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已经看透了她所有的心思。可他却不肯拆穿她,甚至要配合着她来玩这场游戏,想看看她要玩什么玄虚。他向门外抬了抬下巴,淡淡吩咐阿江:“阿江,去门外守着。”
阿江点了点头,看梁远泽一眼,握着枪走到了门外。
傅慎行抬起双腿,交叠着搭在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懒散地往后倚靠过去,微仰着头看何妍,问她:“说吧,何妍,我看看你那条灵活的小舌头又会编出什么样的谎言,看看我是否又会被你骗住。”
这样的傅慎行比愤怒狠厉的他更为可怖,因为这样的他会更理智,更冷酷,也更残忍,叫人找不到丝毫弱处。何妍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看向身后一直压抑着愤怒的梁远泽,孤注一掷地说道:“远泽,告诉他,我们在西班牙找到了谁。”
甚至无需眼神交流,梁远泽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他答道:“罗陪阿德曼医生。”
果然,何妍在傅慎行的脸上发现了细微的变化。她心中略定,不要梁远泽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从他那里接过话来,盯着傅慎行说道:“傅慎行,哦不,也许我该叫你沈知节,你真以为你毁掉了那份指纹原件,这世上就再没有人可以证明是你怎么从沈知节变成了傅慎行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来这里,只是为了要躲避你吗?”
傅慎行面色不惊,甚至面露笑容,只道:“说下去。”
何妍摸不到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把谎话说下去,“沈知节,我把所有收集到的证据,包括你的指纹,那份带有你指纹的档案影印件,还有后来从罗陪医生那里取得的所有资料,甚至傅氏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我都整理成了文件。”
傅慎行轻轻地嗤笑了一声,看向何妍,问:“你这是换了种方式,打算要挟我了吗?可是,何妍,你确定你整理的那些东西真的能要挟到我吗?”
何妍咬紧了牙关,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说道:“沈知节,不是所有的痕迹都可以被你抹去的,哪怕你相貌变了,疤痕除了,可有些东西存在过就是存在过,改变不了。比如你那早已被烟草熏黑了的肺,黑了就黑了,就算你现在一支烟也不敢吸,哪怕你的指尖已看不出一点痕迹,可你的肺仍还是黑的。”
傅慎行唇边的那点轻慢一点点散去,他默默看她,不言不语。
第94章
众所周知,傅慎行从不吸烟,可沈知节不一样,沈知节曾是街头混混。嘴边长叼着一支香烟。他戒了烟,哪怕是在最烦闷的时候,也不再吸一口。可他却戒不了她,明知她身心都在别处,明知她对他恨之入骨,可他却仍是放不下,舍不掉。
她不是香烟,她是他的毒品。
傅慎行心中有愤恨,有不甘,更多得却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他面容依旧平静,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问:“然后呢?”
何妍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之后,这才没头没脑地说道:“沈知节。我累了,是真的累了。我们彼此放过吧,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只要你不来打扰我们,那东西我永远都不会用。你安心地去做你的傅慎行,把其他的都忘记。”
傅慎行却是轻笑,追问道:“你整理的那些东西在哪里?”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不会找到的。”何妍回答,停了停,为了要自己的话显得可信,又补充道:“我把它寄给了我最信任的人。”
“嗯,然后你们约定好了定时联系,如果没能按时收到你的消息,她就会把这些东西寄出去。是吗?”傅慎行讥笑出声,嘲弄地看她,又问:“何妍,告诉我。那个你最信任的人是谁?是姓田吗?”
何妍一下子僵住,这才忽地明白傅慎行为什么能找过来。可她明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临去美国前,她不仅把那部手机扔在了机场的卫生间,甚至连田甜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绞碎了丢进了垃圾桶里。而且。她和田甜之前联系并不多,甚至是极少联系。他怎么会找到了田甜身上?
她面色不觉微变,身边的梁远泽却是忍不住厉声问道:“你把田甜怎样了?”
