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弟子都死了,这种黑蝶繁殖得实在太快,需要的尸体实在太多。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珍贵的蝶卵不能暴露在空气中太久。于是,为了俘获这种强大的力,为了将无敌的魔物带出森林,清宁只能将蝶卵种在自己体内。他本以为,靠着自身的内力,能够哲时压制蝶卵的孵化,一旦走出森林,就能找到其他人作为寄主,将蝶卵移植过去。然而,就在他找到其他活人的一刻,黑蝶已破体而出。他终于与这种力同化!

虫髯客与兰丸看着他修死的样子,禁不住毛骨惊然。

但这种力量??但这种力量·‘·?

虫髯客忍不住看着渐渐飞近的黑蝶。拥有了这种力量,他能不能胜过杨逸之能不能胜过卓王孙?能不能取回他失去的一切?

连清宁都可以借此打败他,若是这种力掌握在他的手中呢?虫髯客忍不住抨然心动,他的目光,投向了兰丸。

兰丸脸色大变,疚狂地向外几去。但鱿髯客一出手,就抓住了他。

夜色,黏稠得宛如包裹在葬卵上的汁液,在森林的腹腔里滚动粉。

黎明,到底何时才能解化而出?

秋璇停住了脚步。她没有想到,海岛上竟然会有一座城。

恢宏的宫室坐落在城池中心,周围辐射出八条道路,将整座城划分为八片。每一片都修建着层层叠盈的房宇聚集着集市、酒肆、客栈和庙宇。高高的城墙将城池圈住,墙外是宽阔的护城河。就算是中原第一流的名都巨县,也不过如此。可是,此刻却已全部荒废了。

蓦霭沉沉,锁住整座城市,城内空得听不到一点人声。宫室上明亮的金漆已经暗淡,暮色返照在上面,就仿佛一位年华不再的老妇,哀伤地对镜叹息。原本高大的围墙已经颓败,巨大的裂痕纵横交布,尘埃与蛛网挂满门窗。空气中,一股腐败的气息四处弥散。这座城市的规模仍记载着它曾经的繁华,

但时光的无情却令它老态龙钟。

秋璇叹息道“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他们面前是一条宽逾三丈的护城河,一座吊桥横亘在河上。两根粗如人仲的铁锁从城墙上延伸出来,仿佛城池狰狞的长牙。锁链上锈迹斑斑,木板更几乎全部腐烂,一踏上去就发出令人恐惧的裂响。铁锁摇晃灰坚的蛛网从木板的缝隙中簌簌脱落,坠人深不见底的暗渊中。没有水流,只有莫名的黑色阴技浮起,在寒风中卷起诡异的漩涡,却始终看不清究竟有多深。暮色笼罩下,几声凄厉的哀鸣划破长空,仿佛在提示着每一个人侵者—

这不是普通的吊桥,而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甭道。

河的彼岸,便是传说中的幽冥之都。当最后一缕夕阳消失时,那荒落的城池即将点起万盏鬼火,笙歌艳舞,化为无数孤魂怨灵的乐土。一人此境,再世为人。

秋璇仿若不觉,轻轻走了过去,穿过城楼,一直走上气息奄奄的大街。她微笑道“想不到你为我准备了一座这么好的城池。”郭敖歇默跟在她身后“我说过,要带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这句话我却不敢苟同。那里不是有人吗?”

郭敖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只见道旁残存的门楼旁, 一人坐在门槛上,背向着他们,似乎正在弯腰捡拾着什么。他似乎费了很大的劲也没捡起来,拘楼的身子痛苦地颇动着。

两人向那人走去。郭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伯,请问??”那人的身体突然崩塌。一阵吱吱的惨叫尖锐地传人两人的耳中。郭敖一怔,双掌同时推出。那人的身体被他的掌风击飞,重重砸在院墙上,身上的袍子立即如枯叶般破碎。一群老鼠尖叫着从袍底钻出,

却并没有逃走,而是用后脚支撑着站起,拱起两只前脚,看着两人。

它们的眼睛血红。红得就像是两只血洞。

郭敖的眉头皱了皱。那人只剩下一具白骨,骨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爪痕齿痕,应该是被这些老鼠吃尽的。

郭敖与秋璇对望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这座城中,已然没有一个活人了。

两人慢慢向城中心走去,郭敖的剑心散开,搜索着城中每一处生机。

这座城似乎真的空了,但并不是没有居民,而是很多,都是老鼠。它们充斥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荒败的房舍全被蛀穿,青石大道被啃噬得残缺不全,无数的鼠道四通八达。

他们走了片刻,忽然听到一阵寒寒率卑之声,越来越多的老鼠从城中的每一个角落拥出,将他们团团包围。但这些老鼠又感受到郭敖身上可怕的杀气,不敢太靠近,全都前腿抬起,像人一样站立着,用血红的眼

珠直直盯着他们。

他们每走一步,鼠群就跟着移动一步。到后来,老鼠越聚越多,整个大街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两人每走一步,就听到潮水般的哗啦一声。

