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对郑大兵吆喝了一声,接着也躺了下去,闭眼继续睡觉。

事后我检讨过,就是因为杨建的这个山洞相对来说安全,所以我们才放松了警惕,没有在晚上留下一个人值夜的习惯,这才给了人可乘之机。

第二天早上第一个醒来的人是我,我坐起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死老头不见了!

我一把跳了起来,把身边的其他人都喊了起来,挨个问他们“死老头人呢?”振振揉了揉眼睛说道:“那老家伙出去摘果子了吧?他肯定是想赶在大伙起来前整点吃的回来?”

“他以前这样做过吗?”郑大兵追问道。

振振却摇了摇头。紧接着,小五一把指着坦克那边对我们说道:“快看,那上面有字!”

大伙一起跑了过去,只见那坦克边上的铁板上,歪七斜八的一排石头刻着的字:“不信我!我走!”

脸上包着纱布的张地主连忙说道:“这可不关我事的,昨天陪你们折腾了一天,半夜又被那大兄弟给吓了个半死,倒下去睡着后跟个死猪似的没翻过身。”

我没有搭理他,径直对着身边的小五问道:“死老头怎么走得这么无声无息啊?难道咱昨晚都因为太累了,睡死了?”

小五也露出狐疑的表情摇着头。可身边的振振却说道:“我这些天没有出去啊!我倒是不累,睡得也不是特别死,可为什么我都没有察觉到老鬼走了呢?”

邵统军锁着眉头,鼻头抽动了几下:“有没有觉得空气里有一点奇怪的味道?”

小五闻言猛的一下蹦了起来,朝着后面那排箱子跑去。紧接着他从其中一个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空空的玻璃瓶来,对着我们晃了晃说道:“快看!是有一瓶麻醉药!”

我们连忙跑了过去,我从他手里接过那个空瓶子,看了看上面的标签,确实是用于麻醉的药物,里面空空的,啥都没有。

小五从箱子上翻了过去,又冲到了那团快熄灭的火堆大口地吸气,最后回头过来对我们说道:“老鬼倒了麻醉药在火堆里,所以我们才睡得那么死,以至于他跑了我们都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可他为什么要走呢?难道真是因为他觉得我们不信任他?”

张地主小声嘀咕道:“心里有鬼呗!被我认出了所以跑了,很明显啊!”

我白了他一眼,可对于他的话又有几分相信。我对他问道:“张爷,你被鬼子带进远山是什么时候?”

张地主是什么表情完全看不到,都给纱布给裹住了,只见他小眼睛眨巴了几下:“1931年年底啊!东三省沦陷后鬼子才敢那么大动作,搁在之前大帅手里谁敢呢?”

小五紧皱着眉头接着张地主的话说道:“死老头说自己是32年冬天被抓的,32年冬天前张爷已经被带到了远山,那张爷看到刀疤脸的日子绝对是31年冬天之前,也就是说死老头在刀疤脸出现在小洋楼的时候,绝对没有被日本人抓住。这样看来,就只有一个可能,死老头压根就是说谎,他压根就是被张地主在小洋楼关着时候看到的那个日军高官。”

小五说完这些后顿了一顿,视线最后放到了张地主脸上:“这分析结果的前提是你…张爷没有说假话。”

张地主小眼一瞪:“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十年前发生的事,要不我就忘记了,能让我记得的自然是印象特别深刻的,绝不会记错的。”

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其实对于死老头,我们这几个弟兄们一直有过一些怀疑。以他这种年岁被关在战俘营里这么久没被带走,本就是个很大的疑点。到昨晚他被张地主给指认出是日本人后,他半夜起来想要把张地主灭口未果,再然后逃出了这山洞?