傅慎行淡淡一笑,目光仍放在何妍身上,不紧不慢地问她道:“你猜我把她怎样了?”
何妍了解田甜的脾气,她绝不会出卖自己,哪怕是受到胁迫。何妍面色十分难看,强自遏制着心头的恐慌,沉声威胁道:“你别动她,她和我们不一样,她父亲很有权势,你惹了她,她父亲不会放过你。”
“不错。她的确和你们不一样。”傅慎行缓缓点头,从衣袋里掏出张照片给何妍看。那是一对男女的合影,他们颇为亲密的依偎在一起,显然关系非同一般。“她是我现在的女友,将来,还会是我的未婚妻,然后,成为我的妻子。”他轻轻地笑着,问何妍:“世界是不是很小?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不是吗?”
何妍身体不由晃了一晃,梁远泽忙从后扶住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傅慎行唇边掠过一丝冷笑,他从沙发上起身站起,一步步地往何妍身前逼近过来,嘲弄地问:“你确定你真的把东西寄给田甜了吗?可她没有却没收到啊。你用的哪个快递公司?要不要去投诉一下?”
何妍答不上来,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难道是编不下去了吗?”他又问,似笑非笑地看她,道:“阿妍,你的确很聪明,可为什么要把我当成傻子?你以为我会允许罗陪那里留着我的资料吗?如果是你,你会吗?还有傅氏做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呵呵,你又能知道些什么?”
他已逼到了她的面前,梁远泽如何肯要他靠近何妍,想也不想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傅慎行的面前,“混蛋!”他骂着,提拳往他脸上揍去。傅慎行微微冷笑,稍一侧头就闪过了这一拳,抬手把梁远泽的手臂挡开,就势抓住往旁侧一扯,动作快得都叫人看不清楚,梁远泽人就往前方栽倒了过去。
何妍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想要扑过去救梁远泽,却被傅慎行一把拉住了,他握着她的手臂,强行把她拎到身前。那边梁远泽见到,再一次愤怒地冲了过来,怒道:“你放开她!”
傅慎行却看也不看地抬脚,将飞身扑过来的梁远泽一脚踹飞出去,他低下头看她,问:“这就心疼了吗?”
何妍挣扎着,可他的手掌就像铁钳,叫她根本挣脱不开,她焦急地看一眼挨打的梁远泽,又回过身来看傅慎行,央求他:“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要牵连别人,可以吗?”
“别人?”傅慎行眼中有怒火在跳跃,唇边却勾起了冷笑,讥诮:“是说的梁远泽吗?他怎么会是别人呢?他不是你的爱人吗?阿妍,你告诉我,是谁在那水中下了药?是谁把你救走的?你的心都在他的身上,你怎么可以说他是别人呢?”
他就这样一手扯着何妍,气定神闲地把梁远泽打得头破血流,下手那样狠,那样重,分明是想着要把梁远泽打死。而梁远泽又那样的倔,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送上前来让傅慎行打,直至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何妍看得心急如焚,见梁远泽躺在那里不知生死,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发狠地往傅慎行手腕上咬了下去。
傅慎行僵了下,却依旧不肯松手,他没有甩开她,甚至还低下头凑了过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再用些力,阿妍,只有这样,我才知道这不是梦。”
何妍闻言却再咬不下去,她缓缓地松开嘴,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他,“沈知节,你是个变态。”
“没错,我就是个变态。”他笑着答她,抬起手去擦她唇角上的血迹,“我变态到去睡你睡过的变态,闻你枕头上留下的气息,我怎么可能不是个变态呢?”瞧到她面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唇边的笑意愈深,轻声问她:“阿妍,告诉我,你那个时候在做什么?是在和梁远泽上床吗?他给你快乐了吗?”
