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润清接过她递来的酸蚀剂在需要粘托槽的部分涂上,停留片刻,便让护士用吸唾器吸干水,一直到都冲洗干净,再次吹干。
整个过程流畅又熟练,酸蚀剂停留的时间几乎都精确在20秒上。
他夹起棉花固定在牙齿侧面,等护士调好粘接剂,用镊子夹起托槽仔细地粘在牙齿相应的位置:“灯照一下。”
护士赶紧拿了光固化灯过来,见他一手固定着念想的下巴,一手用镊子一端轻抵着托槽,便自己操作着拿灯照。
那紫色的光线虽然柔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不适,她眨了几下眼睛,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微微愣了一下。
“闭上眼。”徐润清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那双眼映着灯光,微微发亮。
念想乖顺的闭上眼,那灯光就浅浅的一层落在她的眼皮上。下一秒,就感觉下巴上的手松开,她的鼻梁微微一凉,睁开眼看去——
他的手围着那灯,隔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手指贴着她的鼻梁,那凉意,就是从他的手指上传来,清晰又分明。
等粘好几个,念想就觉得有些累,一直保持张大嘴的姿势唇角那一处酸得有些发麻。忍不住动了一下,刚侧了一下头,他就垂眸看过来。
用吸唾器吸干水后,一手落在她的头上,一手轻捏着她的下巴调整回刚才的姿势:“再忍一下。”
念想眨了一下眼,觉得嘴唇干燥得起皮,嘴巴里充斥着酸蚀剂酸酸苦苦的味道,难受之极。
“头侧过来。”他边说边轻托了一下她的脑袋,隔着一层手套也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有些凉,紧贴着她的脸,却让念想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粘好一侧,他移到另一边,粘另一侧的托槽。因为是粘全口,同一侧的上下一起粘,需要十足的耐心。
他白大褂的袖口就贴着她的脸颊,随着他的动作偶尔会轻轻地摩擦着她脸上的皮肤,那袖口近在鼻端,带着一种很恬淡舒适的淡香,香气若有似无。
念想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他正凝神在粘托槽,眉头皱起个很细微的弧度,眼神专注,眸色深得就像是毫无波澜的古井,深幽,却又带着一丝隐秘。
念想看着看着就看得有些入神,她靠的近还能听见他隐在口罩下平稳又清浅的呼吸声。果然认真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啊。
整个诊疗室安静地像是入定了一般,就连走廊上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景书靠在门口看了一会,原本还等着徐润清先发现他,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个男人转过头来,干脆自己走近刷一下存在感。
徐润清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微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不忙?”
“忙里偷闲。”他低头看了眼念想,轻“嗯”了一声:“粘得漂亮。”
徐润清对这样的恭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继续粘托槽。
林景书看了一会,才想起正事,问道:“你上次说吃饭是几号?”
“月底。”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老头还没给我具体时间,到时候跟你说。”
“行。”他干脆应下:“确定不带实习生?女孩子萌萌的多可爱啊……”
徐润清闻言冷笑一声,声音清冷:“你确定是萌萌的很可爱?”
好吧……他不确定……
念想睁大眼睛努力瞪他……居然敢歧视女实习生!
收到她控诉的眼神,他微眯了一下眼,问道:“敢有意见?”
两侧托槽都已经粘好,说话间,他已经拿了颊面管,示意她把嘴巴再张大一点。念想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上了颊面管……嘴张得大大的……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看上去一定又丑又蠢还凶残……
嘤嘤嘤,好想哭tat……
好不容易托槽全部粘好,念想等他把颊面管取出来后,赶紧活动有些僵硬的脸部。刚合上嘴巴就觉得口腔内部组织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她有些不习惯地摸了摸……
一嘴的金属疙瘩。
徐润清正在调整弓丝,见她一直不停地在揉嘴摸矫正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是很好……”她从牙科椅上坐起身,见他挑眉看来,四下看了看,眼神飘忽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小小声地问道:“那个……我能不能先去趟厕所?”
