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解药?”香瓜立马反应过来。“对啊!东洋老鬼既然用这种异毒,那他身上肯定会备着解药!好!那俺这便去偷来!”
香瓜说完,扭头就要走。冯慎与唐子浚齐声喝道:“慢着!”
石敢当和柳月秋眼疾手快,双双将香瓜拽了回来。
冯慎道:“香瓜,此事需从长计议,你不可莽撞。唐兄,我这症候,在短期内不要紧吧?”
唐子浚想了想,道:“一两日内还好,再久了便难说了……”
冯慎沉吟片刻,“有个一两日,也足够了!这样吧,就延后一日,让那老匹夫的内力多耗上一天。我趁这段时间,试试看能不能将那异毒逼出一些来,只待好转一些,我便与香瓜同去抢药……”
“万万不可!”唐子浚急道,“冯兄,你万不可运功驱毒。”
冯慎抬了抬手,“然我感觉身上除去又酸又麻之外,也并无什么大碍。”
唐子浚叹道:“这便是那异毒的可怕之处,如今冯兄你内息忽涨忽低,那是因为毒性并未全然扩散。一旦你运功去驱,那毒便会即刻顺着血液,流遍你周身的脉络,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抢来解药,亦然是无用了。这样吧,就先等过今晚,我一会儿到峰上转转,看看有什么能用的草药,说不定运气好,也能配出那解毒之剂来!”
香瓜破涕为笑道:“唐大哥,俺相信你!你一定能配出解药来的!”
冯慎知唐子浚那话不过是宽慰之言,也不说破,遂向唐子浚笑了笑。“那就有劳唐兄了!”
唐子浚一揖,道:“那冯兄先在这里静养,我这便去峰下找草药。走吧阿淇,你也去给我打下手。”
唐子淇又望了冯慎一眼,跟着唐子浚向帐外走去。
待将帐帘挑起后,唐子浚又嘱咐道:“冯兄切记,绝不可运起内力!”
冯慎点点头,“唐兄放心,我记着呢。”
唐家兄妹这一去,便过了两个时辰。直到傍晚天黑,兄妹二人这才挖了几株草药回来。然而那些草药,不过是些关防风、北柴胡之类寻常药材,祛湿止痹、解表和里还成,若想拿来驱尽异毒,无疑是缘木求鱼。
香瓜却如获至宝,亲自拿去煎了,又亲自端来喂冯慎喝下。直到众人都散了,她还是不肯走,执意要留在冯慎的帐中相陪。
然经过白天那场苦战,香瓜亦是身心俱疲,还没熬到夜深,便伏在自己膝盖上睡了过去。冯慎在草席上躺了一晚,不光是肢僵体麻,心里还有些烦闷。他慢慢站起身来,感觉除了后颈上隐隐作痛外,腿脚倒还算有力,索性撩开帐帘,打算去外面透口气。
来在外头,星斗满空,冯慎才深吸一口气,胸口便是一阵气滞。他忙静下心来,将肢体放松,浅呼慢吸了一会儿,这才缓了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冯慎突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人语,似乎是有人在争吵。然离得太远,那争吵声时有时无,冯慎正想运起内力听个清楚,脑中登时想记了唐子浚的嘱咐。
想到这里,冯慎便迈开脚步,寻着那声音悄悄走了过去。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光景,冯慎便见一男一女正立于几棵大树后。借着月光定睛一瞧,居然是唐家兄妹。
然不知何故,这对兄妹正在激烈地争吵。只听唐子浚道:“阿淇,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又听唐子淇哭道:“为我好?那冯慎怎么办?”
“冯慎的事不用你管,自有我来……”唐子浚正说着,耳朵突然一动。“谁?”
