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想坐着无聊,就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诊室,后来目光落到了工作台上的医生铭牌时,双眸一眯,凝神看去。

董渊?

这个诊室是他的话,那这个医生铭牌应该也是他的,那他叫董渊?

董渊么……

她默默地记住。

等到第四天复诊的时候,她牙龈肿痛的地方已经消了下去。念想躺在牙科椅上有些忐忑地问他:“是不是要拔牙了。”

“是。”他回答的言简意赅,想起什么,瞥她一眼,带了淡淡的笑:“对你而言,应该有些疼。”

这几天下来,她天天来报道,徐润清早就知道她的痛点低到了何种地步。

念想看他戴着口罩,心理建设了半晌,才犹豫着问出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为什么我每次来你都戴着口罩?”

“流行病多发时段。”

念想:“……”

其实这几天相处下来,念想才发现,这位医生给她的感觉和她第一次对他的印象有很大的不同。

不是很爱说话,好像也不是很温柔,只是对她还是一样的有耐心……而且,给人的感觉也不像一开始的如沐春风,反而有些清冷冷的。

因为在上学,她的时间有限。通常都是午休时间跑过来,每次等她来时,诊室里便很少有医生和护士,几乎都去吃午饭了。

他就一个人在这间诊室里等她,有时候是在看书,有时候在看病历,不骄不躁,怡然自得的样子。

接触的时间少,所以念想对自己主治医生的认知也实在少的可怜,所有的这些全部都是自己一点点拼凑起来。

但就是这样做拼图一样的拼凑关于他的一切,却是她枯燥沉闷的高三生涯里唯一的乐趣。

智齿消炎之后就可以拔牙了,徐润清边写病历边很自然的问道:“智齿可以拔了,在月经期吗?”

念想“啊”了一声,直接愣住了——

不是……他刚问什么来着?

徐润清抬眼看她,又重复:“我问你,现在是不是在生理期。”

念想“腾”地一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那里摆。见他还在等自己的回答,刚摇了一下头,想起……如果拔完牙,是不是就不能见到他了?

这么一想,赶紧用力地点了点头:“在、在……生理期……”

说完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被一个……有好感的通身气质格外吸引她的又符合她对男神一切幻想的男性的主治医生问这样的问题……让她觉得好有羞耻感(/w\)……

越想越不好意思,已经完全不敢抬头和他对视了,就垂着脑袋,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徐润清见状,沉吟道:“不用不好意思,经期不能拔牙这个是例行询问。”

说完发现面前的小姑娘……不止脸更红,连那原本只是粉粉的耳垂也一下子通红。

他一顿,若有所思了片刻,解释:“经期凝血能力不好……”

“你不要再说了……”念想的声音里几乎要带上哭腔,虽然明白他解释的道理,但明白是一码事,理解又是一码事,这两者在她心目中还是差着一段距离的。

她是脸皮很薄的小姑娘嘛( ̄▽ ̄)。

她努力地盯着脚尖的那一寸地面,默默地想要是能用眼神挖个洞让她钻进去该有多好……

┮﹏┮。

这么容易害羞?

徐润清微皱了一下眉头,立刻选择保持沉默。

第四十章暗恋

念想支着笔杆子,盯着试卷上的空题发呆。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医院了,原本以为在生理期的话还能拖延几天再见见他……结果拖延是拖延了,但也见不到人。

她那日临走之前还小心翼翼的问:“医生,那我明天还需要过来冲洗上药吗?”

“不用。”他一顿,又补充:“不在生理期了再过来拔牙。”

她抱着书包站了一会,良久才“哦”了一声,转身刚走了几步,他又叫住她。

念想立刻星星眼地回头去看他,只听他语气平淡,语调更是平平无起伏地说道:“拔牙的话早上过来吧,吃过饭再过来。”

念想点点头,见他已经没有话要再跟自己说了,难掩失望地离开了。

老念同志和冯同志已经回来了,知道她这几天牙疼得脸都肿了,心疼之余更是心有余悸地摸着她的小脸道:“幸好没肿成猪头啊……”

老念同志自责了一下自己最近工作太忙从而忽略了自家闺女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表示对念想失常发挥的考试成绩不予追究,并亲切地从头到脚慰问了一遍,下厨做了顿热乎饭给吃了一个多星期盒饭的念想吃。

顺便……怕影响她的学习,催着她周六去医院把牙齿给拔了。

冯同志这么一次出去,回头见闺女瘦了一大圈,又听邻居说上次看见念想脸肿得老高。想着这么难受的时候,家里连个人端茶关心的人也没有。说好听点那是体贴懂事,知道家里有烦心事也就闷着不说,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心太大,有事自己闷着。

但冯同志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和老念捧着宠着长大,想着想着就心疼了,心疼着心疼着就母爱泛滥了。所以理所当然地拍板决定,周六不堆长城陪她一起去拔牙。

念想原本还想拖几天的……拔牙这么勇敢的事情显然不适合怕疼又胆小的她啊。

结果,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了。

不过念想还是挣扎了一下,表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不需要冯同志牺牲时间陪同。

母爱泛滥的冯同志震惊之余,捂着胸口倒在老念同志的怀里,假惺惺地哭了半天:“女儿不亲我了……我做母亲是不是太失败了啊……”

念想听得直皱眉头,被老念同志狠狠一瞪,恹恹地答应了下来。

她盘算着拔牙那天要不要大胆地去问医生要手机号码的,这样就算以后不能见面了,好歹有个号码还能偶尔联系一下……而且不说拔完牙之后要是有什么情况都是要联系主治医生的吗?

