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不敢说话,沉默地等待他的决定。

傅慎行忽然扯了扯唇角。自嘲地笑笑,竟又转身回了书房。

卧室内,何妍也没能睡着。因还隔着两道房门。外面的动静很难传进来。她无从得知傅慎行的矛盾,更不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梁远泽已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她猜到田甜在这个时候突然约自己出去极可能是与梁远泽有关,当日他们的通话突然断掉,换成她是梁远泽,恐怕也会忍不住失控,焦躁之下,会不顾危险地去找田甜来帮忙。

等待的时间最是煎熬,她不知自己在床上翻了多少个身,这才熬到了太阳西下。事到临头,她反而意外地镇定下来,起身不急不忙地换好衣服,又仔细地给自己化了个淡妆,这才出了卧室。傅慎行还在书房里,门一开就有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掩鼻,皱了皱眉头,问他:“什么时候走?”

傅慎行掐灭了烟,深深看了她两眼,这才起身从桌后站起,向她弯唇笑了笑,应她:“随时可以。”

他表现得很不对劲,再瞥到烟灰缸里堆积的烟蒂,何妍不由暗自心惊。这个男人烟瘾很重,可他自控力一向很好,若不是烦闷到一定程度,绝不会这样放纵自己。她狐疑地打量他,突生了豪赌一把的勇气,在他走过自己身边时,忽地叫住了他,说道:“有些事情必须面对,不只是我,还有你。”

他停下了步子,垂下眼来,诧异地看她。

何妍面无表情,又道:“傅慎行,你我都清楚,我之所以还能坚持下去,不过就是为着我在意的那些人能平安。现在,我怀着你的孩子,带着你去见他,如果这样做都还不能叫你满意,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怎样做了。”

傅慎行一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话,看她好一会儿,这才问她:“你什么意思?”

他的反应叫她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他知道梁远泽已经回来,甚至可能已经设好了陷阱在等着他们踏入。何妍心脏怦怦直跳,面上却是淡定,冷笑着问他:“你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知道,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对自己坦白。傅慎行抬手,指尖挑起她的散发,替她别到耳后,低声问她:“阿妍,你是不是又想着骗我什么?”

她一把挡开了他的手,低垂着眼,淡淡说道:“别动他,我会叫他死心,就此离开,再不回来。”她停了一停,又道:“还有田甜,她只是对我讲义气,我们之间的是非恩怨,不要再去牵扯任何人。”

傅慎行默默注视她,心中虽有不甘,可最终也只能点头,“好。”

他们一起去赴田甜的约会,田甜看到跟在何妍身后进来的竟然是傅慎行,一时真是傻在了那里,慌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何妍神色却是淡定从容,在田甜对面坐下了,这才问她:“正好他晚上没事,就跟着一起过来了,也没提前和你打招呼,不介意吧?”

田甜很介意,可她不敢说,只一个劲地给何妍使眼色。

何妍视而不见,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菜单,随意地点了些东西,然后问田甜:“什么时候走?”

“呃?”田甜愣了一下,赶紧回答:“过几天。”

何妍还未说什么,傅慎行却先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道:“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和阿妍,我们去给你送行。”

田甜勉强地笑了笑,似是有些坐不住,没过一会儿,便就说道:“你们先坐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谁知何妍竟也随她一起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我也去。”

田甜自己心虚,下意识地去瞄傅慎行。他却在看何妍,手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何妍什么也没说,只是回过头静静地看他,良久之手,傅慎行终于松开了手,向她弯唇笑笑,轻声道:“早点回来。”

先爱上的那个人,姿态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低一些,再低一些……他这样冷酷狠厉的人,只因为顾及着她,也变成了一只被束缚住四肢与利齿的野兽,就是再愤怒,也不过是低吼嘶鸣,无可奈何。

她看他两眼,轻轻点头,应道:“好。”

田甜愣了一愣,这才忙在后面跟了上来,手上偷偷地拽了何妍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傅慎行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你赶紧回去。”

何妍停住了步子,回身看她,直接问:“他在哪?”

田甜怕被傅慎行看到,先回头扫了一眼,拉着何妍往旁边闪了闪,这才飞快地答道:“他在餐厅后门等你,不过这次你们先别见面了,你去洗手间打个转就赶紧回去,稳住傅慎行,我去后面通知梁远泽,叫他快走。”

何妍感动于好友的义气,却又恨她的鲁莽大胆。她一把抓住了田甜,冷声说道:“你以后不要再掺和这些事情,这非常危险!傅慎行会杀人,再来一次,他真的会杀了你!田甜,你不是女侠,这也不是你能见义勇为的事。你救不了我,你只会拖累我!”

