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猜中了十之八九,但亲见这“龙门”打开,冯慎仍觉喜出望外。他不及向内打量,又匆匆折回小瀑后的裂缝处,解下外衣,朝下挥舞。
下面几人见冯慎示意,便知龙门已开,皆迫不及待地登崖攀壁。香瓜与唐家兄妹身轻如燕,再高再险的峭壁也不在话下。霸海双蛟身形颇重,攀爬起来倒花费了不少力气。
待五人皆攀至裂缝处,冯慎又将他们齐引在石梁上。石门后的空间不小,但因瀑流遮挡,里面的光线较为昏暗。唯恐里面有什么销器陷阱,冯慎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吹亮,一面警惕地试探着,一面慢慢地朝里面摸去。其余人等也屏气凝神,紧紧地跟随在后面。
没走出多远,便见前方影影绰绰地矗立着一座高台,台上围着几圈栏杆,中央一幢圆阁,有门有柱,覆着三层大环叠顶,跟那北京城里的天坛差不多模样。
见那些栏杆俱为木制,霸海双蛟便踢断了几根拆下,就火引燃后,分发给诸人,权当作火把照明。
火光一亮,山洞中越发亮堂起来。偌大个洞中,除去那高台圆坛,其余都空荡荡的,竟无别物。
六人见状,便决定进那圆坛瞧瞧。圆坛的大门未封,轻轻一推,便应手而开。
岂料一望之下,六人又是目瞪口呆,那三层高的圆坛里头,居然也是空余四壁,仅在厅中立着一块大石碑。那石碑四边雕满了龙纹,碑心刻着一列弯里弯曲满字。
对碑上的满文,六人皆是不识。只是见这里近乎一无所有,霸海双蛟等不免有些沮丧。“他奶奶的!这块破石碑,该不会就是那‘龙脉’吧?”
冯慎摇了摇头,“他们花那么大力气在此处开山筑坛,肯定不是为了树块石碑。”
香瓜问道:“可那龙脉在哪里啊?”
冯慎道:“外头设有开合机关,难道这里面便不会有吗?”
“对!”唐子浚点了点头,道,“咱们先在这石碑上仔细找找,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一语惊醒梦中人,霸海双蛟反应过来,也围着那石碑摸瞧起来。这石碑除去那列满字外,通体雕龙。前面是八条龙形纹饰,皆作飞升状,拱卫着上方一颗火球。那火球中心呈半圆凹陷,旁边则以浅线,刻着几团火焰的图案出来;而石碑的背面,却单凿了一条凸起的蟠龙。那蟠龙摆尾扬爪、身子盘曲团绕,嘴中含着一颗圆珠。那圆珠虽为前面的几颗龙牙所拦固,但选好角度一旋,仍可从嘴侧取出。
唐子淇用手指一拨,那圆珠便“滴溜溜”转了几转。香瓜看得眼热,也忍不住去拨弄了几下。“哈哈,还怪好玩儿的。”
冯慎看看那圆珠,又退身瞧了瞧碑前那半圆形的火球。“先别玩儿了,快把那圆珠取出来!”
香瓜见冯慎一脸郑重,知他定是想到了什么,忙在那龙嘴里扣了几下,将圆珠取出递在了冯慎手中。
冯慎握珠在手,转在石碑前,将石珠向那半圆形的凹陷处一对,正好是严丝合缝。
“这应该就是机关所在了,大伙离这石碑远些,多加留神儿!”
“你也要小心!”
“放心!”冯慎说完,便发力一按,那半圆的凹陷里“啪”的一声响,就把那石珠牢牢吸住。石珠嵌在凹陷内后,慢慢转动了起来,才转了三圈,石碑内就传出“咔啦咔啦”的响声。等响声停止,那石碑后的地面上,已然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入口。
众人围过去一看,见那入口黑洞洞的,一道长长的石阶斜搭出来,直通底下。
“哈哈!”霸海双蛟乐道,“只要沿着这石阶走,就定然能找到那‘龙脉’了!”
