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豪点头。

  常笑的目光又回到鸟笼上,道:“方才你说过王风离开这里之后,就带着棺材到鹦鹉楼找血奴。”

  安子豪只怕常笑这一次看不到自己点头,忙应道:“事实是这样。”

  “鹦鹉楼在哪里?”

  “就在附近。”

  常笑再次回头,目光一扫,吩咐道:“林平、张铁留在这里,其他人随我到鹦鹉楼。”

  他的说还未说完,两个官差的面色已经变了。这两个官差莫非就是常笑吩咐留下来的张铁、林平?

  第十回 吓煞人

  夜已深。

  一到了深夜,声音就多了。

  鸟笼的摇曳,秋虫的鸣叫,本来很微弱的声音,现在都已听的很清楚。

  天外还有风声,还有雁声。

  雁声更嘹亮,更凄凉。

  “深怕数秋更,况复秋声彻夜惊。第一雁声听不得,才听,又是秋虫第一声。凄绝梦回程,冷雨愁花伴小庭。遥想故人千里外,关情,一样疏窗一样灯。”

  秋声中的雁声,几乎被诗人普遍地应用,黄仲则这首词正是一个例子,他却说第一听不得的是雁声。

  只因为一听到雁声,愁思很容易就来了。

  张铁、林平现在来的却不是愁思。

  就连这雁声,在他们听来也只有恐怖的感觉。

  剖开的尸体已用白布盖好,还有萧百草,老掌柜,两个官差的两具尸体亦已搬到一旁。

  冰冷的灯光照耀之下,死人的面庞说不出的可怕。

  谭门三霸天的尸体虽在白布的下面,可惜他们都曾看过尸体的解剖,都已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要目光落在白布上,他们就仿佛已看见白布下的死人。

  他们的目光却又不由自己。

  因为那边不时有声音传来。

  苍蝇展翅的声音。

  现在只不过初秋,还是苍蝇的季节。

  苍蝇大夜间出现,总喜欢飞舞在灯火的周围,何况这灯火之下还有尸体?

  谭门三霸天的尸体已开始发臭。

  发臭的尸体对苍蝇来说本就有一种很强烈的诱惑。

  血腥味也是。

  所以另外的四具尸体之上,也有苍蝇在盘旋。

  这种声音在他们的感觉,已不只是讨厌。

  他们已停下说话。

  那么是驱除恐怖的一种很好的办法,但也要有说话的心情。

  他们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地方。

  只是想。

  总算他们的胆子还够大,还支持得住。

  胆子不够大的人,根本就不能追随常笑出入。

  夜更深。

  窗外冷雾凄迷。

  风穿窗吹入,吹入了冷雾。

  灯光冷雾中蒙赤,活人的脸庞,死人的脸庞,也都在冷雾中蒙赤了。

  这冷雾简直就像是在人身上透出来。

  活人有人气,死人亦有鬼气。

  鬼气自然比人气更重。

  鬼气阴森!

  张铁、林平只觉得整个身子就像是浸在冰水中。

  好在常笑一留就留下两个人。

  漫漫长夜,如果只得一个人,真不知怎样度过。

  他们两个人私下亦打算不离开对方。

  只可惜一个人就算是本身往往也有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

  张铁并不想这时上茅厕,但需要到的时候,他却也没有办法。

  他当然不好意思解决这种事都要林平陪伴左右。

  林平更不好意思跟去。

  在这里于是就只剩下林平一个人。

  在这种环境之下,身旁有一个活人总比连一个活人也没有好。

  张铁一离开,林平就慌了。

  他忽然觉得这店堂又冷了几分。

  少了一个活人,鬼气自然相应重了。

  他的额上却有汗。

  冷汗。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他没有回头,面容却一宽,道:“这么快?”

  话一出口,他的面色就变了。

  张铁才出去,没有理由这么快回来。

  张铁的脚步也没有这么轻。

  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脚步声。

  “谁?”一声轻叱,他急忙回头。

  这一动,他就发觉自己的脖子已不能扭动,一双冰冷的手已从后面伸来,扼住了他的脖子。

  那简直不像是人的手。

  不是人又是什么?

  鬼?僵尸?

  林平面都青了,脱口一声惨呼。

  店堂后面的院子非常阴森。

  没有灯,只有天边的一弯新月斜照下暗淡的光芒。

  没有灯的地方本来就已阴森的了,何况这院子当中还植着一株白杨?

  白杨树高叶大,风一吹就沙沙作响,是秋树中最令人萧瑟一种,亦是萧瑟秋声的代表。

  院子里的西风此际正急。

  白杨多悲风,萧萧愁煞人。

  在这个院子,这个时候,又岂只愁煞人,简直已吓煞人。

  张铁心胆都寒了。

  他的名字虽有一个铁字,在他的身上,却只有一样东西是铁打的。

  他的刀。

  刀锋虽未出鞘,刀柄已在他的手中。

  在这个地方,无论在做着什么,他都绝不会让那把刀离开他的手。

  刀有杀气,一刀在手,据讲连鬼神都要让三分。他一手握刀,一手正要拉开裤子,就听到林平那一声凄厉已极的惨呼。

  他的一张脸立时白了,刀呛啷出鞘,慌忙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