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愿被那些马队撞上,展开轻功,只在火把照耀不到的暗影里悄然穿行。好在耶律元宜的连营离得不远,余孤天又熟悉地形,片刻后两人便摸到了辕门外。

余孤天紧盯着耶律元宜帅帐外高挑的红灯,低声道:“大哥,咱们先莫要通报,赶过去探探耶律那老狐狸!”卓南雁笑道:“你既已跟他们歃血为盟,难道还信他们不过?”余孤天点了点头:“我信不过他们!”他扭头向卓南雁望来,忽地一笑,“这天地下的人,除了婷姐姐,我只信你!”

卓南雁微微一愣,道:“咱们你死我活地拼杀多场,你却信我?”余孤天缓缓地道:“我也觉得颇为奇怪,但我知道,你决不会骗我。咱们虽然死拼多次,那也是各忠其事。”顿了一顿,他又道,“大哥,小弟常想谢谢你。在大云岛时,旁人都欺我辱我,只有你常常护着我。这份恩情,我完颜冠定要报答!”

望着那对在夜色里灼灼闪烁的眸子,卓南雁心内也有些发热,笑道:“难得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嗯,那时候我病怏怏的,没跟你比过脚力。来,且看看咱们谁先摸到耶律元宜的帐外。”余孤天笑道:“好啊!”两人的眸子都似孩子般地亮起来。

二人绕开辕门,各找士卒疏漏处闪入,片刻后,竟是半步不差地同时掠到帅帐之外的黯影中。

只听营帐内响起阵阵沉缓的脚步声。耶律王祥低声道:“爹爹,余孤天那厮当真有这把握?我怎地总觉得这厮有些古怪?”脚步声顿住,耶律元宜的声音有些无奈:“形势如此,咱们不得不信他。左右是个死!完颜亮啊,你这昏君不让老夫活,老夫便跟你拼个死活!”父子二人声音虽是极低,但偷听的两人玄功通神,兀自听得真切。

帐外的余孤天听到此处,紧蹙的眉毛渐渐舒展,冲着卓南雁微微点头。又听耶律元宜叹道:“余孤天那厮不知何时竟跟新帝搭上了钩。这小子夺下扬州时只怕便起了反心——‘完颜亮死于此地’,这手活真是狠哪,更难得这小子步步算得准、走得狠,端的是个厉害人物。”耶律王祥“嗯”了一声,道:“他是个厉害人物,于咱大有好处,起码可顺顺当当地杀了那昏君!”

耶律元宜冷笑道:“哪里有那么容易!弑君之后便是争功,那时谁带着这数十万大军北归,谁便是新帝眼中的第一功臣!嘿嘿,若是大事成功,定要先将余孤天…”下面话未说出,只发出一声阴森的低笑。

余孤天的脸上却滑过一丝笑意。他倒不怕耶律元宜事后对他下狠手,只怕这位兵部尚书现在不敢死心地跟着他一起谋反,听到这里,就放了心,一拽卓南雁的衣袖,二人悄然绕到辕门外,再大大方方地让兵卒通禀。

耶律元宜忽闻余孤天求见,忙亲自赶出,将他二人迎入帐内。

这时的余孤天竟似全不知他父子的密议一般,满脸都是恳切之色,进账后便即一揖到地,慨然道:“大金的文武百官,我余孤天独服大人一人。有先生运筹,孤天便觉有了底气,眼下大事成否,只在大人身上!”耶律元宜料不到这位少年新锐如此推崇自己,得意之中倒有些尴尬,苦笑道:“孤天老弟言重了。只是这最后一击,咱们到底该当如何下手?”

余孤天呵呵一笑,自怀中取出那只玉瓶,道:“不必真刀真枪,只须用这小小毒汁便可万事大吉…”跟着细述这奇毒“龙蛇变”的神奇诡异之处。耶律元宜听得双眸大张,怔怔地道:“…十二个时辰之后毒性骤发,僵死如石像。这毒汁当真如此神妙?”

“千真万确!这是我龙骧楼的镇楼之宝,乃耶律瀚海花数年之功配成。”余孤天搬出龙吟四老中的耶律瀚海来诳他,见他面露惊喜之色,又道,“此毒入水则化,肉眼难辨。大人只须遣人将它倒入完颜亮洗脸的莲花白玉盆内,这毒汁便会在那昏君洗脸时渗入口鼻,无知无觉。最妙的,八五八书房是这奇毒要在十二个时辰后才发作,断然查不出是谁下的毒!”他说着双眉挑起,长长地一叹,“眼下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将这玩意儿放入完颜亮的莲花白玉盆中。”

