
大兵已临城外守候他们的将主,北风呼啸,硬生生将天地间刮起一份萧索的凉意。
楮池苏穿着银灰色的战袍,将战马先交给一边的士兵看守,看着面前眼里含泪的小少女。
短短几月,她已长开了不少,一章小脸衬在桃粉色的夹袄里嫩生生的好看。
楮池苏看着看着,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俯身抱住她,轻轻在她额头又亲了一记。
只是这次,中间再未隔着什么,是再真实不过的触感。
停顿些时候他才起身离开,看着怀里人红红的双眼和粉扑扑的脸蛋,实在是舍不得。
他知道,再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了,他答应了陪她一起过的。
更何况,这次战事虽说不凶险,甚至打不起来,只要他在边陲就足以威慑。只是......却是一场持久战,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而且,她父兄待她实在是不好,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还不知道她会被如何欺负。
想到这儿,楮池苏实在是放心不下,暗自想了想,下了决定,正色问她:“长安,你愿意和我去边陲吗?”
长安立刻抬眼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以和他一起,她自然愿意!。
于是连忙点点头,说:“愿意!”一副着急的样子生怕他反悔。
他笑起来,可还是继续和她说着:“那里会很冷,很苦,甚至有时候我也不能一直陪着你,没有人照顾你......你还愿意吗?”
长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只要可以在楮哥哥身边,任是如何她都愿意。
楮池苏这才终于松口气,笑着把她抱起来:“那好,那便跟我走,我现在让人去取你的东西,再告知你娘亲,如何?”
长安点头。
反正她不见了,也只有娘亲会在意。而娘亲一直都愿意她和他在一起,因为会比在她身边得到更好的保护。
楮池苏便派人把事情交代下去,自己带着长安骑马走到城外和大军会合。
他把她放到身前,双手从她腋下穿过握住缰绳,把她紧紧的护在怀里。
风极大,吹的长安脸上都有些疼了。楮池苏就取出随身带着的手帕,折成三角围在她脸上,在脑后打了一个结,只露出眼睛。
两个人骑马到城外时将士看着自己主君马上的小女孩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有些呆住。
这怎么打仗......还领着这么个小丫头呢?
不过倒没人说什么。
一是楮池苏平时在军里威望极高,从无败绩,三军唯命是从;二是,几乎所有的将士心里都清楚,这场仗......怕是打不起来的,北方那蛮族刚刚兴起,国力衰微,这些日子叫嚣着也只是穷自张显罢了,还是颠的清自己几斤几两的,楮池苏往那一守,怕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真的打进来。
这就是楮王池苏的威慑力。
哪怕不用披甲上阵,剑指黄沙,就已是大风起兮。
楮池苏单手护住长安,右手拔出腰间的佩剑,奋手朝天一指,大喊:“出发!”
三军顿时整装出发,一呼百应。
战马嘶嚎,踏出漫天黄沙,将士披甲从征,铁剑银戟磨利带出鞘。
上京城内一片战鼓声声,风动寒梅。
————
路上走了半月有余,才终于到了边陲的驻扎营地。
已到了西北的地带,寒意更甚。
这几天长安被他打扮的就像个粉嘟嘟的肉丸子一样,穿了一层又一层,就怕她冻得生病。
安排帐篷时,楮池苏不放心长安自己睡,就让人在自己的营帐里又安了一个塌子,扑了厚厚的毯子,给长安睡。
北风越来越盛,正如所有人所预料的一样,北方蛮族并没有真的打进来,可楮王军也不敢撤,双方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僵持着。
楮家世代驻扎在这里,所以有专门的楼阁。
因是在西北地带,装修自然不是华美非常,却也算是处处讲究,贵气盎然。
长安平时就喜欢待在这楼里,楮池苏无事的时候便也到这里陪她。
楼里有一间暖室,日日生着炉火,长安最喜欢待在这里,一个人的时候,就躺在炉边的塌上,翻着楮池苏给她找来的书。
这天外面下起了大雪,楮池苏却不在,被叫去商量雪天防御措施。
长安看了会书,哪怕守着炉子,手还是有些冰。
外面雪下得极大,甚至都可以听到它压伤枯枝的声音。
长安把两只手合在一起,往里吹了口热气,搓了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推开了窗。
寒风一下子灌进来,冷得长安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可还是舍不得关上。
漫天大雪的美景总是会让人流连。
长安看着看着,忍不住把身子探出去,想接片雪花到手心。
刚探出身去,就看见那人正在不远处的小亭里和手下的将士交代着什么。
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
如墨的长发简单的扎在脑后,发丝被风吹的扬起来,黑白鲜明的对比着,飘飘不似人间。
长安看着那人好看的侧脸,竟然红了脸,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伸出小手握住窗柩合上了窗。
回到塌上,离火炉近了些,明明身上冷得不行,可却被火炉烤的有些心浮气躁。
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好的窗,长安红着脸穿了鞋跑了下去。
走到挂着他字画的那面墙上,长安伸手摸了摸,把自己头上的一个簪子拔下来,拿在手里,认认真真的开始在墙上刻着他曾经教给她的字。
他的姓氏:楮。
因为建在西北,风沙极大,所以墙壁都用的是极硬的材料。长安一笔一划的刻下来,手已经有些酸了。
刻了好久,每一笔都重复刻画了好几次,长安看着才终于满意。
把手里的簪子又随意插回头上,细嫩的小手上已经被勒出了红痕。
长安也不在意,用手去摸自己刚刚刻好的字......楮。
她一笔一划的磨砂过去,终于忍不住红了脸,拉过他的字画把那个字完全的挡住。
......