“下去看看再说!”言讫,冯慎翻身一跃,落在那下方的台阶上。其他人也举起火把,一个接一个地跟在后面。
六人顺着台阶七拐八绕。走着走着,冯慎感觉脚下有冷风袭来,他忙急赶几步,发现这段石阶已到了尽处,再往下,竟是一片漆黑的万丈深渊。石阶虽无,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原木搭成的栈道,紧紧贴在岩壁上,一圈圈的向下盘旋延伸。
看到这里,众才才知:原来这龙门壁不光上面中空,除去中间筑台修坛那段,底下居然也生着天然的裂陷。冯慎捡起一块石砾,投向了下方的深渊。只听那石砾在岩壁上不断撞击坠落,那“啪啦啪啦”的声音经久不绝。
香瓜吐了吐舌头,“俺的天哪,这底下是有多深?”
霸海双蛟道:“瞧这样子,或许跟山顶上那湖的深度有得一比。”
唐子浚道:“既然有栈道,就可以直通谷底。并且这里与水下不同,用不着屏息憋气,就算比那湖更深,咱们也无须担心。”
“对!”冯慎点点头,又道,“不过那栈道年深日久,有些地方怕是已经朽坏,等会大伙走在上面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余人齐应,陆续地踏在了栈道上。每走出一步,栈道上便会发出一声响。那“吱嘎吱嘎”的动静,足以让人吊胆提心。六人的脚步都是轻抬慢放,生怕使大了劲儿,将脚下的木板踏破踩穿。
栈道如螺形旋下,好似无穷无尽。越往下行,那“吱嘎”声便被空旷的渊洞衬得越响,如同整条栈道都在呻吟,感觉随时都可能散架一般。
六人都没有说话,咬紧了牙关,缓缓向下行着。也不知走了多久,那绵绵的栈道也终于到了尽头。
踏在谷底的实地上,六人皆是力尽精疲,冷汗直流。这谷底极宽,中央耸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开始的时候,几人还以为那是个跟上面高台圆坛差不多的建筑。岂料走近后一瞧,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手里的火把好悬没扔在地上。
“他奶奶的……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霸海双蛟仰脸抻头,齐齐傻了眼。香瓜与唐子淇骇得花容失色,不禁倒退了好几步。唐子浚愕然满面,举着火把的手掌,也在微微发颤。就连冯慎亦是舌挢不下,额前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几人的面前,矗立着一副无比庞大的骨架,从趾爪至颅顶,足足有数丈之高。整副骨骼节节拼凑在一处,皆由大木托架捆固。探出来的长颈上,顶着一颗双颚大张的头骨。中间是一段脊梁,其后拖着长长的尾节。环环胸肋之下,伸着四条粗壮的腿骨,腿骨下端,趾爪俱全,哪怕是最细的一只爪尖,也比霸海双蛟的腰身还粗上个几圈。
一时间,周围再无半点儿声音,旁边的空气都似乎凝固,寂静得有些怕人。
半晌,唐子浚嘴唇动了几动。“龙……这是一副龙骨啊!”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龙!?这就是龙吗!?”
余人复又打量起来,只见那骨架长首长尾,四爪钩张,除去头顶无角、后腿较前肢长了些外,俨然就是那传闻中巨龙的模样。
纵是亲见此骨,冯慎仍觉匪夷所思。“难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龙不成?”
唐子浚道:“若非是龙,世间有何种兽类,能生出如此巨大的骨骸?”
霸海双蛟道:“咱哥俩在深海中,倒曾见过不少大鱼,可也没生得这般大法啊。并且这骨架子上有趾有爪,跟那没腿的鱼骨完全不同啊!”
“也是啊……”冯慎沉吟片刻,又疑道,“莫非这副骨骼是假的?”
香瓜一怔,“假的?冯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冯慎道:“我是说,或许这巨大的骨架,其实是由人力雕刻而成。就如同寺庙里的神像一般,世间虽无数丈高的人,但可塑出数丈高的像!”