“变态,变态。”她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不停地喃喃重复这两个字。
傅慎行微微笑着,轻声说道:“这还不够变态,我还要做更变态的事情。”
他说着,提着何妍里走,把她丢进沙发里,抬腿压制住她的身体,一手握住她的双腕扯过头顶,然后用另只手去扯她身上的衣服。他的意图昭然若揭,何妍又惊又惧,慌乱地看一眼远处昏死过去的梁远泽,拼命地挣扎起来,哭喊道:“不要,沈知节,你放开我。”
“收起你的眼泪,没用的。”他冷声回答,冷酷地、毫不犹豫地把她身上的衣衫撕破,剥落。两个人的力气简直是天壤之别,她的挣扎在他的钳制下毫无用处,她绝望地停下来,流着泪央求道:“我求你,沈知节,别当着他面前做这些,我会疯掉,我真的会疯掉。”
他动作顿了下,抬起眼看她,问:“你会疯掉是吗?”
“是,我会疯掉。”她哭着回答。
他轻轻地扯了下唇角,却是问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要扑过去杀我的时候,在你跟着梁远泽走的时候,我也会疯掉?”
“可你说过你爱我,你爱我。”她仓皇失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无助地看向他,祈求着他的最后一丝人性,“沈知节,你忘了吗?你说过你爱我,你如果真的爱过我,就不会对我做这样的事。”
“爱?”他自嘲地轻笑,眼圈却渐渐发红,就这样看着她,哑声问道:“爱是什么?阿妍,你没教我啊。”
第95章
曾经,他把整颗心都捧到她的面前,那样卑微地看着她,求她教给他什么是爱。他说:阿妍。你教给我什么是爱,我慢慢学。可她不肯,她不肯教他什么是爱,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什么是欺骗,什么是恨,什么是痴心妄想。
“阿妍,你告诉我爱是什么?”他又问。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哭,挣脱出来的双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把头抵在他的胸口,近乎崩溃地痛哭,口中含混不清地叫他的名字,说:“别这样对我,沈知节,会逼死我。你会逼死我的。”
那温热的眼泪透过衣物,锐不可当地侵入他的胸膛,点点滴滴都落在了心上,就像是硫酸,每一滴都能穿透他那冷硬的心壳,腐蚀到其中最柔软的地方。
还恨着吗?恨。可是更疼!
傅慎行的手像是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再也撕扯不下去。他就这样撑在她的身上,僵硬地停在那里,由着她揪着自己的衣襟,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是她的另一种手段,他心里明明知道得这样清楚,可悲的是,他竟无法逃脱。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手抚上她的脑后。把她揽在胸前,低下头去亲吻她的发顶,涩声说道:“跟我走,阿妍。跟我回去。”
他妥协了,他投降了,他什么都不管了,只想要她跟他回去。哪怕她想要剜他的心头肉,他也会给她递刀子。只要她肯陪在他身边。
何妍不语,只呜呜地哭着。
不远处的梁远泽呻吟了一声,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看到何妍衣不蔽体地被傅慎行搂在怀里,顿时怒极,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往这边冲了过来,“畜生!”他大骂,趁着傅慎行不备,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
下一拳再轮过去的时候,就被傅慎行挡住了。他一脚将梁远泽狠狠踹倒在了地上,又上前把人从地上拎起来,摁倒在茶几上,然后反手从后腰处掏出枪来。毫不犹豫地对准了梁远泽的脑袋。何妍吓得傻了,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傅慎行的腰往后拖,哭喊道:“我跟你走,你不要伤他!不要伤他!”
傅慎行五官已有些狰狞,就用枪抵在梁远泽的太阳穴上,也不理会何妍的哭求,只用手拨开了手枪保险。可梁远泽依旧不肯屈服,血红着眼睛,愤怒地叫道:“妍妍,别求这个畜生,别求他!”
可她不求能怎么办?要眼看着他死在她面前吗?
何妍终于止住了哭泣,抱着傅慎行腿,缓缓地跪倒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问道:“沈知节,你来这里为了什么?杀了我们解恨,是吗?如果是那样,那你就尽管一枪杀了他,然后再杀了我。可如果你还不想我死,你就别伤他,放过他,我跟你走。”
她又是拿死来要挟他!用她自己来换那个男人的生!傅慎行恨得胸腔都要炸裂了,低下头冷冷看她,寒声问:“他死了,你也不活,是这个意思吗?”