这一系列假设在我脑子里快速整理个遍,然后我往前跨出几步,对着大伙喊道:“赶紧提着家伙走!老鬼如果是敌人,那小鬼子也马上会到。”

大伙整理了一些东西包好捆到了后背上,我再次把那两柄大刀别到了后背上,带头钻出了山洞。山洞外刮着风,天阴阴的,也是到了要下雪封山的季节了。我转过身把后面的弟兄一个个拉了上来,最后我拍了下邵统军的肩膀:“爹,带我们去常将军的营地。”

邵统军点了点头,顶着风转过身,朝着山上的方向快步走了出去。

我们跟在他背后,尽量选着树多的地方走,这一路上也不敢多说话,毕竟当时正是上午。走了几个小时后,邵统军把我们带到了一片陡峭的悬崖跟前,脚下出现了一道不窄的裂缝。邵统军指了指里面,然后对我们说道:“直接跳进去就是,左右变得窄了点就用手肘顶住两边,缓冲一些力度。不顶也没啥事,是一口水潭,摔不死人的。”

说完他自己便纵身跳了下去,接着小五和郑大兵、振振也都跟着他下去了。张地主在那左右看了几眼,估计是有点犯怂,但最后也咬着牙跳了。我落在最后,四处看了几眼,总觉得这周围的一切异常的熟悉,好像自己来过这里似的,甚至觉得自己曾经在这里留下过什么东西。

我往旁边走出几步,接着盯着面前悬崖的石壁看了很久,努力从自己脑子里邵德与雷子两个人的两段记忆中搜索点点滴滴,希望能够扑捉到什么。可不止我邵德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一出,包括雷子的意识中,也没有到过这悬崖前的经历。

我往下看了几眼,冥冥中有个什么主使一般引导着我走到了一个特定的位置,这里距离邵统军他们下去的地方有了十几米。我咬了咬牙,往前一跃,跳进了鸿沟,但我并没有选择往下直坠,而是直接用双脚与手肘撑住左右的岩石,然后往下慢慢地移动起来。

两边的山壁上都没有青苔,非常的干燥,也还算平整。我一次往下落个两三米,接着四处打量,脑子里还是在扑捉着那个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希望能发现一些东西。

到下坠了有十几米后,左右的山壁反倒比之前宽了一点,但这宽也不过是能够让手臂略微的伸直些。就在这时,我猛的打了一个激灵,接着一把扭过头,对着身后的山壁望了过去。

果然,那块山壁上出现了被人用石头刻上去的花纹。花纹一共有一平方大小,刻画着直线、转弯以及一些用五角星圆圈标注的小方块格子。我皱着眉看了很久,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可又特别的遥远。那种熟悉,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画上去似的,同样的,那种遥远又好似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有震惊,更多的是疑问。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借着头顶裂缝照下来的光,细细地看着这些花纹。慢慢的,我好像察觉出了一些什么,快速的在这块石头刻上去的画板上寻找类似大门的标记。很快,最外围一条加粗的直线进入了我的视线,我循着这条应该是标注为大门的直线往里看,标记着一块空地,空地前方是一排通道,每个通道的口子上都用了加粗的短线标注,代表的很像是一些能够进入里面的小门。

我隐隐地猜到了些什么,目光在最外围那个大门的标记旁边定住了,只见在那大门的一侧,一排狭长的小格子出现了,中间还花了一个小小的杯子图案。我一阵欣喜,这是九日研究所的平面图,这个水杯的标记处就是我们挟持了土肥呆了几个小时的那一排小平房中的开水房。

我一只手撑着山壁,另一只手慢慢地伸了过去,想要触摸这一副被刻上去的地图。但在我手掌接触到这一切时,更加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我摸到的竟然不是一道道的划痕,而是一块平整的山壁,一块平整的岩石。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这副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的地图,实际上压根就不存在的这一现实。我甚至尝试换了一只手去触摸它,可是…它真的是凭空出现的,它在我眼睛看到的世界里是存在的,那一记记刻画都那么的真实。但是我的手却触摸不到它,它只是以影像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实际上却是虚无的。

幻象!这一切很可能是幻象…但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副幻象呢?

我张大了嘴,紧接着我又马上意识到,如果面前这一切是幻象的话,那岂不是会很快消失吗?

我定下心来,仔细地盯着这副地图看着,在心里暗暗地记了下来。可只过了几分钟,这幅图就好像是烙印般深深地烙到了我脑海里,好像我脑海里本来就有过这幅地图似的,而现在只是让它重新刻了进去。

我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把这幅地图又回忆了一次,确认了自己完全记住了后,我再次摸了摸面前这幅确实存在却又触碰不到的图画。接着,我双脚一松,往下滑去。

我身体直坠了有五六十米,整个过程中我停了有五六次,不断地观察两边山壁,看有没有新的发现。到最后,下方的水声清晰地传进了我耳朵里,隐隐约约还听到了邵统军的说话声。我寻思着可能到了他说的水潭上方了吧,这才彻底松开了手脚,往下直坠。

“扑通”一声,我落到了水里。紧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上一提。我还没浮出水面就猜到了拉我的是我的父亲邵统军,只见他半截身子站在水里,用力把我往他的方向一拉,接着我俩一起爬上了岸。

杨建第一时间冲到了我面前,他拍了下我的肩膀,咧嘴笑着说道:“你搞什么啊!等了你这么久才下来,我还以为你在上面遇到鬼子了!”