唐子淇道:“要是人为做出来的,那他们为何不雕一条整龙,偏偏要雕一副骨头架子?”
“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先去那骨架前瞧瞧再说吧!”冯慎说完,几步跃至那趾爪旁。敲打了一阵,又抽出遏必隆刀,在那骨上划切了几下。
唐子浚急问道:“怎么样冯兄?”
冯慎将刀尖上的骨渣捻了几捻,心中愈发震惊。“非石非泥……虽然极硬,可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骨头!”
“乖乖!”霸海双蛟朝那巨骨上拍了几拍,“如此说来,这副玩意儿,还真就是龙骨啦?开眼了!真他奶奶的开眼了!”
香瓜也指着那头骨道:“你们瞧,那张嘴多大呀!它要是活过来,咱们这帮人全加在一块,怕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趁几人啧啧称奇,冯慎又转身朝外围走去,打算离得远些,好再观察下这骨架的全貌。然还没走出多远,经火光一映,冯慎便发觉一侧的谷壁上,有些坑坑洼洼的大凹痕。“你们快来看,那石壁上有些异样!”
余人闻言,忙举着火把赶了过来。
火把一多,谷壁上的凹痕更加的明显。那些痕迹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亦是无比的巨大。
冯慎又看了一阵,猛然间反应过来。这壁上的痕迹,不少都与那骨架贴合。难不成那些巨骨原来都是嵌在山岩中,后来才被挖出来拼接成形的?
唐子浚也瞧出了门道,“想来是满人的先祖,无意中在这裂陷中发现了巨龙之骨,这才将其尽数凿出,就地拼架。”
霸海双蛟道:“不用想啦!那‘龙脉’肯定就是指这副龙骨了!估计正是因为有这龙骨镇着,满人才坐了江山。他奶奶的,咱们这便齐动手,将那骨架子砸烂了吧!”
“你们说得轻巧!”唐子淇白了霸海双蛟一眼,“骨架那么大,咱们除去几柄贴身兵刃外,连把锤子都没有,又拿什么去砸?”
香瓜想了想,道:“也不用非得都砸烂了呀。就像在心窝里戳一刀,或是把头砍掉,那人不就死啦?俺觉得对付这龙骨也一样,爬上去将头踩下来,那龙脉就差不多能断了!”
“啊呀!还是香瓜妹子聪明啊!”霸海双蛟大喜,又朝冯慎道,“冯老弟,你那把宝刀借咱哥俩使使!咱哥俩这就攀上去,把那龙头给砍下来!”
冯慎刚把遏必隆刀递出,香瓜便伸手抓过。“走!大龙、二龙,俺跟你们一块上去砍龙头!”
“好嘞!”霸海双蛟答应着,与香瓜疾疾奔向那骨架。来在下面,三人也不废话,各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便顺着腿骨支架往上爬。
见那三人兴冲冲去了,冯慎轻叹一声。“唐兄,你怎么看?”
唐子浚摇了摇头,反问道:“以冯兄之见呢?”
冯慎道:“纵使那真是龙骨,可也毕竟成了枯骨一堆。将这堆枯骨毁了便算断了龙脉?也未免太儿戏了。”
唐子浚道:“其实我也隐约觉得不妥,可眼下除去这样,别无他法啊。或许那‘龙脉’之说,本来就是些以讹传讹的荒诞之言……”
二人如何唏嘘,巨骨之上的三人却浑然不知。此时,三人早已经攀抵那巨骨的颈间,香瓜抡着那遏必隆刀,正“咣咣”砍得兴起。
霸海双蛟看她砍得过瘾,候在一旁急得直搓手。“香瓜妹子!香瓜妹子!你别光顾着自己砍哇!也让咱哥俩砍上几刀呐……”
“成!”香瓜停下手,将刀一递。“咱们每人都砍它几下,就算是杀过龙的人啦!”
“没错!没错!”霸海双蛟一边大笑,一边齐去争刀。
“兄弟你别抢!我砍个几下就换你!”
“大哥,你还是让我先来吧,兄弟我是真的等不及啦!”
