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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生抱着一束黑玫瑰从宁园出来。不曾想,过了两个时辰,林家的轿车竟然还停在门口。林若梦端坐在车里看新电影的剧本。抬头看见了罗浮生走出来。
她下车朝他走来,刚想开口说话,被他一个眼神止住。宁园门口还有下人在,所以他只说了一句:“上车说。”
罗浮生将花放在前座,两人一同上了林家的车子。
“刚刚才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现准备的礼物,希望你喜欢。”她递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
“其实我并没有过生辰的习惯。”罗浮生皱眉。
见她坚持,他才接过来,但并没有拆开,而是放在膝头。林若梦眼神一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和梨本不要走太近了。”罗浮生突然没头没尾的说出一句。
“为什么?”她刚刚果然没有听错,但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理解,她要亲口听罗浮生说。
“对你没好处。”他的话里还是没什么温度,林若梦却偷偷别开头笑了。这个人城府深,对着她却没什么心眼子。
“你笑什么?”明明是很严肃的事情,罗浮生却见她在偷笑,忍不住皱眉。
“你不好奇我送你的礼物是什么吗?”林若梦盯着他手里的礼盒。
罗浮生这才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对羊皮影人。是上次他们在集市上,林若梦亲手搭配的一对男女将军影人。
“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过了桥也未必是天涯,有可能是殊途同归。”林若梦看着他的眼睛,拿起那个女将军的影人。“巾帼何曾让须眉?”
罗浮生的眼神忽明忽暗,内心天人作战。他不清楚她到底知道多少事情。这些事情是否真的能让她参与进来?她母亲的事情她又究竟知不知道?如果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林若梦看出他的犹疑,慢条斯理的将影人放回了盒中。“有时候自以为是的保护是瞧不起人的另一种表达。你想清楚怎么回答我。”
半晌后,罗浮生终于跟司机报了个地名。“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子径直开到了崇明村,这里的港口是整个上海最靠近入海口的地方。下车后罗浮生带她到岸边,碰到一个正在拉船的船夫。
“庞叔!”罗浮生朝着那个船夫挥一挥手。
庞叔看到他,捆好了手里的绳子朝他招手,一笑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褶子里全是海边的沙子。“生仔,你今天怎么来啦!”
庞叔是父亲年轻时的密友,小时候父亲经常带他到位于崇明村的庞叔家来玩。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里,经常闹着不肯回去。
他在这里还有个秘密基地。
“庞叔,拿两套泳衣,两个水肺和护目镜给我。”他回头问她。“会游水吗?”
“嗯。”九岁红捡起她时就是在河中,怕她水性不好。所以从小就训练她水性。虽然她有些怕水,但却是会游水的。
庞叔带他们来到海边一间小木屋。指着屋里摆了一柜子的泳装给林若梦看。“这都是卖给来周边旅游的外国人,都是舶来品。款式好看,全新的。小姐放心穿。”
林若梦拎起一个只有三角裤那么大的粉色泳裤,脸色绯红的问罗浮生:“你要我穿这个游?”
“这个是法国最新款的分体泳装,穿上面的在这里。”庞叔见怪不怪的拿起像粉色内衣一样的上半部分,推荐给林若梦。
罗浮生只消看一眼,脸也红了,连说话都结巴了。“不……不是。你穿这个吧。”
他瞟到角落里一件黑色的连体泳装,该遮的地方都遮的严严实实。如蒙大赦。“这个好!换这个吧。”
林若梦哦了一声,拿着他选的泳装去了隔壁盥洗室。罗浮生就直接在屋子里把外套和上衣脱了,套上泳裤。
庞叔在旁边揶揄他。“你们年轻人怎么思想这么保守。现在都民国了。穿个泳装还扭扭捏捏的的。生仔,你真是没用!话说这是哪家的小姐啊?你连小洪澜都不肯带到这来的,居然带她来了。不一般哟。”
“她是林若梦。”
“姓林的?”庞叔噎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不会是那个林吧?”
