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那副从容淡漠的模样,田甜曾被他的这种气质迷得晕头转向,此刻才真正明白,他所表现出的从容淡漠,不过是源自于他内里的冷酷无情。田甜不同于何妍,她也是自小就霸道惯了的,闻言不由冷笑,道:“傅慎行,那我真谢谢你了。”
“不客气。”他微笑着回道。
田甜气得语噎,恼恨地瞪他两眼,狠声道:“姓傅的,你等着。”
她撂下这么一句孩子气的狠话,愤然离开。
傅慎行不在意地笑笑,掏出钱夹在桌上放了两张大额纸钞,这才起身出了包厢。他没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公寓。何妍在二楼,正窝在临窗的软椅里看书,落日的余晖从她身后罩过来,把她整个人都笼住了,暖融融的,静谧的像是一幅画。
他不自觉地停下了步子,怀着手轻轻地斜靠在门口,默默看她。
她无意间一次抬头,这才看到了他,轻轻扬眉,问道:“为什么不出声?”
他笑了笑走上前去,弯腰将她一把从软椅上抄起来,自己侵占了那软椅,却把她扣在怀里不放,问她道:“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
她向他扬了扬手里的英文书,回头时却瞧见了他脸颊上的手指印,不禁伸手掰过他的脸来细看,看那指印颇为纤细,便猜到定是女子所为,忍不住嘲弄地笑了笑,问道:“哎呦,这是被哪个红颜知己打的?”
“田甜。”他淡淡答道。
何妍怔了一下,“你向她摊牌了?怎么说的?”
“你管我怎样说,只要她把帐都记我身上不就行了吗?”傅慎行轻笑,拉下她的手,握在掌中把玩着,又道:“阿妍,只要有我在,你和田甜的友情很难再恢复到以前。既然这样,不如以后就尽量少联系,你说呢?”
她微微抿唇,沉默不语。
他就又笑了笑,道:“而且,有些事情,她知道了没有半点好处,不是吗?”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些事情,不禁嘲弄地笑了笑,问他:“傅慎行,你这是又来要挟我?”
“不是要挟,是邀功。”他勾了勾唇角,说道:“阿妍,如果田甜不是你的好友,如果不是你强调不许伤害她,我不会容她打我这个耳光。虽然她父亲有些权势,可要想无声无息地要她失踪,我有的是法子。要知道,对我来说,她现在活着远比她死了更麻烦。”
何妍心头发寒,她信他这话,他这样的无法无天之徒,手上早不知攒了多少条人命,多一条少一条,没什么区别。她迟疑了片刻,低声问他:“她会找你麻烦?”
傅慎行挑了挑眉,反问她:“你说呢?你不是很了解她的脾气吗?”
她垂了垂眼帘,说道:“要不还是往我身上推吧,两个女人撕扯起来,顶多是闹得难看些。就她那性子,她也不会真把我怎样,最大可能是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他微微眯眼,仰着头打量她,问:“你这是为我着想,还是怕她惹急了我,我会对她下手?”
她笑笑,对他实话实说,“怕你对她下手。”
他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一时爱恨交加,低声道:“你这个养不熟的小混蛋,说两句好听的糊弄我一下,有那么难吗?”
正抱怨着,他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显示的竟是田甜的名字。傅慎行不觉失笑,把手机拿给她看,问:“你猜她想要做什么?”
何妍想了一想,答道:“找我。”
田甜果然是来找何妍的,电话接通后一句废话没说,直接和傅慎行说道:“我要见何妍。”
傅慎行没说话,笑了笑,把手机递给了何妍。何妍才刚说了一个“喂”字,田甜在那边就炸掉了,“你和傅慎行那个混蛋在一起?何妍,你在搞什么?来了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找你吗?我特么连私家侦探都雇了,傻逼一样满天下的去找你!我就不信了,那混蛋找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你,叫你连个电话都打不出来,是吗?你们两个玩刺激,玩虐恋情深,别拽着我们普通人和你们一起玩,行不行?”
她分明是有火气没地方撒,都冲着何妍来了。
何妍不作声,就安静地听着,待田甜喊得声嘶力竭,呼哧呼哧地停了下来,这才和她说道:“你先别着急,有什么话我们见面说,好吗?”
田甜发泄了一通,情绪也冷静了不少,应她:“好,你出来吧。”
她说了一家私人会所的名字给何妍,何妍挂掉了电话,这才转头去看傅慎行,与之商量道:“你就别露面了,行吗?”
