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一怔,李大娘、血奴亦自怔住。
常笑在鹦鹉楼中全军覆没,一个人落荒而逃,谁都认为他远走高飞,离开平安镇,请救兵去了,谁知道他平安老店一转,竟又折回鹦鹉楼。
冒险是冒险,却收到意外的效果。这种方法已并不新鲜,更很难瞒得过老江湖。尤其是近这几年,不少江湖朋友都已晓得用这种手法躲避敌人的追踪。
李大娘也许并不是一个老江湖,但她的左右,大概还不至于一个老江湖都没有。
只可惜追随在他左右的老江湖最少也已有四五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
一个人长时间远离江湖,即使是老江湖,各方面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的了。
他们更没有将常笑当做江湖人看待。在他们的眼中,常笑只是个官,大官。
做大官的人大都贪生畏死。尤其是常笑,手握重权,身居高位,正所谓如日中天前途锦绣。
好像他这样的一个人看来实在没有理由不珍惜生命。何况他的人都已死光,他应已看出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相反,他离开之后,无论哪一县哪一府,凭他的身份,决不难再征集足够的人手卷土重来。到时莫说这庄院,就算将整个平安镇夷为平地,在他亦易如反掌。
常笑又怎么肯留在平安镇,又怎么会冒险?
是以,鹦鹉楼不在话下,其他地方,他们亦只是随便查问一下便了事。
他们不错是有他们的道理,道理也算得充分,却忘记了一件事。
常笑左右一向只有十三个官差,并不是一百三十个,就算一百三十个也不是一股怎样大的力量。
那十三个官差,各有所长,武功方面却大都不大好,常笑就只是带着他们十三人,走遍天下。
他们所侦查的都是棘手的案件,所应付的多是穷凶极恶的人。
以身试法的人即使并不穷凶极恶,也够凶恶的了,有几下子的更就厉害。
这种人当然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他们无疑就一直都在冒险,常笑更往往首当其冲。
在他来说冒险根本已不是一回事,不过是生活上的一种点缀。
他绝对不怕冒险。
这并非完全因为他的好大喜功,还由于他的武功。
艺高人胆大。
李大娘怔怔的望着常笑,好一会儿,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胆子倒不小?”
常笑道:“胆小的人根本就不能做我这种官。”
王风即时又插口问道:“你又怎会跑到这里来?”
常笑道:“我是跟着你来。”
王风又是一怔。
常笑接道:“你在那亭子里面喝酒的时候我已经溜出院子。”
王风道:“武三爷那两个杀手没有发觉你的存在?”
常笑颔首道:“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你的身上。”
王风道:“我将他们杀死,离开鹦鹉楼之后,你就开始跟踪我?”
常笑再颔首。
王风摇头道:“我居然没有发觉。”
常笑道:“因为你只顾尽快赶来这里。”
王风道:“我掉进水里之时,你又在什么地方?”
常笑道:“在门外,我听到水声,却不知是你掉进水里。”
王风道:“我从水里爬上来之际,你大概已进来的了?”
常笑道:“已藏身树丛之中。”
王风道:“那会儿你当然已知那水声是怎么一回事?”
常笑点头笑道:“也知你跟我一样,是第一次进来这个庄院,所以索性就自己另外找寻门路不再追踪你。”
王风道:“你走的一定是一条捷径。”
常笑道:“也不算什么捷径,只不过比你所走的快少许,我藏身承尘上面不久,你就来了。”
王风道:“你大概是从另一边的瓦面进入的?”
常笑道:“好在你没有翻过那边的瓦面,否则看到那边已有一个缺口,势必就从那个缺口跳下。”
王风道:“看到一个缺口,难道我还想不到已有人在下面?”
常笑道:“应该想得到。”
王风道:“那当然亦想得到就不是敌人都必然心存敌意,一下去,随时都可能挨上一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常笑道:“嗯。”
王风道:“我那又怎会跳下?”
常笑道:“如果是别人也许会打消那个念头,你却是一定不会。”他嘴角陡咧,道:“因为你漠视生死,随时都准备拼命的了?”
王风道:“我可没有准备,糊糊涂涂的送命。”
常笑道:“我也没有准备,抽冷子给你一剑。”
王风道:“你先我而入,在我进入之时的确可以暗算我一剑,而且很可能一击就中的。”
常笑道:“但也有可能落空,那一来你我不免大打出手,惊动武三爷他们。”
王风道:“是不是因为有此顾忌,你的一剑才没有刺出?”
常笑道:“如果惊动了他们,你我就非独听不到这许多说话,更会变成了他们攻击的目标。”
王风点头。
常笑忽问道:“他们的话你是否都已听清楚了?”
王风道:“很清楚。”
常笑又问道:“你是否觉得奇怪?”
王风道:“非常奇怪。”
常笑道:“你可想知道这事情的始末?”
王风道:“想极了。”
常笑道:“你我一直都在追查血鹦鹉的秘密,现在这里就已有两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当然你我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王风不由自主的点头。
常笑道:“最清楚的一个人显然就是李大娘。”
王风又点头。
常笑道:“你大概不会反对我追问她?”
王风道:“她与我并没有任何关系。”
常笑道:“我所用的方法也许比较辣。”他叹了一口气,才接道:“你也许看不过眼,我实在有些担心在我快要追问出来的时候,你突然出手阻止。”
王风道:“如你追问别人,也许我真的忍不住出手,追问她,我大概还可以看下去,等到她将血鹦鹉的秘密说出来。”
李大娘一旁竟然幽幽叹道:“我看你也不是一个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人,怎么对我偏就这样狠心?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受苦?”
王风冷冷道:“对狠心的人,我向来都很忍心。”
李大娘道:“我哪里狠心了。”
王风道:“甘老头武三爷拼命的时候,你是否已经醒转?”
李大娘没有否认,道:“武三爷那一拳对我本就没有发生作用,我并没有昏过去。”
王风道:“这是说你本来可以助甘老头一臂之力,可是你始终没有出手。”
李大娘道:“他们一个对一个,谁都不吃亏,我如果出手相助,便很不公平的了,像他们那种人,就算死也未必会接受这种不公平的结果,一见我出手,说不定,甘老头第一个就先对付我,那会儿,只怕我不想昏过去也不成了。”
王风道:“即使这是事实,在他临死之前你怎么还要加重他的痛苦?”
李大娘道:“我只不过拒绝了他的要求,就换转是你,你可愿跟一个必死之人谈条件?相信一个必死之人仍能保护你?”
王风道:“他们那边最少还有两个人。”
李大娘道:“你是说血奴和韦七娘?”
王风道:“血奴的武功虽然不高,韦七娘的神针绝技却是非同小可。”
李大娘忽问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王风答不出来。
李大娘微喟,道:“武三爷今夜的行动,势必将她也计算在内,在他采取行动之时,一定已派人去对付她,以武三爷的老谋深算,绝不会低估她的实力,你以为她生还的把握有几分?”
王风同样回答不出来。
李大娘道:“在未见到她的人之前,我也只当她是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