冯慎见状,从暗处走了出来。“是我。”
见冯慎过来,唐子淇一怔,便捂着脸跑开。
冯慎回头看了看,又向唐子浚道:“唐兄,你与唐姑娘这是……”
“唉……”唐子浚叹了口气,“冯兄,既然被你撞见。有些话,我便直说了吧。”
冯慎道:“唐兄请讲。”
唐子浚道:“想必冯兄心里早已清楚,舍妹她钟情于你很久了……”
冯慎忙道:“唐兄,我对唐姑娘绝无非分之想……”
唐子浚道:“我知道,冯兄与田姑娘才是天生一对,然阿淇她……她却执迷不悟,非要为了你去送死。”
冯慎惊道:“为我去送死?”
唐子浚道:“是啊,她见你中毒,便打算去到东洋老鬼那里偷解药。幸好被我发觉,赶紧将她截了下来……冯兄,非是我不想拿到解药将你治好,只是舍妹本事低微,她若去了,与送死无异啊!我这个当哥哥的,哪能眼睁睁看她去做傻事?”
冯慎恍然道:“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个而争吵。”
“不错!”唐子浚道,“所以我想请冯兄帮忙,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她!”
冯慎道:“这个自然,就算所中之毒解不了,我也不会让唐姑娘去为我犯险!”
“如此便多谢了!”唐子浚说着,向冯慎一揖。
冯慎赶紧阻止,“唐兄不可这样,该道谢的人是我。”
唐子浚道:“请冯兄放心,解药之事,包在我唐子浚身上。实在不行,我去助田姑娘盗那东洋老鬼的解药!”
冯慎道:“那怎么使得?”
唐子浚道:“冯兄不必客气了,傍晚的时候,田姑娘已找我兄妹二人商量过了,田姑娘说,眼下咱们的人中,除去你和她,便只有我兄妹的功夫还算过得去,所以她想邀请我二人同去盗药。”
冯慎气道:“这香瓜,净出些歪点子。”
唐子浚摆手道:“田姑娘所说也没错,只是我出于私心,不想令舍妹冒险。反正那东洋老鬼内力大减,单靠田姑娘与我,应该对付得了。好了冯兄,就这样吧,咱们先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见唐子浚态度坚决,冯慎便不再多说,二人遂出了林子,各自回帐安歇。
一宿无话。
等到天亮后,群豪也陆续醒来,还不及去擦脸用饭,便有人指着峰下大喊道:“不好!有东洋兵!”
得知消息后,石敢当等人正欲去峰顶通知冯慎和香瓜,中途却遇到了唐子浚。
见石敢当满头大汗,唐子浚奇道:“石大当家,你们这是怎么了?”
石敢当道:“峰下有东洋兵围过来了,我得去跟冯少侠和香瓜妹子说一声。”
“东洋兵?”唐子浚皱了皱眉,向峰顶的帐篷望了望。“冯兄身中异毒,田姑娘也是疲劳不堪。这样吧,先别打扰他们,我随你们去瞧瞧。”
石敢当道:“是了,我都急糊涂了,忘记冯少侠不能动内力了,那行,唐少主,咱们快去看看吧!”
“好!”唐子浚说完,便与群豪一起到了峰下。
一到峰下,便见那些东洋兵前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群豪瞧了好半天,这才猛然认出那居然是高岛吞象。
诚如冯慎所料,那高岛失了双姬,满头的黑发一夜转白,脸上也是皱纹堆垒,显出了龙钟老态。
群豪怔了半晌,哄然大笑。“东洋老鬼!才一夜你就老成这样,再过两天,你岂不是要入土啦?”
“老鬼你也真是胆大,都这副模样了还敢带兵出来?一会儿打起来,小心逃都逃不动哇!哈哈哈……”
高岛吞象向前走了两步,“我这次过来,不是要交战,而是打算与你们换样东西!”
“换样东西?”唐子浚与石敢当、柳月秋互视一眼,道,“东洋老鬼,你想耍什么花招?”
“耍花招?”高岛吞象哼道,“我来是为了救冯慎那小子的命!他中了我的剧毒,若没有我的解药,三天之后,他必死无疑!”
听了这话,群豪登时哑口。他们皆见到冯慎口吐黑血,自然也都猜到冯慎是中了毒。
高岛吞象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颈间挂着的一只小瓶。“解药就在我身上,想要的话,只管来拿!”