她眼睛又红又肿,却沉静地看他,竟还向他弯唇笑了一笑,手顺着他僵直的手臂往下滑去,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腕,缓慢而又坚定地将其抬起来,让那枪口对准自己的额头,轻声说道:“开枪,只有我死了,才是一了百了。”
没错,杀了她才是一了百了!他脸色铁青,咬着牙,手指竟就真的缓缓往回抠了去。枪响了,却打在了别处,傅慎行泄愤一般地连开了几枪,直把沙发靠背都打烂了,这才停下来,愤怒地喘着粗气,绝望而又痛苦地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屋内死一样的静寂。阿江从门外冲进来,待看到何妍与梁远泽都还完好无损,竟是不觉松了口气。
傅慎行寒着脸,一把握住了何妍胳膊,拽起她来就往外走。梁远泽爬起来想要阻拦,却被阿江挡住,不用傅慎行吩咐,阿江便就下了重手,几拳下去把梁远泽打晕,紧追在傅慎行身后出去了。
街边昏暗处有两辆车子在等候,傅慎行一路把何妍扯上车,这才松了手。阿江从后面追上来,上车后先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傅慎行,瞧他没有别的表示,便就吩咐司机道:“走吧,开车。”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悄无声息地滑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镇外。
冬夜的野外沉寂无声,可车里却更静。何妍缩在角落里,低着头抱紧了双膝,默然不语。傅慎行也无动静,只坐在那里望着车外出神。道路两旁有树木不停闪过,树影像怪物一样张牙舞爪扑过来,映得他的面庞时明时暗,阴晴不定。
何妍一直安静着,心中却慌乱失措。头一次,她对未来产生了迷茫,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样去走。全部的勇气仿佛都在刚才枪响之时被打散了,在与死神擦肩而过之后,她才越来越体会到死亡的恐惧,才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也贪生怕死着。
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逃吗?还能逃得出来吗?又能往哪里逃?还是坚韧地留在傅慎行身边,寻找着每一个可以复仇的机会?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下意识地去偷瞥傅慎行,不想他也正在看她,目光幽深得似是无波的古井,看不出半点喜怒。
他没说话,默默看她两眼,忽地吩咐前面的阿江道:“停车。”
车子顺着路边停下来,他又看她一眼,这才叫了阿江同他一起下车。两人站在车外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见阿江不时地点头,然后便就转去上了后面那辆车子。
傅慎行这才重又上车,看何妍一眼,忽然抬手去脱自己的衣服。何妍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瑟缩,这反应叫他动作不觉一顿,手臂在半空中僵滞了片刻,这才继续脱下了西装上衣,扔到她的身上,冷声道:“穿上。”
她迟疑了一下,捡起他的衣服披在身上,习惯性地说了一声“谢谢”。话一出口,说的人和听的人不觉都是一愣,她垂了眼,又把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而他却是讥诮地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看向车外。
良久之后,他忽地没头没脑地说道:“何妍,我会杀了你,总有一天,我能杀了你。”哪怕她是毒品,总有一天他也会戒掉她,不再心软,不再痛苦,杀了她,一了百了。
她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沉默,好久之后才轻声应道:“好啊。”
不知是否因为梁远泽报了警,还是傅慎行原本就已计划好,他竟没叫何妍走正常途径回国,而是带着她绕道东欧,偷渡回国内,这才又转乘了一架私人飞机,直飞南昭。此时已是一月中,竟是又快要过年。傅慎行从机场把她直接送进一栋僻静的别墅里,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走掉了。
偌大的别墅里除了一个中年女佣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分作了几班来看守她,监控竟是比重刑犯还严。何妍有些麻木,一日三餐按时吃饭,晚上天色一黑便就爬**,不管睡到睡不到都躺在那里,直耗到天色大明,新的一天又开始。
直到除夕那天,她这才主动找了看守中最像头头的那个人,要求道:“麻烦请示一下傅先生,我想给父母打个电话报平安。”
