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这么想我很欣慰。”他低头看了眼她的手,伸过去轻轻握住阻止她扯衣角的动作,顺便帮她解开了安全带:“下次好了。起码要等你跟念叔打过报告了,我再正式登门。”
顿了顿,他郑重地补充完整:“不是野男人,而是打算结婚的男朋友。”
那眼底促狭的笑意,让念想看得清晰又分明。
还、还是听到了么?
念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不是我说的啊……”
说着,瞄了眼时间,暗叫一声糟糕。不敢再耽搁下去,抬手推开车门,刚要下车时想起什么,车门一带又关上,急匆匆地扑过去。
左手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袖,身子前倾在他的脸侧落下一吻。趁他还没从这突袭中反应过来,身手敏捷地坐回去,脸红红地在小包里翻找她准备的巧克力。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拆了好几个巧克力,看了里面的英文短句做了标记才带出来的。一直想给他,但是一来是太忙根本没空忙里偷闲,二来,突发情况就够她喝一壶的,早就忘光了……
她借着窗外的路灯努力辨清了一个备注着“b”字母的星星巧克力,攥在手心里,飞快地塞进他的外套口袋。
刚要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按住……隔着一层布料,被他按在了口袋里。
“我要走了。”念想动了动手腕,软声撒娇:“等会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见他低头看她,她干脆又凑上去亲了一口,这一次仰头亲在他的唇上,满足得像是偷了腥的小狐狸,欢快地摇着尾巴:“这个……”
她的手指在他的口袋里动了动,隔着他里面的衬衣碰到了他的腰,她笑眯眯地又轻捏了一把:“你回家之后才能看。”
徐润清的手一松,还没来得及吓唬她,她已经跟尾鱼一样,滑溜溜地就跑了……连车门都没关好。
他轻捏了一下眉心,只觉得眉心隐隐作痛。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他反复把玩,终于看见了那不是很显眼的“b”字。
徐润清看着那个字母良久,缓慢又小心地拆开包装纸。那巧克力被包裹在里面,剥除了这锡纸,才看见内里,留着这样一句短语——
believeinthoseyoulove.
他还来不及有什么想法,她的电话就这么掐着点地打了进来。
徐润清端起茶杯往卧室里走,指尖还夹着那张纸,反复的,仔细的,看了好几遍。
“徐医生……”念想叼着筷子有些郁闷地叫了他一声。
“嗯?”
“我在吃夜宵……”她松开咬着的筷子,挑起面条卷在筷子上一口塞进嘴里,塞了满嘴含含糊糊地说不出话来。
老念同志的确是在公寓楼下等了太久,这碗捎带上的给她的夜宵大排面到她的手里时,已经只剩下余温了。
所以,怒气挤压着挤压着,见到她时立刻大发雷霆,就在楼下,车前教育了她一通。
但事实上,念想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风骚小卷上了……
冯同志看见他顶着这个发型回家的时候,难道没有想一脚踹出去的想法?
(つ﹏つ)简直不忍直视。
等平息了老念同志的怒气后,老念同志送她上楼,顺便到厨房把面重新热了热。念想这才敢问:“爸,你做这么个发型……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
老念同志得意地轻哼了一声:“这些你管得着?你妈说好,那就好!”
念想:“……”您最近一定是哪里得罪她老人家了……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老念同志已经审视完毕,确认公寓里没有任何除他之外的男性踏足过,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念想送他到门口,正想开口提一提徐润清……结果话还没开口,老念同志就转过身来,脸色分外严肃地交代了一句:“行了,你赶紧回去把面吃了,早点休息。”
念想呐呐地应了一声,又酝酿着想提,老念同志看着她的脸色更加灰败了一些,带了一丝说不清的沧桑:“小念,你小姑今天下午给爸打了个电话说奶奶身体状况有些糟糕。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去j市把她接过来住。等下个星期,你搬回来住吧。”
这个消息毫无预兆,让念想犹如吃了一记闷棍,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前两个月过去看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带着她去地里撒菜籽,挖番薯,身体还很硬朗。
“没什么大事。”老念同志皱了皱眉头,语气沉郁:“爸明天就过去接人,大概周一就能回来了。你奶奶每年都做体检,要有问题肯定也不是大问题。”
念想这才安了几分心,但依然还是有几分心事重重。
在客厅呆坐了一会,想着现在杞人忧天也是无用,揉了揉脑袋,暂时抛下这件事,去厨房吃面,只是这碗念想素来喜欢的大排面怎么都吃着不香了。
“医嘱是吃完一定要刷牙。”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声音顿时像被润过一半,柔和又温煦。
“我没来得及跟我爸说。”她努力地咽下去,心头还是有些闷闷的:“我爸说奶奶身体不好,他明天去j市把奶奶接回来。我下个星期,要搬回去住。”
“嗯。”他应了一声,没接话。
“我有记忆起,小时候好像很多时候都是跟奶奶一起。一眨眼,我都这么大了,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她就在我长大的时候一天天变老。”
有时候想想……觉得长大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我有些不敢想……”她的声音突然就哑了。