“我来吧!”耶律元宜眼芒熠然一闪,森然道,“下毒这法子不露痕迹,确是比行刺稳妥得多。”余孤天喜道:“大人当真有办法?”耶律元宜点一点头:“老夫可以一试。”余孤天微一迟疑,终于将玉瓶交到耶律元宜的手中,低声叮嘱道:“此毒配制极难,眼下只余这小半瓶了。大人务要小心在意!千万莫要弄碎了,若是给毒液溅入口中,谁也救不了大人…”

耶律元宜的脸色一寒,手心也变得汗津津的,忙将那凉飕飕的玉瓶揣入怀中。他生性谨慎,忽然间又生出些后怕,道:“这毒液当真…管用?万一失礼,那边怎样?”余孤天扬眉道:“那便来硬的!你我手下兵强马壮,刀霸巫魔虽勇,孤天却也不惧。”耶律元宜想到他在扬州府衙的一掌之威,心底略松,沉声道:“明晚此时,这毒汁定会倒入完颜亮的玉盆中。”

余孤天道:“好极!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军权尽集你手,完颜亮一死,万事便全在大人掌握,又有我这威勇军都总管鼎力相助,谁敢反叛,我会尽力除之!”耶律元宜长出了一口气,对耶律王祥道:“去找你岳父,将孤天老弟的这妙计细说了。”耶律王祥点一点头,匆匆而出。

回到余孤天的营帐,卓南雁道:“耶律元宜到底会怎样下毒?”余孤天笑道:“耶律元宜颇有心机,最好结交贿赂完颜亮身边的内侍。侍候完颜亮起居的亲近内侍乌贡,更是耶律元宜的结义兄弟。乌贡这阉人有个姐姐,虽早已出嫁,却如花似玉,去年被完颜亮看见了,拽入宫中奸污玩弄了多日。乌贡这亲姐倒是个烈性的,竟在宫中悬梁自尽了。乌贡这杂种,事后倒跑到完颜亮跟前哭诉请罪,好在完颜亮也没怪罪他。嘿嘿,不管怎样,乌贡必会对完颜亮怀恨在心。”

“难得这等秘事你也知晓!”卓南雁呵呵一笑,“其实你早就知道耶律元宜跟乌贡的关系,却不明说,只让耶律元宜来毛遂自荐,是不是?”余孤天笑道:“我之所以选中耶律元宜,除了看中他这兵部尚书的重权高位,乌贡这层关系,也是缘由之一。只是这等事却不能当面点破,在那耶律元宜这等老狐狸跟前,还是装得傻一些的好。”

翌日清晨,但听呼啸阵阵,原来完颜亮的禁卫亲兵紫绒军已经拔营,出师攻打秦州去了。余孤天守在帐内,听到号角昂扬、蹄声如雷,心内不由一阵狂喜。

金兵渡江在即,张汝能要全力筹措渡江事宜,忙得焦头烂额。余孤天身为渡江副帅,这两日之间,也须跟他运筹谋划。他今日又得了暇,便去张营内与张汝能计议。张汝能情知难敌宋军水师,仓促渡江只会惨遭败绩,心底烦闷至极。余孤天趁机危言恫听,扰得张汝能愈加心虚,打定主意设法拖延,起码晚一日渡江,便晚一日受辱。

直到日色西斜,余孤天才兴冲冲地赶回自己的营帐。“护卫完颜亮的五千紫绒军已经离去,龙蛇变的奇毒也即将不露痕迹地渗入完颜亮的肌肤,耶律元宜、郭安国等统兵重臣也已被自己收服,便连巫魔萧抱珍都会随军出征,远离完颜亮!”想到此处,余孤天不由口唇发干、肺腑发热。

一切都快成了,只差最后的一击。余孤天踌躇满志地仰在座椅上,默默盘算着神鬼不知地毒杀了完颜亮之后,该当如何降服群臣:“先要治住耶律元宜,先下手为强,这厮竟敢打我的主意。这位兵部尚书小心谨慎,却无雄心壮志,只须略施手段,便可治得他服服帖帖…”他这两天几乎没怎么入眠,闭上眼便是这些事,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丝疲态,总觉得精力旺盛。

“这时候我倒好像芮王爷,”余孤天望着对面的卓南雁叹道,“若是他在,定能安排得井井有条,断不会如我这般手忙脚乱。”见卓南雁始终眉头紧皱,余孤天的笑容不由僵硬了一些,道,“大哥,莫非你还有甚顾虑?”

卓南雁面色沉郁地凝在暗影里,缓缓地道:“我怎么有一种被捉弄之感?萧抱珍昨日为何跑到你这里来诈降,完颜亮…莫非在弄什么玄虚?”