你争我抢的又砍了一气,那连接头颈处的骨节便开始碎裂松动。三人见状,各自扒住了颈上突脊,抬腿就向那颅后狠命蹬踹。
没踹两下,颈间裂纹陡然变深,那沉重的头骨晃了几晃,“咔嚓”从颈上折断坠落。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头骨砸在地上碎成了数块,崩出来的牙齿如同大石一般,在那坚硬的岩壁上撞出了好几个浅坑。
香瓜与霸海双蛟欢呼一阵,不约而同地顺骨而下。三人意犹未尽,又去拍砍那些支撑着龙骨的木架。
香瓜不擅刀法,索性把遏必隆刀当作利斧使用,这里砍一下,那里斫一刀,不一会儿,那些木架上便多出一道道深痕。霸海双蛟跟在后面,香瓜每砍一下,他俩就再朝刀痕处抡掌猛拍。如此三番之后,不少木架都变得歪歪斜斜、摇摇欲倾。
见火候差不多了,香瓜收刀回撤。霸海双蛟齐声暴喝,力贯肩臂,同时飞撞在当中一根木架上。被三人又砍又击,那木架早已难支,再经霸海双蛟这么猛力疾撞,顿时从中折裂。
此架一断,整副骨骼顿然一沉。待霸海双蛟也撤离到余人身边时,便听到那倾折坍塌之音骤响鼎沸。
“咔咔嚓嚓”、“哗哗啦啦”、“轰轰隆隆”……
巨骨接二连三地坠下,激起一阵阵泥尘,几人被呛得直咳嗽,赶忙捂嘴捏鼻。
等那尘埃落尽,原本矗立的骨架,皆散在地上,堆成了一座支离破碎的骨山。
霸海双蛟将脸一抹,大呼过瘾。
香瓜手舞足蹈,“冯大哥,这龙脉叫咱们断啦!咱们的大事也算办完啦!”
冯慎默然不语,心下不以为然。
刘占川凑上来,奇道:“冯老弟,你怎么瞧着不高兴呢?”
冯慎道:“占川大哥,我总感觉是哪里想错了,那堆枯骨,真能关系到一国气运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冯老弟!”刘占海拍了拍冯慎肩头,笑道,“咱们将这龙骨毁了,好比是刨了鞑子的祖坟,就算不能将他们赶出紫禁城,也总能晦气死他们啊!再者说了,断这龙脉究竟有没有用,眼下咱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啊,等咱们一出这长白山,便会听到鞑子灭国完蛋的好消息啦!”
冯慎摇了摇头,叹道:“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啊……”
唐子浚道:“冯兄,再想也无益处,既然这龙骨已毁,那咱们稍事休息,就返回上面去吧。”
“也唯有这样了……”冯慎说完,仍有些不甘,又去那骨堆、岩壁上搜查了良久,终未见有甚异样,这才悻悻然地作罢。
六人又歇息一阵,便沿着栈道徐徐上行,最后穿过石阶、绕过石碑,重新回到了那圆坛之中。
冯慎把遏必隆刀一递,道:“香瓜,我要将这入口合上,你帮我先拿下刀。”
香瓜正要伸手去接,却被刘占川一把抢了去。“我帮你拿吧冯老弟!”
香瓜笑道:“怎么二龙?方才在底下还没拿够吗?”
“那怎么够?”刘占川道:“冯老弟这刀当真是把宝刀啊,砍在那龙骨上,就像是在切豆腐似的!这种宝物,多拿一会儿也是好的!”
刘占川一提砍削龙骨之事,香瓜和刘占海又兴奋起来。冯慎心下郁郁,也不再理会,只是默默地将碑前圆珠取出,还置在碑后的龙嘴里。
待地面上的入口缓缓闭合后,三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休。
“走吧!”