徐润清耐心地听着,听见她那端压抑得很小小的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一声一声,缓慢又低沉。
他端着茶杯坐在桌前,那一盏台灯映得整个电脑桌面亮得有些刺眼。他倾身调节了一下光线,灯光暗下去,他整个人似乎也随着那变暗的灯光渐渐柔和。
“我有些不敢想,哪一天,我奶奶会突然离开了我……”
还是一个用任何交通工具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他安静地听着,听到那端即将要凝固,很快就要哭出来一般的声音,想了想,说道:“念想,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
“对于你而言,很重要的那个人,终有一天,要离开你。”
第五十八章恩爱
“对于你而言,很重要的那个人,终有一天,要离开你。”这句话就像是一把钥匙,恍然之中就把念想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外公外婆去世的早,离开的时候念想还不记事,完全没有大印象。爷爷是在她小学时还不懂得亲人离世是什么滋味的时候就走了的。独独留下一个奶奶,成了她的念想,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念想。
但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总觉得她还能陪自己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一晚,念想没睡好。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动,脑子里始终回旋着徐润清的这句话,一直滚到深夜也没有一丝的睡意,烦躁地爬起来给徐润清发短信。
“徐医生,我失眠了……”
“徐医生,我失眠了。”
“徐医生,我失眠了!”
三秒后,收到徐润清回复的短信:“那来我这里睡?”
念想的手指一僵,眨了好几下眼睛,又眯着眼瞄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四十五分了……居然还没睡?
“你怎么还没睡啊?”
“起来倒水喝,好像有些感冒了,口干舌燥。”发完,又补充一句:“刚有一点睡意,被你吵醒了。”
一连串的短信提示音加震动……
他好不容易才睡下,又被吵醒,那怨气隔着手机屏幕都能嗅到。
“啊?感冒了?严重吗?”
发出去良久,他都没有回复。
念想戳着暗下去的屏幕好几下——难道睡着了?这么快?
刚腹诽完,屏幕猛然亮起,徐润清的……来电显示。
念想接起。
“我没事。”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和低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鼻音:“为什么睡不着?”
“就是想着你那句话,然后在反思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没心没肺……”她放低了声音,躲在被窝里,瓮声瓮气的,带着几分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撒娇语气。
原谅她深更半夜的骚/扰了……
“是应该反思。”他想起什么,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如果这次牙齿矫正没有遇上我,实习也没有遇上我,念想……我是不是就成了你年少不知时的一段青葱过往了?”
“怎么会!”念想顿时心虚,努力地想了想,说道:“就算没有牙齿矫正,实习也没跟你。还有那一次……那一次,我、我蹭了你的车啊……”
“嗯。”他微扬了尾音,似笑非笑:“你不提醒我还忘了。”
念想:“……”嘴贱啊啊啊啊啊!o(>﹏<)o
“你看,徐伯伯和我爸认识,我们迟早也会认识的啊。”而且……怎么可能会是青葱过往。
按照兰小君的话来说,念想的世界老成又沉闷,根本没有一般少女的青春飞扬……
“以前一直以为你是智商上面后天不足,对我的明示暗示都没有反应。后来发现智商不是问题,只是情商先天缺陷。而且情商低得非常又技巧……总是能很幸运的转移很多危机。”徐润清总结完,轻笑了一声:“你自己觉得呢?”
念想默默回答:“可还是没能从大灰狼的爪子下逃走啊,还亲自……送上门了。”
那端略微沉吟,有些不满道:“再说一遍?”
念想立刻闭嘴。
“所以这样就挺好的,很多东西你不用那么深刻的去体会。”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渐渐沙哑,连话都听不清楚:“今年年初,我刚送走了我的外婆和外公。”
“这就是现实的世界,你总要面对各种突如其来的失去。难过,肯定有,只是还没发生的事情,你要做的不是杞人忧天,是去珍惜。”
好像被教育了……
念想点点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
“除了这个问题,你还有什么问题?”他那端传来喝水的声音,声音清清浅浅的,还带着几分倦意。
“你是不是想休息了?”念想试探着问了一声,又瞄了眼时间,两点了……
“是。”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你失眠……是不是因为夜宵吃得太饱了?”
念想揉着肚子……想起那碗大排面,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按着徐医生的医嘱吃了两片消食片后,念想摊成个“大”字型霸占了整张大床,睁眼看着天花板,睡着之前还想着——
槽,明天一定要一口咬定失眠是因为情绪泛滥,想太多,而不是夜宵吃得太饱……
因为昨晚两点多才睡着,念想今天明显有些睡眠不足。晨起来上班的时候,差点一头撞上门口的玻璃门……
幸亏冯简就跟在她身后来上班,眼疾手快人机灵地先一把推开了念想……及时地拯救了差点无辜躺枪的玻璃门。
念想被推开之后,用力地揉揉脸这才清醒了几分:“小简啊……我没撞到你吧?”