那男人看她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待到晚上的时候,傅慎行却突然过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推开了她的房门。她早已经上了床,爬起来摁亮了灯,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过来,在床边停下了,立在那里看她。
就这样看得片刻,他忽地笑了笑,把一张报纸丢给了她。她有些意外,诧异地捡起来看。那是一张法文报纸,日期是好多天前的,上面写了一则新闻,讲得是一对亚裔夫妇在家遭到暴徒炸弹袭击,两人毙命,和房子一起被炸了个粉碎的刑事案件。
何妍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连那张报纸都拿捏不住。难怪他那时会突然停车,会把阿江叫出去说话,难怪阿江并没有随他们一同回来,原来,竟就是去做这个。可笑她这样蠢,竟还信了他会放过梁远泽,竟还一路顺从地跟着他回来。她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唇瓣不停地战栗着,张了又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傅慎行嘲弄地扯了扯唇角,“别这样看我,我比你守信。梁远泽没死,死的是替身,两个日本游客。”他又笑笑,继续说道:“不过梁远泽和死了也差不多,他已经被洗去了记忆,还将被整容,成为一个全新的人。他会忘记你,和你们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她僵在那里,半晌之后才能发出声音来,轻声问他:“真的?”
他扬了下眉梢,点头,笑道:“是,等他彻底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我可能还会带你去见一见他。等他找到新的爱人,再结婚的时候怎么样?我们可以去参加他的婚礼。”
她垂下了眼帘,过得一会儿却是浅浅一笑,“这样也挺好的,谢谢你,傅慎行。”
他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面庞来打量,问:“谢谢我?”
“是啊,谢谢你。”她却微笑着,轻声答他:“他能好好活着,记不记得我又有什么关系?”
傅慎行盯着她,似是在辨别这话的真假,片刻后却又放弃,只嗤笑了一声,松开了她的下巴。他解衣上床,却也没有过来碰她,躺了一会儿,这才忽又说道:“至于你父母那里,你也别打什么电话报平安了,他们早以为你死了。”
她沉默不语,好一会儿后才又轻声道:“好啊。”
这反应终于激怒了他,他翻过身来,冷笑着看她,问:“怎么?万念俱灰之后想做行尸走肉,是吗?”
第96章
何妍依旧心平气和地回望他,问:“你想要我怎样表现?是痛不欲生还是痛哭流涕?还是说要扑过去和你厮打,咬上你两口泄愤?傅慎行,我怎么做你心里才会舒服些?你别叫我猜。都直接告诉我,我尽量满足你。”
她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口疼。傅慎行恼火地看她半晌,最后也只得冷笑了两声,自己重又翻过身去,再不理她。何妍几乎已经做好了他要用强的准备,不料他竟是这样表现,一时倒是也有些怔怔,又安静坐了片刻,这才也躺下了,紧贴着床边,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可她睡不着。也不打算装睡。就睁着眼睛熬着。半夜里的时候,身后的傅慎行有了动静,他起身下了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一走,又是好多天。
别墅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也没有书籍和报刊杂志。女佣和保镖算是活死人,便是何妍凑过去和他们说话,他们也不会搭理她。何妍忽觉得傅慎行对待她像是在熬鹰,差别于他还没饿着她困着她,只是晾着她而已。除非内心强大之人,否则这种死一样的孤寂就可以叫人发疯了。
何妍倒是平静。她按时吃饭,准时睡觉,白天的时候或练练瑜伽,或做做运动。又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只安静地坐着,一坐就是一天,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冥想。还有时候,她会起得很早,裹着被子去东边露台等日出,傍晚,再换到西侧的落地窗处去看落日。
半个月下来,不论是女佣还是保镖,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看个怪物。
正月十八的晚上,傅慎行才又过来,径直上楼来卧室找她,吩咐:“起来,换了衣服,跟我出去。”
她没拒绝,听话地爬起来去找衣服穿。早之前就已有人送了许多新衣过来,都是各大品牌的新款,挂满了整个衣橱,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问他:“去哪里?要什么风格?”
