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逸之淡淡道:“你的性命已在我剑气笼罩之下,现在,我要你解开相思姑娘身上的傀儡剑气。”
“你一定要很小心,因为在你做任何手脚之前,我都有能力提前杀你。”
虬髯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相信。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可是你不相信我。”
“施展傀儡剑气向她出手的,绝不是我。你若是不信,那我就刺她一剑试试。”
破解傀儡剑气的方法,就是由使剑之人以同样的手法,再刺一剑。但若是另外的人,那么只要刺中,两股剑气互相激荡,受剑之人就会立即毙命。
虬髯客左手伸出,指尖一道碧芒闪现,赫然正是傀儡剑气。他盯着杨逸之,一字一字道:“我问你,你可愿意?”
那一刻,控制局面的,仿佛不再是杨逸之,而是他。
杨逸之不由一窒!
他敢不敢冒这个险?
虬髯客伸手,向相思刺了下去。
杨逸之猛然大喝:“住手!”
虬髯客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缓缓住手。杨逸之的反应,没有出他的意料。
“既然盟主相信我非凶手,而盟主又不是在追杀我,那就请盟主解开剑气,放我一条生路。”
杨逸之默然。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他淡淡叹息一声,虬髯客脑后的剑气缓缓消失。
虬髯客哈哈一笑:“无论何时,只要盟主想要我刺出这一剑,我都随时奉陪。”
说着,携兰丸向岛上走去。
相思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杨逸之。
“公子,你为什么不让他刺呢?”
杨逸之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他岂能让这一剑刺下?万一凶手真的不是虬髯客呢?那他岂不会抱恨终生?
相思仍然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他是凶手,那么就能治好我,公子便会喜欢。如果他不是凶手,这一剑刺下去,我就会死去,这样,公子便可以解脱。”
“反正公子又不喜欢我。”
杨逸之的心一阵抽搐:“你说什么?”
相思淡淡道:“使者大人告诉我,让我讨公子的欢心,就要陪伴公子左右。但每次我去陪伴公子,公子都会赶我走。这不是因为公子讨厌我么?”
杨逸之身子震了震。
是因为讨厌,还是不敢靠近?
他轻轻握着相思的手,将她拉得靠近了一些。他看着她柔静的脸,看着她仰视自己的目光,心里感受着轻微的刺痛。她就是他最深的一道创伤,伤到连自己都不忍谛视。
“我只是…”
他轻轻说着。
“我只是不想让你说喜欢我的时候,却不知道我是谁。”
他闭上双目,沦落到那只有两个人的静谧中。
一滴泪水,缓缓滑落。
突然,一声冷哼重重地传了过来。
这声冷哼是那么熟悉,杨逸之禁不住吃惊地张开双眼。
一袭青衣,飞舞在明朗的天空上,连布满阳光的天空都显得阴沉起来。无数鸥鸟从他背影中飞出,散落天空。于是,青天似乎成为他的影子。就连正要离开的虬髯客,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卓王孙!
杨逸之惊讶地看着他,卓王孙的目光冷冷掠过他,锁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还在紧紧握着相思。
杨逸之更惊,急忙想放开手。
但相思却没有松手,而是更紧地握住了他。他的泪落下,滴在相思的脸上,晶莹得就像是一个印记。
卓王孙伸出手,对相思道:“过来。”
相思缓缓摇头。
卓王孙伸出的手猛然窒住!
海上的风,变得腥咸起来,沉闷而焦躁。天光云影,尽皆在卓王孙脸上投下阴霾,让他浑身充满了肃杀。
他重重道:“过来!”
杨逸之忍不住甩开相思的手。他很想告诉卓王孙,这只是一场误会,他们虽然拉着手,那只是因为傀儡剑气的缘故。
相思怔怔地仰头看着他,目光是如此哀婉。
“您又赶我走么?”
她静静地放开手,低下头,沉默地向卓王孙走去。
她的背影,是那么柔弱。
她不会抗争,只会做主人所想要她做的一切。无论她多么不情愿。
杨逸之忍不住,伸手拉住了她。
那一刻,相思脸上露出了一丝甜蜜。
那一刻,卓王孙的脸色沉到了极点。
那一刻,杨逸之的心突然无比宁静。
卓王孙嘴角的弧度一点点上扬,牵起一缕冰冷的笑容。
逆鳞,像是从他身上炸起。远在十几丈外的兰丸,浑身禁不住栗栗发抖,忍不住就要逃走。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敢动丝毫,魔王的怒火立即就会喷发,将自己轰成粉末。他只能苦苦地强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溃。
吴越王虽然强做镇定,但全身真气就跟沸腾了一般,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大吃一惊,全力镇压,三朵紫花砰然在头顶盛开,全身紫涨。
大海,仿佛涌起了一阵急风惊涛,凶猛地拍向杨逸之。一抹月白,绽放在杨逸之眉心间,那抹月白,似乎是天地间唯一的静寂。
卓王孙一步步走近。
每一步,都似乎足以令世界崩坏。
腥咸的海风迅速膨胀,腐败,紧紧缠绕住每一个人。整座海岛即将沦落成修罗战场,一切都将在雷霆一怒中灰飞烟灭,只有杀戮才是唯一的存在。
突然,一声慵懒的叹息传来:“又是打来打去的。大侠们,你们到了这海外仙山,还是不肯和平相处吗?”
第十九章 相见惟应识旧声
卓王孙倏然回头。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敢如此对他说话,但这个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她只会呆在华音阁,海棠树下,与夕阳同饮。
秋璇微笑着出现在沙滩上,她赤脚站着,任浪花亲吻着她的脚踝,双手轻轻拧起裙角,裙子的下摆已被打湿。她脸上的笑容却像是刚从海波里跃出的太阳,鲜艳而动人。
只有卓王孙那么犀利的目光,才能在这一瞬之间看出,她的肤色已被晒黑了一些,脸上堆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衣衫上的夭红似乎也褪去了些许颜色,只是她脸上的笑容仍然是那么慵懒,那么妩媚。
见卓王孙回过头来,她向他摇了摇手,脸上的笑容有些恶作剧,似乎在说,想不到我在这里吧?
卓王孙的确想不到。那一瞬间,他忘记了逆鳞之怒,讶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秋璇皱眉叹道:“我被绑架了。”
她唉声叹气:“你还记得你造的那两艘船吗?我就被绑架到其中一艘船上,驶入了大海。先遇到鲨鱼,又遇上暴风雨。后来船也不见了,只好漂在海上,后来又捡了另一艘船,才到了这里。”
她不停气地说着,卓王孙想插嘴都插不上。
只是她神采飞扬,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绑架。倒像是去野游,或者她绑架别人。
她反问卓王孙:“你又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卓王孙淡淡道:“有个叫南海观音的人,带走了小鸾,我来找她。”
秋璇笑了:“南海观音?那不是应该住在珞珈山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