“没有……”冯简虚扶了她一把,见四周没人注意,这才悄悄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是不是最近……纵/欲太过度了啊?看你走路都飘了……”
念想一张脸顿时红得跟老念同志种得朝天椒一样:“谁谁谁……纵了!我那是没睡好……”
冯简促狭地一眯眼,了然地点点头:“那就是欲/求不满……”
念想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冯简正还想说些什么,却听二楼楼梯口有人在叫念想,抬头看去,见是清风朗月的镇店之宝——徐医生时,赶紧挥挥手一脸嫌弃地抛下念想走了。
一大早地就开虐单身狗,简直不人道(っ′Д`)っ。
徐润清顺手地解了围,念想立刻跟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就跳到了二楼。站到他面前时,先是仔细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
除了脸更白了点之外,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什么高烧才有的性/感潮/红,什么面如纸色,什么病恹恹地病美男之态……统统没瞧见。
“看什么?”他曲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见她回过神来,转身先往诊疗室里走:“今天会很忙,做好准备了?”
“我没问题啊。”念想默默地咽下到了嘴边的哈欠,努力得眼眶都红了一圈,平息了片刻这才问道:“你感冒呢……”
“没事。”他拉开牙椅坐下,曲肘把玩着一个患者的寄存膜。指尖在上面的托槽上一一划过去,神情带了几分认真:“现在能画线都粘得不标准,以后不给划了你要怎么办?”
念想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着的是这两天自己用来练习贴托槽的寄存膜:“看着好像挺简单……”但是上手的时候才发现每一个位置都多关键。
是一件十足考验耐心和功力的事情。
念想练习的时候一没放足耐心,二没有那功力……
“等晚点,病人少一点了,有空闲的时候再教你。”他正要指点,眼角余光瞥到有病人进来,索性停止。
这一忙一直忙到下午的四点,就快要下班的时候。
念想洗完手,就站在徐润清的身侧给他递工具。他工作的时候,专注又认真。
她站得角度只能居高临下地看见他戴着口罩的半张侧脸,眼神深邃,背着灯光,那深幽的墨色清凌凌的,就像是古井,波澜不惊,又沉敛温凉。
她正看得出神,便听他突然说了一句:“明天是你的复诊。”
病人就躺在这里,复诊……肯定不是对病人说的。
她迟钝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要换弓丝了?”
“嗯。”他给患者冲洗了一遍口腔,又用口镜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念想,拿个镜子给她。”
“哦。”她转身从工作台上拿了一面小镜子递到患者的手里。
“这颗牙齿已经补好了。”徐润清用口镜轻敲了一下刚补好的那个牙齿,示意她看过来:“除了这颗龋齿,旁边这颗也有了一点龋坏的迹象,你自己平时要多注意。”
“最好半年来检查一次牙齿问题。”他收回手,推开椅子摘下手套去洗手。
小姑娘就着小镜子左右看了看,躺的时间有些久了,晕乎乎的。从牙科椅上坐起来,目光只在念想身上停留了一瞬,立刻转移,落在了徐润清的身影上。
他穿着白大褂,更显得身材纤长。他的手指白皙,骨节分明,在水流的冲刷下更显得十指修长。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还带着几分随意……清俊又禁/欲。
很明显,这里有个被诱/惑到的小姑娘……
想当年,念想也是这样,被他诱/惑到的时候,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清贵逼人,引得她心跳失序。
现在么……好像还是这么不思进取,常常不经意之间就被勾得五迷三道不知所云……
完全没有一点进步啊!
念想在指间转悠着水笔,默默吃醋……某人现在也这样啊,还是不动声色地就勾/引人家小姑娘! ̄ヘ ̄哼。
小姑娘恨不得整个人都要黏上去了,见念想杵在一旁,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有谁不悦的时候还面带微笑的?哪怕这笑容略显僵硬。
凑上去,轻声的问道:“阿姨,你们徐医生有没有女朋友啊?”
阿、阿姨?!
念想震惊地手里的笔都掉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叫我阿姨?”
“姐姐?”小姑娘不情愿地改口。
已经晚了!
“阿姨不知道啊,阿姨帮你问问徐医生吧?”念想木着脸,边捡起笔边扭头问徐润清:“徐医生,小姑娘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话落,就被旁边的小姑娘投以带着强烈杀气的眼神。
念想目不斜视,权当没看见。
哼,年轻的阿姨现在可都很有脾气的!
徐润清转头看了这边僵持住的两个人,不由觉得好笑,微微勾起唇角,反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你难道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