大帐中忽然岑寂下来。那股静便让余孤天生出一阵心虚。他睁大满布血丝的双眸,沉声道:“他能弄什么玄虚?”卓南雁却只沉沉一叹,转头向外望去。

帐外是几株还未伐去的老树,在萧冷的暮风中挥舞着光秃秃的枝杈。那轮斜阳正在垂下去,只余一抹夕光,幽幽地抚着树梢。余孤天望见那抹蔼蔼的苍紫颜色,心便突地一紧。

一片让人揪心的死寂中,忽然传来一阵紧密的蹄声。那马在辕门外泼刺刺地勒住,一道喝声响起:“威勇军都总管余孤天!万岁在龟山寺钱设宴大宴文武,请将军速去赴宴!”

余孤天眼芒一闪,暗道:“这回传我,怎地有些古怪!”卓南雁已长身而起,低声道:“我扮作你的亲兵,随你同去。”

两人随着那传旨官赶到龟山寺,果然见完颜亮的御帐前旌旗招展,座椅桌案罗列在帐外,不少文武众臣早已团团环坐。完颜亮居中而坐,身穿簇新的杏黄龙袍,外罩的狐裘洁白如雪,更衬得这位美髯皇帝气宇轩昂。

余孤天见众人身前的桌案上摆满了杯盘酒菜,心内也是一松:“原来果然是完颜亮这厮闷得无聊,我这可是杯弓蛇影了。”完颜亮已望着他笑起来:“坐吧,军中无聊,大伙儿闲来看看百戏,以博一乐!”余孤天忙要行参见之礼。完颜亮却已一笑摆手:“余爱卿来晚了,好座位都给人占去啦。”

余孤天笑道:“能与陛下同乐,小将坐在哪里都是一样。”举目望去,但见完颜亮身后俏立着两位美妃,眼中媚光四射,显然是巫魔太阴教的女弟子。刀霸扑散腾就在完颜亮的御案之侧陪护,巫魔萧抱珍却不见踪影。

早有内侍上前,引着余孤天到早就预备好的桌案前落座。卓南雁则易了容貌,肃立在他身后,这时心底蓦地生出一丝疑惑:“余孤天官职不低,为何座位离着完颜亮好远,当真只因晚来一步这个缘故?”目光一扫,又见耶律元宜倒是坐在离完颜亮不远之处,正向余孤天颔首致意。

御帐前新开的一口池塘,虽然天寒水瘦,但粼粼波光映着落日晚霞,倒也赏心悦目。那池塘上横着两艘画舫,阵阵鼓乐之声,不住地从画舫中传出。完颜亮君臣便环池而坐,观赏船上的伎乐百戏。

池塘上演的正是其时风靡江南的百戏“水秋千”。那两艘画舫的船头上竖起丈余高的横木,上挂的秋千架横跨池面。两个绯衣女子正在秋千上悠悠荡荡。深寒的天气里,二女的彩衣却都薄如蝉翼,玲珑玉体,若隐若现。船尾上丝竹锣鼓齐奏,二女边荡秋千,边舒展玉体,在池面上做出弯转起伏的美妙姿态。大金君臣久居北方,大多没见过这等江南赏心悦目的玩意儿,均是看得津津有味。

暮色渐沉,池塘四周和那画舫上早挑起了灯笼火把,灯辉水光,交映溢彩。随着那秋千越荡越高,曲声渐渐紧密,二女红衣飘飘,衬着波光火影,看得人心旷神怡。待得秋千荡到与横架平齐时,二女飘身跃起,翻了两个筋斗,各自落入池中。早有小舟驶来,将湿淋淋的二女搭上船去。卓南雁知道这水秋千大多是炎夏之时出演,但此时寒冬时节,众艺伎也许在冷水中拼力博取完颜亮龙颜一悦,不由心下暗叹。

群臣看到如此香艳之作,均是齐声喝彩。婉转轻盈的曲乐声中,又有几名男女伎人登船献技。众臣饮酒观艺,兴致勃发,不住鼓掌喝彩。在众臣眼红耳热的喝彩声中,余孤天偷眼向完颜亮瞧去,却见完颜亮竟也向他望来。余孤天忙向他躬身陪笑,完颜亮竟也向他遥遥一笑。耀目的火光下,余孤天忽觉完颜亮的那笑容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诡异阴森,心底便生出一个莫名的寒意。

只见完颜亮双掌轻击,画舫上的曲声霎时一歇。白影闪处,萧抱珍忽地现身船头,向舱内笑道:“请吧!”余孤天和卓南雁均觉心下生奇:“怎地伎人百戏,还要萧抱珍出面相请?”这时一名紫衣美女姗姗走出,柳眉颦蹙,盈盈秋波若愁若嗔,眄睇流盼之间,群臣均是心神一振:“天下竟有这等艳色!”

余、卓二人一见那少女形貌,都觉呼吸一窒。这登台的美女脸上虽施了一层粉黛,但依旧难掩那娇艳照人的丽色,赫然便是完颜婷。卓南雁胸口一热,猛地伸手扶住了身前的椅背,心中只道:“婷儿!难道婷儿竟落入了巫魔的手中?”