它们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前方,有些呆滞,更有些诡异。

暮色,锁住了这座城市,仿佛铺开了满地残血。

两人几乎绕城走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一个人。这是座废城,也是座死城。夜晚来临时,月是那么圆,那么大,清怜怜地悬在空中,好像从来就没有过白昼。老鼠们全都人立着,看向月亮,仰头凄嘶。

整个城中立刻充满了那种尖锐的、让人狂乱的声响。

秋瑛和郭敖来到一处略为空旷的广场。五色的大理石被裁成各种形状,在地上铺成七朵巨大的牡丹。每一块石材都经过了精心打磨,平

整如镜,返照出凄清的月色。上百只白玉盆、水晶盆、琉瑞盆随意地摆放

在镜面上盆中没有奇花异草,只剩下一摊灰蟹的尘土。

这里,应该曾经是宫室的苑囿,虽被废弃了多年,却依旧能看出昔日的繁华。苑囿的东南角似乎曾种满牡丹,汉白玉的栏杆上还雌刻着历代歌咏牡丹的名篇。也许是由于大理石过于坚硬,这里并没有留下老鼠的痕迹,显得出奇的整洁也出奇的清冷。

城中几乎没有树木,唯有这片苑囿的中心盗立着一株桂树的遗骸。

桂树巨大,在如镜的地面上投下峥嵘的倒影,仿佛还在追忆着当年枝叶扶疏、上参月空的繁华。树干全部干枯了,一片叶子都没有,虫龙般的树根已被盆空、腐烂。

郭敖砍下几根树枝,倚着桂树搭起一个矮拥,又在树根上削出一块略为平整的地方,用木屑与枯叶铺出一张床。远远的有风吹来,清冷而荒凉。秋瑛抱膝坐在床上,听着无数老鼠的哀嚎心烦意乱。

她皱起眉头“你就不能想个办法,这么吵闹我怎么睡得着?”

郭敖道“好。”从地上坐起,走了出去。

过不了多时,北方的老鼠安静了下来。再过一小会,南方、东方、西方的老鼠也都安静了。空气中弥漫了房舍崩塌激起的灰土。郭敖慢慢走了回来。

城中的房舍已倒塌了三分之一, 八条街道,

全被展起的乱石堵住了。城,顿时陷人了死寂。这让月亮显得更大更圆。一旦望着它,就忍不住想象,月面上那层层阴影中到底住着些什么。想来想去再难人睡。

秋璇幽幽叹了口气。郭敖坐在离她八尺远的地方,狱不作声。

秋璇问道“你在想什么?”

“食物,水。”

秋璇再问“那你想到答案了么?水在哪里食物又在哪里?”

郭敖沉默。这座城中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有的只是老鼠,无穷无尽的老鼠。郭敖定定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的。”

但一日一夜过去了,他什么都没找到。

每一口井,都被秽土填满,就算有水也没法饮用。所有的房舍,郭敖都仔细搜过,没有任何食物。

从破败程度来看,这座城至少已荒废了三十年,城中就算留下了食物,也早就被无孔不人的老鼠吃光了。

郭敖仍在搜索着,仿佛不知疲惫,不气馁,也不停止。

只是,这座城,却是空的,完完全全是空的。

第二日,正午。烈阳,炙烤着这座城,没有人能够想到,四月的天气怎会炎热得这么可怕。而一旦人夜,却又冰冷人骨。真是鬼天气。

郭敖替秋璇做了一把伞,撑在她的床上。秋璇似乎永远都是懒洋洋的,懒得动,懒得说话。没有水,没有食物,她都毫不担心,最担心的,反而是皮肤被晒黑。

郭敖突然站了起来。一阵嘈杂传来。远远的,在明亮的阳光下,只见一群人从北城门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发出感叹,似乎都惊讶于这座城市的宏大。郭敖无声无息地闪身而出。

没有打斗,一刻钟之后,他走了回来,手上提了个袋子,鼓鼓囊囊。

他将袋子扔在地上,哗啦一声响,一大堆金银珠宝散了出来。

秋璇俯身拾起一枚绿宝,极大极美,晶莹通透。如此品质,怎么都值几千两银子。寻常人家得到了,一辈子都花不完。

秋璇叹了口气“我宁愿见到的是一只煮好的鸡蛋。”

“但那些人不是母鸡下不出蛋来。”

“他们是什么人?”

“倭寇。好像是在海上跟他们的首领走散了,迷路漂到这里来的。

“下次你若再带我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至少要多准备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鸡蛋。”

倭寇们显然也又饥又渴,冲到空城里,一阵疯狂地搜索。他们自然什么都找不到。秋璇徽笑地看粉他们,看着他们的绝望越来越孟最后终于颓然坐倒在街道上,再也没有力气干任何事。他们畏惧郭敖方才展现出的绝世武功,不敢靠近。只用复杂的眼光偷偷瞄着两人,摸不清他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秋璇叹气“真可怜。你说他们能活过七天么?”

“不能。”

“那我们能活过七天么?”

郭敖沉歇。

“是不是只要你找到水,就能,找不到,就不能”

郭敖缓缓点头。

“那你找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