他有些不悦,搂紧了她的腰不肯松手,道:“我好容易抽出时间回来陪你吃饭。”
她只得哄他,“我们以后吃饭的机会多得是。”
这句话哄得傅慎行欢喜,他松了手,却又说道:“我送你过去。”
“不用!”何妍连忙拒绝,瞧他皱眉,又赶紧解释:“你是不知道田甜的脾气,我还是自己开车过去吧,别叫她看到你。”
他看她两眼,这才点头,放她独自离开。何妍什么心思也没敢动,就老老实实地开了车去见田甜。事到如今,她已经失去了梁远泽,父母虽全却远在万里之外,只剩下一个好友田甜,她不想要田甜再冒任何危险。
田甜比何妍到得要早,已在房间里等她。
好友久别重逢,若是以前,她们应该会相互拥抱,而这一次,当中隔了一个傅慎行,便如同隔了一堵厚厚的却无形的墙,田甜情绪虽已平静,神色却是冷淡,只向着何妍略略点了下头,示意她坐下来,然后劈头问道:“何妍,我要从你这里听实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傅慎行说得那样。”何妍回答。
这个答案叫田甜愤怒异常,她忍着怒火问何妍:“那你告诉我傅慎行到底和那个什么沈知节有没有关系?”
何妍依旧平静,“没有,是我弄错了。”
田甜怒极而笑,又问:“那这么说就是你疑神疑鬼误会了他,他却鬼迷心窍爱上了你,这才引出后面这一窝子烂事,是吗?”
何妍抿了抿唇角,回答:“是。”
“可这TM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自己去玩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拉上我?”田甜愤怒地站起身来,向着何妍吼道:“就因为我认识你,我借了身份证给你,我就活该倒霉吗?我特么一心一意地和他谈恋爱,还当自己是遇到好男人了,差点和他订婚,和他订婚!”
何妍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田甜,忘了这事吧,忘了傅慎行,也别和你家里人说这些事情。”
“我怎么有脸和家里人说!说我看上的男人真正爱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说他压根就没看上过我?说他之所以要和我订婚只是为了气我的好朋友?”田甜不停地反问何妍,眼圈越来越红,最后终忍不住哭了出来。
何妍心里也难受,可她不能哭,非但不能哭,还必须要保持着漠然。她抽了纸巾递给田甜,淡淡说道:“这只是一个误会,谁也没想到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傅慎行和你相亲的时候并不知道我和你认识,我也是直到你们要订婚,这才知道他要订婚的人是你。”
“嗯,你们都是无辜的,我只能怨我自己倒霉!”田甜冷笑,她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盯着何妍,问道:“何妍,别的话我不多说了。傅慎行那个混蛋说是他强迫着你留在他身边,那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离开他?如果你想离开,我动用一切的关系,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帮你离开,叫那混蛋再也找不到你。”
何妍几乎费了全部的力气,这才能强自翘起唇角来淡淡微笑,答她:“他又不能天天关着我,如果我真想走,哪里会走不掉。”
田甜听懂了她的话,缓缓点头,“行,我明白了。何妍,咱们俩个也算认识十多年了,不管以前怎样,从今以后,就当陌生人吧。”她冷了面庞,抓起手包往外走。
“等一下。”何妍叫住她,停了停,才又说道:“田甜,忘了这事,忘了傅慎行。”
田甜也是个聪明人,听何妍两次提到这句话,回过头来讥诮地看她,冷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去报复你们的,你们两个就是两滩狗屎,我倒霉遇到了,以后只会远远地脱开,踩你们,反而脏了我的脚。”
她说完,便就“咣”的一声摔门出去了。
何妍仍坐在那里,不禁苦笑,可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众叛亲离,也就是她现在的情形吧?她自嘲地笑笑,起身进包厢里的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低着头往外走,谁知刚出了门,还没走得几步,就和人撞了个正着。
她眼圈红,不想叫人看到,赶紧低着头道歉,谁知那男人却骂骂咧咧的不肯罢休。何妍闻言也不禁有些火大,抬起头来看向那人,冷声说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不想两人一照面,却俱都是一愣。何妍先反应过来,不觉变了脸色,低下头就往前疾走。那中年男人反应迟了半拍,急忙伸手去拦她,浑浊的目光贪婪地盯在何妍身上,似是又惊又喜,邪笑着问道:“何老师?是姓何,没错吧?”