曲乐声悠然响起,完颜婷竟似不认识萧抱珍一般,正眼也不瞧他,玉手轻挥彩带,翩翩起舞。两艘画舫之间横架了几条大绳,完颜婷舞动几下,便即翩然跃起,跃上凌波长绳。

余孤天曾在扬州完颜婷的住所中看过她施展这走索妙技,但此时的长绳横跨池塘,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水中,更多了几分惊险。又因完颜亮、萧抱珍在一旁虎视眈眈,余孤天的心内自是乱成一团,额头上渗满了汗珠。

完颜婷却镇定自若,和着曲声,在长绳上蹁跹来去。她的身姿容颜本就娇美难绘,此时凌波起舞,皓腕高舒间彩带随风起伏飘扬,纤纤细腰袅娜轻摆,曼妙妖娆恍若仙女凌波。

“婷儿要亲自刺死完颜亮!”卓南雁虽不知完颜婷因何扮作伎人来此,却也隐约猜出了完颜婷的意图,“婷儿总以身为沧海龙腾的女儿自豪,更因她的倔强脾气,该当说到做到!”他蓦地想到那晚完颜婷将他从格天社青龙七宿手下救出,临别之际,她那缠绵悱恻而又毅然决绝的眼神。“你保重吧…浑小子!”那如怨如叹的哽咽声音宛然就在耳边,而此时的完颜婷,竟已独自赴险。

完颜婷在绳上进退如风,飘然若仙。大金群臣无不看得如痴如醉。居中而坐的完颜亮也看得面孔微红,蓦地他眼冒异彩,大喝一声:“带上来!”

这一喝在轻歌曼舞中訇然而作,惊得满座文武俱是一凛。完颜亮身后闪出一人,叉手施礼,竟是早上便拔营去攻取秦州的紫绒军总管纳刺。余孤天听得纳刺高呼遵旨,双耳轰然作响:“紫绒军没走?完颜亮和纳刺自昨日起,便演戏给我们看!”他横眼向耶律元宜望去,却见耶律元宜也面色苍白,手扶桌案,微微发颤。

纳刺将手一摆,两名紫绒军卫士立时将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驾到了完颜亮的御案前。这汉子正是昨日率众北逃的武安军骁骑将高曾,此时已被吓得面无人色,匍匐在地,只知喃喃低喘,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完颜亮却正眼也不瞧他,只将手一摆,道:“骁骑高曾率兵叛逃,罪不容诛,烹了!”那两个武士揪着高曾便走入龟山寺内。片刻后寺中便传出高曾那撕心裂肺的干嚎。只是那嚎声竟似给什么东西堵住了,呜呜地传不高远。

群臣万料不到这觥筹交错、心旷神怡的盛宴上会忽然冒出这等惨事,一时都呆愣在了当场,胆小的更将手中美酒泼洒得满襟都是。只有池塘上画舫间的曲乐声袅袅轻扬,完颜婷兀自在青波上翩翩起舞。但众臣哪有半点儿心思再听曲观舞。

“高曾这逆贼已被剜去了舌头,受刑时也不会扰了诸君雅兴。”完颜亮悠悠低笑,目光凛凛地扫向群臣,“怎地诸君都不饮酒了,难道是嫌朕大煞风景了?”

宠臣李通长笑而起:“乱臣贼子,得而诛之,正该饮其血、啖其肉,万岁此举,实乃大快人心之事!”完颜亮眼芒一闪,道:“说得好!贼子之血和酒饮,也算千古豪事,不知谁饮这头一杯?”李通不过随口奉承,哪料到完颜亮竟会拍案称妙,不由愕在那里。

“兵部尚书耶律元宜,你调度三军,劳苦功高,便饮这第一杯吧!”完颜亮的冷笑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狠。便有侍卫从龟山寺内奔出,捧着一盏血淋淋的杯子放在耶律元宜的桌上。耶律元宜的脸色一片灰白,口唇哆嗦,连谢恩的话也说不出口来。

“威勇军都总管余孤天,”完颜亮冷飕飕的目光向他望来,“你攻下扬州,当记首功,便饮这第二杯吧!”那杯子端到余孤天的桌前,酒中和着血,惨碧中却透出一股绛红。余孤天只瞥了一眼,便仍将目光定在完颜亮身上。

望着完颜亮那如猫戏鼠的目光,余孤天不由想起他在皇宫内赐给自己美妃的情景,这残暴成性的完颜亮素来行事都出人意料。今日这个局,更是做得天衣无缝、惊天动地,但余孤天看得出来,完颜亮越是如此拖延戏耍,越透出他心底的暴怒愈狂。只是,到底是谁将风声透给了完颜亮呢?最要命的,是一直深隐扬州城内的婷姐姐,怎地也会来到军中?