徐润清就坐在她身侧,能清晰地看见她眼里的窘迫,他弯了弯唇,从善如流地推开椅子,这才说道:“请便,一楼人多,你可以去三楼上厕所。”
早上喝了两杯豆浆的后果……就是这样……
等她解决内需回来时,护士已经不在了,徐润清正坐在牙椅上打电话。说是打电话,更多时候是在听对方说,他时不时地“嗯”一声,三言两语打发了对方挂断电话。
见她回来,他抬手指了一下牙科椅,示意她躺回去。
接下来的步骤便快了许多,他调好弓丝扣进她的托槽上,检查了弓丝的末端,再拿出来时,剪去太长的部分,用结扎丝固定弓丝。
他的动作熟练又快速,用镊子夹着那细铁丝一个个套好固定,旋转时,念想甚至能感受到他用的力在拉扯着牙齿。
套好,固定,再剪断钢丝,整个过程细致又完美。
做完这些,他又用手一颗颗摸过去,那手指染了几分热度,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清晰的传达给她。检查完毕时,说:“你自己张合下嘴,看看有没有哪里扎。”
念想蠢蠢地动了几下嘴,摇摇头:“没有。”
他这才站起身来,顺手摘下手套和口罩扔进工作台旁边的医疗废物处理:“带上矫正器牙齿会有一定的反应,比如酸软不能咬物,这些你应该都知道……”
“还有,一定要保持口腔干净。每天至少三次,最好吃完东西后就刷牙。每次刷牙时间应该持续在三分钟以上,确保牙面都要刷到。戴上矫正器后,很多地方会不方便,比如弓丝下,拔牙的地方,后牙装置等,需要特别注意……”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醇厚,因为感冒带了一丝鼻音,每个转音或者停顿时,低哑磁性,简直杀人耳朵。
见他看过来,念想这才赶紧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其实这些,不用他说,她也全都知道。
满意她的顺从,徐润清抽出她的档案写病例:“最后,不吃骨类还有硬壳食品,就连苹果也最好切成小块吃。现阶段适合软性食物,坚硬的东西会导致矫正器附件松脱,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以及口腔黏膜划破严重的话,尽快联系我。”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想起什么,握着笔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直接私人电话联系,不用不好意思或者是和我客气。”
念想又是一脸(⊙v⊙)……
前面那个不好意思……还能理解下,后来那个不用客气是什么鬼……
第十八章jq
预约好了下次复诊的时间,又交完费用,念想回家吃饭。
老念同志要晚上才能出差回来,但即使在是忙碌的工作中也没忘记念想今天矫正戴牙套的事情,亲切地致电问候。
念想跟着颠簸的公交车东摇西晃,戴上牙套后她的心情有些莫名的低落,以至于现在对生活充满了失望,无精打采:“爸……你下次能挑个我安静坐下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吗?”
老念同志不知道在吃什么,说话有些含糊:“我这不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的情况吗?疼不疼?”
念想舔了舔牙齿,柔软的舌头碰到矫正器方方正正的棱角时,闷闷地应了一声:“牙不疼……”
“不是。”老念同志终于把嘴里的苹果给咽了下去:“我问的是一次□□那么多钱,肉疼不疼。”
……
“疼!太疼了,爸你赚钱太不容易了,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你。”
老念同志这才满意:“啊,对了,再过几天月底了,等星期天爸带你去见见你徐伯伯,也顺便见见你实习期间要跟的老师。本来是想让你准备准备,给老师留个印象分,转念一想,你都带牙套了……也用不着准备了,反正一样都很丑。”
念想:“……”妈哒,每次和老念同志对话,都要深刻地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关注的重点不对导致的结果就是她直接忽略了老念同志说的“徐伯伯”三个字……
她有气无力地应下:“我知道了。”
“还有啊,我晚上就回来了,让你妈给我烧一锅糖醋排骨,再去超市买点山核桃。我们晚上促进促进父女的感情,以构建家庭和谐,哈哈哈哈……”
念想忍无可忍的直接挂断电话……还构建家庭和谐,分明是他在挑起家庭矛盾争端,促使矛盾尖锐化好么!
现在,她非常赞同冯同志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我为什么嫁给你爸?因为我眼光不好啊……”
眼光的确是有那么点问题……
念想牙齿的酸软反应没多久就出现了,前牙不能咬合,微用力就是那种直达大脑皮层的酸软无力。
冯同志颇为解气地哼了一声:“让你以前不好好拔牙,现在知道错了?”
念想:“……”不知道。
她默默地咬了口冯同志夹进碗里的菜,顿时——
Σ(°△°|||)︴
“才说了你一句就红眼睛,你还好意思哭啊?”
“不是……”w(Д)w好辣!!!
“不是什么,我都看见了还狡辩……跟你爸简直一个德行。”
好冤枉……t^t
念想:“妈……你炒了几个辣椒啊?”
“一个啊……你别转移话题……咦?”冯同志拨了拨碗里的菜,毫无歉疚地说道:“哦,好吧。本来是就想加一个调调味的,不小心就把你爸种的辣椒摘下来放了几个进去……”
老念同志种的辣椒……还……几个?
情况是这样的,老念同志除了钓鱼之外还有个爱好是种盆栽……起初还非常高大上的喜欢各种名花名草,珍贵花种。
后来有一次冯同志忘记买葱了,回头见老念同志哼着小曲在浇花,就气不打一处来地发了一顿脾气:“你种这些破花是能炒菜吃啊,还是泡茶喝啊?”
