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毫无食欲,只是摆手,“你吃吧。”
阿江看看她。犹豫了一下,又道:“傅先生已经打了几次电话过来,您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和他实话实说了。”他说着,又把盒饭往何妍面前递了递,劝道:“吃点吧,身体是自己的,有了病谁也替不了。”
何妍没说话,垂下眼帘接过了那盒饭,起身去外面走廊里吃。盒饭很简单,应该就是医院里的提供的那种,她咬着牙逼着自己一口口地往下咽,吃到一半的时候,傅慎行来了。他看了一眼她吃的东西,脸上就有些阴沉,把盒饭从她手里夺过来往垃圾桶里一丢,伸手拽了她就往外走。
她挣了挣,没挣开,只得轻声喝道:“傅慎行,你放开我。”
傅慎行回身来,盯着她,冷声说道:“何妍,陈禾果的死和你没有关系,陈老太太的病也没有,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你以为你是谁?”
何妍不语,只是漠然看他。
这目光叫他心中发堵,闷得生疼,就又道:“放心,就是有恶鬼索命,找的也是我,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这是赎得哪门子的罪?”
她仍是不说话,直直地看他,眸子里有着异样的光芒,就像是火堆快要燃尽时的模样。上面压着一层黑沉沉的灰烬,可只要掀开了这薄薄的一层,里面只要一着风,随时可以卷起红艳艳的炙人的火焰,这是恨,是被理智强行压制住的汹汹恨意。
傅慎行忽感到无尽的绝望,他缓缓闭了下眼,再睁眼后瞳仁中已是一片平静,淡淡说道:“跟我回去,这里我会安排人照料。”
何妍没再坚持,视线扫过他的手,平静说道:“你放开,我自己走。”
他抿了抿唇角,缓缓松开了手。
她回去后就去了卧室,依旧是要求一个人睡,待到半夜的时候,突然无声无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屋里没开灯,连床头的小灯都没开,她就借着窗外的月光,把包里的验孕棒摸出来,怔怔地看着出神。上面那条检测线还是那样清晰,甚至比下午在医院厕所看到的时候还深了一些。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可除了脑子发木之外,她竟也就是这样。没有发疯,没有失控,甚至,都没在人前露出分毫来。
何妍意外得冷静,甚至短时间内就想出了无数的法子搞掉这个才黄豆粒大小的胚胎。而在这所有的想法过后,她却又有了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她不能就这样简单的流掉这颗“黄豆粒”,她要拿它从傅慎行那里换出她想要的东西来,然后再当着他的面去掉它。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甚至压下了她所有的惶恐与愤怒。她控制不住地去想象,只要想一想到时的情景,想一想傅慎行会表现出来的模样,她就觉得解恨。可泄愤之后,她就只觉得这样的自己如此陌生,叫人不寒而栗。
她忍不住偷偷拨打梁远泽那个早已经丢弃了的号码,对着里面的一声声忙音,轻声地告诉他:“远泽,我怕是要疯掉了,我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了。”
她把头埋进手臂间,无声地流泪,哭得累了,这才把皮包拿过来,本想着把验孕棒藏进去,不想手探进侧面暗袋里,却触到了另外一部手机。她怔了怔,想起来这是陈禾果交给她的,叫她交还给傅慎行的手机。
手机是关着机的,也不知还有电没电,鬼使神差的,她摁下了开机键。片刻后,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来,她下意识地滑动了一下屏幕,这才发现手机设着密码锁。何妍愣了下,思索了一下,凭着记忆输入了“1109”四个数字,不想,竟然就解了锁。
何妍有些发怔,心底模糊地觉得这串数字有些熟悉,似是还在另外一个什么地方见到过,她闭了眼,竭力地思索,把自己曾经看到过的、记住过的数字一一过滤,突然间,就从某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闪过了四个数字。
那是她在沈知节的档案里看到的,沈知节因为急性胰腺炎而被送去医院的日期。没错,就是这个日期,藏在他档案不起眼的角落里,也是这一日,沈知节从狱中被原本的那个傅慎行换出,成了傅氏企业的总裁“傅慎行”。
换句话说,这个日期也可以算是沈知节的重生日。
何妍不知道陈禾果为什么用这几位数字来做手机密码,可联想到陈禾果当时说出这四位数字时的羞赧之色,这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巧合,而必然是和傅慎行有关的。
她有些忍不住的紧张,咬着牙思量了片刻,毅然从床上爬了下来,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径直穿过起居室,走到了傅慎行的书房门外。她不知里面此刻有人无人,为了稳妥起见,她先试探地轻叩了两下房门,听到里面并无动静,而楼下也未有人惊醒,这才小心地打开了门上的密码锁,把那四个数字输进去。
就听得“咔哒”一声轻响,门锁竟然真的开了。何妍一时僵住,手就扶在门把上,半晌没有动弹。她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地吐气,几次之后才叫情绪冷静下来,没有就此进入书房,而是重新合上了门,然后转身回了卧室睡下。
第二天,她如常起床,不等人叫就下楼去吃早餐。傅慎行眼圈微微青黑着,从客房里出来,立在餐桌旁默默看她片刻,说道:“今天不要再去医院了,我派了人在那里盯着,有消息会通知你。”
她面容平静,抬眼看他,问:“公司也不许去了,是吗?”