连卓南雁都在疑惑不解:“完颜亮和萧抱珍这两个狗贼是否认出了婷儿来?当日她曾在燕京觐见过完颜亮,这一层薄粉、三丈青波,能够让昏君识别不出?”

“耶律元宜,你怎地不饮酒?”完颜亮呵呵冷笑起来,“是不是让朕再给你加些佐酒佳肴?”蓦地一声冷叱,“押上来!”两名紫绒军侍卫自帐内又揪出一人,搡到地上,正是耶律王祥。耶律元宜身子剧震,强撑着案角,才没有栽在桌上,颤声道:“陛下,犬子所犯何罪?”

猛见完颜亮身侧有一人挺身而起,厉声喝道:“耶律元宜,你这贼子这时还不认罪?万岁待你天高地厚之恩,你父子却大逆不道,跟余孤天密谋造反!”正是耶律元宜的亲家、浙西道副统制郭安国。

“原来是郭安国向完颜亮通风报信…”余孤天脑中电光乍闪,霎时明白了为何完颜亮今日竟会翻云覆雨,反败为胜,“郭安国空负机智,竟是个胆小鬼!我这盘棋步步精心,却错算了这一着。难道一着不慎,便要满盘皆输?”

耶律元宜恶狠狠地瞪着郭安国,眼中如欲喷火,怒喝道:“郭安国,郭侉子,你这厮背信弃友,不仁不义,更会害了我大金数十万豪杰的性命…”事已至此,耶律元宜倒豁出去了,嘶声叱骂,现出了契丹汉子的血性豪气。

呼啦啦一阵乱,杯盘狼藉之间,耶律元宜和余孤天桌旁的文武官员都仓惶奔退,抢着与这两大“逆臣”分明敌我。群臣踉跄退开,便只有余孤天、耶律元宜兀自端坐桌前。

痛骂一阵,耶律元宜倒镇定下来,目光左右游走。完颜亮冷笑道:“你在找乌贡是吗?”扑散腾扬手抛出一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到耶律元宜身前,呲牙咧嘴,正是跟耶律元宜交情不错的内侍乌贡。

“那毒汁滋味如何?”完颜亮笑得志得意满,“二位此时的杯中便被放了些毒汁,快快尝尝。让朕看看,你们给朕预备的毒汁到底是何货色?”

忽见长索上的完颜婷已怅然停了歌舞,完颜亮不由扬眉暴喝一声,“婷郡主跳累了吗?来吧,美人,到朕的杯中来跳!”

蓦地白影乍闪,画舫内的巫魔萧抱珍腾身跃起,凌空抓住完颜婷的香肩,身子倏忽一弯,如飞燕划波,瞬间落到了完颜亮身前。他离着完颜婷最近,这下出手又是奇快绝伦,饶是卓南雁、余孤天武功通神,要待救助,也已不及。

完颜婷武功不俗,但被萧抱珍瞬间制住了穴道,被拎到完颜亮身前时,四肢已是动弹不得。萧抱珍哈哈大小:“扬州城内只这百戏班子最有趣,旁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只她们还照旧锣鼓喧天…嘿嘿,圣上原想办个百戏盛宴,以解军中孤寂,不想捉住的竟是婷郡主!”

余孤天的脑袋轰然一响,暗道:“婷姐姐,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让他们捉到的,你为何这么傻!”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何完颜婷要搬到闹市中来,为何执意习练走索,为何又要在瓦舍中频频大张旗鼓地上演百戏,更明白了为何完颜婷总是神色抑郁,不见笑颜。

望着完颜婷那漠然而又冷傲的眼神,余孤天和卓南雁都觉心内如焚。

完颜亮做成今日之局,全赖昨晚郭安国临事反悔,赶来告密。原来近日完颜亮颇为兵卒溃逃之事忧心,更怕统兵大将接连哞逆。萧抱珍便趁机在旁蛊惑,毛遂自荐地去试探各大将帅。最让完颜亮放心不下的竟是余孤天,这才有那晚萧抱珍赶去诈降之事,好在余孤天以进为退,一通大闹,倒让完颜亮疑心略去。

萧抱珍第二个试探之人,便是素有机谋的郭安国。可巧那晚耶律王祥正奉其父之命赶来郭安国帐中密谋,刚刚出来,正被萧抱珍撞上。郭安国原是个色厉内荏之辈,被萧抱珍半真半假的几句话便吓得肝胆摇荡。萧抱珍走后,郭安国坐卧不宁,掂量良久,终于决定去完颜亮那里告密。此时性命攸关,什么二女亲家、兄弟情谊,全然顾不得了。