老念同志解释:“它们的价值可不是这么衡量的,多有观赏价值啊……”
冯同志更怒了:“你懂还是我懂?”
老念同志:“……你懂。”
于是隔日,阳台上各种迎风招展的盆栽全部换成了……葱啊,蒜苗啊,小青菜……
这些全部挑战成功后,他又野心勃勃地想着再祸害下别的作物,因为喜欢吃辣椒,干脆自己培育了一盆——非常辣的朝天椒,虐人指数高度五颗星!!!
念想匆忙蹿进卫生间刷牙漱口,隔着一扇门还隐约听见冯同志给老念同志打电话:“你种的辣椒把你闺女辣哭了……还幸灾乐祸的笑!小心她把你整颗辣椒树给拔了……”
嗯……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同一时间。
欧阳边吃着外卖边和兰小君在山脚下采草药:“我都吃上外卖了,你还不跟念想去吃饭吗?”
“吃什么啊?”兰小君含着颗糖快速地敲着键盘:“念想今天去你们医院戴牙套了……”
说完,她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对,皱眉想了一会,想通时微曲手指搭在键盘上的手直接压在了输入键上,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后,游戏频道的输入栏里顿时出现了不怎么和谐的乱码。
她立刻删光,输入:“卧槽,念想不是去你那戴牙套了吗?你怎么还在家跟我玩游戏啊!”
欧阳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迷茫:“我和徐医生今天都不上班啊!”
两个人在电脑前呆呆地发了一会愣,欧阳先反应过来:“我打电话问问老大……”
兰小君顺手拆了一包薯片,单手戳字:“快问问,是我们家念想被抛弃了还是你被抛弃了?”
他怎么可能被抛弃!
欧阳翻了个白眼,继续拨电话。
徐润清正在回去的路上,看了眼来电显示,顺手接起:“什么事?”
“老大,你现在在哪?”
徐润清微挑了一下眉:“重点。”
“哦,我听念想的室友说念想今天去医院戴牙套……”
室友?这么快连室友都认识了?
徐润清眉头一皱,刚还微扬起的唇顿时抿成一条直线:“是。”
欧阳“啊”了一声,弱弱地问道:“可是我们今天不上班啊……”
徐润清瞥了眼后视镜查看路况,边打方向边纠正:“是你不是我。”
欧阳又傻了——为什么他觉得徐医生今天说的话他都那么听不懂呢?智商是喂兰小君了么!
“准确地来说是我临时加班,我一个人可以,就没通知你。”简短地解释完,他语气微扬,声音清冷地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了……”
挂断电话之后,欧阳呆坐了片刻,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登录微信,戳了一下今天上班的同事:“老大今天上午在医院里?”
同事回曰:“哦呵呵呵,是啊。徐医生一大早就来了,我这的护士把他和林医生的轮值时间背得比自己的还熟,看见他还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一个个去前台重新背了。”
欧阳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为什么要背?用手机拍一下不就行了……”
同事:“……”
冷场了。
欧阳又问道:“老大过来是不是给一个女孩子粘全口啊?”
“是啊,那女孩子的名字也好记,叫想念。”
……
欧阳默默回:“咳……人叫念想……”
同事:“……”_(:3ゝ∠)_
欧阳把已知的信息传递给刚打完外卖电话,已经饿得要靠四肢爬行的兰小君:“徐医生一大早去医院给念想戴了牙套……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的确是我被毫不留情的抛弃了……”
兰小君回答:“别难过,意料之中的事。”
欧阳卒。
出差多日的老念同志终于回来了,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精神却挺好。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确认一下他那盆辣椒树,见一切安好这才悠闲的踱步回客厅。
念想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走过来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得出结论:“好像瘦了点?”
念想无奈:“我刚戴牙套没那么快……”
“张嘴给爸爸看看。”
念想纠结了下,还是张开嘴,露出前排的金属托槽。
“是挺丑的……你还是闭嘴吧。”
念想:“……” ̄へ ̄
嘴上嫌弃着,但知道念想现在不能咬物,也不管一路上的疲惫,亲自下厨给她熬了一小锅的皮蛋瘦肉粥。
老念同志的厨艺堪比专业厨师,只是他不爱下厨房,如果不是心情好或者是特殊情况他都不轻易下厨。
按照他的话来说:“贵精不贵多,偶尔喂一喂才能保持新鲜感……”
说到底,就是懒,非常懒,特别懒。也不知道冯同志有一颗多宽容的心才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包容他……
大概刚谈成了一笔单子心情好的缘故,隔日一大早老念同志又亲自下厨煮了一锅海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