田甜真想不到何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她,“何妍,我只是把你当朋友。”

“可我不想再去参加朋友的葬礼!”何妍发狠地说道,不由自主地红了眼圈,她咬了咬牙,又硬下心肠来说道:“田甜,我这个人不吉利,和我沾边的人都落不了好下场,你以后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她说完,一把推开了田甜,转身疾步往餐厅后门走。这餐厅位于大厦内部,说是后门,其实就是一条防火通道。何妍走得很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才刚刚推开那扇防火门,斜刺里就伸过一只手来,一把将她拽到了门后,光线骤然的变化叫她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可身前的人却是那样的熟悉,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庞,压低了声音急声叫她:“妍妍!是我!”

迟了有那么几秒钟,她的眼睛才渐渐适应了黑暗,一点点看清梁远泽的脸。不再是通过高高的摄像头录下的影像,而是就在她的面前,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熟悉而又陌生,五官里只模糊地留着他之前的影子,唯独不变的是那一双眼睛。她抬手,一点点地去接近他,直等抖动的指尖落到他的脸上,才肯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何妍原以为自己会哭,可不想眼底却是一片炙热干涸,“远泽?”

梁远泽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地亲吻她的指尖,连声应她:“是我,妍妍,是我,我回来了!”

“离开这里!赶快走!”她力图保持镇定,可说出的话还是杂乱无序,有些辞不达意。“沈知节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他随时都会杀了你,还有田甜,她也很危险。远泽,你怎么能又去找田甜?怎么敢叫她约我出来见面?你这样做会害死她,害死你自己,你知道吗!”

梁远泽察觉出她的紧张和慌乱,双手紧紧捧住她的头,用额头抵住她,沉声安抚她:“别怕,妍妍,你镇定些。我已经得到了那个混蛋的整形记录,里面的资料很详尽。你知道吗?不仅有那混蛋整形前的各项数据,还有那个死了的傅慎行的。是他先去留下了详尽的记录,后面沈知节那混蛋又照着那个记录整的。”

何妍却是越听越心惊,梁远泽得到了这一切,傅慎行怎能还容他活下去!她怕隔墙有耳,慌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忘了这些!远泽,忘了这些!你斗不过他,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斗得过他!”梁远泽难抑激动,他一把拽下她的手,盯着她,眼神近乎狂热,“妍妍,你先逃走,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先躲起来,等着我把那混蛋送进监狱,将他绳之以法!”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何妍摇头。傅氏财大气粗,傅慎行心狠手辣,只凭梁远泽一己之力,与整个傅家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时间紧迫,她没有时间和他多说,只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找到了别的法子,远泽,你相信我,听我的安排,你离开这里,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我没法好好活下去!”梁远泽猛然打断她,他眼睛慢慢发红,涩声说道:“我把你留在那个混蛋身边,多一天都要发疯,妍妍,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能记住你吗?我每天都要和药物做对抗,每天都要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忘记,我忍着要爆裂一样的头疼去回忆我们的一切,生怕自己忘记。我好容易记住了,可你现在却要我忘记你,要我自己好好活下去?”

何妍急得想要放声大哭,可她不能,非但不能,还要竭力地保持镇定和冷静。“那要怎么办?”她反问他,字字如刀似箭,“你这样辛苦的坚持下来,就为了再死在他的手上吗?而我这样辛苦的坚持下来,就是为了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他的手上吗?”

梁远泽答不上来,他静静看着她,良久之后问她:“活下去,看着你嫁给他,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强迫,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是吗?如果是这种活法,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她答他,努力瞪大了眼睛,不叫眼泪滚落下来,“你好好活着,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远泽,还记得当初我们说过的话吗?我不要你陪着我一同下地狱,我要你在地狱门口等着我,有朝一日能够拉我出去。”

那是他们曾有过的约定,也是她身处地狱时仅有的支撑。

就在一门之隔的走廊里,傅慎行神色漠然地依靠在墙壁上,默默地吸着烟。他在外面坐不住,可等走到了这里,却又不敢上前,甚至不敢离那门太近。他害怕,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声音和话语。

没错,就是自欺欺人,以为不去听不去看,那门后正在发生的一切就不存在。他垂在体侧的那只手,一次次的紧握成拳,却又一次次地无力松开。时间从未像此刻这样漫长难耐,就这样煎熬着,直等那扇防火门被她一把推开。傅慎行循声转过头去看她,目光在她满是泪痕的脸庞上打了个转,最后讥诮地扯了扯唇角,问她:“告别完了?”

她似是没有想到他会等在这里,神色里明明难掩慌乱,却故作镇定地说道:“他已经走了,再不会来找我。傅慎行,你要说话算数。”

傅慎行不语,一步步走到她身前,站在那里低下头看她,抬手捧住了她的脸,用指肚去擦拭她脸颊上的的泪痕,慢慢的,认真地擦拭,轻声道:“走,跟我回去。”

何妍唇瓣微微战栗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138章

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没走几步,她在后面忽然停下了,他回过头去,见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流满了泪水。停在那里看他,颤声说道:“傅慎行,他手上你有你在西班牙的整形记录,田甜曾替我去陈家取走了你那份指纹档案,这两样东西我都交给你,你放过他们两个,可以吗?”