我冲他笑笑,也重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往他和邵统军身后望去。只见他们身后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山洞,山洞一边整整齐齐地坐着那一群穿着金属铠甲的武士,他们的头盔都放在各自的脚边,武器也插在背后。而常遇春像个天神一般笔直地站在最前面,微笑着看着我。阮美云站在他身边小声地说着话,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山洞的另一边也有一大群人目光热切地望着我,是从战俘营逃出来的伪军士兵和战俘们。和常遇春的武士军队比起来,这一大群人显得散漫了很多,或站着或蹲着,个别人还是坐在地上,明显之前是在睡觉,这一会迷迷糊糊起来的。他们的枪也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地,一个个咧着大嘴,对着我傻呵呵地乐着。小五和郑大兵、振振、金爷站在他们最前面,也没一个正经样,傻呵呵地笑着。张地主却是靠着最边上的墙躺着,那张包满了纱布的脸上,两只乱转着的小眼睛眯成一道线盯着我。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一群熊样!”接着松开了邵统军的手,昂首挺胸朝着正注视着我微笑的常遇春走了上去。到了他跟前,我右脚一蹬,表情严肃地对他行了个军礼,接着大声说道:“原远山战俘营加强连连长邵德,向常将军报到!”

常遇春愣了一下,接着也正色下来:“不必拘泥俗礼,你的事我听阮姑娘和那位杨兄弟大概说了一遍,邵兄弟,以后你我以兄弟相称。常某的年岁自然不用多说,你叫我一声兄长不为过。”

我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那双异常深邃的眼睛叫到:“常大哥。”

他点了点头,接着扭过身指着身后黑压压的武士们说道:“这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一干手足,当年常某还拘与俗人小节,目空无人,对这干手足轻则瞪目,重则动手。到年月如流水抚平拙石,常某终于放下某些,至此与这干手足与兄弟般相处,也有无数个年月。”

那群武士听完常遇春的介绍后,也都一起抬起手来对我一个抱拳。我反倒很不自然了,不知道自己是要学他们的模样抱个拳呢?还是行个军礼,最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他们行了个现代军人的军礼,因为有一点是事实,不管我与他们接下来会要生活多久,抑或战斗多久,可彼此生长的年代始终不同,没必要去刻意地融合他们,自然也没必要强求他们改变他们自己的一套。

正这么来回客套着的时候,杨建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他冒冒失失地走到常遇春面前,嬉皮笑脸地对着常遇春说道:“常大哥!你昨天不是答应老子…呸呸!答应我等邵德他们来了后,给我们说说你们当年是怎么进入远山,又怎么留下来的吗?现在邵德他们也都到了,你可不许赖账啊!”

我连忙对杨建瞪眼:“你这是怎么对常大哥说话的啊?”话虽这么说,可心底还是偷偷在乐,看杨建这阵仗,估计昨天就已经和常遇春他们打成了一片。我现在心里最想打听的自然也是常遇春他们为什么进入了远山,又为什么留了下来,这一留又为什么就是七八百年?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容貌为什么还都是壮年,不但没有老死,连岁月的刻画痕迹都没有。

常遇春对着杨建又微微笑笑:“杨兄弟看来是个急性子人,稍等片刻吧!”说完常遇春又扭头对我说道:“邵兄弟,你的部下们都是好汉,这点我认。可作为需要与异族生死相搏的军队,尚不够火候。昨晚我也细细看了,杨兄弟是他们的兵首无疑,但真正能让他们严于律己的军官,杨兄弟还欠火候。昨晚杨兄弟自己给我说道,真正这群人的首领还是你。对了,你们不是叫首领,是叫…”常遇春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微笑的阮美云:“是叫长官对吧!那邵兄弟长官,你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训勉他们几句,虽然我这营地地方不小,可如果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散兵游勇…我想,这也不是邵兄弟长官你想看到的吧?”