“先在家休息两天,上班的事回头再说。”他回答,深深看她两眼,又道:“我问过医生了,他说怀孕早期也可能会出现感冒症状,你这阵子先不要胡乱吃药。”
何妍神色微怔,随后淡然一笑,应他:“好。”
她这样乖顺,实在叫傅慎行有些意外,他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两眼,这才准备离开。到门口时,他又停了下来,回过身打量她片刻,轻声警告她:“阿妍,你别胡闹。”
她笑了笑,依旧是应了他一个“好”字。
他欲言又止,转身出了门。可人到了公司只觉得心烦意乱,所有的文件都看不下去,上面的字一个个都飘了起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连句子都组不成。傅慎行气得摔了笔,冷着脸坐了片刻,用内线叫了阿江进来,吩咐道:“去找个稳妥的人,跟在何妍身边。”
阿江听得一愣,迟疑了片刻,出言问道:“您觉得花姐怎么样?她那人懂分寸知进退,而且和何小姐之前就认识。”
傅慎行略略点头,“就她吧。”
花姐那里接到阿江通知,只恨自己没有折个胳膊腿的,好有借口推了这事。她硬着头皮应下来,先匆匆去庙里烧了炷香拜了拜佛,这才赶去公寓陪何妍。何妍对她的到来没什么抗拒的表示,甚至还客客气气地叫她“花姐”,又问她:“傅慎行是叫你来贴身看着我吗?”
花姐哪里敢说实话,只笑着说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傅先生是怕您自己待着没意思,这才叫我过来陪您说说话,什么看着不看着的。”
何妍不戳穿她这谎话,反而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不用守着我了,我想自己待着看看书。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招祸。”
她这话花姐可不敢信,口里应着“好”,可人却不肯走,就一屁股坐在了远处的沙发上,干笑道:“您别赶我,我不打扰您。您看您的书,我在这里翻杂志!”
何妍只是笑笑,不再理会她,低下头继续去看自己的书。
下午的时候,阿江突然回来了,向何妍说道:“陈老太太醒了,傅先生叫我来接您过去医院看一看。”
何妍立刻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阿江出了门,上车时才发现傅慎行竟然也在车上。她不觉微微一愣,心忽地下沉,问他道:“陈老太太要不行了,是吗?”
傅慎行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打量她的面容,瞧她眸子里一片沉静,反而心生不安之感。他抿了抿薄唇,淡淡说道:“人醒过来了,但是状况不大好。”
第129章
陈老太太的确是醒了过来,只是整个身体基本都已不能动弹,连话也说不出来,何妍匆匆赶过去,人却在病房门口停了一停,转头冷眼去看紧跟在她身旁的傅慎行,傅慎行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在门外止步,淡淡道:“我去外面等你。”
何妍独自进去,站到床边低头去看陈老太太,握住了老人的手,涩声道:“陈妈妈,我是何妍。”
老人的反应极为迟钝。可待目光落到何妍脸上时,那浑浊的双眼却是骤然一亮,费力地张开了双唇,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何妍瞧出她是有话要说,忙就低下头去凑近她,安抚道:“您慢慢说,我在这里。”
可老人口舌根本不听使唤,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情绪越发急躁起来。
何妍看得心惊,忙劝道:“您千万别着急,身体会顶不住。”她说完,转头扫了一下屋内,见除了那位照顾陈母的亲戚再无别人,这才又凑过去,小声说道:“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放心。果果那里我会处理好。”
陈母唇瓣不停地哆嗦着,有眼泪从眼角流出,顺着皱纹的沟壑落入苍白的鬓角中。她的手指在轻轻地抖动,试图想努力地回握何妍的手。何妍察觉到了,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又说道:“您放心,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帮您办好。”
何妍的嗓子有些发哽,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她停了停,才又俯身把嘴凑到了陈母的耳边,用只有陈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您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陈母情绪这才渐渐平缓下来。她也是个极为刚强理智的老人,慢慢闭上了嘴,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又颤巍巍地张开了口,无声地说着什么。那口型很简单,像是只有两个字,她一遍遍地、费尽全力地向何妍重复着,试图要告诉她什么。
何妍在猜测着,模仿着她的口型,低低地发出相近的音来。“lou----dao----”她忽地心中一亮,凑近了老人耳边,低声问道:“是楼道,对吗?”