冯慎也不去要刀,抬脚便出了圆坛。唐家兄妹见状,也连忙随上。香瓜与霸海双蛟正聊得起劲儿,于是便落在了后面。等冯慎下了高台时,这三人却才刚跨出坛门。
刘占川谈至兴起处,忍不住抽出刀来挥抡。他光顾着举刀比画,却没顾上身旁还有他物,才抡了两下,刀刃便砍撞在了门口的大木柱上。
遏必隆刀削铁如泥,按说砍在木柱上,无非是悄无声息地留下一道刀痕。可谁知锋刃入木后,居然发出“咣啷”一声大响,直震得刘占川虎口一麻。
一听到动静,冯慎与唐家兄妹便急急折了回来。
“两位大哥,方才的响动是怎么回事?”
刘占川道:“这根木柱子好硬,竟连这宝刀也砍不动。”
“硬?”冯慎在那柱子上拍了几下,又道,“占川大哥,请将刀给我试试!”
“好!”刘占川将刀递出。
冯慎接来,把刃口对准那柱上的刀痕一推,刀刃向里进了寸余后,便被硬物阻住不动。冯慎掌上再加了些劲儿,刀刃只微微切入了丝毫,从刀身上传来的触感判断,里面的东西,也分明不是木材。
“怪了!”
冯慎忙将遏必隆刀抽出,顺着柱子外侧斜斜削了几下,将几块木皮剥离后,又横刀去刮。才刮得四五下,数道金光便射了出来,直耀得人眼发花。
唐子浚伸手一触,惊道:“这应该是黄金!”
“黄金!?”霸海双蛟也贴上脸去仔细一瞧。“他奶奶的!还真的是金子!”
香瓜喜道:“冯大哥,你再剥几下,看看还有没有了!”
“好!你们且退开些!”
冯慎说罢,便舞着遏必隆刀绕柱削斩。刀影翻砍间,木片纷纷飞溅,柱间透出的金光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耀眼。
待外皮削尽后,众人皆发出一声惊叹。原来那大柱里面,全部用厚厚金块垒满。
霸海双蛟眯起二目,将这根金柱上下打量。“好家伙!这么大一根,算下来几千斤都不止吧?顺手一挥,就砍出几千斤金子来,真算是他奶奶的撞大运啦!”
香瓜道:“是啊是啊,二龙你砍的可真是巧哪!这里柱子好几根,你却偏偏砍中了一根藏着金块的……”
冯慎心中一动,“藏金的,恐怕不止这一根!”
唐子浚一愣,“难不成其他的柱子里也有!?”
“去试试再说!”冯慎说着,又挥刀削向另一根大柱。才削下数寸,果然又有黄金露了出来。
“啊呀!真的还有啊!”香瓜忙指着不远处,“冯大哥,那边还有好几根柱子!”
冯慎身形连纵,朝着剩下的柱子砍了起来。余人紧追在其后,每砍开一根柱子,便爆出一阵呼声。见每柱都不空,冯慎便愈发起劲,依着那坛柱的排序,一鼓作气地砍个不停。
砍至最后一根时,冯慎挥刀的力道稍稍大了些。受刀气所冲,外层木皮登时爆开一道大缝,直接裂至柱顶檐梁上。
唐子淇只觉头顶有光芒一晃,疾疾仰脸看去。“你们快瞧!你们快瞧!那上面也有黄金呀!”
霸海双蛟叫道:“还真是!他奶奶的,莫非这整个圆坛都是金子筑成的!?”
香瓜与唐子浚已顾不上惊叹,借着栏杆一纵,双双跃至第一层坛檐上。
二人也不多话,当下揭去瓦片,剥去檐泥,一大片金黄渐渐地又露了出来。
“冯大哥!这上面也是金的!”
“再顶上呢?”
“俺去瞧瞧!”香瓜说着,蹿上二层,随手拨拉完毕,又攀向第三层,直直爬到那坛顶。“是金的!这圆坛从底到顶,全是金的!”
“知道了!快下来吧!”
“好咧!”
