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在等。
他不急,有些事他很能沉得住气。
铁恨忽然抬起头,盯着他,道:“你真的相信那故事?”
王风道:“什么故事?”
铁恨道:“十万神魔,十万魔血,滴成了一只血鹦鹉,和它那见鬼的三个愿望。”
王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问题,却叹了口气,道:“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令人无法相信的,有时却又令人不能不信。”
铁恨冷笑,道:“那也许只因为世人的愚昧无知,所以才会有这种故事。”
王风道:“你不信?”
铁恨道:“连一个字都不信。”他冷冷的接着道:“我只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王风道:“你也不信太平王府的那些珠宝无缘无故的神秘失踪?”
铁恨道:“有窃案,就一定有主谋,就算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也不会偷窃人间的珠宝。”
王风道:“你认为那一定是人偷走的?”
铁恨道:“一定。”
王风道:“可是郭繁的妻子兄弟现在的确全都死尽死绝了。”
铁恨冷冷道:“我并没有说主谋一定是他们。”
王风道:“不是他们是谁?”
铁恨道:“我迟早一定可以找出来。”
王风道:“现在你已有了线索?”
铁恨道:“没有。”
王风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这一生中如果还想喝酒,最好赶快忘了这件事。”
铁恨道:“只可惜我忘不了。”
王风道:“为什么?”
铁恨道:“因为,有样东西随时都在提醒我。”
王风道:“什么东西?”
铁恨慢慢伸出手,张开来,掌心赫然有块晶莹无瑕的碧玉。
王风动容道:“这也是太平府失窃的珠宝?”
铁恨道:“这是其中之一,本是太平王冠上的,价值连城。”
王风看得出。
他当然是个识货的人,他确信世上绝不会有第二块同样的宝玉。
铁恨道:“这块碧玉既然还在人间,别的珠宝当然也在。”
王风道:“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铁恨道:“从满天飞的手里。”
王风道:“独行大盗满天飞?”
铁恨道:“就是他。”
王风道:“现在他的人呢?”
铁恨道:“人已死了。”
王风长长吐出口气,道:“满天飞轻功暗器都不弱,行踪更飘忽,怎么会突然暴毙?”
铁恨道:“他是被毒死的,中毒七日后,毒性才发作,一发作就已无救。”
王风道:“好厉害的毒药。”
铁恨道:“他死的时候,手里还紧抓着这块碧玉,死也不肯放松。”
王风道:“你看这是不是因为他已查出那批珠宝的下落,所以才被人杀了灭口?”
铁恨道:“很可能。”
王风道:“临死前,他有没有说出什么线索?”
铁恨道:“只说出两个字。”
王风道:“两个什么字?”
铁恨道:“鹦鹉。”
他眼睛充满了憎恶之色,对这两个字显然已深恶痛绝。
王风却笑了笑,道:“据我所知道,鹦鹉只不过是种很灵巧可爱的鸟,有时甚至还会说人话。”
铁恨道:“哼。”
王风道:“不管怎么样,一只鹦鹉绝不会是那种窃案的主谋。”
铁恨道:“所以我才奇怪,满天飞临死时,为什么要说出这两个字来。”
王风淡淡道:“也许他说的只不过是个人的名字。”
铁恨道:“江湖群盗中,并没有叫鹦鹉的人。”
王风道:“也许他说的只不过是个女孩,是他的情人。”
铁恨冷笑,冷笑着站了起来。
话不投机,他显然已不准备再继续说下去。
王风却偏偏又拦住了他,道:“我只不过说‘也许’而已,也许还有另外很多种可能。”
铁恨盯着他,总算没有走。
王风慢慢的接着道:“也许他临死时真的看见了一只鹦鹉,血鹦鹉。”
铁恨道:“绝不可能。”
王风道:“为什么?”
铁恨道:“因为他临死前的半天里,我一直坐在他对面,问他的口供。”
王风道:“他什么都没有说?”
铁恨道:“没有。”
王风道:“然后他毒性就突然发作,发作后只说出这两个字就一命呜呼?”
铁恨点头。
王风眼睛也不禁露出深思之色,道:“也许他发觉自己中毒后,是想说出点线索来的,只可惜那时已来不及了。”
铁恨冷冷道:“这才像句人话。”
王风道:“难道毒性还未发作时,连他那种老江湖都感觉不到?”
铁恨道:“连我这种老江湖都看不出他已中了毒。”
王风又不禁叹了口气,道:“好厉害的毒药。”
仵作在验尸房里已工作了两三个时辰。
他已是个老人,在这行里不但行辈尊贵,经验之丰富,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查出郭易的死因。
一壶酒早已喝干,王风道:“我看那位仵作老爷,只怕有点老眼昏花了。”
铁恨冷冷道:“像他那样昏花的老眼,世上大约并不多。”
王风道:“据我所知,在他们那一行中,有位匐轮老手,本来是位名医,后来因为妻子的惨死,才改行做了仵作。”
铁恨没有反应。
王风道:“因为他自知没有除恶除奸的手段,只有用医道这方面的学识,来为国法尽一份力。”
铁恨还是没有反应。
王风道:“我记得他好像叫萧百草,不知道记错了没有。”
铁恨忽然道:“没有。”
王风道:“你也知道这个人?”
铁恨道:“他是我的朋友。”
王风道:“你为什么不请他来?”
铁恨道:“他已经来了。”
王风道:“验尸房里那老头子就是他?”
铁恨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