陈母闭上了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头。
何妍想这个词有什么含义,又仔细回忆陈家楼道的模样,那是栋很老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只有楼道一圈圈转上去,石灰磨得台阶,每一层台阶上都夹杂着防滑的细螺纹钢筋。许是时间太久了,很多地方都被磨平了。楼道采光不好,只在两层中间的拐弯处有个小窗通着外面,偏还有人家在那里摆放杂物,遮了大半的窗子,显得狭窄的楼梯更加逼仄昏暗。
杂物!陈家那层楼的楼梯拐弯处也是堆了许多东西的,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是个破烂老旧的木头架子,上面不知堆了多少破烂,她走过时只小心着不要碰到自己,从未留意过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何妍心中一动,凑过去低声问陈母道:“东西藏在柜子里,是吗?”
陈母说不出话来,甚至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可眼睛中却露出了欣慰之色。
何妍这才突然明白过来,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藏的东西,为什么傅慎行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他自然是派人细细找过她家中的,只是怕怎么也想不到,陈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到家门外,藏到楼梯里的破烂堆里去。
“您放心,我会把东西取走,用上它。”何妍低声向陈母保证到。
陈老太太再无别的反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面上只余一片死灰之色。何妍也没有再出声打扰她,看了眼床对面的那位陈家亲戚,犹豫了一下,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到门外说话。
那亲戚之前瞧着陈母与何妍的情形早就一肚子疑惑,见何妍叫她,便就跟着出来了。两个人走到门外,何妍压低声音问她:“果果那边的事情有人在处理吗?”
陈家亲戚少,近枝上早就没了什么人,眼前这人只是陈老太太的一个远房侄女,是为了照顾老太太这才从老家过来的。她闻言摇头,诉苦道:“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已经给我们当家子打了电话,等他过来了再去处理果果的后事。”
何妍缓缓点头,对立在不远处的傅慎行视而不见,只沉声与那亲戚说道:“如果你信任我,果果那边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刚才老太太着急的就是这事,她怕果果一个人害怕,要把果果的墓地买在陈警官旁边。”
陈家亲戚心性淳朴,哪里能想到何妍是有意说瞎话给傅慎行听,还当陈老太太刚才着急就是为着这事,不由面露难色,道:“吓,果果爸爸的骨灰还在骨灰堂存放着呢,我听说现在一块墓地老贵呢,之前果果还说等以后工作了挣了钱,再给她爸爸买块大墓地。现在,要我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钱啊。再说----”
“钱的事我来解决,”何妍打断她的话,她扫了不远处的傅慎行一眼,才又继续和陈家亲戚说道:“你在这里照顾老太太,别的事情都交给我吧。”
“那敢情是太谢谢您了。”陈家亲戚急忙道谢,还欲再多说感激的话,却被何妍止住了,她露出一丝苦笑,道:“我以前受过陈警官的恩,为他们做什么都不过分。”
这话刚说完,却听得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报警声,门外的两人都愣了一愣,齐齐地转身往房间里跑。何妍先去瞧了一眼心电监护,连忙去摁床头的呼叫铃,急声叫道:“病人有情况,快叫医生过来!”
可就这么会儿的功夫,那监护仪上的各项数字眼瞅着往下落,等医生带着护士急匆匆跑过来,代表着心跳的那条线已经是拉成了直线。
何妍有些发懵,不知怎么就被人挤到了门外,再往后退一步,后背就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她怔怔回头,看到了傅慎行的脸。他脸色也十分难看,垂眼盯着她,微微抿了下唇角,沉声和她说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何妍怔怔地点头,回过头去继续望着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发呆,过得片刻,忽地轻声说道:“沈知节,把三块墓地买在一起吧,叫他们一家人能聚在一起。”
傅慎行默了一默,淡淡应道:“好。”
何妍又沉默下来,又过了好久,忽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微微侧过了头,问他:“傅慎行,你知道我看到陈家人想到什么了吗?”