林若梦已经从盥洗室走出来,还是有些别扭。一直在挠脖子,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她。
罗浮生走到她后面,从她脖子里扯出两根带子,替她绑在脖子上。“这里要系着,防止泳衣在游的过程中掉下去。”
说完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两人的脸更红了。跟过电一样分开。
庞叔还在思考刚刚的问题,罗浮生已经拎起两个水肺和泳镜出去了。
他教她怎么穿装备,到水下怎么用水肺呼吸。林若梦这才想起问。“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一个秘密基地。”
“你怎么有那么多秘密基地?在千羽山顶你也这么说。”
“我就喜欢上山下海不行啊?你不想去就算了。”
“要去要去。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顶着嘴,好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说话了。
“扑通”一声,两人钻进了海里。罗浮生熟门熟路的往南边游去,林若梦跟在他后面。
海水的能见度低于10米,当下到20多米时光线已经开始变暗。林若梦有些害怕,小时候溺水的感觉又冒上来了。她扑腾着想上去。罗浮生从前面游回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两根手指头指着她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脸:看着我。
林若梦想起那个假面舞会上,他也是这么和她说:“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的镇静让她也不再害怕。罗浮生见她情绪稳定下来,单手牵着她慢慢往更深处游去。
这时候突然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面前,离的太近,看不清全部。只能看见局部的钢铁,黝黑而冷漠。
罗浮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手电筒打开,光束射在这个庞然大物上。林若梦这才看清是一艘沉船。
他们慢慢从尾部进入沉船,一路游过去。手电筒所照之处,慢慢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锥形的光柱在全黑的舱室里面把水和所有物品都投射出奇妙的影子,偶尔能看到一只鱼静静地滑过不见,她目光所及之处的都是一层厚厚的沉泥和铁锈。
游到一处应该是货舱的地方,可以看见一箱箱木头货箱沉在舱里,木头都已经腐蚀。只可以依稀看见上面炭笔写的字,不像是中文。罗浮生手指敲了敲货箱,示意她留心看。
继续往前游去,他们到了客舱里,他们小心地穿过一个个房间,可以看见一些起了锈的铁床架子之类的东西。四处安静的吓人,是那种足以让你听清心跳声的死寂。林若梦在想会不会光束突然扫到一个死人,想着就心跳加速,快要跳出胸口,握着罗浮生的手就更紧了。罗浮生回头看她,她摇头表示没关系。好在一路游过去都没有碰到奇怪的东西。
偶尔听见“咯啦”一声,是螃蟹爬过铁床架子。珊瑚旁的蚌壳缓慢的一张一合,像是在和她说话一样。
林若梦慢慢放松下来,专心看风景。兴奋的拉着罗浮生左指一下,右指一下。脸上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最后游到接近前甲板的一个破洞,林若梦看见阳光从洞口投射下来一个眩目的光柱效果。就像是通向天堂的梯子,圣洁而让人心怀向往。
罗浮生带着她顺着光柱游出去,一路上她看清楚长满了整个前甲板的红珊瑚,直径都超过1米,是一片大的珊瑚群。无数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鱼在自然光下反射出非常梦幻的颜色。这里就像另一个世界,一个传说里才有的世界。
以致于她破水而出的时候,竟有些依依不舍。
两人浮在水面上,林若梦摘掉了护目镜兴奋的拽着罗浮生。“你竟然知道这么漂亮的地方!”
罗浮生一边拖着她往岸上走,一边问她。“你知道刚刚那是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是一艘被击沉的英国的运鸦片商船。”
罗浮生回忆起来小时候,父亲第一次带他来这里看这艘船时的故事。
他的小腿上有一截毛笔长的疤痕,就是以前父亲第一次带他下水看这艘船时,被船上的废铁划伤的。
他那时候哭着说再也不要去那个鬼地方。父亲吼他。“这点小伤哭哭啼啼。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我本来就不是。”小浮生才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小孩,从小没有妈妈管束,跟着粗心的老爸生活,野的厉害。所以他哭的更厉害了。
父亲见威逼不成,就利诱。“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父亲告诉了他关于这艘船的故事:“将近一百年前的道光年间,清朝一位钦差大臣提出禁烟运动。这位大臣上表奏疏痛陈鸦片之害,道光帝深以为然。下令二十八省将军,总督,巡抚严查大烟。一经发现,全部销毁。这艘商船便是那时候要强行入港而被击沉的。”
林若梦听的认真,侧头问:“然后呢?”
小罗浮生也是这样问他父亲的。“然后呢?”
“然后须臾百年过去,现在已经民国了。当年那位大人提出的无烟国度并没有实现,鸦片侵蚀反而越来越严重,白银大量外流,国家积贫积弱,民不聊生。我们的历史在倒退。过不了多久,那些国家就会拿着鸦片换来的白银买来机枪大炮攻打我们,这扇国门以后要由我们这些男子汉守着。所以,浮生,你要不要和爸爸一起守着这扇国门?”
父亲当年是这么问他的。父亲书读的不多,却深谙国内政治形势。如果父亲不是那么早过世,现在应该会是他最好的战友。
“所以,若梦,我许不了你一个未来。我的未来已经许给了国家。”罗浮生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林若梦看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柔。“我知道的。从你在宁园开的那一枪我就知道你在做什么。死掉的那个报社社长大肆鼓吹攘外必先安内,对日本奉行‘不抵抗’政策。那个十字会的副会长,将民众捐给军队打仗的钱昧在自己口袋里,还故意延误给前线战士送药。特科的那个负责人就更直接了,将南京政府的特务情报卖给了日本人,造成潜伏在日本军队里的情报人员损失惨重。如果我没猜错,他们都是你,或者说是洪帮暗杀的。”
“洪正葆是军统的人。”林若梦说出了最终结论。
负责在后方暗杀反动分子和叛徒,这就是国民党军统的一大任务。
“你……”罗浮生想过也许她可以猜到,但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么多。即便林道山身居要位,也不一定知道这么重要的情报。她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和你一起在守着这扇国门。”林若梦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