唐子浚喝道:“东洋老鬼,你会有那么好心?”
高岛吞象道:“我当然不会白给!想拿解药去救冯慎,你们得用一个女人来换!”
“用女人来换?”群豪一愣,顿时明白了高岛的用心。他如今没了双姬,自然无法采补,于是便将主意打在了群豪这边。
念及此处,群豪不禁大怒,纷纷向着高岛臭骂。
高岛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道:“你们这边,貌似有三个女子,只用一个,便可换来那冯慎的性命,好好想想吧!换还是不换!?”
群豪正作难中,柳月秋将心一横。“我跟他去!”
石敢当等人大惊,“三妹,你疯了吗?那东洋老鬼的话你也信?”
唐子浚道:“是啊,柳三当家,你绝不能跟他去。一旦那东洋老鬼采补后,他的内力便会恢复,到时候就更难对付了。”
柳月秋低声道:“这点我知道……不过你们别忘了,我发间藏着‘冰蚕丝’,或许在他采补之时,能趁机将他杀死。”
石敢当摇头道:“那也太冒险了,再说了,那川岛也会认出你来的……”
柳月秋将声音压得更低。“那次川岛喝得大醉,又时隔这么多年,未必会认得出我来。大当家的,为了救冯少侠,就让我试试吧。”
唐子浚也悄声道:“柳三当家的别急,让我先去会会那东洋老鬼。”
说完,唐子浚便向高岛吞象道:“喂,东洋老鬼!”
高岛吞象道:“怎么?你们商量好了?”
“不错!”唐子浚道,“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石敢当等怔道:“唐少主,你怎么……”
唐子浚将手伸到背后急摆几下,又道:“不过,我要先验一下你那解药的真假!”
高岛吞象轻蔑道:“就凭你这小子,能瞧出我这解药是真是假?”
唐子浚微微一笑,“或许我功夫远不如你,可论起制毒、解毒,未必在你之下。”
高岛吞象道:“哼哼,既然你有自信,那便过来瞧吧!”
“好!”唐子浚说完,慢慢向高岛吞象走去。
待到了跟前,唐子浚将手一伸。“给我吧!”
高岛点了点头,将那小瓶从颈间解下。
唐子浚等的就是这刻,眼疾手快,将那小瓶一把抓过。谁知那高岛早有防备,不及唐子浚转身,“砰”的一掌向他胸前击去。
唐子浚手上一空,身子便被击至数丈之外。群豪怕他继续追击,忙将手中长枪齐齐举起。
高岛吞象却没再追出,夺回小瓶后,便重新系回颈上。“哼,小子,你以为我头发白了、脸上皱了,就能任你为所欲为了吗?”
唐子浚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这才捂着胸口站了起来。“东洋老鬼……你真是卑鄙!”
高岛吞象冷笑道:“卑鄙的人是你才对!这次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还是那句话,想要解药救那冯慎性命,那就拿一个女人来换!”
见群豪不做声,高岛吞象又道:“劝你们还是考虑清楚,我若不能采补,至多是暂时损些内力。然那冯慎不得解药,可就连性命都要丢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日此时,我希望听到我想要的答复!”

第十九章 香消玉殒

高岛吞象说完,便带着东洋兵扬长而去。
待群豪返回峰上时,香瓜与冯慎也察觉到动静赶了下来。一见唐子浚捂胸皱眉,冯慎忙问缘由,群豪七嘴八舌,将方才的事给说了一遍。
香瓜听完,急得连连跺脚。“这可怎么办呀?冯大哥还没好,唐大哥又伤了。”
柳月秋道:“要不还是我去吧……就算那东洋老鬼恢复了全部内力,但到时候冯少侠好起来,再加上香瓜妹妹联手,也一样能对付得了他!”
冯慎斩钉截铁道:“柳姑娘不必再说,那样决计不行!”