她说的这两样东西他都清楚,他只是想不到她会向他坦白。

他把她拉到身边,用手抬起她的脸庞,低声问她:“阿妍,你很害怕?”

何妍的确很害怕。怕傅慎行会报复梁远泽和田甜,怕他转过身去就向他们两个痛下杀手,尤其是梁远泽,傅慎行这样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容他再活下去。有那么一瞬,她忍不住都想屈服了。不要再去想什么复仇,不要再去想逃脱,就这样陪着他地狱里活下去。只要她在意的那些人安全。只要他们能活在光亮下面。

她真的累了。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每日里都是在惊疑不定中度过,睁开了眼,不是算计就是防备,食不知味,夜不安寝。认输了又怎样?屈服了又能怎样?管他到底做过多少恶,忘了他对她曾做过什么,不再计较善恶对错。人生短短几十年,怎样活着不是活着?等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不是还有一死了之吗?

情感的大起大落几乎要击溃了何妍,再坚硬的外壳也承受不住她所承受的重压,开始有了一丝裂痕。她双肩一点点塌下去,头慢慢地抵上傅慎行的肩膀,涩声回答他的问题,“傅慎行,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认输了,我向你举手投降,把之前藏着掖着瞒着的事情都告诉你,只求你放过他们,放过梁远泽,放过田甜,放过所有和我有关系的人。”

傅慎行有些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声问她:“你还瞒了我什么?”

何妍正欲开口回答,傅慎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被惊得一跳,只当是他的手下捉住了梁远泽,吓得忙用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颤声央求:“放过梁远泽,别再去伤害他了,我求求你了。”

她的反应叫傅慎行心中又酸又涩,他掏出手机来扫了一眼来电号码,嘲弄地笑笑,解释给她听,“是小五,和你的梁远泽没关系。”

何妍一愣,怔了片刻,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傅慎行讥诮地扯了下唇角,这才摁下了接听键,微微侧过身去听电话,不知小五在里面讲了些什么,他只不轻不重地“嗯”了几声,然后说道:“那就先回来吧。”

他收了电话回身,见何妍还默默站在原地,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傅慎行想了想,淡淡说道:“你放心,我这回不动梁远泽。但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我就把他剁碎了丢进江里去喂鱼。”

她仍低垂着眼,轻声说道:“谢谢。”

他抿了抿薄唇,又道:“你还瞒了我什么。”

何妍沉默不语,软弱的心一点点重新变得强硬,她咬了咬唇瓣,低声答道:“还有光盘,你以前录下的那段视频,我一直留着,想着到婚礼上去放。”

傅慎行僵了一下,面色瞬间铁青。他万万想不到何妍为了报复他竟然准备做这样的事情,她这是不惜把自己身上最痛的疤揭开了,好去叫他难堪。可她却不知道,他不怕难堪,只是心疼她,宁肯她往他身上捅刀子,也不想拿了刀去伤她自己。

傅慎行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额头青筋跳个不停,好一会儿才能控制住情绪,问她:“光盘藏哪里了?”

光盘就藏在公寓里,明目张胆地塞在起居室的cd架上。何妍把碟片拿出来递给傅慎行,他一言不发地接过去,“啪”的一声掰成了两半,然后还不算完,一直把那光盘掰成了碎片,又丢进烟灰缸里点燃了,这才抬眼看她。

何妍也在看他,问他:“确定都销毁干净了吗?当初拷贝了多少份,心里有数吗?”

他被她这句话噎得差点吐血,偏这的确是他做过的混蛋事,连解释都没得解释,只能打落了牙和血吞。他伸手拉住欲要离开的她,说道:“以后想报复我,就直接对我下手,就算你想要我死,我也会给你递刀子。可别伤害自己,我心疼。”

明知道这都是骗人的鬼话,可她还是忍不住鼻腔发酸,努力翘了翘嘴角,应他:“好啊。”

三天后小五从东南亚回来,傅慎行因为白天有会腾不出身,叫阿江去机场接得他,晚上才去醉今朝给他接风洗尘。小五比之前黑了不少,见了他只是嘿嘿笑,趁着无人的时候小声问傅慎行:“哥,何姐那里彻底搞定了?”