除夕那天,楮池苏特意吩咐人做了些好吃的给长安。
随军的庖丁特意给大家都做了饺子,希望讨个好彩头,求个平安吉祥。
长安看着端上来的圆乎乎的饺子,特别喜欢,吃了好几个。楮池苏看她吃得高兴,就把自己的那份也给了她。
两个人一起在古楼里吃完了旧年头的最后一顿,楮池苏看着长安,把她嘴角的汤渍擦干净,说:“长安,今晚你和我一起守岁罢。”
长安自然点头。
楮池苏又在她厚厚的夹袄外面系了个大披风,把她完全包住,才拉过她向宗祠走去。
其实就是一间房子,里面摆着楮家先人的排位。因为长年在这里驻扎,故在这里也设了宗祠留以祭拜。
楮池苏带着长安上了香,两个人就坐在宗祠内的长凳上,守着天明。
他怕她冷,就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陪她说话。
长安也强打起精神陪他。
可是到底是年纪小,禁不住睡意,子时刚过就已经在他怀里睡熟了。
楮池苏失笑,怕她着凉,可是今晚又不能送她回去,只好把她横抱着,拉紧了外面的披风,脸贴着她的,一下下晃着......就这么坐了一夜。
黑夜沉沉,楮池苏抱着怀里睡得兀自香浓的人,看着几代先人的牌位,心里逐渐泛起温柔。
列祖列宗在上,楮家第三十七代后人楮池苏,承家族遗训,戍守大周安宁。私以为虽未全然及至,却也有十之六七。
今池苏力佑万民无忧,莫言所求,只愿换怀里人一生安康。
得此,苏此一生,无怨无悔。
晓风未起,残月未尽。
夜色深重的宗祠内,楮池苏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少女,遍体生暖。
拿出袖子里早备好的红线,一头放入她手中,他自己拿着另一头慢慢往线匝上缠着。
一道一道,缠过红线千匝。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她终会是他的妻。
楮邬氏,长安。
楮池苏沉沉笑起来——这名字可真好。
————
年节刚过,便是花朝节。农历二月十五,百花的生日。
都说花朝赏花,月夕赏月。这西北极寒之地虽未有什么花开,楮池苏还是决定带着长安出去走走。
来这儿已大半年了,她还未曾好好出去走走。
天气已回暖了些,长安便也穿的少了不少。
楮池苏骑马带着她,一寸一寸踏过这大周国最边缘的地方——他戍守半生的安宁所。
他问她:“长安,你最喜什么花?”
长安被他抱着,笑:“桃花。”
楮池苏点头,他倒是知道,她从小就钟爱桃花,总跑去邬府院子里的千年桃花树上坐着。
“还有啊.......”她一边看着两边的景色,听他轻声说着都是些什么,突然出声。
“嗯?”
“我前些日子看书,还看到一种花。”
“什么花?”
“彼岸花!彼岸花,花开千年,花落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她声音向来清脆好听,这时候说着这样的话却也不免带了些悲凉的调子。
楮池苏稍稍沉默了些许,才开口问她:“嗯,你喜欢这花?”
长安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好可怜......”
“怎么说?”
长安知道他一定可以听懂自己说的,小脸从他怀里转过来,声音有些低,她说:“因为未曾有过希望啊!”