香瓜想了一阵,道:“既然解药就在那老鬼脖子上,也省得再去另找。如今唐大哥负了伤,唐姐姐,那只能咱俩去偷解药了。”
唐子淇瞧了瞧冯慎,又望了望唐子浚。“香瓜,我……”
香瓜道:“唐姐姐你甭怕,那老鬼现在内力少了很多,到时候俺去对付他,你帮俺收拾那些东洋兵就行。”
冯慎道:“香瓜,我思来想去,盗那解药绝非上策,你们都不能去,咱们再想想办法。”
香瓜急道:“那怎么成?冯大哥,你身上的毒拖得越久,便会越严重啊!俺不管,不行俺就自己去!”
话音方落,群豪间一个人道:“田姑娘,论起偷东西,你们谁也不及我!”
众人寻声望去,便见乔五慢慢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平日里,乔五与查文显一样,并不怎么靠前,然听到要去盗解药,乔五便情不自禁站出身来。
“乔五?”香瓜一怔,“可是你不是发过毒誓,再也不去偷东西了吗?”
乔五笑道:“为了冯少侠,说不得也要破上一回。就当是报你们之前的恩情了!”
石敢当也喜道:“不错,四当家有妙手空空的绝技,定能将那解药从东洋老鬼身上偷出来!”
冯慎摆了摆手,道:“不可!盗取解药太过凶险,你们谁都不许去!”
乔五急道:“冯少侠,我乔五这条性命是你给的,担些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香瓜也道:“是啊冯大哥,若得不到解药,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冯慎道:“就像唐兄今天这般,从那老匹夫手中夺来!”
群豪奇道:“夺?怎么夺?”
冯慎道:“那老匹夫不是说明日还会来吗?那咱们到时候,就假装答应他,由我和香瓜扮成个寻常兄弟的模样,从暗处向他下手。同时兄弟们也展开齐攻,争取将那伙东洋兵一举歼灭!”
香瓜道:“冯大哥,你不是说夺药吗?怎么连你也想出手?”
冯慎道:“再拖上一天,那老匹夫的内力便会减的更多,那咱们的胜面也就会越大。到时收拾掉了老匹夫,还有什么解药夺不来?并且那老匹夫一死,剩下的东洋兵也就好办了!”
唐子浚道:“冯兄,可是那样你就危险了!”
冯慎道:“能在毒发前抢到解药固然好,若抢不到,那也是天意难违。只要能将那老匹夫除掉,便可解决咱们的心腹大患,大伙千万记住了,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夺金举义,我个人的安危,根本算不得什么!”
群豪急道:“可是……”
冯慎决然道:“大伙不必再说,就这样吧!都各自休息好了,等到明天,我们合力将老匹夫除了,再打他们东洋人一个措手不及!”
说完,冯慎便转身回到峰顶帐中。众喽啰见状,也只好陆续散了。
香瓜和石敢当等人正欲离开,却被唐子浚叫住。“几位且留步,我还有话说。”
几人驻足,“唐少主,你还有何事?”
香瓜也道:“唐大哥,有事你快些说吧,俺还得去照顾冯大哥呢。”
唐子浚道:“不知几位听出来了没有?冯兄他,是打算牺牲自己,与那东洋老鬼拼个同归于尽啊!”
几人大惊,“什么?”
唐子浚道:“冯兄所中之毒,是万不可再动用内力的,一用内力,他必死无疑!他之所以要那么做,无非是想舍命帮我们先除掉东洋老鬼,可咱们能眼睁睁瞧着他送死吗?”
几人急道:“当然不能啦!”
唐子浚点点头,“所以我想,为了冯兄,咱们值得去冒一次险。田姑娘、乔四当家的,不如就按你们之前的意思来,先去东洋人那边看看,以田姑娘的功夫、乔四当家的绝技,未必就偷不出那解药。”
香瓜道:“俺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乔五,你说呢?”
乔五道:“好久没偷过东西了,我手指早就痒得不行啦!”
唐子浚道:“那就偏劳你们二人了。只是这事要悄悄去办,不能让冯兄知道。”
石敢当道:“不错,冯少侠要知道了,肯定会拦着不让。那就这么办吧,四当家,你与香瓜妹子去盗药,咱们几个人一起想法瞒着冯少侠。”