待香瓜与唐子浚跃下后,六人又退至高台边,齐齐向那圆坛打量。
经这番剥削,圆坛的各个缺损之处,皆是金光灿灿,夺目生辉,直映得洞内一片通明,连火把都不必再打了。
立于坛前,六人的胸口俱在剧烈起伏。眼前这一幕,令他们震撼无比,远超乍见那副巨大骨骸时的情形。
这圆坛顶端,去地近六丈,单是一柱所藏,便足有千斤之多。整个坛子皆由无数无计的金砖、金块堆砌而成,究竟里面藏了多少黄金,一时间根本就无法估算。
也不知呆立了多久,冯慎幡然醒悟过来。“我明白了!这黄金圆坛,才是那‘龙脉’的真身啊!”
霸海双蛟不解道:“龙脉不是谷底那副龙骨吗?怎么又变成这座圆坛了?”
冯慎道:“还是之前那句话,那副龙骨再奇,也不可能左右邦国兴亡,故而我想,那‘龙脉’之说,八成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外人得知这批黄金的真相。这批黄金数量之众,足可谓是‘敌国之资’,一但有什么风声泄露出去,他们必有亡族灭邦之祸。”
唐子浚道:“是啊,单拿出一柱的藏金,便可招募起雄兵百万……只是我想不出,究竟是何人,藏下了如此多的黄金?莫非是努尔哈赤?”
冯慎摆了摆手,道:“据我所知,应该是皇太极。皇太极未称帝时,便以金国大汗的身份征战四方。立清登基后,更是大扩疆土。他西讨蒙古、东伐朝鲜,踞北南下,屡侵中原。这批黄金,定是他攻城略地后搜刮来的战利品。”
唐子浚道:“原来是这样。的确,其时明强清弱,他必是想囤下这批黄金,用以扩充兵马,对付大明。”
冯慎点了点头,接着道:“然而皇太极知道这批黄金太过惹眼,不但会使敌手觊觎,恐怕也能让自己的族人生出歹心。于是他便派亲信在这长白山中开崖凿洞,将黄金秘密封存,只待日后有需,便可掘出使用。”
香瓜道:“冯大哥,有个事俺一直没明白。那皇太极就算不信外人,也总该相信自己的儿子吧?可为啥后来继位的皇帝,都不知道这里有黄金?”
冯慎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之前也曾与师父们探讨过。思来想去,都认为皇太极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明说。”
“不敢?”唐子淇道,“他都是皇帝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唐姑娘容禀。”冯慎继续道,“据我们推测,当年皇太极病危时,传位于九子福临,也便是那顺治皇帝。其时顺治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哪懂什么家国大事?并且皇太极还有个叫多尔衮的兄弟。那多尔衮战功显赫、手握重兵,就算是皇太极,也要忌惮他三分。多尔衮素有野心,一但藏金之事为他所察觉,难保他不会谋逆。所以皇太极只交给顺治九张龙图之一,并告诉他,另外八张分别在八名亲信处,九图合一,就可找到大清的龙脉。然非到万不得已,那龙脉绝不能动。皇太极之所以如此,一来是防止顺治失口将秘密说出,二来则是担心顺治年幼,万一见到黄金后肆意挥霍,便会败光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
唐子浚道:“这皇太极所虑,倒确实是深远。”
冯慎道:“是啊,皇太极死后,那多尔衮功高震主,顺治更是不敢提那龙脉之事。待到清军入关,顺治一面清剿残明,一面安邦立业,也无暇顾他。等到诸事皆定,顺治又染上天花暴毙。临终前,他遗命康熙继位,见来不及招来幼子,就将龙脉之事告诉了四位顾命大臣,并拿出那张龙图,托他们转呈康熙。然那四位顾命大臣各怀鬼胎,竟将这事压下并未转诉新主,而是派人私下去关外查访。之后也不知是哪个泄露了风声,世间便渐渐传起了,关外有皇太极所藏龙脉之说。流言为我门中三名前辈所知后,他们便出关去找,结果历尽艰险,终将那张龙图劫下。龙图一失,那四位顾命大臣怕担干系,便绝口不提龙脉之事,所以自康熙后,清廷历代皇帝也就闻所未闻了。”
香瓜问道:“冯大哥,那另外八片龙图是怎么合在一处的?”
