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杂货铺倒还燃着灯,却又不见人影。
事实上,附近简直一个人都看不见,只剩下王风和那黑衣人面对面的站着。
黑衣人缓缓地说道:“我刚才已见到你出手。”
王风道:“哦?”
黑衣人道:“你的武功不弱。”
王风道:“谢谢!”
黑衣人道:“你也许可以避开我十刀。”
王风道:“十刀?那倒真不少了。”
黑衣人道:“也许十二刀。”
王风道:“第十三刀我一定躲不过?”
黑衣人道:“没有人能躲得了我的第十三刀。”他冷酷的眼睛里忽然露出极疯狂炽热的表情,一字字接着道:“那一刀是魔刀,已经被诸魔祝福过。”
无论谁看到他眼睛里的表情,都可以看得出他不是在说谎。
王风忽然道:“我见过你的刀。”
黑衣人很意外:“你见过?真的见过?”
王风道:“在奇浓嘉嘉普,魔王寿诞那一天,诸魔们就是用这种刀割破自己中指,滴出魔血来的。”
黑衣人的脸色变了。
王风故意装作看不见,淡淡的接着道:“所以我也知道这种刀的用处。”
黑衣人立刻问:“什么用处?”
王风道:“用来割自己的指头。”
黑衣人没笑。
他的脸冷酷坚硬如花冈石,他这一生很可能从未笑过。
除了那双有时冷酷,有时炽热的眼睛外,他脸上根本完全没有表情。
他拔刀的时候脸上也全无表情。
他的刀已出鞘。
新月般的弯刀,带着种奇异的寒光,一刀向王风削下。
刀是弯的,刀光如圆弧。
连王风都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刀法,这绝不是中原的刀法。
很可能这也不是人间的刀法。
王风很想看看他第十三刀,经过诸魔祝福的魔力。
可是他忽然发觉心里已经有了恐惧,一种人类与生俱来的恐惧。
一种无知的恐惧。
那就像是人单独外出时,总是会觉得害怕,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怕的是什么,却还是害怕。
那本就是人类的弱点,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
高手相争时,只要有一点恐惧,往往就足可致命。
王风不敢再等下去。
圆弧的刀光又弯弯的削了过来,他手里没有武器。
他就用那袋白粉作武器。
“噗”的一声,一刀砍在布袋上,白粉飞散,就像是忽然起了满天迷雾。
黑衣人立刻什么都看不见了。弯刀飞舞,刀光护身。
看不见也是种恐惧,谁都无法避免的恐惧。他手中的刀飞舞不停,“刷,刷,刷”,也不知削出了多少刀。
只听身后一个人道:“这是第十三刀。”
他刚听见这声音,刚听见一个字——
又是“哼”的一声,一样东西破空飞来,打在他耳后的穴道上。
王风远远的站着,忽然道:“你用的是魔刀,我用的是魔石。”
黑衣人没有反应。
他已倒下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听见王风说的话。
满天白粉潇潇落下,落在他身上,还有满天白粉飞扬。
——这袋白粉真不少。
王风道:“你先躺在这里休息休息,我会把这袋白粉的价钱告诉你的,你若没有钱赔,我还可以让你用你的刀来抵账。”
太平杂货店里的灯光仿佛又亮了些,却还是不见人影。
这次王风学乖了,一进来就大叫:“老蛔虫,又有生意上门了,快出来。”
书堆里没有人钻出来,他身后却有人冷冷道:“你若还想买白粉最好换个地方去买。”
老蛔虫不在书堆里,却从外面走了回来。
他的人虽老,脚步却很轻。
王风并不惊奇。
经过了这两天发生的事之后,世上已没有什么能让他惊奇的事。
可是他不能不问:“为什么要我换个地方去买?”
老蛔虫寒着脸,冷声说道:“我那袋白粉卖给你,是让你去刷墙的,不是去弄瞎人的眼睛的。”
王风道:“死人会不会刷墙?”
老蛔虫道:“不会。”
王风道:“如果我不用那袋白粉去迷他的眼,现在我已经是个死人。”
老蛔虫想了想,好像也觉得他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王风道: “现在我既然还没有死,还能刷墙,当然还得再买一袋白粉。”
老蛔虫道:“刚才那袋好像还没付钱。”
王风道:“那袋的钱不该我付。”
老蛔虫道:“该谁付?”
王风道:“那位想要我命的朋友。”
老蛔虫道:“他若不肯付,你就拿他那把刀来抵账?”
王风道:“你若不收他的刀,我也可以去押给别人。”
老蛔虫道:“有人要?”
王风道:“至少有一个人。”
老蛔虫绝不问这个人是谁,很快就装了袋白粉出来。
可是他并没有交给王风,却先把价钱说了出来:“九钱五分”。
王风道:“欠账行不行?”
老蛔虫道:“不行。”
王风道:“你信不过我?”
老蛔虫道:“看起来你倒不像是个赖账的人。”
王风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欠?”
老蛔虫道:“死人会不会还账?”
王风道:“不会。”
老蛔虫道:“我看见你还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有七八人想要你的命,其中还包括了这地方最要命的三个人,你想你这条命能留到几时?”
王风道:“留到还账的时候。”
老蛔虫什么话都没有说,一袋白粉又到了王风手里。
这袋白粉好像比刚才更多,更重。
王风道:“现在我就替你去要刚才那袋的账,我保证他想不还都不行。”
他错了。因为死人是不会还账的。
那黑衣人并不是死人。
一堆骨头绝不能算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