他似是猜到她不会有什么好话说出来,既没回答,也没追问,只是沉默。
她就又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道:“看到了我自己,如果不是你那莫名其妙的爱,现在死的应该是我们何家一家人。我,我爸妈,还有梁远泽,不知道我们一家人能不能埋在一起。”
“阿妍!”他忍不住低喝,冷了脸,“别胡说。”
她回过头看他,默默注视了他半晌,这才讥诮地扯了扯唇角,轻声说道:“沈知节,我怀孕了。”
第130章
傅慎行一时没有反应,像是没能听清楚她的话,剑眉微扬,只是愣愣看她。
何妍冷笑。问他:“这是高兴傻了?”
他一直盼着她怀孕,盼着她能为他生一个孩子,和他再扯不断干系。为此,他百般算计,连哄带骗,甚至连针扎避孕套这样可笑的法子都用上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可很奇怪,此刻心里却只觉得空荡荡的,喜悦被一种莫名的恐惧压在了心底,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露头。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为人母的喜悦。她的双眸着异样的光彩,可那与爱毫无关系。从没有像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对他不会产生半分半毫的感情,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傅慎行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他这样的人。杀过人,放过火,横行世间从来无所畏惧。而此刻,他却感到了害怕,怕得无以言表。他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扯到近前。说道:“别做傻事,阿妍,不管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别对孩子下手。”
她轻挑秀眉,嘲弄地笑了笑。
陈老太太的生命终究没能抢救过来,病房里传来陈家亲戚的哭声,何妍没有进去,就在门口静静地站着,傅慎行怕她出事,握着她的手腕丝毫不敢松手,口中只低声说道:“你先跟我回去草根太子爷。这里的事情会有人处理。”
何妍没拒绝,竟就真的跟着他回了公寓。
傅慎行寸步不离、黑白不分地守着她,夜里时候,瞧她真是睡的熟了,这才敢到外间的沙发上来坐一坐。吸两支烟来提一提精神。第三天晚上,他人耗得的就有些脱形了,阿江看得心惊,小心地劝道:“不行就把何小姐的父母接过来吧,有他们陪着,估计何小姐的心情会好很多。”
傅慎行不是没有想过把何妍的父母找回来,叫他们一家人团聚。可是他不敢,怕何妍会认为他这个时候把两位老人找来是要挟她,怕引起她的过激反应。他曾答应过她,不论怎样都不对她的父母下手,那是她的禁区,他不敢贸然触及分毫。
傅慎行唇角微扯,淡淡苦笑,“不要再去惹她了,再惹急了还不知道要闹什么事。”
阿江嘴巴动了动,可到底是没把话说出来。其实,他很想问傅慎行一句,何妍孕期才刚刚开始,你这样日夜守着,什么时候才能守到她生?而且公司里还有那么多事情,东南亚丹约将军那边也不得消停,你就是个铁人,也分不成三个人来用。
第四天头上,陈家祖孙的丧事才算全部处理完毕,陈家亲戚特意来向何妍表示感谢。按照南昭的风俗,这样的事是不能进人家家门的,陈老太太的远房侄女和侄女婿两个人就在电梯外的小厅里,连连向何妍鞠躬,直道感谢。
何妍问他们以后的打算,陈老太太侄女就说道:“先在这里住下,等给我姑烧完七七再回老家去。”
何妍略略点头,道:“以后有什么困难就说话,我能帮的会尽量帮。”
陈老太太侄女和丈夫对望了一眼,磕绊着开口,“还真有事要再麻烦您。昨天警察通知我们说撞到果果的肇事司机已经抓到了。昨晚上那司机的家属也去找我们了,想要和我们私了。我们不懂这些事,也没经历过,何小姐帮我们拿拿主意吧。”
何妍有些意外,转过头诧异地去看旁边默坐的傅慎行。他面上并无波动,淡淡说道:“这已经构成犯罪,不是你们想私了就能私了的。不过对方若是能积极赔偿,再取得被害人家属谅解的话,量刑时会得到从宽。”
陈家亲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