冯慎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上苍注定,那八片龙图在百年后流入关内,又恰巧被咱们于尸腹中发现了。”
霸海双蛟笑道:“还想那些绕来绕去的破事做什么?既然你们有缘集齐了龙图,便合该着这‘龙脉’被断!对了冯老弟,旧事咱都不必再提,眼下这批黄金该如何处理?”
冯慎想了想,朗声道:“咱们来寻龙断脉的目的,是为了反清复汉。如今找到了这批黄金,就可以买枪置炮,组织起汉家千千万的血性儿郎,高举义旗,广建义军,将满人赶出中原,夺回本属于咱们自己的土地!”
霸海双蛟激动道:“没错!咱们汉人被他们压了两百多年,也该扬眉吐气了!他奶奶的,冯老弟,咱哥俩先要它一根柱子!”
香瓜愣道:“大龙、二龙,你俩要柱子做啥?俺先跟你们说啊,这些金子是为了办大事的!你俩要敢生贪心,俺可绝对不会轻饶!”
“嗐!”霸海双蛟急得直跺脚。“香瓜妹子,你把咱哥俩当啥人啦?咱哥俩要根柱子,是打算让爷爷再改造几艘‘潜龙号’那样的战舰出来!不用多,哪怕有十艘,咱哥俩就能保证把他们那什么北洋、南洋的水师,统统给灭了!”
“哈!”香瓜乐得直拍手,“是俺冤枉你俩啦!那俺也要一根柱子吧,到时候俺打出几排大火炮来,再用大铁车拉着,一面走一面开火,一直轰到那紫禁城去!唐姐姐,你要不要?也分你一根柱子吧!”
唐子淇撇了撇嘴。“我要那柱子做什么?拿来当金箍棒吗?我又不是孙悟空……”
刘占川打趣道:“不当金箍棒,你可以打上一柄九齿钉耙哇!”
唐子淇一怔,“什么九齿钉耙?”
刘占海用手指托着鼻尖朝上一挤,扮出个猪拱嘴的样子来。“自然是那天蓬元帅的护身法宝啦!哈哈哈……”
“你敢骂我是猪八戒!?”唐子淇登时大怒,挥起粉拳便要向霸海双蛟打去。
“阿淇!”唐子浚一把攥住唐子淇的手腕。“两位当家的只是开个玩笑,你不得胡闹!”
唐子淇直盯着唐子浚双眼,赌气道:“哥,你少来管我!只要你别胡闹就好!”
“放肆!”唐子浚大喝道,“你这丫头,是越来越不成规矩了!”
冯慎见状,赶紧劝阻。霸海双蛟也有些过意不去,忙道:“唐少主,其实也不能怪你妹子着恼。唐姑娘,刚才咱哥俩顺嘴胡说八道,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哼!”唐子淇使劲儿抽出手来,扭着脸走到一旁。
香瓜急道:“唐姐姐你别恼了,大龙、二龙又不是有意的……”
“田姑娘不必理她!”唐子浚伸手一拦,回头瞧瞧唐子淇。“阿淇就爱耍小性儿,让她自己静一会儿就没事了。”
冯慎又走到洞外,发觉外头已是满天星斗。黑夜间下崖多有不便,索性与众人决定留在洞中过宿。
方才在柱上又削又劈,满地的木皮刚好当作现成的柴火,霸海双蛟捡了些来点燃,一行人便围火坐定,取出食物烘热来吃。
唐子浚吃了一口干粮,问道:“冯兄,这批黄金你打算先安置在哪里?”
冯慎思量片刻,道:“安置之处既要隐秘,又得可靠……这样吧两位大哥,不如就先运到你们的沉沙岛上吧。”
“成啊冯老弟!”霸海双蛟一拍巴掌,“沉沙岛易守难攻,把金子放岛上绝对安全!”
香瓜秀眉一皱,“可沉沙岛离这里大老远,怎么运过去呀?”
