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挂着笑容,和蔼的笑容。

  相貌亦是一副慈祥的相貌,即使穿上了官服,他也是显得和蔼可亲。

  有谁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他的剑,竟比毒蛇还狠毒?

  他今年不过三十六岁,做这份工作不过十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却已过千。

  平均每三日,就有一个人死在他手上。

  知道这些事的人,是不是仍觉得他和蔼可亲?

  在他的身后,是十二官差,一个老人。

  那个老人竟是萧百草。

  常知这一次的行动莫非也有必需用到仵作行中这位匐轮老手的地方?

  萧百草实在已够老,要他那样的一个老人骑马赶路简直就是要他受罪,随时他都有可能跌倒马下。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常笑不得不将他捆绑在马鞍上?

  街的行人并不多,现在都已两旁让开,只有两个人例外。

  其中的一个就是附近数百里之内,官阶最高的安子豪。

  他身旁站着个头戴红缨帽的带刀捕快,那是他的手下。

  在他的驿站里本来有两把刀,现在却只剩一把。

  常笑就在他的面前停下马。

  他连忙一揖。

  这一揖双袖几乎及地,道:“卑职……”

  两个字才出口,说话就给常笑打断:“你就是安子豪?”

  他居然知道安子豪这个人的存在。

  安子豪真有点受宠若惊,赶紧道:“卑职正是安子豪。”

  常笑的那目光缓缓由安子豪的一身官服上移,移到了他的面上,道:“你是个驿丞?”

  安子豪道:“是。”

  常笑一笑道:“附近数百里,官阶最高的应陔是你了。”

  安子豪道:“好像是……”

  常笑道:“是就是,干吗用‘好像’这些不确实的字眼?”

  说话中已有斥责的意思,他的面上仍带着笑容。

  安子豪却不由打了个寒噤,嗫嚅着道:“卑职知罪。”

  常笑笑笑道:“我没有说你有罪。”

  安子豪道:“没有。”

  常笑道:“这附近数百里的事情你势必也清楚?”

  安子豪道:“清楚。”

  穿上官服他本来很够神气,但在常笑的面前却一点也神气不起来。

  他就像变了条虫,应声虫。

  他也不敢说不清楚。

  对付糊里糊涂的官员,他知道常笑通常就只有一种办法。

  一个人的脑袋给剑砍下来,就算真的有毛病都不会再成问题的了。

  他也记得曾有人说过常笑那支剑是一支上方宝剑。

  这传说是否事实他都不在乎,更不想用自己的脑袋去证明。

  常笑似乎很满意安子豪的答复,笑道:“很好,由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我左右,我也许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安子豪道:“是。”

  常笑转问道:“你是从万通的口中知道我到来?”

  安子豪道:“万兄昨夜到来的时候,已吩咐准备今日接待大人。”

  常笑道:“万通现在什么地方?”

  安子豪讷讷地道:“在这里。”

  常笑道:“他在忙什么?”

  安子豪道:“没有忙什么。”

  常笑道:“那怎地不来见我?”

  安子豪道:“他不能来见大人。”

  常笑道:“莫非给人打散了,只剩下半条人命?”

  安子豪面露惊愕之色,道:“他只剩下一只手,一滩浓血。”

  常笑愕然变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安子豪抖声道:“昨夜他带着我的两个手下去开棺验尸……”

  常笑道:“验铁恨的尸?”

  安子豪道:“他们撬开的,据知就是铁恨的棺材。”

  常笑道:“验出了什么?”

  安子豪颤声道:“僵尸!”

  常笑叹息道:“铁恨变了僵尸?”

  安子豪点头,一张脸已在发青。

  常笑却笑了:“他的人活着时凶得很,死了后不想也变做恶鬼。”

  安子豪点头道:“僵尸的确是种恶鬼。”

  常笑道:“万通的胆子很小,果真遇上了僵尸,吓都吓死他的了。”

  安子豪道:“吓死了的还有一个手下。”

  常笑关心的问道:“他也只是剩下一只手,一滩浓血?”

  安子豪摇头道:“他整个身子都得以保存,只是一张脸给吓的完全扭曲。”

  常笑说道:“听你这样说,他才是给吓死的。”他又笑了起来,道:“万通的死因就成问题了,听讲僵尸会吸血,也会将人扼杀,但令人变成一滩浓血,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安子豪道:“也许那是具毒僵尸。”

  常笑道:“那实在毒得可以,现在那僵尸是不是还在棺材里?”

  安子豪摇了摇头,说道:“事发后就不知所向。”

  常笑微微颔首,忽又问道:“护送棺材的他那个朋友又怎样了?”

  安子豪道:“王风?”

  常笑道:“正是王风。”

  安子豪道:“他很好。”

  常笑又笑了:“铁恨变了僵尸难道还认得朋友?”

  安子豪没有回答,事实也不知应该怎样回答。

  常笑笑着又问道:“昨夜这是不是发生了很多很奇怪恐怖的事情?”

  安子豪点头微喟。

  常笑道:“都已知道?”

  安子豪点头道:“是。”

  常笑道:“详细给我说清楚。”

  他的说话就是命令,安子豪不敢不遵从。

  他沉吟起来,仿佛在考虑应该从何说起。

  常笑提醒他,道:“你可以由王风护送棺材的到达开始。”

  安子豪一言惊醒,道:“一切的事情的确在他到达之后才发生。”他想了想接着又道:“那得从平安老店说起了。”

  常笑道:“平安老店是什么地方?”

  安子豪道:“是个客栈,也是家酒铺。”

  常笑又问道:“在哪里?”

  安子豪道:“就在这长街前面不远。”

  常笑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