完颜亮连夜得报,震惊非常。但兵部尚书与一路主帅密谋弑君造反,必是所谋深远,焉知耶律元宜在余孤天、郭安国之外,还有没有联络其他将帅,完颜亮明白此时筹措稍有不慎,反会激起突发兵变。他是弑君篡逆的老手了,深知此时除了雷霆手段,更要外示轻闲。

他当机立断,先让紫绒军总管纳刺将计就计,假意拔营出发,随后又让郭安国暗中约出耶律王祥,扣作人质。最让完颜亮忧心的还是余孤天。这个少年新贵非但武功绝顶,更因身先士卒战无不胜,颇得军心,听说他所部的军卒都对他死心塌地,决无叛逆逃遁之事。对付余孤天,还须以柔克刚,完颜亮便定下了这君臣同乐的百戏宴会,将余孤天调离军营,准备一举擒拿。

不料好事成双,早上萧抱珍手下徒众去扬州城内搜寻助兴的百戏班子,带来了一拨伎女乐人,经萧抱珍验看,竟发觉亡命天涯多日的婷郡主赫然就在其中。完颜亮大喜若狂,却强捺色心没有审讯完颜婷,更命萧抱珍不可事先点破。依着他强悍的性子,这场“杯酒平叛军”的大戏,定要演得惊心动地,不但要让文武百官慑服,更要叛将逆臣们心灰如死,便连着投胎八辈子也不敢再对他完颜亮起丝毫反心。

余孤天猛一咬牙,强抑住满心的震惊愤怒,按剑大笑:“逆贼完颜亮,你只会耍这些阴谋诡计,瞧你今日又能奈我何!”几名紫绒军侍卫听他叱骂万岁,忙向他扑来。余孤天长笑声中,屈指疾弹,那酒杯凌空飞出,半空中忽然炸开,数十片碎瓷伴着血酒激射而出。那几个侍卫的头脸要害登时被满蕴内力的碎片射中,惨呼倒地。

猛见一道身影电般射出,只听“哎哟、妈呀”几声痛呼,耶律王祥身周的两名紫绒军侍卫高高飞起,远远地落入那弯池塘之中。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已拽着耶律王祥跃回余孤天的身侧。这一下倏进倏退,当真快如雷霆。

扑散腾身子一震,沉声道:“卓南雁!”萧抱珍等人这才认出这面色木然的余孤天的侍卫竟是卓南雁。卓南雁探掌在那耶律王祥身上一扯,绑绳寸寸断裂,扬眉笑道:“仆散门主,今日咱们料来要大杀一场了!”不知怎地,刀霸见了他眼中睥睨天下的凛凛电芒,只觉肝胆一缩,竟没敢应声。

余孤天见卓南雁一击得手,气势大增,厉声喝道:“完颜亮弑君杀母,窃据大宝,大逆不道,我大金太祖太宗在天之灵护佑,今日便让我结果了这恶贼!”四下里紫绒军的铁甲卫士如潮涌来,早将完颜亮身周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数十名高手侍卫刀枪齐举,团团围住了卓南雁、余孤天和耶律元宜父子。

“来人,击鼓!”完颜亮哈哈大笑,“跳梁小丑,困兽犹斗,这百戏盛宴的最后一道菜大有味道!怒磔戟髯争奋,卷地一声鼙鼓,朕倒要瞧瞧谁能在朕面前立功锄奸!”军帐外便有金鼓,皇帝一声令下,霎时鼓声隆隆大作。那些紫绒军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女真高手,或精于骑射,或长于角抵,更不乏精通武功的高手。这时皇帝在后督战,众侍卫无不想争着厮杀立功,纷纷呐喊上前。

卓南雁跟余孤天并肩而立,昂然道:“我去救人!你去报仇!”言语间意气纵横,浑没将身前的箭雨枪林放在眼内。余孤天胸中豪气大增,掣出腰间的辟魔神剑,塞到卓南雁手中,低声道:“我出手攻完颜亮那逆贼,萧抱珍定会放下婷姐姐,你万不可让她受伤!”话音一落,蓦地身形疾掠,疾向完颜亮扑去。

四五个紫绒军侍卫飞身跃起拦阻。猛听余孤天仰天一声悲啸,声若怒鹤清唳,半空中双掌暴吐暴缩。这一招天魔万劫掌势道刚猛,意象开阔,浑如银河天倾,波澜万状。但听闷哼连连,那几个侍卫口中鲜血连喷,齐齐向后跌出。这几人都是军中的搏击高手,都素闻余孤天的豪勇之名,此时出手又均是各自的平生绝技,哪知却当不得余孤天的一招。