如果知道最终还会相见,那么怀着这样重逢的希望,等待千年也绝不算悲哀。可是,明明知道永世不能相见,却还是要一个千年一个千年的守着,实在是谪尽相思,悲哀入骨。
楮池苏自然懂,却未说什么,抱着她,给她一处处讲着西北的风土民俗,像是把这件事忘记了。
直到这天的最后,他带着她,骑马站在一立悬崖处看远方天边上残阳如血。
他才终于告诉她:“长安,天地虚妄,寸土虚弥,然,该相见的人,终会相见。”
哪怕我这一生凌轹,半世癫狂;哪怕痴狂千生,万世轮回,也终会挽子青丝,铺十里红妆,一世相陪。
等长安和楮池苏再回到上京城时已经是来年的深秋了。
这一年,新主登基,大赦天下。
长安在邬府中,知道的实在是不多,只在偶尔跟着娘亲出去时,才会听到坊间些许传闻。
说新主本是心胸狭隘之人,此番登基,怕是也是诡计为之。
长安听得心里一跳,却不敢再说什么。
————
春去秋来几载,长安也到了可嫁人的年纪了。
这几年边陲还算安宁,楮池苏在上京城内待得时间也长了些。但凡是待在京中的日子,他几乎都和长安待在一起,亲自教她读书写字,弹琴绘画。
他的书法琴技在天下都是出了名的好,却从不收学生,只一心一意的教长安,等着他的小少女快点长大。
这些天楮池苏的心情看上去特别好,长安不知道为什么,也没问他,翻着手里的《孙子兵法》。她长到这么大,读得最熟的书就是这兵法了。
因为和他息息相关。
这时候又是夏初的时候了,每每这时,院子里的那颗桃花树都开得特别好。长安最喜坐在那颗树下看书。
偶尔有花瓣掉到书页里,她就拿起来含在嘴里,权当做零嘴吃掉。
今儿已经是半下午了,楮池苏还没来。
长安轻轻皱了眉,有些担心。他今天该是上朝去了,这么久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西北那边又出了什么事,让他又到那边去。
前年的时候,楮伯伯走了,长安陪着他,在祠堂整整跪了三天三夜。楮池苏从不善经营人际关系,楮将军一走,更是和别人没了来往。但好在他战功赫赫,楮家有他支着,倒是更强盛了些。
只是......太强大了,反而会遭嫉,碍于他威名在外,才无人敢说什么罢了。
刚一会儿,楮池苏就来了。
长安看他来,就笑起来,把手里的书放下,几步跑到他面前。
他看着像是更高兴了些。这些年,他变得更加稳重,倒是难得会有这么情绪外泄的时候。
长安直接扑到他怀里,被他抱住。
“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楮池苏笑着,牵着她,又走回了桃花树下。
微微俯身看着她,浅笑着,说:“我方才向皇上提了要娶你的事情......皇上答应了。”
长安听他说着,脸渐渐红了起来,低声“嗯”了一声。
“不过......”
他继续说,长安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不过什么?
“不过西北战事又起,皇上命我领兵平定战乱,等我凯旋归来,就为你我赐婚。”
长安红着脸,幅度极小的点点头。
那人就笑开了,捧着她的脸,站在桃花树下,眼睛里都是光:“此去不知何时才是归期,你等我归来,娶你为妻,可好?”
长安看着他的眼睛,抵着女孩子的羞涩,轻声应下:“好。”
楮池苏的眼睛瞬间更亮了些。等了这么多年,推了无数次皇上的赐婚,终于等到这一天,等到她长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她为妻,一生相守。
楮池苏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娇俏面容,喉咙动了动,终于还是没忍住,在漫天桃花雨里,俯身稳住了她粉嫩的唇,辗转嘶磨。
......
他走后,长安就开始着手准备嫁衣了。
毕竟是要嫁给楮池苏,邬相派人送来就上好的大红绸子和针线,因为长安之前说过,想要自己缝制嫁衣。
长安看着自己膝上的大红嫁衣,手里拿着金丝线一针一针的缝着凤凰,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嫁给他,嘴角就抑制不住的笑,半下午的时候,就命人拿了案子放在桃树下,自己坐在一边绣着。
娘亲来看她时,她正看着快要制成的嫁衣傻笑着。
娘亲也笑,过来坐到她身边,搂住她,轻轻晃着:“娘的小长安要嫁人了,嫁给那么好的人......真好。长安,真好啊。”
娘亲的语气里带了哽咽:她的长安终于觅得良人,不必,再跟着她这个没用的母亲在这里受人欺凌迫害......真好。
长安窝在娘亲温暖的怀里,手里还紧紧抱着将成的嫁衣,听娘亲这么说,想到那个人,不由红了脸,可还是抑制不住的笑,轻轻在娘亲的怀里蹭着。
又过了一月,嫁衣终是制成了,长安看着,脸红红的笑......那人已走了近一年了,应是快归来了。
————
西北此时,黄沙漫天,凉意刺骨。
楮池苏跪在冰凉的地上,身后是随他跪着的一众将士身前的宦官用刺耳的声音念着皇榜:“楮王池苏,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今有谏臣上书,证据确凿。朕念在楮家多年战功,免以极刑,赐自刎于此,不日执行。钦此!”
话音刚落,身后就有将士不服,愤然起身:“我家将军忠义天地可鉴!怎容你在此胡说!皇上圣明,怎会轻信奸臣谗言!”
那宦官却一脸自得,完全不受威胁,笑盈盈的看着地上跪着的楮池苏,说:“楮将军,接旨吧!”
身后又有更多的将士站起反抗。
楮池苏却平静着,依然跪在地上:“还请皇上明察,池苏未曾有过造反之意。”
“呵呵,”那宦官却轻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完全无视身前众将士怒红的眼睛,讽刺着说:“皇上托我给将军带个话,若将军抗了这旨,自有万千将士护你周全,可这大周国,从此再无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