如果真能彻底搞定,她也就不叫何妍了。不过因着梁远泽这事,何妍这两日倒是看着乖顺了许多。傅慎行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一步步往前走吧,等生了孩子,也许心就能一点点软下来了。”

“女人嘛,只要哄着宠着,早晚有一天被你收服了。”小五咧嘴笑笑,又道:“对了,我在南边得了个翡翠镯子,瞧着挺不错的,何姐戴着一定好看。明儿给何姐送过去,也算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吧。”

傅慎行没往心里去,随口客气道:“有心了。”

小五却是表情夸张,道:“吓!我敢不有心吗?当初可是我带着光头去把那小子的指头剁下来的。何姐心里指不定多么恨我呢,我再不赶紧巴结巴结,哪天她给你吹吹枕头风,小弟我受得住吗?”

这话倒是把傅慎行说笑了,弹了根烟给他,笑骂道:“滚,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五接住烟叼进嘴里,不说话,嘿嘿直笑,过了一会儿才又正经下来,道:“行哥,那边政府换了新的头头,要搞什么民族团结运动,几个大佬都私底下和政府去谈判了,只丹约将军还硬扛着。我这么看着,他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咱们的人还是能往回撤就往回撤吧。”

傅慎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正赶上有别人知道小五回来了,特意过来敬酒,小五也就打住不说了,只和这些狐朋狗友灌酒。捎带着,傅慎行也跟着喝了两杯,就有那想攀高的女人往他跟前凑,不等他说什么呢,小五却先往外赶人,道:“滚滚滚!少过来祸害我哥,沾了香水味回去,嫂子要罚他跪搓板的!”

众人听得哄笑,傅慎行竟也不恼,只轻笑着骂小五道:“你先滚一边去。”

一伙子人闹到深夜才散,傅慎行回来没敢上去扰何妍,先在楼下洗过了澡,这才轻手轻脚地去卧室看她。不想何妍竟还没睡,人靠在床头正在看书,瞧见他推门进来,视线在他还湿着的头发上打了转,没说话。

傅慎行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不觉有些心虚,忽又想起小五说的那句玩笑话,心情竟是极好,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解释道:“怕吵着你才在下面冲了澡,不是在外面做了坏事。”这样说着,他若无其事地坐到床边,轻笑着俯身往她身边凑,“不信你闻闻,除了香皂味再没别的了。”

何妍知道他是去给小五接风了,她想得太多,怎么也睡不到,这才爬起来看书凝神,不料却叫他误会了,以为她是在等他,他这样往她身边凑,她很反感,下意识地往一旁避闪,口中低声斥道:“你离我远点。”

傅慎行怎肯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借着酒意倾身欺压了过去,厚着脸皮叫她的名字,“阿妍。”

她怕他胡来,却用双手撑住了他,心中灵机一动,忙急声喝道:“你别压着孩子!”

他果然立刻就停了下来,也怕真得压到她,稍稍移开了身体,用手肘撑在她的体侧。他只虚虚地罩着她,另只手落在她依旧纤细的腰肢上,恋恋不舍地抚摸。他昨日里才陪她去试的婚纱,她腰肢还是那样盈盈不堪一握,哪里像是怀了近三个月身孕的人!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停了片刻,一脸认真地问她:“小家伙藏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显怀?”

何妍正一心一意地戒备着他,不料他突然问出这话来,僵了一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这才答道:“我不知道。”

傅慎行只是笑,低下身去仔细去打量她尚还平坦的小腹,看着看着就低头吻了下去。何妍赶紧伸手去推他,斥道:“你别胡闹!”

“我没闹。”他挡开她的手,抬着脸看她,唇角上含着笑,“我就亲亲我儿子。”

他的唇隔着薄薄的睡裙落在她的身上,烫得炽人,她像是突然被烫到了,身体一颤,骤然间就绷紧了。他立时就觉察到了,心中更觉窃喜,那吻就越发轻柔密实,沿着她的身前慢慢往上而来。

何妍整个身体僵硬的像块石头,心中满是厌恶,不只是对傅慎行,还有她自己。她从未有过像这一刻,如此的厌恶自己,厌恶胸膛里因他这个温存的吻而悸动的心,厌恶这一具已与他熟识的身体。

傅慎行还毫无察觉,他的唇一点点往上,在她的颈侧流连片刻后,又缓缓攀上她精致的脸庞,低声叫她的名字,“阿妍。”可就在他要吻上她的唇时,何妍猛地抬手,挡住了他。 “够了!”她恶狠狠地把他推向一边,不顾他的惊愕,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避得远远的,冷声说道:“你要发情找别人发去,别来祸害我!”

傅慎行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看她。

她眼中尽是恶毒的挑衅,问他:“怎么?又要用强吗?”

他不觉苦笑,别说她现在怀着孩子,就是没有,他又怎么会再对她用强,他看她两眼,爬起身来,问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

何妍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发脾气,可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翻过身去,把整个脑袋都埋进枕头里,胡乱找了个借口,闷声回答:“你别碰我,你一碰我,我就想起陈禾果来,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