他单手插兜立在门口,闻言瞥她一眼,淡淡一笑,“醉今朝,随便你穿。”
“醉今朝,醉今朝,那应该风骚点。”她自言自语,从衣橱里挑了条窄瘦的小黑裙出来,在身前比了比,然后又拿了双闪闪发亮的高跟鞋,就当着他的面换上了,在镜子前照了一照,只对自己的短发不满意,回头向他说道:“傅先生,麻烦叫人给买几顶假发来呗,最好是长的,大波浪的。”
傅慎行愣愣看她半晌,竟是被她气得笑了,应道:“好。”
她又坐到妆台前去化妆,折腾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最后站起身来向着镜子搔首弄姿一番,这才转身走到他身边,顶着一脸大浓妆看他,笑道:“好了,走吧。”
他不动地方,只冷冷打量她,片刻之后才嘲弄地笑了笑,转身往外走了。车子就停在别墅门口,车外等着的竟是多日不见的阿江,仍是那样一副面无表情的老样子,不过在见到何妍的时候,视线却不自觉地躲避了一下。
何妍没理会他,弯腰钻进了车内,一路上也无他话,只望着车外出神。直等车子开进醉今朝,她这才似又振作了精神,敬业地掏出小镜子里又瞄了一眼妆容,这才下车,然后竟还上前挽住了傅慎行的手臂。
傅慎行微愣一下,面色有些难看,却没甩开她,只沉着脸往醉今朝里走。还是原来的那个包厢,人却又多了几张生面孔,见到何妍挎着傅慎行胳膊过来,就有人带头起哄,高声笑道:“哎呦,亏咱们还傻乎乎地给行哥准备靓妞,大伙瞧瞧,行哥竟自己带来了!”
就听得小五的声音从人群里传过来,笑着喝道:“都给我嘴严点,今天晚上这事谁都别漏出去啊,小心搅得行哥后宅不宁。”
众人哄笑,倒是偎在光头的小白杨先瞧出不对劲来,偷偷拽了下光头,向着何妍那边努嘴。光头还摸着后脑勺哈哈大笑着,误会了小白杨的意思,侧头凑过去和她说道:“还是这样的带劲,姓陈的小丫头太嫩了,瞅着就叫人倒胃口。”
小白杨气得直翻白眼,狠狠掐了他手臂嫩肉一把,低声骂道:“你个蠢货!”
那边小五从人群后过来,刚想再打趣傅慎行两句,目光落到何妍却是不觉一愣,又仔细看了两眼,这才认出是她来,脸上笑容顿时就有些僵,咧着嘴干呵呵了两声,这才与她打招呼道:“何姐好。”
他这话一出,与傅慎行相熟的那几个人俱都是一愣。自从小五越来越受傅慎行重用,其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能得他称呼一个“姐”的人实在不多,再加上那姓氏,任谁都猜到了何妍是哪一位。有关何妍的事情,知道的人其实不算多,可是,但凡听说过她的人,都知道她对傅慎行来说不一般。
刚还热闹的场面顿时有些冷,倒是傅慎行一脸淡定从容,揽住了何妍肩膀,把她带到众人眼前,淡淡道:“她以后就是你们小嫂子,大家认识一下,省得以后见面都不认识。”
何妍告诉自己得面带微笑,唇角上就像是被牵了线,不高不低地弯起个恰恰好的弧度,人偎在傅慎行怀里,浅笑不语。别人也许不知她的性子,小五和光头两个却是和她打交道最多,光头傻愣愣地瞧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怔怔地问小白杨道:“我这是见到鬼了吧?”