杨建吃吃地笑出了声:“常大哥,咱的称呼直接就是姓氏后面加个长官就可以了,不用叫什么兄弟长官的。”

我对他挥了下手,大眼一瞪。如果说之前瞪他私底下心里还在乐的话,那现在这一瞪眼却是认真的。常遇春说的没错,现在我手里这一百多号兵鱼龙混杂,有以前为鬼子卖命的伪军士兵,又有来自各地军队的中国士兵,本就是群乌合之众。现在来到这个地下营地,藏身之处是肯定够了,但军纪这些真是需要马上立威的。

想到这,我阴沉着脸对杨建说道:“召集全部士兵集合,我有话说。”

杨建愣了一下,接着也正色下来,对我“啪”的一个立正,大声喊道:“是!长官。”说完他便朝着山洞另外一边跑去。

我扭头看了常遇春一眼,他对我点了点头。邵统军也缓缓走到了常遇春身后,指着小五、郑大兵、振振以及张地主小声地对常遇春说着话,应该是在讲昨天我们经历的一切。

我扭过头,朝着正散漫集合排队的士兵们走去。转身的刹那,我的眼神与阮美云的眼神重合,她双眼里又流露出那种让我感觉非常熟悉,熟悉得感觉眷念的目光,有点像…有点像我死去的妻子…春梅。

郑大兵和小五、金爷一起走到了我身后,我们四人径直站到了伪军士兵和战俘们队伍的最前方。被我从九日研究所救出来的朝鲜老头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他也没站进我前面的队伍里,挨着墙傻愣着。士兵和战俘们都没出声了,歪歪斜斜地站着,傻乎乎地看着我,完全不像一支能够与鬼子兵干仗的军队。

我表情严厉地环视了他们一圈,很多人在我的目光扫过后,站得稍微正式了一点。杨建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看了看身后,接着对着大伙喊道:“都给我站好站直了,邵兄弟长官…呸呸!邵长官有话要说。”

山洞里一下安静了,我咬了咬牙,大声说道:“我是邵德,这里有一百个兄弟是前几天刚到远山的战俘,你们也没和我打过交道,今儿个就当正式的自我介绍一次了。现在请所有的战俘兄弟举一下手。”

队伍里慢慢悠悠地举起了差不多一百条手臂,我大概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在战场上犯怂被抓的把手放下来。”

那一百条手臂没有一条放了下来,反而一条条手臂举得越发笔直。

我点了点头:“在战场上没有过弟兄手足死在小鬼子枪口下的把手放下来。”

一百条手臂依然没有一条放下去,我清楚地看到有几个汉子眼睛还湿润了起来,可能是回忆起了在战场上与日军生死相搏的那一幕一幕。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都是好样的!”接着我语气一硬,大声地吼道:“那你们看看你们自己还像不像一个中国军人,还像不像用身体铸成长城保家卫国的铁汉呢?”

那些战俘们在我话音落下后,身体都一下绷直了,很多人还把地上的枪捡了起来往背上一跨,接着以一个标准军人的军姿站好望向了我。我再次环视了大伙一眼,之前战俘营的那些伪军士兵却还扭过身朝着身边挺直胸膛的战俘看。我再次暴喝道:“人家都是打鬼子的军人,给鬼子当看家狗当了这么多年的你们难道就还想和以前一样,继续吊儿郎当下去吗?”

伪军士兵们也连忙挺直了胸膛,好像真一下明白过来,不想在战俘兵面前丢人。

我见这一百多号人的队伍终于整齐了,心里也稍微舒坦了一点。我朝着常遇春他们那边望去,只见邵统军还在常遇春身边小声说着话,见我看了过去,他俩一起对我点了点头。而阮美云却悄悄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对他们几个微微点头,接着对着队伍最前面的杨建问道:“我们这里一共有多少人?”

杨建却挠了挠头,接着他一扭身,“啪”的一下拍了下烂屁眼的脑袋:“邵长官问你话呢?有多少人啊?”

烂屁眼一愣,接着结结巴巴地说道:“之前剩下五六十个,后来又来了一百个战俘兄弟,现在一共应该有一百五六十个吧!”

杨建“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对我说道:“有一百五六。”

我脸一阴:“是一百五还是一百六?”