第113章
“你认错人了!”何妍冷声说道。
她侧身躲避那男人的肥手,贴着墙壁往前冲以图尽脱身。那男人却不依不饶,从后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强行把她扯了回去。揽住她的肩,涎着脸笑道:“怎么可能认错嘛,我可是念了何老师好久的,何老师不要翻脸不认人!”
何妍脸色大变,一面用力挣扎着,一面厉声喝道:“你放开!否则我要喊人了。”
这动静已是不小,惊动了他人。最近的那间包厢先开了门,有三两个男人从里面出来,不料却是和那纠缠着何妍不放的男人是一伙的,不露痕迹把何妍围在了当中,笑着问道:“张老板,这是又和人玩什么呢?”
姓张的男人手上死死抓着何妍不妨,嘿嘿答道:“遇到个以前的相好,想着带过去和大家认识认识呢。”那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闻言就要起哄,甚至还有人上前来帮着姓张的男人拉人,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是张老板的朋友,那就一起来热闹热闹吧。”
何妍又惊又怒,自然不肯和他们进包厢。瞧着他们人多势众,忙就大声呼救。这样一闹,会所的工作人员很快就赶了过来,询问情况。张老板等人只挥手赶人,笑道:“我们都是熟人,闹着玩呢,不用你们管。”
何妍怕那工作人员真的不管,急声喊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骚扰我,请帮我报警!”
这会所也算是个比较正规干净的,否则田甜也不会把何妍约到这里来。那经理认得张老板,一瞧这情况便猜到了个大概。他不想在自己的地盘发生什么麻烦事。也不想就此得罪了张老板,于是只微笑着说道:“有话好好说,各位老板都先冷静一下,千万别闹出什么误会。”
几个男人闻言便都去看张老板,等着看他的意思。那张老板人虽横,却有几分心计,知道这会所背后的老板是个大有背景的,不想在这里闹事,也就给了这经理几分面子,示意手下放开何妍,又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既然何老师还有事,那就叫她先走,以后有机会咱们在一起吃饭。”
何妍忙快步躲到了那经理的身后,冷声说道:“我不认识他们!”
那经理瞧着张老板等人肯让步,自然不愿再多事为何妍出头,便就回过身来,笑着和稀泥道:“女士,既然是个误会,我看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何妍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事也只能这样算了,就是真的报警也不见得会有什么结果。她微微冷笑,抬头扫了那些人一眼,没再多说废话,只抓着皮包大步往外走。她是开傅慎行的车子来的,对停车场的地形又不熟悉,黑灯瞎火地找了半天,这才看到了自己那辆车。何妍一边从皮包里掏车钥匙,一边往车旁走,刚打开车锁伸手去拉车门,却突然被人从后捂住了口鼻。
她心中大惊,想也不想地用鞋跟去跺身后男人的脚,男人痛得低叫了一声,抬手冲着她后颈就是重重一掌,何妍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就失去了知觉。她再醒过来时,人已是在一间没有窗子的卧室里,房间内装修奢华,墙面都是软包的,就连正对着床的房门也被包着厚厚的软皮。
何妍头还有些晕沉,强自忍耐着下床去拉那房门,不出所料,果然是被人从外锁死的。一定是那个姓张的男人!除他之外,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把她劫持到这种地方。她心中愈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她记得很清楚,姓张的男人是个性虐狂,那一次,她凭着小聪明,豁出去所有的自尊才能在他手里全身而退,而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会落个什么结果。
同一时刻,傅慎行莫名地感到有些焦躁,他瞥一眼时间,时针已经指到了九点的位置,而何妍却还没有回来。他想给何妍打电话,手机都拿起来却又放下了。等时间到了十点钟的时候,他这才终于按耐不住了,沉着脸拨她的手机。那手机是他的备用手机,她出门的时候才从他这里拿的,好方便和田甜联系。
电话打过去却是关机,傅慎行心中隐生不祥预感,想了想,又拨打田甜的手机。铃声响了许久田甜都不肯接,再过一会儿,再拨竟就变成了通话中。傅慎行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开了车直奔田甜家中。
田甜是把傅慎行的号码拉到了黑名单中,不想他竟然就这样找上门来,真是又气又怒,不顾家人的惊讶,推了傅慎行就往外走,直到楼外无人处才停下来,回过身冷声问他:“傅慎行,你还想干什么?”