刘占海道:“远怕什么?咱们在附近打探一下,就近找一条能够直接通海的水道。到时候把潜龙号开过来,再载上金子回去不就得了?”
冯慎道:“嗯,走海路一来是方便,二来可避开陆上眼线。只是现在咱们仅有六人,如何将这么多黄金运出山外?”
刘占川道:“这也不打紧。要人手,咱们铁船帮有的是!回头我写封书信过去,让老爷子挑上一两百号人派来!”
冯慎摇了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这一来一回,起码得花费数月工夫。眼下这龙门大开、金坛已露,留在这里越久,就越是夜长梦多啊。并且若从铁船帮抽调大量人手,来时恐会被沿途的官府察觉。”
“这倒是……”霸海双蛟抓了抓头,犯愁道,“那怎么办?单靠咱们六个,别说是将金子运出山了,运到崖下都够呛啊!”
香瓜问道:“冯大哥,你说把这堆金子运出山,要多少人手才够?”
冯慎看了看那金坛,道:“最起码也得百来号人吧。”
“百来号人?”香瓜眼睛眨了几眨,“石大哥在五女山还剩下百来个兄弟,让他们过来帮忙成不成呀?”
冯慎道:“这法子我其实也想过,石大当家的为人,我是信得过。可他手下皆是土匪,并且还有那查文显夹在其中……”
“查文显?”唐子浚一怔,“这个名字听上去,怎么有些耳熟?”
冯慎道:“这人唐兄与唐姑娘都见过的。他便是那天理邪教的教主,原来匿身于顺天府当仵作。”
“敢情是他!”唐子浚恍然道,“他不是坠崖死了吗?”
冯慎道:“他落了个重伤毁容,却保住了一条性命。”
香瓜道:“那俺跟石大哥说说,别带那姓查的过来就是了。”
冯慎苦笑一声,“依你石大哥的性子,可能会不让查文显知道吗?”
香瓜愁道:“也是,俺石大哥也不知咋想的,竟和那姓查的成了结拜兄弟,还有那不要脸的狐狸精……你说他都挑了些什么人哪?”
霸海双蛟道:“抛开那姓查的和那姓柳的娘们儿不提,咱哥俩倒是觉得,石大当家手下的那帮弟兄能信得过!”
“哦?”冯慎又问道,“两位大哥何出此言?”
刘占海道:“打马耳山的时候,咱们都在场,最后山上除去那帮人,其他的土匪都投诚了。当时那张作相也威胁过他们,可那帮人宁可不要性命,也要誓死追随石敢当!你们说,像那样能舍生取义的好汉子,又有什么可信不过的?”
“没错!”刘占川也道:“冯老弟,那姓查的虽不是什么好人,可我瞧他对石敢当倒是很忠心。只要石大当家对这批金子不生歹意,料那姓查的也不敢出什么妖蛾子。”
香瓜道:“石大哥是响当当的好汉,就算金子再多上几倍,俺也敢担保,他绝对不会打歪主意的!”
唐子浚道:“冯兄,既然如此,你就叫他们来吧。有咱们几人严加监视,那查文显纵使藏奸捣鬼,也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香瓜看了看冯慎,小声嘟囔道:“俺倒不怕那查文显,只是担心那姓柳的狐狸精……”
冯慎又想了好一阵,才打定主意道:“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霸海双蛟请缨道:“石大当家现在在五女山是吧?那咱哥俩就去跑趟腿,将他们带过来。这里太隐秘,没人引着路,他们怕是进不来。对了冯老弟,你那张图借咱哥俩带着吧,不照着那图,咱哥俩也会迷路啊!”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香瓜道,“把那图另描一份,再写封信送去就成了!”
唐子淇忍不住插言道:“写信不也得有人去送吗?跟捎口信有什么两样?”
香瓜笑道:“唐姐姐,谁说非得是人,才能去送信呀?”
唐子淇哼道:“不用人送,难道用鬼去送吗?”
香瓜得意道:“俺不会驱鬼,但俺会驭禽!写好信描好图,绑在鸟腿上,就能直接送到五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