小白杨又掐了他一把,不露痕迹的扯着他往人群外围躲,坐下了就偷摸地给花姐发信息,只六个字:何小姐回来了。消息发出去了她又觉得没把事情说清楚,赶紧又补了一条:和傅先生一起。
只可惜这两条短信花姐都没及时看到,等再看到已是为时已晚,她已把小五他们要在醉今朝给傅慎行举行告别单身派对的事透露给了陈禾果。实话讲,她透这消息并非是为了讨好陈禾果,甚至还为此担着几分风险。
花姐最初接近陈禾果,跟接近何妍目的差不多,无非是想要借机抱傅慎行的大腿,可几次相处下来,却发现陈禾果这丫头心热,是真心实意地叫自己一声“花姐”。于是,也就真有几分把她当妹子看。她看出陈禾果这傻丫头对傅慎行是动了真心,在得知傅慎行要和田家小姐订婚后,瞧着唯独陈禾果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忍,思量了几思量,还是把这事点给了陈禾果。
陈禾果不傻,她只是有些不相信,不相信傅慎行会突然去和什么田小姐订婚。傅慎行深爱何妍她是知道的,何妍满口谎言地欺骗了他后又和前夫跑掉,这事她也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些,才叫她当初对傅慎行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他的冷漠他的孤傲,她都为他找到了借口,深深怜悯的同时,不知不觉中就深深爱上了。
她晚上还有课,却偷偷逃掉了,打了车去醉今朝,也没惊动什么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傅慎行所在的那个包厢。房间里人很多,玩得都有些疯,傅慎行怀里揽着个女人,正被他那一帮兄弟们围住了灌酒。
就听得有人高声叫道:“行哥喝不喝?不喝就叫小嫂子来替啊!”
傅慎行怀里的那个短发女人就伸手过来接酒,不想却被傅慎行拦下了,淡淡说道:“还是我来吧。”
这话引得众人起哄,傅慎行却在哄笑声中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旁的何妍,却瞧她目光正定定地望向远处,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看到了僵立在众人身后的陈禾果。
他微微怔了一下,还未曾有所反应,却听得何妍在身侧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她用手杵了杵他的肋下,低声说道:“哎呦,你的小小嫂子来了。”
只这一句话,就气得傅慎行肝疼。
所有的事情都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囚着她,她不急不躁,安闲自在。他带她来这里,她就卖弄风骚,谈笑自如。她明知道他即将和自己的好友订婚,却仍是无动于衷,而见到她曾经卖命救下的陈禾果沦为他的情妇,她非但没有半点震惊愤怒,竟还有心来开他的玩笑。
傅慎行脸色阴沉的难看,偏何妍还不知死活地扬手招呼陈禾果,很是热情地叫道:“果果,这边来坐啊,坐傅先生另一边,我们两个一边一个呀。”
别说是陈禾果,纵是屋里这些人见多识广,也被何妍这反应给惊住了,俱都傻愣愣地看着她,没了反应。只光头那里傻嘿嘿笑了两声,和小白杨感叹道:“瞧瞧,瞧瞧咱何姐这气度,不愧----”
小白杨吓得傻了,想也不想地抬手去捂他的嘴,由于力道太猛,“啪”的一下竟然打出了声音。
傅慎行一张俊脸已经冷若冰霜,看也不看陈禾果一眼,只是冷眼去看何妍,盯她片刻之后,却是勾唇冷冷一笑。何妍对他近于爆发的怒意毫不在意,竟还伸手推了推他,笑道:“去拉果果过来呀,她不好意思呢。”
第97章
陈禾果哪里是不好意思,分明是已经看得呆了。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圈先是发红。随即就又含上了眼泪。像是再也忍受不住这份羞辱,猛地转身往外跑去。
何妍忙就又去推傅慎行,似笑非笑地看他,催道:“快去追啊!”
傅慎行动也不动,恨得牙都痒,真想上去一把掐死这女人。他俩就这样僵持着,屋里众人却都傻眼,还是一旁的小五最先反应过来,忙起身说道:“我出去看一看。”
他说完就亲自叫着两个人追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