那样就完全顺理成章了。

但是……

冯同志这么热切地要求陪同,她完全不敢了啊,不止不敢去要号码,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了……

星期六正好是牙科医院就诊看病的小高峰,念想夹在一堆小萝卜头的中间有些坐立不安,频频地往诊室里张望着。

徐润清正在给一个小朋友看牙齿,比起其他的医生而言,他就显得略微清闲了些,所以很快就轮到了她。

他还在写病历,看见她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指了一下身后的牙科椅:“早饭吃了吧?躺上去我先检查一下。”

“吃了。”不仅吃了,还吃撑了……

老念同志包了个匪菜饺子,味道有些重,她出门前还仔仔细细地刷了两遍牙,又嚼了半天的口香糖……应该不会有奇怪的味道。

她背对着他偷偷哈了口气,很好,薄荷淡香。

徐润清写完病历,交代护士去取拔牙要用的器械,并没有起身,滑着牙科椅转过身来就到了牙科椅的旁侧。

他拆了口镜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微点了一下头:“做好准备了?”

护士已经很快地取了东西过来放在操作台上,离开前还看了她一眼。

念想躺在牙科椅上,看着他拆了一次性的包装取出牙钳,忍不住不停地做着深呼吸:“一定一定要轻点啊……”

嘤嘤嘤,医生这个时候看上去一点也不玉树临风了,好凶残┮﹏┮。

大概是她没出息的样子让冯同志觉得分外丢人,冯同志的手在念想的肩上安抚地拍了拍,扭头就出去等了:“赶紧出来啊,妈妈在外面等你。”

妈……不要啊……不说要陪着我浴血奋战么……诶,怎么走了啊…… ̄ヘ ̄

她正想叫住冯同志,刚想坐起身,正准备给她打的徐润清就垂眸看了她一眼。清冷又深邃的眼神,哪怕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念想也再也不敢多动一下。

主治医生的权威是不能挑战……

“就打麻药的时候有些疼。”他示意她张嘴,往智齿两侧都打了一点麻药,见她皱起眉头来,为了分散注意力开始和她闲聊:“早上吃的什么?”

念想有些羞涩地:“匪菜饺子……”

徐润清拆分离器的手一顿,侧目瞥了她一眼,继续……

过了几分钟后,他用分离器的一端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有感觉了没有?”

“麻了。”念想舔了舔唇,没有太大的感官感觉。

徐润清见她舔了一下唇,瞬间在唇上染上了几分水色。小女孩的唇色本就嫣红,这会染上水光,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出几分鲜艳欲滴来,格外诱人。

他目不斜视,让她张开嘴,又用牙龈分离器去碰了碰她智齿周围的牙龈:“痛不痛?”

念想知道他是要开始了,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畅,紧紧地盯着他。

徐润清被她的目光看得一顿,略微弯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笑:“这么看着我干嘛?”

念想张着嘴没法回答,就眼珠子转来转去的……0.0医生你会读心术么,赶紧读一读!

似乎是反应过来她现在不能回答他,徐润清眸光一转,自顾说道:“我知道你怕疼。”

他已经专注在分离她智齿周围的牙龈了,眸光沉沉,认真且专注。说出口的这句话因为注意力不在这里,到最后便带了几分呢喃的语气,轻柔的,温和的,却直抵人心。

念想有些发愣,忍不住别开眼去,不敢再看他。

阻生牙需要切割一下牙龈,念想的牙齿情况还需要磨除一部分,用牙挺挺下来。但技术操作的难易程度依然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念想躺在牙科椅上默默滚泪——骗纸,还说不疼,麻药打上去都没感觉了!

徐润清正在切割分离她的牙齿,伤口有些大,出血比较多,他又换了她牙侧的棉花。一低头,就看见小女孩在那里默默地哭。

“很疼?”他皱了一下眉头。

念想很委屈地点点头,有种一嘴牙都要被拆下来的感觉啊┮﹏┮……

“最多三分钟。”他说完这句,移开视线。心头却是微微一动,手上的动作又不自觉放轻了些许。

他说三分钟便真的是三分钟,夹出牙齿,又清理了一下牙槽,因为伤口有些大,还缝了几针。做完这些后,夹了棉花让她轻轻咬住:“疼得很厉害?”