“何妍呢?”他径直问,“她在哪里?”
田甜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即更是恼怒,骂道:“傅慎行,你有病吧?腿长她身上,又没在我身上,我知道她去哪了啊?你有她电话不打,你来找我做什么?”
傅慎行忍着怒气,说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
“打不通?”田甜夸张地冷笑,故意气他,“哎呦,那是不是又跑掉了?你们不是一直在玩跑了追、追了跑的游戏吗?还不赶紧去找找,省得一个没看住,又跑国外去了。”
这句话简直是直接就捅到了傅慎行的肺管子里,他的确是怕何妍又趁机逃走,怕他之前的所做作为又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声音寒得似冰,不理会田甜的讥诮,只问她:“你们什么时候分开的?在哪里?”
黑暗中,田甜看不清他阴鸷的脸色,犹自抬起下颌,语带挑衅,“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傅慎行,你----”
傅慎行忽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都要从地上提了起来。他对她的挣扎厮打不予理会,只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她:“我再问你一遍,何妍去哪了?”
田甜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阴狠与可怕,铁钳一样的手掌,野兽般嗜血的眼神。她一时被吓得傻掉了,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等傅慎行手一松,整个人一下子就坐倒在了地上。傅慎行刚一弯腰,吓得她立刻就往后缩去,急忙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在会所里没待多大一会儿,我一生气就先走了。”
话刚说完,傅慎行的手机就响,是他的手下眼镜打过来的,汇报道:“行哥,车子就在南昭俱乐部停车场,车没锁,何小姐的皮包就扔在车里。”
傅慎行面色难看得厉害,看也没看地上的田甜一眼,转身上了车往南昭俱乐部赶。他赶到的时候,那俱乐部的背后老板也已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一照面就和傅慎行说道:“傅先生,我叫他们调停车场的监控来看呢,有什么问题一准儿能发现。”
他引着傅慎行往监控室走,那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查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因为是晚上,那录像并不清晰,并且还有一些监控死角,几个人盯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到何妍的身影在画面上走过。那会所的经理也在旁边,一下子就认出她,面色却是不觉一变。
傅慎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面,全部注意力都在其上,并未注意那经理的反应,倒是他自家老板察觉到了,暗中给了那经理一个眼色,两个人偷偷走到外面,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经理额头上已经是冒出了汗,把何妍曾和张老板等人起争执的事情讲了出来。那张老板本名叫张寿,发家后嫌自己名字不好听,改成了张守,在南昭可算是恶名昭彰。俱乐部老板听完只抽凉气,低声问经理:“你怀疑是姓张的做了手脚?”
话音才刚落,就听得傅慎行狠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查!给我查这个车号!”
他们两个赶紧回去,经理扫一眼那车牌号,只觉得双腿发软,一脸死灰地看向自家老板。他老板也面色难看,咬了咬牙,上前和傅慎行低声说道:“这是张守的车。”
傅慎行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来看他。那男人也是个混场面的人,可此刻却被他的眼神骇得心头一惊,到嘴边的话竟都没能说出来。旁边的经理见状,提着胆子来替自家老板出头,解释道:“晚上的时候何小姐在这遇到过张老板,张老板说认识她,还叫她何老师,要拉着何小姐一次吃饭。何小姐不愿意,差点闹起来,说不认识张----”
经理那个“张老板”没能说完,就已经被傅慎行一脚踹飞了出去,人撞到监控室的墙上又砸落下来,痛得连喊都喊不出,只蜷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去找张守!赶紧去找他!”俱乐部老板顾不上去看自己的部下,只急声吩咐旁边的人。
傅慎行脸色铁青,立在那里缓缓地闭了下眼,这才猛地往外走。不用他吩咐,跟在他身后的眼镜和光头等人就开始查那张守的下落,消息很快就返了回来,张守在俱乐部喝了酒之后就回他在江边的别墅了。
“他助理也正在联系他,只是电话一直没人接。”眼镜从前座上回过身,小心地向傅慎行汇报,都没胆量去看他的脸色。
傅慎行面罩寒冰,齿关紧扣着,淡薄的唇瓣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他微微垂着眼帘,坐在后座上沉默不语。
眼镜迟疑了一下,又咬牙说道:“这事怕是闹大了,张守那畜生的人也正在往这边赶。行哥,不管这样,你都要忍过今儿晚上,想要那畜生的命,回头咱们有的是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