“咚咚”的战鼓声顿时便是一敛,随即又更加紧密地响起,敲得人热血沸腾。余孤天的身形已化作一道青影,直向完颜亮扑去。

扑散腾眼芒一灿,鞘中宝刀嗡然长吟,如有灵性一般地跃入他手中。这一刀还未向余孤天斩出,便觉有一股杀气自后掠来,卓南雁竟似平地涌出一般地闪到了他的身侧,低笑道:“门主,看剑!”扑散腾只得宝刀盘旋,向旁砍去。这一刀随手而出,兀自势若疾雷劈山,一刀之间暗含斩、削、抹、封四势。

刀剑交击,锵然锐响,两人真气迸发,刀霸扑散腾竟斜身退开三步。

卓南雁一招迫退扑散腾,不由扬眉大笑:“完颜亮,卓南雁来取你狗命来啦!”声若惊雷,竟将激荡的鼓声都压了下去。当日采石矶大战,卓南雁纵横大江,追击完颜亮,连抗巫魔、刀霸,数十万金兵尽知其名。此时忽听卓南雁竟破营而入,无数侍卫兵卒的胆气都为之一夺。只这一瞬间,余孤天已如怪鸟横飞,掠过数十名拥上的侍卫,直取完颜亮。完颜亮看他一路势如破竹,勃然大怒,一把自萧抱珍手中拽过完颜婷,喝道:“你去取了他的狗命!”

萧抱珍道声“遵旨”,身形电闪,扑面拦上余孤天。他在余孤天的军帐内跟余孤天首次交手,轻敌之下又被余孤天算计,以致大处下风,此时当着完颜亮的面再战强敌,当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十指簌簌抖动间,修罗阴风指悍然施出。这下出指看似随手而出,却快若电击,霎时满天都是指光爪影,咝咝锐风,触人肌冷。

余孤天厉啸声中,天魔万劫掌当天迎上,这一招以实破虚,登时将身周指风压住,蓬勃的掌势更直荡过去,不管不顾地印向萧抱珍胸前。萧抱珍心头大凛:“这厮的一身武功,竟比卓南雁还要古怪三分!”迫得回掌相对。天魔万劫掌本以诡谲辛毒见长,但此时余孤天势若疯魔地挥出这记“天雷乍动”,却掌力奔腾,浑若山崩海啸。萧抱珍只觉浑身气血翻涌,脸上青气腾起。此时大金帝国和三军儿郎在旁,他说什么也不愿给余孤天这小辈一招抢得先机,双爪疾错,一抓左肩,一袭右肋,出招诡谲狠辣。

“来得好!”余孤天撮口怪啸,荡人心魄,三际神魔功贯腾双掌,仍是一招“天雷乍动”当胸劈出。两人再对一掌,萧抱珍内气受震,满脸青碧骇人。余孤天已乘机蹿起,飞身扑向完颜亮。

猛听一声怒喝,一股刀气斜刺里劈到,正是刀霸扑散腾眼见形势危急,舍了卓南雁,飞身赶来。这一刀拦腰横斩,气势如龙,余孤天不得不应,急切间疾挥掌拍在刀上。那沉稳刚烈的一刀与他掌力一触,忽又变得波澜起伏,柔韧难测。余孤天暗吃一惊:“刀霸果然胜得巫魔半筹!”忙招化“魔由心生”,左掌缘刀盘旋,右掌倏地抓向扑散腾咽喉。扑散腾宝刀吞吐,一抹刀光随臂回滚,于间不容发之际荡开他的手爪。二人两招间一攻一守,心底各自佩服。便在此时,只听锵锵然一阵乱响,卓南雁长剑舞动,青芒电射间无数侍卫的刀剑应声而断,已起落如风地掠来。萧抱珍这时才缓过一口气来,忙斜身拦上他。

这时耶律元宜父子已被几个侍卫团团围住。两人鬓发散乱,身上受创无数。耶律元宜情知再难挣扎,索性弃了刀剑,束手就缚。好在这时卓、余二人势若白虹贯日,吸引了大批紫绒军的侍卫。围攻耶律父子的侍卫只将两人团团围住,一时未得皇帝命令,不敢擅作定夺。

本来这次完颜亮设计擒叛,诸般细节都已算计精当,以为巫魔、刀霸两大宗师联手,制住余孤天绰绰有余,只是万万没有料到,余孤天身边会多了个卓南雁。郭安国也只知他是个拿着“新帝”金牌赶来联络余孤天的寻常兵将,完颜亮、萧抱珍得报后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此时卓南雁和余孤天联手,却变成了两头其势难当的生翼猛虎。

四大高手战在一处,劲气鼓荡,便连佟广等刀霸的亲信弟子都插不进手去,寻常武士侍卫更是近身不得,只得在旁呐喊鼓噪。四人的这场厮杀形如混战。卓南雁几次运起九妙飞天术,直扑完颜亮,都亏得萧抱珍施展诡异魔功身法,死力拦住;而萧抱珍的功夫长于诡异多变,独斗卓、余任何一人,都难挡其锋芒,全赖刀霸扑散腾刚猛绝伦的刀法施救,勉力支撑。卓南雁越斗越急,深知此时须得速战速决,蓦地仰天一啸,劲气吞吐,已运至天衣真气的第五重境界。此时他浑身气机张开,势若提携天地,但见天际云飞月移,大气鼓荡间似有天风倒吹、银河横垂的天人相应之象,卓南雁剑上劲力暴增。萧抱珍跟他连交两招,浑身气血翻涌,难耐至极。