念想摇摇头,伸手去够一旁的纸巾想擦眼泪,但躺着又够不着,正想坐起来,他已经摘了一只手套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她的手心里。

冯同志掐着时间进来,见念想哭得眼睛红红的,扶着她坐起来,一叠声的安慰:“哭什么,拔完牙就好了。多大的人了啊,回头想吃什么让你爸给你做,不哭了啊……”

冯同志鲜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念想很受用,擦干了眼泪之后就忍着没再哭。

徐润清洗完手走回来,见她唇边还有一道血渍,用镊子夹了棉花浸湿,一手轻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抬起来就要给她擦嘴。

念想却顾念着冯同志在这里,下意识地想避开。她刚一侧头,徐润清捏在她下巴上的手也微微一重:“别动。”

冯同志一掌拍在念想的大腿上:“听医生的话,动什么动。”

念想疼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起来。(⊙o⊙)是亲生的吗!下手这么重……

“你出血有些严重,在这里等半个小时,我看过之后再走。今天就不要漱口刷牙了,有口水都咽下去不能吐出来。两个小时后才能进食吃饭,这两天的饮食尽量是温凉稀软容易吞咽的。

还有,下午就休息吧不要太累。你的伤口有些大,我缝了针,等一个星期后要回来复诊拆线,实在疼的厉害就吃一粒止疼药,疼痛在忍受范围之内就不要吃。

回去之后可以冷敷一下,能镇痛也防止脸肿起来。”

说完这些,他拉开工作台的第一个抽屉,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有情况的话就联系这个号码。”

念想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睛就是一亮。

上面赫然印着“董渊”的名字,下面除了医院的号码之外,还有医生的手机号码。

她几乎是欣喜的,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弯着那双清亮的眼睛冲着徐润清笑,咬着棉花不敢张嘴,就含糊地挤出一句话来:“谢谢医生。”

冯同志欣慰地点点头,长大了,懂礼貌了啊!

这么想着,她顺便问道:“我们念想的牙齿健康情况还好吗?”

“她的牙齿质量不是特别好,不过清洁工作不错所以没有大问题。不过前牙有些拥挤,牙齿之间有重叠的部分,时间长了因为不能清洁到也许会发生龋坏,建议矫正。”

念想一听矫正,一嘴的牙顿时都酸软了……不要开玩笑啊⊙_⊙……她胆小不经吓……

冯同志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明显有些惊恐的念想,暗自琢磨起来,于是,矫正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就在那一日,埋下了。

念想回去之后很郑重地把那张名片给装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钱包里,时不时地拿出来看几眼,把电话号码背得滚瓜烂熟。

第五天的时候,她终于有些按耐不住。写完作业之后,揉着有些酸疼的脖颈,心理建设了半天,照着名片上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短信,生怕自己马马虎虎地打错数字,来回仔细地对了好几遍的号码。

她问:“医生,我拔完智齿之后伤口还是有些疼,不要紧吗?会不会影响两天后的拆线啊。”怕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后面还留了自己的名字。

已经是晚上十点的光景,她发出去才留意到时间,不经有些懊恼,这个时间他会不会早就睡了啊?

正这么想着,手机轻微震动,传回了短信:“两天后来复诊的时候再看看。”

念想回复了一个“哦”字,便再也没等到他的回复。

董渊隔日来上班的时候想起这件事,顺口和徐润清提起:“你是不是有个病人叫念想?”

徐润清手上的动作一顿,看了董渊一眼:“是。”

“昨天晚上给我发了短信问牙齿拔完牙齿伤口还有些疼,会不会影响拆线。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就让她两天后照例来复诊。”

“谢谢老师了。”徐润清说完,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个小姑娘泫然欲泣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应该给她自己的号码的,不过他才刚来实习……

两天后,念想来复诊。

她早餐喝了太多豆浆,在公交车上挤了半个小时一到医院就先找厕所……

隐约记得厕所是在走廊的尽头,过去的时候的确是找到了洗手间,不过这个洗手间有些奇怪……因为只有单独一间。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左右没见人经过,又实在憋得不行,干脆推门而入,结果——

推、推不开?(⊙x⊙)

她正锲而不舍地坚持,门内突然传来一声颇为熟悉的嗓音:“有人。”

念想顿时呆若木鸡——擦擦擦?主治医生!!!

下一秒,她听见他似乎已经走过来的声音顿时囧得手足无措……好丢人啊,怎么怎么怎么就……

不能被他知道是自己的门外……万一他误会她是个变态怎么办啊!

偏偏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念想头皮发毛,下意识的飞快地跑了……跑了……

等她红着脸问了护士厕所的位置,解决了生理问题后这才慢吞吞地回诊室,一路上都在想,她没出声,溜得也够快,应该没看见她吧?

就这么忐忑地到了诊室,徐润清的面上却丝毫看不出什么来。等她磨蹭着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前两天发短信说伤口还疼,现在呢?”

念想主动地爬上牙科椅:“现在不疼了,我喝了一个星期的粥……”

徐润清检查了一下,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像也没瘦下去……”

念想:(⊙o⊙)她有很胖吗……?

他拿了工具给她拆线,念想的脑子里就一个劲地转悠着……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没有牙齿问题,她不会再来这里了,得找个像模像样的理由和他继续联系下去才行……

念想心不在焉地想着,徐润清这边却很快地拆完线,摘下手套正要去洗手,刚转身,就感觉白大褂的下摆被轻轻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