杨建撇了撇嘴:“反正就一百五六十个,我现在就数一下,邵德你闹什么呢?”

杨建这模样让我真有点生气了,我朝着他跨前一步,瞪着他说道:“一百多个弟兄交给你手里面,几天下来你连人数都不知道,你这兵怎么带的?”

杨建这爆脾气也不示弱,见我瞪眼,他眼睛瞪得比我还要大了,他也朝我跨出一步,鼻尖都要挨着我鼻尖了:“老子不识数行不?老子带兵就是这么带的,你想要怎么样吗?”

“跪下!”我对着杨建低吼道。

“姓邵的你疯了吗?”杨建也吼叫了起来。

金爷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我俩旁边,压低声音说道:“杨建你这是干吗啊?下面的兵都睁着眼睛看着,你就不要带头起哄,整出个兵痞的样啊!”

杨建扭头看了金爷一眼,接着回过头看了看身后那一百五六十个兵,最后他扭过头来,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跪倒了地上。

我没有搭理他,再次对着士兵们喊道:“有以前在部队上宪兵队呆过的没有,站出来。”

战俘兵里走出一个个头特别高大的汉子对我说道:“我是!”

我点了点头,一弯腰把杨建腰上那条又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崭新的皮带抽了出来,递给了那个汉子。汉子会意,拧着这皮带就走到了杨建身旁,把皮带两头握在了手里,虎虎地盯住了跪在地上的杨建。

杨建没有吭声,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我对着士兵们喊道:“现在开始报数,给我报慢点,皮带在你们杨连长身上抽一下报一个,有多少个就给我狠狠地抽多少下!”

士兵们都愣住了,没有人报出第一个数字。

我瞪大了眼睛:“现在开始!”接着我自己大吼道:“原远山战俘营加强连连长邵德!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一!”接着我自己也往地上一跪,跪到了杨建面前。

我的“一”字一落音,皮带“啪”的一声也抽到了杨建身上,杨建平视着和他跪成一线的我,眼里的凶悍气焰也消失了,他嘴角往上微微一扬,也大声地吼道:“原远山战俘营加强连连长杨建!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二!”

皮带再次落下,杨建身体一颤,咬咬牙没有哼出声。紧接着我身边的郑大兵也吼叫了起来:“中统局特务六科外勤郑大兵!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三!”

郑大兵也重重地跪到了地上,接着金爷也吼叫起来,小五也吼叫起来,他甚至直接报出的是职务是一串俄文,最后才用中文吼出“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再接着是振振、烂屁眼、挥舞皮带的大个子宪兵…每个人吼完那段话后,也都重重地跪到了地上。

每一个伪军和战俘那一刻都好像重获新生,他们那粗壮的嗓音在山洞里回荡:“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我对不起我们四万万同胞…”皮带一下一下地抽到杨建那早已血肉模糊的后背上,我面前黑压压的一整片,都是跪在地上,但腰杆依然笔直的汉子们。

报数到一五四后停止了,面前没有一个站着的身躯了。我伸出手搭在杨建脖子上,对着嘴角早已流出血的他碰了下头。杨建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苦笑道:“扛得住呢!”

我“嗯”了一声,继而大声吼道:“被小鬼子欺凌着的同胞们,远山里的汉子们给你们磕头了!我们一定会灭掉远山里的小鬼子的。”说完我头朝下重重地一磕。

一百五十四个士兵也一起磕到了地上。所有人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里满满的都是要夺眶的眼泪。我扶着杨建站了起来:“弟兄们,我们今天躲到常大哥的山洞里,是为了明天给远山里的小鬼子们突如其来的一顿暴打。在这里的这些日子,我希望大伙都严格的以一个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常大哥的那些兄弟都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大伙多去和他们熟络熟络,学他们一招半式,有机会放到小鬼子身上试试。”

我再次望向杨建:“杨建!”

杨建一挺胸:“到!”

“分十个班,每个班选一个班长,你是带过队伍的,不用我教你怎么带吧!”

杨建大吼道:“是!请邵长官放心。”

第七章 蒙古最强骑兵

13

杨建转过身,身子微微有点晃,但还是大踏步地走向了队伍前面。我回头看了一眼金爷,金爷冲我点了点头。接着我对小五和郑大兵挥了挥手,我们三个一起朝着常遇春那边走去。

张地主却一下子爬了起来,快步追上我们:“你…你们说那群奇奇怪怪的武士里有常遇春?真是古代的常遇春吗?”