好在一旁扑散腾沉声低啸,刀势舒张,竟将卓南雁的大半攻势拦下。瞬间刀剑连交三下,卓南雁只觉扑散腾刀上劲力竟倏忽疾变,由刚硬如山化作阴柔如水,却又柔而不散。卓南雁目光一灿,低喝道:“恭喜门主,竟将五行刀劲融会贯通!”他当日曾激战扑散腾门下众弟子,知道其武大弟子各依命理禀性习练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刀劲,不想扑散腾竟以一人之力将“烈火劲”、“寒水劲”等五行刀劲熔于一炉。

扑散腾面色如铁,此时卓南雁剑上满蕴天地浩气,他虽屡施“寒水劲”以柔克刚,也难将他剑气尽数冲荡消散。卓南雁扬眉怒目,补天剑法越使越厉,此时他全身真气与天地相往来,剑势一招重似一招。扑散腾连化“寒水劲”、“厚土劲”,以柔克刚,却也只能勉力支撑。那边余孤天也是锋芒毕露,三际神魔功流转鼓荡,愈战愈是得心应手。相形之下,刀霸、巫魔两大宗师却是捉襟见肘。

完颜亮端坐龙椅,身周侍卫环立拱护,本要看一场手下武士谈笑擒凶的好戏,这时望着气势如虹的卓、余二人却不禁有些胆寒。此刻若是叫万千侍卫一拥而上,虽然省事,但如此一来,刀霸、巫魔便会脸面尽失,而军中士气更会大丧。他眼珠一转,忽见身旁的完颜婷目不转睛地盯着激战的卓、余二人,满面焦急之色,登时计上心来,一把揽住完颜婷的纤腰,拽入怀中。

他这下使力极大,完颜婷骤出不意,不由“啊”地一声惊呼。完颜亮哈哈大笑:“婷美人,可弄疼你了吗?美人莫急,疼的还在后头!”“刺啦”的一声,竟扯去了完颜婷肩头的衣襟。

萧抱珍善解君心,只点中了完颜婷的四肢要穴,却没点她哑穴。完颜婷香襟被撕开,现出白嫩如玉的肌肤,忍不住又是惊叫出声。完颜亮只觉她这声娇呼清润娇脆,心内霎时腾起说不出的满足舒畅,伸手抚弄她欺霜赛雪的香肩,哈哈笑道:“婷美人,你这一婉转娇啼,朕的三宫六院可全都黯然失色!再叫两声给朕听听!”

卓南雁和余孤天虽全力搏斗,但两人一个要救下完颜婷,一个要刺杀完颜亮,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骤见完颜婷惊呼受辱,都不禁肝肠如烧。

“昏君!”卓南雁厉声大喝,“放下她!”心神略分之际,扑散腾的刀如疾电,已劈向面门。卓南雁忙横展一剑“大哉乾元”,情急之下,这一招使得略现生涩,扑散腾左掌早出,这一掌柔如柳絮飘摇,去势难辨,竟从卓南雁的满天剑影中插入,直印在卓南雁肩头。热腾腾的烈火劲如一团怒焰,瞬间蹿入卓南雁体内。饶是他有天衣真气护体,也难当刀霸这十成劲力的一掌,飞退两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与此同时,余孤天心神震荡之际,也被悄然掩上的巫魔挥掌斩在左肩,剧痛钻心,臂骨欲折。

完颜亮仰天大笑:“脸红凝露学娇啼,妙啊妙啊,再叫上几声给朕听听!”双手在完颜婷的玲珑玉体上用力揉搓。完颜婷羞怒交集,清泪滚滚而落,忽地哭叫道:“陛下,求你…求你饶了他们吧…”这一声陛下叫得完颜亮骨骼尽酥,扬眉笑道:“美人,你说什么?”完颜婷的清泪纵横,近乎哀求地道:“饶了他们吧!陛下…”

见了她这楚楚可怜之状,完颜亮心底却腾起一股征服天下般的满足之感,蓦地狂性大发,揽过完颜婷,狂吻她那梨花带雨的玉颊。舌头滑过她香腮、玉颈,又舔向她珠圆玉润的耳垂,只觉完颜婷的肌肤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完颜亮更是绮念泉涌。他见完颜婷的耳垂上嵌着明光闪耀的一颗金珠,不由一口含住,口中发出含糊粗重的狂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