我没搭理他,和小五、郑大兵一起继续走了过去。常遇春对身后一个武士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对我们朝着不远处一堆篝火指了指。

我们会意,走到篝火边坐下。张地主也跟着我们坐到了一起,对着我恬笑着说道:“我就听听,不插嘴。要知道,不是一般人能见到咱中华民族的不败战神的。”

我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让他回避一下。可小五在我身边小声咳嗽了一声,我想起小五之前对我说的放长线钓大鱼:如果张地主真的是鬼子的人,那么我们现在越放纵他,他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正想到这,常遇春带着邵统军也走了过来。他俩站在火堆边把身上的铠甲卸了下来,露出里面破烂的麻布内衣。张地主指着常遇春结结巴巴地说道:“卸…甲风!说书的说过,历史上的常遇春就是死于卸甲风,脱了这铠甲就会死。”

邵统军笑了,他白了张地主一眼:“那你现在看到的常将军死了没啊?”

张地主讪讪地笑了笑:“说书的瞎说的!”

我对他摆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张地主耸耸肩,没吭声了,那双小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盯在常遇春脱下的铠甲上。

常遇春也坐了下来:“后辈人如何议论我的死,本也众说纷纭。就连徐达大哥和朱大哥也只知道我是突然病死,外界对于我与这一百个亲信消失一事,也只有军师刘伯温兄知晓。”说到这,常遇春扭头看了邵统军一眼:“统军,你也跟随我二十几年了,今天我也一并把我之前的故事说与你听听吧!”

那是朱大哥建大明国的第二年,我率军追赶元朝余孽,攻占元上都,俘获元宗王及将士数万,皆被吾等屠杀,未留活口。我常遇春一辈子征战,杀战俘一事天下皆知,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所杀的战俘都不是我族之军人,自然不会真降,不如全数杀了,以绝后患。

我带领兵马,正要班师回朝。可那年七月的一个夜晚,一骑投入我军营,声称有军师密函。我星夜起床,密见了来人,来人身高九尺,自称叫龙俱霸,声如洪钟,熊腰虎背。他入帐后环视我身后将士不语。我会意,支走将士。龙俱霸见帐中没有其他人后,从背上摘下长柄大刀,拧开了刀柄,抽出一片白绢。

白绢上是军师的笔迹,上面写着:事关重大,不便化为笔墨,龙俱霸所言尽表吾意,望将军三思斟酌,自行定夺。

我把白绢放到灯烛下点燃烧掉,继而问这龙俱霸,龙俱霸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元军当年以人数不众之师叱咤中原,将士据称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力,其实是有原因的。军师这趟差我过来,就是想要将军携带一百死士,跟我潜入塞外远山境内,彻查此事。”

我听得莫名其妙:“蒙古骑兵自幼不识孔孟,以生肉鲜血为食,体格较我等大汉子民健硕,本就不稀罕。至于真的有没有以一敌十之力,那倒未必。在我旗下将士铁蹄之下,也溃败如山倒罢了。”

龙俱霸摇了摇头:“将军不知内情。当年成吉思汗旗下军队,至今已皆老死,我等所知悉他们的战力强弱,也都是听上辈说说罢了。军师之所以派我来到将军处,也是料到将军不信。”说到这,龙俱霸左右望了数眼,昂首走到我军帐旁边的军械架上,摘下了一根熟铁长柄枪。龙俱霸双手把长枪平举胸前,闭上双眼,继而一声闷哼,把手里那长枪一折。那熟铁所铸的枪柄居然被他硬生生地拧弯。龙俱霸再次闷哼了一声,双手又往上一扭,枪柄居然从中而断成两截。

龙俱霸睁开了眼睛望向目瞪口呆的我,他双眼中竟没有了眼白,瞳孔被放大了数倍,充斥在眼眶中:“将军,这就是当日元兵的力量,也就是传说中的蒙古最强骑兵。”

我站在那倒抽冷气,军中能把熟铁长枪拧弯之士尚有,但也不过拧弯而已。现在我眼前的龙俱霸所展现之力量,绝对是超出了常人的极限,或者可以说,压根就不是常人能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